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已经坐立不安,但都没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也有个别人在腹诽着领导。这些人中,有人是约好了饭局,为不能及时与女同学推杯换盏而烦恼;有人则是定下了牌局,想着不能大把捞票子而遗憾;还有人是把回家时间透露给了企业老板,担心对方不能找到自己,也担心老婆把事搞砸了。

    和这些人不同,肖月娥没有饭局,也没有牌局,更没有约人到家里“详谈”,她现在就盼着会议快些结束。好在第一时间联系到有关人员,好在第一时间赶回单位,也好在第一时间核实担心的事项。如果说那些人只是坐立不安,那她就是心烦意乱,乱的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乱的身体不由自主发抖。

    也难怪肖月娥这个样子。在刚才所有人汇报后,楚天齐没问其他人任何问题,却偏偏盯问了自己,而且所问问题都很难回答。这并非说问题没有答案,而是不知该说哪个答案,无论讲说哪个答案,她都担心无法交差。所好的是,刚才在自己回答过后,楚天齐没有深追细问,但却似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抬头望去,似乎好多人都在盯着自己,肖月娥不禁更为紧张,便下意识稳了稳心神,尽量面色平静的去听别人讲说。可她也明白,自己就不可能真正平静,光是脸上不时冒出的汗珠,就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冷静,冷静。在内心一遍遍的强调着这两个字,渐渐的好像心里安静了一些。也听进去了一些内容,听进了诸多废话。

    现在正汇报的,是农业副县长陈玉军。陈玉军倒是描述性语句少,但数据也太多了,一会横向对比,一会又纵向比较的。本来已经翻过了好几张纸,但未翻纸张还有一沓子,恐怕还得半个小时吧。

    好不容易,陈玉军终于讲完了,王晓静又开始说了起来。听着王晓静的汇报,肖月娥不禁心生鄙夷:好歹也是副县长,怎么都是汇报芝麻绿豆的事?什么厕所坏了几处,围墙冲了几个豁口,反正就没一件大事。

    妈的,什么东西,头发长见识短,连老娘脚后跟都赶不上。肖月娥在心里暗骂着县政府唯一的女副处领导。

    王晓静汇报的时间要少一些,总共算起来,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样子。

    接下来轮到了段成。段成清了清嗓子,开了腔:“尊敬的楚县长、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现在由我汇报工作,我汇报的是……”

    听着段成的用词,肖月娥差点把牙酸倒,她不明白段成怎么也拍楚天齐马屁了,其实她刚才也是这样的措辞。再听着后面的长遍大论,肖月娥又狠的牙根痒痒,觉得段成纯属是和自己作对,所有人都和自己作对。自己明明等不起了,可这些家伙汇报内容全是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这分明就是想把自己耗死。

    偷偷抬手看表,时针已经指到“九”上,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不到明天是结束不了了。正暗自腹诽着,忽觉两道“利剑”袭来,肖月娥赶忙放下手臂,双眼盯着发言的人。

    许多人的神情都落在楚天齐眼中,尤其他还特别关注了个别人,却也不时瞟上手机一眼。现场也只有他的手机无需上缴,但这不是特权,而是有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错过上级任何指示。

    黑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行字出现在上面:审完了。果然。

    看过短消息,楚天齐适时插了话:“请大家尽量简略一些,时候不早了。”

    听到楚天齐提示,段成立即快速终结汇报,心里想着为什么。

    申海儒、董玉强的汇报也简单的多,两人纯粹讲的数字,总共也才用时五分钟。

    最后楚天齐做了总结。虽然他没有像申、董那样讲说简单,但也简洁明了,做过六点要求后,宣布“散会”。

    终于散了。众人都是这个心理,肖月娥更是如释重负。

    等着县长、副县长们离开屋子,肖月娥立即向门口冲去。

    “肖月娥,跟我们走一趟。”两名男子迎上前来。

    看到这种情形,肖月娥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故做镇静:“二位,我着急回单位处理公务,有事改天再聊。”

    “我们也是公务。希望你能配合。”高个男子语气平静,但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早已知道不能躲开,刚才只不过是随意应对一下,于是肖月娥不再废话,说了声“走吧”,随着二男子离去。

