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还是秦二哥痛快!”

    鼻青脸肿的秦慕白回到房里,惹得刘氏和秦霜儿掉了好一阵眼泪,花了好些力气才将她们劝住。换了身衣服,他又来到了前堂,程知节正和秦叔宝饮酒叙话,却不敢再喝那种烈酒了,而是换成了寻常的大唐淡酒。

    三人又饮酒闲聊了一阵,程知节便告辞要走。临行时摇摇晃晃的将秦慕白一把抓住:“小子,送送你叔,俺喝多了!”

    秦叔宝看着二人走出去的身影,呵呵的笑:“死老鬼,有话还不当着我说了。”

    秦慕白搀着程知节上了马车,便出了秦府。程知节喷了一阵酒气,眼睛里亮光湛湛,说道:“三郎,你听说过袁天罡吗?”

    “就是那个人称半仙、最会相面批命的方士袁天罡么?”秦慕白虽然对历史不甚了解,但这个人终究是听过。鼎鼎大名啊!

    关于他的传说,历史上可是海了去了。据说他给童年时的武媚娘相面,说这个人如果生为男儿,将是帝王之命,后来的历史大家就都知道了。此外,还给许多贞观名臣相面批命,无一不应验。不过,最为著名的恐怕是他与李淳风一起推演出来的预测历史的《推背图》,连若干年后的太平天国起义都给推算了出来。

    这些传说都有够玄异,科学根本无法解释,但它偏却就是事实!

    “不错,就是那个牛鼻子。”程知节说道,“数年前,他给你父亲相过面。”

    “怎么说?”

    程知节的浓眉拧成了一团,说道:“当时他说,你父亲一生悍勇无敌,极尽男儿热血之志,博得满门风光荣华。但老来无命享福,半瘫半残,五十而终。”

    “五十?”秦慕白顿时一怔,“那不就是明年?”

    “且止是明年,连年月时辰都推算出来了。”程知节重叹一声,说道,“正月十七,子时。”

    秦慕白愕然一怔: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个多月了?……信,还是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说实话我也很不愿意相信,但是那个袁老怪的相面批命,从来就没有错过。”程知节重叹一声,说道,“你好好孝训他吧!我今天特意约上李勣来看望他,也是想在他生前,多与他相聚片刻。这些你父亲自己是不知道的,你别告诉他。”

    “我知道了……”秦慕白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另外还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程知节说道,“你好好练好武艺吧!听宫里来的消息,皇帝准备组建一支亲勋卫队,专门负责戍卫皇宫禁内,直接听受皇帝指令。人员,主要从功臣勋门和朝臣大员的子侄中,挑选武艺人才最出众者担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能到皇帝身边当差,远比你现在混迹在吴王府要好多了。而且,现在的亲王府里可不好混,云波诡谲暗流汹涌,几个皇子明争暗夺太过凶险了。那个李恪,更是个锋芒毕露多事的主,你能避开就避开吧!”

    “多谢程大叔!”秦慕白拱手正拜,心中也是一阵感激——怪不得他今天借酒装醉试我武艺,原来是有意指点我跳槽,去皇帝身边当差!

    这个程咬金,还真是个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的老妖精啊!

    “不用谢。我跟你爹是血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你是他儿子,那便也是我老程的儿子。”程知节咧着狮口呵呵的笑,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这段时间,我一有空就会来指点你的枪法。其实你爹的枪法才堪称天下无双,可惜他现在腿脚不方便,我只好越俎代庖了。练好枪法也不是指望你将来真的在战场上杀多少敌人,完全是为了应付不久以后的皇帝选兵,你明白了吗?”

    “侄儿明白了!程大叔耳提面命如此关爱,侄儿铭感肺腑!”秦慕白郑重的拱手拜谢。

    秦慕白回到家里,迎头碰到一个家丁,传话说秦叔宝让他回来后,直接去后院马球场。

    去那里干什么?

    秦慕白狐疑的来到后院,见到秦叔宝单手剪背的站在院子中英,没有拄拐杖,而是提着一柄枪在凝视。

    腰竿笔直,整个人挺立如枪!

