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顺利。”楚天齐做了简短回答。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江湖规矩不能坏

    一路上加着小心,再没遇到危险,“桑塔纳2000”进了酒店大院。这个酒店紧挨着河西省公安厅,是楚天齐特意选的,以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汽车停好后,厉剑专门打开了平时隐起来的报警系统,一旦有人触碰或是有重物落上,他手里的感应装置就会立即发出声响。

    到前台履行完登记手续,楚、厉二人乘电梯到了客房。以往出差,两人也经常住在一起,今天更是如此,以方便互相照应着。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看了看楼前停放的汽车,二人才躺到了床上。

    尽管夜已经深了,尽管身上很是困乏,但楚天齐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旁边床上的厉剑也是如此,但对方更多想的是为什么,而自己却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发生的事情,楚天齐已经划定了嫌疑人,也大致捋出了事情梗概,更庆幸那个电话来的及时。若不是那个电话,恐怕自己正在经历更大的危险,也会让厉剑和汽车跟着遭殃,还会殃及过往的车辆和车辆上的人。高速路上两侧都是隔离带,一旦有汽车专门堵截、撞击,跑都不好跑,即使自己不愿连累别人,也肯定做不到,能不能自保都是个未知数。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楚天齐接受了电话中的建议,及时下了高速,返回省城。当然,他听从对方的建议,还基于对对方的信任,一种说不清却又似乎很清晰的感觉。

    在对对方心存感激之余,楚天齐内心却有一种深深不安,为欠人情又无法偿还,也不知怎么偿还而不安。对方已经不止一次出手相助,按说应该对其施以回报,可两人却非同一路人,根本不是想回报就能回报的事。更重要的,对方一直只是出手相助,却从来没有一丝需要回报的表示,这反而更令楚天齐不安了。

    ……

    就在楚天齐正为刚才之事不安时,有一个男人也正因此事伤神。男人穿着一身名牌,长的也还可以,但那眼中却满是戾气。他此时坐在办公桌后,正打着手机。

    “什么,没看到车?按说早就该到了呀。”男人很疑惑,“是不是你手下人偷懒,漏掉了?”

    手机里传来辩解的声音:“绝对不会,我也一直在现场,好几个人一起盯着过往车辆,绝不可能看花眼的。”

    男人很不解:“那怎么回事?”

    “会不会他换了车牌,或是提前下了高速?”手机里提供了推测答案。

    男人“嗯”了一声:“有这个可能。可为什么呢?难道走漏了风声?”

    “要不这样,我马上派人去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我一定能把他找出来。”手机里声音很肯定。

    男人很是不屑:“上天入地?以为他是谁,太神了吧?我倒是想送他入地的。你想找找?那也好。这次机会难得,那小子又滑的很,错过了这次,怕是就更难对付了。”

    “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也太丢人了,以后我还怎么在道上混?”手机里声音很自负,“我一定把他找出来,看看问题出在哪,是什么人坏了咱们的事。”

    “好……等等。”男人改变了主意,“不能找,千万不能找,你刚才说的提醒了我。如果他提前下高速或是中途换了车牌,那么肯定是有人给他报的信,不可能是他提前就知道,否则也不至于被几辆车挤的狼狈逃命。退一万步讲,即使不是有人给他报信,也肯定是他知道路上有人等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正在张网以待呢,若是你的人扑上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吗?他有这么灵,真的很厉害?”手机里发出质疑。

    “有。厉害。”男人说的很肯定。

    停了一下,传出支吾的声音:“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这么傻等着?”

    “等着,万一是他汽车中途熄火或是出了其它故障呢,没准一会儿他的车就到那了,你们千万不要松懈。”男人道,“一会儿有什么最新消息,我再告诉你。”

    “好吧,那就再等等看,真没劲。”嘟囔完这句,手机里没了声音。

    “妈的,怎么会这样?奇了怪了。”男人说着,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笃笃”,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深更半夜的,谁呀?男人很是不解,便问了一句:“谁?”

    “我,小四。”门外响起一个男人声音,“睡了吗?”

    “废话,睡了还能说话?”男人训斥一句后,问道:“你不是统帅全局吗?怎么回来了?”