    这家伙,怪不得今天的会这么蹊跷,原来是给她准备的呀。参会的人们都看到了刚才一幕,顿时忘却饥饿,立即开动脑筋发挥着想象,好多人更是饶有兴趣的议论起来。

    ……

    楚天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柯杨已经提前等候了。

    打开屋门,二人径直到了办公桌旁,一个坐到桌后,一个坐到对面椅子上。

    不等询问,柯扬直接汇报:“县长,这招声东击西果然管用。你这里一通知开上会,我们立即就进了财政局,把剩下的所有人都集中到会议室,也没收了所有手机,由老乔派人看着,然后我们就开始审核。

    经过几个小时忙碌,已经彻底查明,截止到目前,上级各部门拨到县里的救灾资金共是三千七百零二万元,其中三千六百万都通过了财政局帐户。在这三千六百万中,有两千九百万已经拨付到各个基层单位,另有七百万还未到位。刚才在查证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声称这七百万还在周转,可是根本不能出示周转的手续。很快,自知纸里包不住火,他们才讲说了实情,但这笔钱究竟具体到了那,那些人也说不清。”

    楚天齐“哼”了一声:“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立即找她。”

    柯扬马上道:“已经找上她了。刚才在我来你这的时候,老乔也已派人赶到会议室,估计现在把人带到他那了。我一会儿也要赶过去,一起会会这个财神奶奶。”

    楚天齐点点头:“那就好。”

    “县长,接下来要怎么办?”柯扬询问着。

    “怎么办?就按说好的办。”楚天齐给出回复,“没什么变化。”

    “好的,那我先去了。”打过招呼,柯扬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屋子。

    楚天齐眉头皱了起来,咬牙骂道:“妈的,臭娘们,真是作死。”

    ……

    步出屋子的一刹那,肖月娥长嘘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咔咔咔”急步走下楼梯,一口气到了一层,又马不停蹄的出了楼房。

    呼吸着外面清咧的夜风,肖月娥顿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便又贪婪的连吸了几口。抬手看看腕表,仅仅才一个来小时,但肖月娥刚才却感觉度秒如年。

    出来啦,老娘又出来啦!暗暗发着感慨,肖月娥回头看了眼,快步拾阶而下。到了平地后,更是几乎一路小跑穿过院子,通过小铁门到了街上。

    来在外面,和刚才的感觉又不一样,身上立即轻松好多,心头重物似乎也卸下好多,肖月娥又不禁回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今天一直疑惑那个会议,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他们就是在调虎离山,就是声东击西。纵使不完全为自己,自己也绝对是重要人员之一。从刚才柯扬的语气看,那事肯定是漏了,只是对方没有直接点出来,不知是没掌握确凿证据,还是有什么说法。先不管他们怎么说,这事得处理呀,否则永远过不了关。

    严格来说,当对方提起那事时,肖月娥就没想着能痛痛快快出来,更没想到现在就能出来。这次纯粹是侥幸,可下次还会侥幸吗?绝对不可能了。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暗暗疑问多遍,肖月娥下意识四外看看,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嘟……嘟……”回铃音一遍遍的响着,可就是没人接听。最后,里面传出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

    不等里面说完,肖月娥再次重拨过去,依旧还是刚才的步骤,一连打了多遍依然都是这样。

    “妈的,老娘在受罪,你却在快活。叫你不接,叫你不接老娘电话。”肖月娥责骂着,再次狠狠按下重拨键。

    “嘟……嘟……”回铃音又响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响着,一遍又一遍的拨着。

    肖月娥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准备一直打下去,只到对方接听为止。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肖月娥畏罪潜逃

    十一月最后一天,人们刚上班不久,便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肖月娥跑了。

    为什么?这是人们的第一反应。

    随即脑中便出现了答案:畏罪潜逃。昨天晚上会议结束时,好多人可是亲眼看见肖月娥被人带走了,那两人是乔海涛手下。

    想到这一层,人们又不禁疑惑:可能是被有关部门控制了吧?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好多部门一把手都接到了政府电话通知:九点半召开紧急会议。

    好久人们没这么积极了,尽管时间紧迫,但在九点半以前,六十多名县直委办科局党政一把手还是赶到了政府第三会议室,副县长们也相继到场。

    九点二十九分,县长楚天齐到了会议室,坐下后直接就说“开会”。

    人们神情俱是一凛,都想听听县长接下来的话,都想知道是否猜中了会议内容。

    楚天齐没有直接讲说,而是看着乔海涛:“到底怎么回事?”