    “爹,您这是……”秦慕白惊讶的走过去问道。

    秦叔宝现在这个样子,脸色红晕神采飞扬,怎么也不像是油尽灯枯只剩一个月寿命了的人呀!

    “为父钻研了许久那套《太极拳》,自己在房中练了一月有余,颇有心德。”秦叔宝抚着长须,铿锵有力的说道,“我以为,这套拳法的确是有许多和马上枪棒之术相通的地方,颇为精妙。我试着将它与秦家枪法相融合,新创一套马上枪法——现在就演练,你在旁边看!”

    “什么?”秦慕白不由得有点吃惊,“爹,你身体不好腿脚不便,还是不要了吧?”

    “胡说!”秦叔宝双眉一沉目露精光,“你看为父现在,有哪处地方不方便?哼!虽说不复当年之勇,但跃马横枪与你程大叔力战一场,胜负恐怕也是一时难分!你站在这里,好好看着!”

    说罢,秦叔宝一抖襟袍,亲自牵来一匹马潇洒利落的翻身而上。

    “看清楚了!”

    随着一声沉喝,秦叔宝人纵马飞驰开来。

    人如电,马如虹,神兵天降、枪法如神!

    秦慕白彻底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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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真的战神

    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病怏怏、走路都困难的父亲?这些日子以来,秦慕白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怎么关注他的健康状况,没想到有了这么大的好转!

    “喝、喝、喝!”

    连声怒斥,半空中枪花如飘絮,撕破长空绽出点点光蕊,招招夺命,式式乖张!

    “真是绝顶的枪法!!”秦慕白不由得大声惊叹!

    这才是那个传说中的秦叔宝!

    立戟十二秦氏勋门的家主、大唐鼎鼎大名的第一猛将啊!

    一套枪法使下来,秦叔宝勒马而回在秦慕白面前落定,将长枪插在他面前,严肃的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大致看清了。但父亲使得太快,我没记下几招。”秦慕白恍然回神,答道。

    “没记住几招,那就对了!”秦叔宝抚着长须,拧眉正色道,“太极,重意而不重形。秦家枪法,招式以实用杀敌为主,不拘泥于常例。两套武艺相融合,便是刚柔并济更加灵活多变。为父刚才使了这一遍枪法,自己都没记住几招。”

    “呃……那又该如何来修炼?”秦慕白迷惑的问道。

    “很简单。”秦叔宝冷冽的一笑,凝视着秦慕白,“与我对战,在实战中手把手的教你!”

    “又是对战!……”秦慕白有点傻眼了,身上许多处地方传来彻骨的疼痛感。

    “少废话,上马!”

    ……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黑。

    秦慕白拖着几乎是将要残废的身体,回到了房间里。看到他这副样子,惹得刘氏好一阵哭。

    “程老鬼喝多了酒手无轻重,你爹怎么也如此狠心了?”

    秦慕白虽然全身断骨似的疼,却满心欢喜非常开心,他紧握着母亲的手,惊喜的道:“娘,你应该高兴啊!”

    “看到我儿被打成这样,当娘的还哪里高兴得起来啊?我儿你莫不是被打傻了?”刘氏一边抹着泪珠子一边低泣道。

    “娘!你难道没看到——父亲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居然能够骑马比枪了吗?!”秦慕白惊喜的说道。

    刘氏恍然一怔,顿时面露喜色:“是啊!为娘好不痴傻,居然忘了这一层——孩子,我叫四妹来给你上药服侍,我去看看你爹,看他怎么样了!”

    “母亲快去!”

    送走了母亲,秦慕白呜呼哀哉的躺下来,身上那叫一个疼啊!

    父亲果然没有吹牛。现在他顶多是腿脚恢复了一点活动力,拖着一副仍不康健灵活的病体,使出来的那枪法也比程知节精妙霸道了不少!

