对方讲的这些,楚天齐已经听过城建局汇报,和李子藤讲的情况一致。听对方说完,楚天齐道:“只要有推进,就是好的开端,没有引起冲突那就更好。但绝对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做好、做细各项工作,绝不埋下隐患。你也要经常去现场转一转,这相当于给企业一个态度,表明政府特别重视,对他们既是动力,也形成一定的无形压力。你还要特别关注拆迁队的工作方式、工作态度,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定要和曹金海进行沟通,宁过勿松。”

    “明白。”答过之后,李子藤迟疑着说:“市长,这两天有一个传言,和您有关,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楚天齐“哦”了一声:“什么传言?”

    李子藤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人们都说,彭市长讲,当初副书记……”

    “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子藤的话。

    “谁呀?声音这么大。”李子藤磨叨着,向门口走去。

    “笃笃。”声音更大更重了。

    “谁这么……”李子藤不满的说着,伸手去拉屋门。门开的刹那,他咽下后面的话,张大嘴巴看着对方。然后,又快速转头看向楚天齐,还使劲眨了眨眼。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成康市委副书记、宣传部长江霞。江霞满脸怒色,侧身看向李子藤身后,语气很是不善:“楚天齐在不在?”

    李子藤有些结巴:“在……楚市长在,您……”

    “你散开,我进去。”江霞说着,把门扇往大一推,从李子藤身侧走了进去。

    楚天齐站起身来:“江书记,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哪阵香风?还不是你……”话到半截,江霞回头对着李子藤说,“小李,请从外面把门关上。”

    正犹豫要不要留下,要不要在关键时候助楚市长一臂之力,可现在江书记下了命令,自己又不能不执行。于是,李子藤担忧的望了屋里一眼,退出办公室,带上了屋门。

    “楚天齐,你说,到底什么意思?”一个尖厉的女声传出屋子,“今天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声音真够尖厉,不但对门李子藤听到了,好几个相邻屋子也都听到了,这固然是江霞的声音足够高,但也不足以穿透几堵墙;而是那几个屋子都适时打开了屋门,从江霞敲门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打开了。

    听着旁边屋子里女人的大呼小叫,彭少根露出了诡秘的微笑,继而笑容有些僵硬,不知是惭愧还是尴尬。

    ……

    这几天王永新过的比较舒爽,最主要是因为那天专题会出了恶气。在那次专题会上,不但给薛万利和曹金海脖子套上了绳索,还指桑骂愧收拾了他们的主子。现在想到薛、曹二人的龟孙样,就觉好笑,再想起彭、楚二人的吊死鬼脸,更是解气。

    越想越得意,王永新禁不住骂了一声:“妈的,还想跟老子玩,你们还嫩点。”

    “笃笃”,敲门声想起。

    王永新“龇牙”一笑,心道:还好声音不高,否则让人听到脏话实为不妥。他收敛起笑容,端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进来。”

    屋门一开,杨永亮走了进来。

    看到是自己心腹秘书,王永新一改严肃,笑咪*咪的问:“永亮,有什么好事吗?”

    “市长,您怎么知道?”杨永亮笑呵呵的说。

    “你的脸上都写着呢。要是没有颧骨挡着,嘴都笑的咧到耳根岔了。”王永新示意着,“坐下说。”

    “嘿嘿,市长真是未卜先知。”杨永亮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对面椅子上,“您猜猜是什么事?”

    王永新和这个秘书相处了多年,在工作之外更像朋友,还多了一些亲情,所以私下说话很是随便。他取出一支香烟点上,一边吸着一边缓缓的说:“掐上了?难道是因为彭少根在卫生间打电话的事?”

    “高,实在是高,就是那事。”杨永亮竖起了右手大拇指。

    “是吗?”王永新兴趣更高,继续讲,“你当时说,开完会以后,彭少根去了厕所,一边放水一边打电话,说‘姓楚的也说姓江娘们抢了我的副书记位’,还说彭少根大骂姓江的娘们。是他找江霞晦气了,还是江霞找他算帐了?”

    “市长,这次您猜的两岔去了,的确是因为那个烂屌事,不过不是彭少根和江霞干上了,而是江霞找楚天齐麻烦了。”杨永亮眉飞色舞,“刚才我从楼下上来,见五楼好几间屋子都半开着门,门里有好多人贴着耳朵听。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停了下来,结果隐约听到楚天齐屋里有女人尖厉的声音,好像是‘说道说道’。我就问了一个秘书,他说江霞去楚天齐屋的时候,非常狠,把门砸的‘咣咣’响,直接就把李子藤从屋子轰了出来。看这情况应该是和那事有关,他们都这么说。”

    “哦,是这么回事,那就太有意思了。”王永新说到这里,话题一转,“你再去打听打听,看有什么新消息,也确认一下现在的消息准不准确。”