    乔海涛也没有直接回答,转向胡广成,点头示意了一下。

    胡广成点首回应后,冲着身后招了招手:“你说。”

    靠墙根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现场大多数人都知道,小伙子是肖月娥司机小庞。

    小庞神情略有紧张,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开车到了楼下,然后就打她的电话。她的手机一直响着,可是却没人接听,打了好几遍也是这样,再打就关机了。我以为她可能睡过了头,就到楼上去叫她,门铃响了好几遍,也没人开门。敲了几次门,她家门没开,倒把对门住户敲出来了。

    据对门大叔说,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他准备出门去晨练,正穿鞋的当口,听到门口有响动,就扒着门上猫眼去看。结果看到对门出来一个拎着大箱包的人,尽管那人戴着大宽沿帽子,但在转头的一瞬间,他还是看清了,就是平时住对门的女人。听这个大叔如此一说,我就赶忙向局办公室岳主任汇报,岳主任让我向公安局胡局长汇报,我就又给胡局长打了电话。”

    “昨天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说了什么话?有无异常?”楚天齐追问着。

    小庞回答:“昨天下午两点,我还在宿舍,就接到她电话,说是马上要出去,我立即小跑着到了楼下。当我刚把车开到楼前,她就从楼上下来,直接坐进车里,一上车就说了句‘乱弹琴,早干什么去了’。我以为是埋怨我晚了,就赶忙解释,结果她说‘跟你无关’,让我开车到县政府。到政府大院的时候,她直接下车,什么也没说,结果却把挎包忘到了车上。我发现后,正准备去送,她又返回去,自己拿上挎包。在关车门时,好像还把衣襟挤到车门里,又重开重关一次,嘴里还骂了声‘晦气’。

    到政府以后,我就一直在车上等着,后来还睡着了一会儿,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我见人还没来,以为她见我睡觉直接走了,当时吓的够呛,赶紧下车去打听。见其他司机也还在等着,说是还没开完会,当时心里才踏实了,他们还逗我,说我一刻也离不开女领导。其实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一看见她就害怕,从她调到单位那天就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有的司机去门口吃饭,有的直接泡了桶面。我是不敢离开,也不敢在车上泡面,就一直守着,还负责帮离开的几人关注散会消息。等那几人都吃完回来了,会也没散,我就又回车上等着。直到九点半,才见开会的人们从楼里出来,可是人们差不多都走完了,也没见她出来。我以为又错过了,就打她手机,结果提示关机。赶紧又向局里参会的副局长打听,副局长说是在散会的时候,她让两个人叫走了,那两人好像是政法口的。

    虽然副局长告诉我别等了,说是等也等不上,可是我怕误事,就一直等着。在十点多的时候,大院要关铁门了,我才开车离去,离开之前还打了一次她的电话,也没有打通。从昨天下午在单位上车,一直到政府下车,我就感觉她情绪不高,总皱着眉头,好像还有些急躁,也有些慌张。担心被她怪罪,我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可是也没敢再打电话询问。今天早上我又早早起床,把车里车外彻底擦的干干净净,才又去接她,结果却没接上,就是这么个过程。”

    楚天齐“哦”了一声,轻轻点头:“行了,你忙去吧,这里暂时没你事了。”

    司机小庞答了声“好的”,又看了看胡广成,得到点头示意后,走出了屋子。

    看向胡广成,楚天齐问道:“胡局长,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胡广成马上说:“接到报告后,我立即安排警力四处查访,并第一时间赶到交警指挥中心,调阅相关监控录像。从录像显示来看,肖月娥是昨天晚上十点五十八分出的政府大院,然后步行沿着府前街、凯旋路、河沿街、阳光路回到住宅小区,进院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七分。在整个步行期间,她一直在拨打电话,目前电信的通话记录还没调来,不清楚具体通话号码。小区监控也还没调取到。