    “他们……有情况,我进去汇报。”门外的声音很急。

    “好吧,进来吧。”男人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猫眼看看,才旋开门锁,拉开了屋门。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矮个男人挤进屋子,急道:“老大,出岔头了。”

    “别着急,慢点说。”男人关上屋门,踱到桌子后,坐了下来。

    “小矮个”咽了两口唾沫,接着说:“出岔头了,他们提前撤走了。”

    “撤走?谁撤走?”男人眉头一皱。

    “小矮个”道:“二虎、三豹他们,没到时间呢,他们就撤离了现场。”

    男人“哦”了一声:“提前离场?不过我听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把那家伙逼的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好不容易才蹿上了高速。”

    “哪呀?一开始他们是对那小子围追堵截了,好像还差点把车撞毁,逼那小子上了高速。可是还没到时间,他们就撤走了,正是由于他们提前撤走,那小子才顺顺顺利利的又返回了省城。”说到这里,“小矮个”骂了一句,“背信弃义的家伙,坏了咱们大事。”

    “等等,等等。”男人摆手阻止了对方,“又回省城了?你确定吗?”

    “确定,千真万确,就是那辆车。”“小矮个”说的很肯定,“一开始的时候,我没在那儿,听说翻斗车撤了,才赶到了收费站。刚到那儿,正好就看到了那辆‘桑塔纳2000’,我还以为自己看眼花了,就问身边的傻大憨,他看到的车牌号跟我一样。既担心自己可能没看准,也想弄明白他们的落脚之地,我就让弟兄们找那辆车,刚刚有人报告,那辆车已经进了酒店,就是省公安厅旁边那家。”

    “妈的,王八蛋。”男人气的狠狠一拳击在桌子上,桌上精美的水晶工艺品应声倒下,滚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老大,别生气,为了这些家伙不值,想想下步怎么办才是最重要的。”“小矮个”一边解劝着,一边蹲下来,准备捡拾那些碎片。

    “不用弄了,辛苦了。”说着,男人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桌子上,“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想好了再找你。”

    “小矮个”立刻喜笑颜开,说了声“谢谢老大”,拿起信封,出了屋子。

    胸脯连续起伏之后,又闷哼了几声,男人拿起手机,拨了出去:“找龙哥。”

    手机里传来一个声音:“龙哥不在,龙哥正在……”

    男人厉声打断:“少废话,让龙哥接电话。”

    “你是哪位?”手机里传来询问。

    “老子是……让你叫就叫,别惹老子发火。”男人瞪起了眼睛。

    “你,你……”话到半截,变成了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换了一个声音,“谁呀,这么大火,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男人“哼”了一声:“龙哥,怎么能这么办事?任务没做完,就把人撤走了。江湖规矩不能坏吧?”

    对方的声音很冷:“江湖规矩我比你懂,但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龙哥,何必装糊涂呢?任务开始之前,大把的票子可是已经给你们打过去了。”男人“嘿嘿”一阵冷笑,“恐怕你们现在已经花上这笔钱了吧?”

    “你什么时候找我做过任务?给我卡上打过钱?我怎么不知道。”对方“嗤笑”着。

    “龙哥,这么做就没意思了,二虎、三豹不是你的左膀右臂?如果你们像这么做的话,会遭江湖朋友不耻的,恐怕想在江湖立足也难了。”男人的话里带着一股狠劲。

    “你太过分了,不要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对别人的内部事务指手画脚。二虎、三豹是我的兄弟不假,但他们要执行我的命令,而不是我听任他们的摆布。”对方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我混江湖的时候,某些人还戴小屁帘呢,不劳指教。”

    “你……阿龙,非要撕破脸皮吗?”男人咬牙道,“四年前,我和老段托你办事,你就没办利索,非说是拦不住他。当时我就有怀疑,但为了这点脸面,我忍了个肚子疼,没想到今天你直接来了个黑吃黑,你就不怕……”

    “吆喝,竟然威胁起老子来了,听你的口气,是准备收拾老子喽?好啊,既然江湖规矩不能坏,那你就划出道来,是白道还是黑道呀?别仗着朝里有人,就不把我们这些小民放在眼里,真把老子逼急了,哼哼……好自为之。”手机里的声音充满着讥讽和威胁。