    “好的,您就噙好吧。”杨永亮“嘻嘻”一笑,快速退出了屋子。

    “好啊,好啊。”王永新点上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脑中简单梳理一下,王永新理出了头绪,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以前的时候,江霞和楚天齐成天腻腻乎乎,上赶着让人家占便宜,分明就是想利用对方攀上程爱国。究竟楚天齐帮没帮忙,究竟江霞和程爱国挂上没有,还未可知,但江霞却实实在在做了市委副书记。江霞的市委副书记,也许和程爱国有关,也许是抱上了别的粗腿。很可能江霞觉得楚天齐没帮上忙,没有可利用之处;也可能楚天齐真帮上忙,但江霞也让楚天齐吃上了荤腥,两人两清了;总之,江霞蹬开了楚天齐,楚天齐也因此恨上了江霞,两人结怨。所以两人犹如仇人见面,也互相说坏话;楚天齐为了和彭少根联合,便出卖了那个女人。而彭少根也因为那天在会上互掐,对楚天齐有恨,便故意抛出了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邪火没处发,想找那个女人撒气。而巧的是,江霞也知道了彭少根那天说的话,这才找上门去,要和楚天齐说道说道。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越想越觉着解气,王永新竟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唱起来:“咱老百姓啊今个要高兴,咱老百姓啊……”

    ……

    江霞的确是找楚天齐说道去了,而且正在说道着,但说道的内容却并非如大家所料。不过,这样的内容还会偶尔大声蹦出来,以做为真正内容的干扰音。当然,干扰音还包括女人的哭声,但哭的同时却是笑容满面。

    再次“呜呜”两声,江霞又压低了声音:“天齐,你可真够坏的,为了取得彭少根信任,竟然给我泼脏水。”

    楚天齐一龇牙:“我也就是信口一说,他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他信什么我就讲什么。而且经过这么一说,也有利于掩盖咱们之间的关系。”

    “说的好听,什么关系?”江霞轻声嗔怪着。

    “同志加战友。”楚天齐一本正经的说。

    江霞哼了一声:“亏你想的出。”

    “你看,正是我那天随口一说,你今天就找上门来,这也正好印证了咱俩不合的传言,看来你完全读懂了我的意思。”楚天齐一笑,“只是刚来的时候太凶,我都以为你真是找我算帐来了。”

    “不凶他们能信吗?好多屋门都开着呢,门缝里全是一双双特务的眼神。”说到这里,江霞又忽然提高声音,“呜呜”了两声。

    “真有你的。”楚天齐点指对方,“这回我是被你整臭了,人们都知道你打上门来收拾我一顿的事。”

    江霞并不买帐:“彼此彼此,来而不往非礼也。若不是你先出卖我,哪有今日之事?归根结底说起来,我才是真正受害者,现在我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好好,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楚天齐道,“你这正当防卫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什么意思,你嫌我烦了?还是你心里有什么鬼?”江霞语带疑惑,然后厉声道,“我倒忘了,你曾经欺骗过我。”

    楚天齐赶紧一指门口。

    江霞一吐舌头,然后压低声音:“说话,宁处长到底和你怎么样了?”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楚天齐反问。

    “哼,这也是今天说道的内容之一。我总觉得你小子说话不靠谱,一转眼就一个鬼心眼。”江霞轻轻一拍桌子,“说不说?”

    楚天齐摇了摇头。

    “楚天齐,咱俩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江霞再次提高了声音。

    看着对方乍乍乎乎的样子,楚天齐“嘿嘿”的笑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薛万利被免

    经过“说道”一事,再结合以前发生的种种,人们更加认定,江霞和楚天齐势同水火。当然,对于二人“不睦”的原因分析,却是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相对普通人来说,成康市市委班子成员,尤其是薛涛、王永新、彭少根更是乐见如此结果。在江霞升任副书记之前,成康市由于贪腐等原因,许多官员纷纷被抓或配合调查,薛涛、彭少根人马损失严重,王永新势力也受影响,至此强者不强,弱者不弱。随着江霞身兼二职,人们很担心江霞和楚天齐走的过近,担心会成为另一股“分蛋糕”的强大势力。就在大家的关注中,人们发现,江、楚二人并未如意料之中走的很近,而是突然疏远,甚至有了仇恨,偶在会上还发生争执或意见相左。对于二人的关系,人们半信半疑,既减轻了对二人联手的猜疑,却又在继续观察着。直到发生了江霞打上门去,找楚天齐理论一事,人们才彻底认定,两人就是闹掰了,就是势同水火。

    解除了对楚、江结盟的疑虑,薛涛、王永新、彭少根等暗嘘了一口气,在常委会中也不需刻意防着这股新势力。

    成功引开别人的注意力,楚天齐和江霞在班子中的压力减少很多,两人依旧表面疏远,甚至敌对,但每逢大事,必提前统一意见。只不过在会上发言时,仅以一人发言为主,另一人则尽量不表态。偶尔也会在会上制造一些小“摩擦”,以表示两人敌对的状态。就这样,二人既不显山露水,也未引起别人防备,却又争到了相对较大的利益。