    今天早上相关监控录像显示,在凌晨四点二十六分的时候,一名戴着大沿帽子的女人从那个小区出来,二十九分时打上一辆出租汽车,向城南驶去。在即将出城时,女人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招手拦过往车辆。五点零七分的时候,拦上一辆河西省牌照的一三零汽车。刚刚兄弟局已经传回消息,那辆车上仅有两名二十多岁年轻男女,由男人驾驶汽车。

    据他们说,的确是拉过一名中年妇女,那名妇女言说家中老母病重,但当时又没有过境班车,请求搭车。看妇女穿着打扮不像骗子,两人允许妇女上车,还拒收了妇女给的一百元搭车费。在刚刚驶出县境的地方,那名妇女下了汽车,一人拎着箱包,向一条岔路走去。从年轻男女描述的样貌来看,那名妇女应该就是肖月娥。但是肖月娥下车路段的录像还没拿上,也不知道是否有录像。

    其他几路警力目前还没有有价值发现,正在努力搜寻着线索。根据形势需要,履行相关程序后,警方也进入了那个房间,从房间整个情形看,肖月娥就是匆匆离开了。在此期间,我们也向其同事及个别亲友进行过了解,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听完胡广成汇报,楚天齐没有表态,而是目光缓缓扫视现场众人,然后收回目光,沉声道:“各位,本来有些事情不宜过早透露,但现在肖月娥忽然失踪,人们一时议论纷纷,传言四起。为了以正视听,为了不影响工作,也为了相关案件的侦破进展,县政府有必要向大家简单通报一下情况。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肖月娥去了哪里,因何离开,但种种证据表明,她的确是失踪了。

    巧的是,昨天县政府对财政局相关帐目审核发现,有大笔资金去向不明,而肖月娥是款项的直接调拨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今天当众通报情况,既是希望大家正确看待这件事情,也要求大家及时汇报与肖月娥有关的线索。对于及时提供有用线索者,县里会给予一定的奖励,对于隐瞒窝藏者,则会严肃追究包括但不限于的刑事和法律责任。”

    我的妈呀,果然是畏罪潜逃。虽然早已经有这种认为,虽然胡广成和小庞讲述也证明了这点,但听到县长亲口讲说要求,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确定了这一点,人们又在心里八卦其它内容了,比如大笔资金是多少?到底是什么资金?这些资金去哪了,是肖月娥贪污,还是相好的用了,是哪个相好的用了?

    县长楚天齐的声音还在继续:“由于情况特殊,也由于形势紧急,要求警方立即启动相关应急程序,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嫌疑人。要求……”

    虽然并非针对自己,但听着县长铿锵有力的声音,看着县长铁青的脸色,人们都不禁心头震颤。

    ……

    乔金宝脸色非常难看,他没法不难看。

    虽然一直以来,乔金宝并不完全相信肖月娥,但他觉得她顶多就是收个仨瓜俩枣,占个小的便宜而已,绝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虽然几百万钱款去向还不明晰,但肖月娥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次畏罪潜逃已经说明一切。

    乔金宝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把肖月娥弄到财政局,否则就是撑死了捞,应该也不会涉案过百万的。现在她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却把自己坑苦了,无论是从两人的亲密关系看,还是从这次大笔钱款流失看,自己都是绝对沾包的人。

    “臭娘们,王八蛋,你坑死老子了。”乔金宝咒骂着,一拳击在了桌面上。

    由于用力过猛,桌上东西都被震的发出了响动。

    “笃笃”,敲门声响了起来。

    等着桌上响动停歇,心情也平稳了好多,乔金宝才坐正身体,说了声“进来”。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逃亡惊魂夜

    出来几天了?

    肖月娥抬手看了看表,十二月四号。

    “才五天呀?怎么比五年还长呢?”肖月娥嘟囔着,两行浊泪滚下了脸颊。

    在这几天中,肖月娥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手表。关键是时间过的太慢,她也实在没有其它好的方式排遣孤寂,尤其那种内心的恐惧更是无法克服。

    “吱吱”,两阵叫声响起。

    肖月娥转头看去,墙角出现了两个灰灰的拖着长尾巴的小家伙,那两个小家伙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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