    “阿龙你……”男人话到半截,直接把手机摔到了桌上,因为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声响,对方早摞了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男人双眼一会瞪着,一会又眯了起来,脑子里在思谋着各种策略。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将心比心咋就这么难

    尽管担心不已,但却很是太平,楚天齐和厉剑睡到很晚才起床,醒来时已经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多。洗漱、退房、查看车辆、吃饭后,已经过了十一点,“桑塔纳2000”才从省城出发。

    为了以防万一,没有走最近的直通高速,而是从省城绕道首都,又从首都赶往成康。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桑塔纳2000”平稳的停到成康市政府楼下,解开安全带的那一刻,楚天齐顿时踏实下来。他注意到,厉剑也适时露出了笑脸,显然和自己心情一样。

    回到办公室,楚天齐先沏上一杯茶,又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椅子上,捧起茶水慢慢品了起来。刚才进城的时候,在小餐馆吃的急,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现在几口香茶进肚,胃里不适感消失,顿觉神清气爽。

    当然,楚天齐也明白,之所以感觉很是舒爽,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舒适,而主要是精神上的愉悦。绕道首都,虽然多走了几百公里,虽然多花了几个小时,但平安到达是最重要的。

    今天平安回到成康,还是有赖于昨晚的及时返回雁云,如果昨天没有回到省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昨晚的那个电话不但帮了自己的忙,更相当于救了自己和厉剑一命。

    尽管自己和对方道不同,尽管目前没有更好的方式回报,但救命之恩不能忘,总得有所表示,最起码应该先说上一声才是。想到这里,楚天齐拨打了那个没有存在手机上,却清楚的印到了脑子里的号码。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再打,还是这个提示,一连打了三遍,都是如此。

    放下手机,楚天齐意识到,可能对方是为了自身安全,也可能是为了不牵累自己,才没有使用这个号码。昨天来电号码就是隐藏的,不知是不是用的这个号。当然,也可能现在只是暂时没有信号。

    于是,楚天齐过一会儿拨打一次,但直到七点多,手机里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女声回应。

    既然打不通,那就回条信息吧,万一对方开机时能看到呢,那样也显得自己不是太不通人情。想到这里,楚天齐打开短信界面,输入“谢谢”两字和一个感叹号,发了出去,然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时间不长,手机发出了两声短促提示音,是短信的声音。楚天齐疑惑的拿起手机,只见上面弹出了一行字:师叔,不必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叮咚”,又是几声短消息提示,还是那个号码发的信息,这次信息内容要长一些,分了三屏才发完:师叔,能够给您帮上一点儿忙,我感觉万分荣幸,请您不要心存感激,更不必有回报之意,我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以后如果师叔遇到麻烦,只要是能帮上的,我都会出手,也请师叔不要客气。我非常敬佩师叔和师爷,但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我俩的关系始终见不得光,我也担心影响到师叔。以后如果有什么特殊事,师叔可以给这个号码发信息,我会及时给您回电。要是没有特殊事,如果只是为了发送‘谢谢’,就请千万不要发了,我也不会给您回的。看完这些话,就请务必删了吧,那样对你我都好。您也不必回复“收到”之类的回复,我知道您肯定能收到。

    连着读了两遍信息,楚天齐感慨万千,感叹自己虽然自诩正直无私、光明磊落,但在某些方面却赶不上这个草莽之人。当然,他也有着深深的无奈,这个无奈不是他能改变的。如果他想改变的话,那么最大可能的结果就是两人都被毁掉。

    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仗义?我为他做过什么吗?楚天齐自问着。

    细细想来,自己和对方初次会面,也是不打不相识,自己当时只知对方是龙哥,对方初时也只把自己当做任务目标。可是当对方见识了自己的鞭法后,就引出了父辈的一件公案,把自己认做了师叔。也正是在那次,对方为自己挡子弹而腿部受伤,自己也用家传止血药粉替对方疗了伤。虽然当时对方说的很诚恳,但自己也仅当做一次过往之事,认为已经两清了,潜意识中排斥对方的身份,也排斥那个人。可是冥冥之中,对方一次次帮自己,而且帮的都是大忙,还不图任何回报,这次更是发了这样内容的短信。