    事情有利就有弊,楚、江二人既获得了实惠,也因“说道”一事而让人们品头论足,甚至被杜撰出一些可笑的花边消息。面对这种现状,二人也只能偷偷一笑,深表无奈。

    相比二人的暗箱操作,偷得甜头,另一件事却没有任何进展,那就是对投资商被打案的侦破工作。这件事可是被王永新借题发挥,给薛万利和曹金海套上了“一月为限”的绳子。相比公安局长,曹金海觉得自己冤屈的很,自己又不管破案,这不是欲加之罪吗?但他也意识到,即使没有那件事,自己也会被王永新网络罪名的,也会成为替楚市长受过的目标。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案子早日得破,也在尽量为自己寻找对破案有功的证据。

    对于投资商被打一案,不止曹金海希望破案,楚天齐更急着想要案件大白。他不仅仅要为曹金海解困,而且也想揪出幕后黑手,更是要给企业和社会一个交待,为城建工作的推进扫清障碍。尽管着急,但自己又不分管公安,只能看着薛万利那个笨蛋毫无进展,却有力使不上。

    因为破案的事,曹金海已经两次找过自己了,但楚天齐也只能对其进行安慰,而不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时间并未考虑人们的心情而有所迟缓,该过照样过,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十月的最后一天。

    在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曹金海又来了。

    看到对方进屋,楚天齐便明白,又是为了那事。便招呼对方坐下,还让对方点上一支烟。

    曹金海吸了两口烟,说道:“市长,薛万利被免职了。”

    楚天齐一楞:“什么时候的事?”这可和他猜测对方来的目的有偏差。

    “刚刚定野市局来人宣布,免去薛万利的局长职务,新的去向没说,也没宣布新局长人选。”曹金海回答。

    楚天齐“哦”了一声,心中暗道:没有秘书在身边,倒是误事。

    李子藤因家中有急事,临时请假三天。

    看着曹金海仇苦的神情,楚天齐有些纳闷:“老曹,你和薛万利多有不睦,按说他的调走,你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呀?”

    曹金海苦笑一声:“当然,他走的越远越好,我早就对他烦的厉害。可他这一走,新局长还未到任,案件何时能破就更没谱。再有半个月就到日期了,到时他已一走了之,板子可就打到我一人身上了。刚前几天丢人现眼做了检查,要是再打下板子来,指定轻不了,我能不能继续受您直接领导还两说。”

    楚天齐释然:怪不得呢,原来曹金海是在“兔死狐悲”呀。他马上安慰道:“不会的,城建局又不负责刑侦,破案不力的板子也不能打你身上呀。再说了,还有我呢,能让你不明不白的就被打了?”

    曹金海长嘘了口气,站起身来:“市长,那我先走了。”

    “好。”楚天齐点了点头。

    曹金海转身离去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楚天齐不禁心生疑惑:薛万利怎么会被免,又为何如此突然?到底是谁的主意,是彭少根还是另有他人?薛万利被免,和侦破投资商被打一事有无关系?为什么?

    ……

    下午刚一上班,固定电话便响了。

    扫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楚天齐拿起电话听筒,“喂”了一声。

    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楚市长,您好,我是乔梁。”

    乔梁?哦,是幸福小区项目经理,他找我*干什么?

    听筒里声音继续:“您有时间吗?我想到办公室见您。”

    略一沉吟,楚天齐说:“我马上就要参加一个会,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乔梁道:“楚市长,我就是想打听一下破案的事。马科长已经被打二十多天了,到现在虽说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一直情况不太好。他毕竟是公司人,又是为了项目的事受伤,公司领导都非常重视,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很是着急,希望能尽快破案。以前的时候,我们一直向公安局打听,有时找经办人,有时找局长。可是上午打电话,对方说‘不清楚’,还说‘没有局长了’,打局长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我这心里不踏实,就想向您打听一下,到底有进展没有,什么时候能破案呀?”

    “我不分管公安工作,你刚才说的公安局的事,我还不太清楚,等我了解一下。”楚天齐说,“不过你放心,即使局长真有变动,相信肯定也会有人管这事的。”

    “应该会有人管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心里没底呀。”乔梁的声音带着无奈,“现在马科长整天在医院躺着,住院费用先不说,工地上的好多工作也受到了影响。而且家属也是三天两头找公司,现在干脆直接到了工地,哭哭啼啼的,还说要找政府讨说法,如果不是我拦着,他就到成康市政府上访静坐了。可这也不是个办法,我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哪天一不留神,没准就到政府了。”

    “家属的工作,你们要尽力去做,市政府对这事也很关注,我也再催催相关领导。好不好?”楚天齐语气很友好。

    “好吧,我尽量。那我先挂了。”乔梁声音戛然而止。

    放下电话,楚天齐摇了摇头,这都哪跟哪呀?

    “叮呤呤”,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手机在响。

    看了眼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楚市长,您好,我是肖阿怡呀。”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肖副总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楚天齐直接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案子进展情况。事情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案子还没有破,对工地的影响很大。首先是项目经理情绪不高,他觉得至今案子没破,凶手还没抓住,心里总是不痛快,疙里疙瘩的,平时干工作也多少受到影响;其次,工人的情绪也受影响,项目部人员被打,凶手还没抓住,究竟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人们都担心发生类似的事。再次,公司也很担心,担心工程会否受影响,更担心未来的收益。”肖阿怡语气不无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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