    虽然对方有无更深的打算,究竟是否就是单纯替父辈报恩,自己不得而知,但是单从这几年来的几次接触来看,对方是坦诚相助,而自己却是势利避祸。两厢相比,自己显得渺小了许多,真正是情何以堪,楚天齐很是汗颜,却又有着深深的无力感。因平安、顺利返程所生成的喜悦,瞬间便变成了惭愧和自责,自责于自己难以知恩必报,惭愧于将心比心咋就这么难。

    ……

    就在楚天齐情绪不时波动之际,屋子里响起了“叮呤呤”的声音。

    拿起手机,楚天齐看到屏幕上是一串隐藏号码,他脑中立刻出现了“龙哥”二字。但在触到绿色接听键的一刹那,他没有先说话,因为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还可能会是一个第三人。

    手机里没人说话,但楚天齐却听到了细微的气流声,显然对方离着电话很近。

    僵持了几十秒,手机里终于传来声音:“楚天齐,你在吗?”

    果然不是“龙哥”,果然是另一个人——张天凯。楚天齐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在。”

    “为什么不说话?做为一个后生晚辈,做为一个下属,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张天凯一副训斥的口吻,也夹带着警告语气,而且还变了声音,“不要以为手里有一点点依仗,就不知天高地厚的。”

    “不敢,您言重了。来电号码是隐藏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又该如何称呼?号码隐藏着,昨天您又有交待在先,现在又变了音,即使猜到您是谁,我也不知该按哪种称呼更合适。”楚天齐的语气不急不缓,“您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恕我不敢承受这个评论,我觉得我没那么不堪,我千方百计亲自上您门上汇报工作,说明我足够有诚意。至于您说的‘常赶集没有遇不到亲家’这句话我认同,我也很认可另一句话‘风水轮流转’,任何事务都有盈亏之时,我也不例外,可能大多数人都难以免俗吧。”

    手机里传出一阵“嗤笑”之声:“果然牙尖嘴利,要是把这能耐用到正道上,也不失一个人才,也可能会有更多作为。”

    刚才自己的话确实不乏挖苦、讥讽之意,与自己这个年轻下属的身份不符,但对方身为副部高官,上来便是一顿教训、申斥,也有失长者与上级的宽仁。其实在刚刚说完之时,自己也觉欠妥,本准备就此打住,马上说正事,不曾想对方反倒继续讲出贬斥之话。便不客气的回敬道:“任何人要是少逞一些口舌之利,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无论对国家、对个人都不无裨益,可能职务也能更高一些。”

    这段话意思很明显,你既然讥讽我说话刻薄,还警告将影响到我的发展。那好啊,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影射你之所以仅是副部,其实也是受到了说话损的影响。

    可能是没想到一个小娃娃竟然这么刻薄,也可能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机敏,张天凯显然是有了火气,语气也冲了好多:“楚天齐,你如果要是这种态度的话,恐怕会对你非常不利。”

    “你在威胁我?”楚天齐反问。

    “怎么能说成威胁呢?只是想适当的提醒你一下。”张天凯道,“本来我是打算先让他们把那个处理决定下了,现在只是提前通知你一下,然后再让你承诺不得声张那几件事。可是看你现在的态度,我觉得应该变一变规则,那就是你要先承诺不能声张,而且要保证你的那些警方朋友不得追查。”

    楚天齐“哦”了一声:“看来你是准备毁约喽。”

    “什么约?我们约定什么了?我也仅说了一句让你‘回去等消息’,仅此而已,现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消息了吗。”张天凯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冷笑,只是变音后听不清晰,“我再提醒一下,如果一周内你不能做到这些,那就恕我不能帮到你了。”

    楚天齐厉声道:“张省长,做事可不能这样,你无信而不立,要将心比心。”

    “你看,你又坏了规矩,竟然称呼起了职务。”手机里传来一阵怪笑,“你故意这么称呼,不是为了录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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