    这时秦慕白在想,按一些演艺小说中的标准,以武力值高低评定的好汉排名在真实的历史上显然子虚乌有,诸如宇文成都、罗成这些人都是小说家虚构的。和他们一样,许多版本的“隋唐十八条好汉”中,一大半人根本不存在。连李勣这样的人也能被刻画成牛鼻子老道、像诸葛亮一类半妖半仙的军师,可见古代小说作家想象力之丰富。

    唯有秦叔宝的勇猛无匹,那才是真的与小说符合而且天下皆知——秦家立戟十二、二品上柱国武勋官,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特赐的这十二面方天画戟,就是用来表彰秦叔宝的赫赫战功的!而“上柱国”这个二品武勋官,直接就是一枚至高无上的“战斗英雄”勋章,整个贞观王朝也仅有秦叔宝一人。而且皇帝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对众人说,“天下猛将,叔宝居魁!”

    这时日子以来秦慕白也看了不少的书,正史野史、手札笔记都有。据许多典章记载,当年征战平定天下时,每当临战,敌阵之中如果有敌将耀武扬威,李世民就命秦叔宝率先打头阵,先挫敌人士气。秦叔宝也一向不辱使命,于万军丛中斩获敌将首级的事情,干了可不止一回两回。当年在攻打王世充时,秦叔宝将自己惯用的铁枪插在城下示威。王世充的部将派好几个小卒去拔那柄枪,居然没有拔起。几天后秦叔宝来了,众目睽睽之下轻松拔起枪,拍马扬长而去。众敌军目瞪口呆,一群人居然不敢来围追秦叔宝一人!

    另一个最有力的证明,便是现在——大唐皇朝的皇宫里,仍然收藏着秦叔宝当年征战时用过的八尺铁枪。每逢宴请异邦外宾或是举行与武事有关的朝廷大宴,都会将这柄铁枪拿出来传观欣赏。

    秦叔宝用的枪,长八尺,精铁所铸,重数十斤,与大唐例制的任何木柄枪类都不相符。而且,按现在的惯例,八尺以上的枪,就该称为“槊”。比喻程知节用的,就是八尺马槊(唐朝一尺折合现在30厘米左右)。

    但秦叔宝说他使的是枪,那它就是枪!

    天下人,上至皇帝下到平民,也都称这柄枪为“秦枪”,代表着大唐这个尚武的国度里,天下最强的武艺!

    “虎父可不能有犬子,看来我还要苦练武艺啊!正如程知节所说的,就算不为了将来上阵杀敌,作为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也是不错的。”秦慕白暗自想道,“不知道父亲对我跳槽这件事情怎么看?他和程知节都是混迹战场官场几十年的老人物了,经验比我丰富眼光比我毒辣,都是现成的好老师。明天我就去请教他这个问题……”

    不久四妹霜儿来给秦慕白上了药膏。对于这个乖巧贴心的妹子,秦慕白也是越来越喜欢了。兄妹俩聊了许久,话题自然是离不开李恪。起初,秦慕白对她和李恪之间的事情还有点捉摸,以为妹妹是一厢情愿的在演绎灰姑娘喜欢上白马王子的故事。通过这些日子与李恪的交往,他发现风流的李恪也的确对妹妹怀有真挚的感情。

    “父亲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他们之间的婚事呢?还有,一直没在王府里见过吴王妃杨氏,也没听李恪提起过。那个吴王正妻,身在何处又是一号什么样的人物呢?”

    诸多疑问开始在秦慕白的脑海里升起,他暗暗琢磨着,以后要将这些东西一一弄个明白。答应过小妹的事情,就要想办法去办到。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人之美,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更何况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妹子。

    第二天黎明,一惯早起的秦慕白还在酣睡之中,房门被敲响了。

    门响起的声音铿锵有力节奏激烈,显然敲门的人用的不是手,而是棍棒之类的东西。

    “谁?”

    “还不起床?”居然是秦叔宝。

    “爹?马上来!”秦慕白一抹眼睛钻出温暖的被窝,都谈不上洗脸嗽口,披起一件衣服就随父亲来到了后院马球场。

    秦叔宝依旧柱着拐杖,表情严肃眼色沉寂的道:“我的儿子,比武怎么能输给别人的儿子?皇帝如果选兵担当近卫,你必须夺魁!”

    “哦,父亲你都知道了?孩儿还准备就此事与您商议的。”秦慕白说道。

    “你和程咬金比武的时候,李勣告诉我了。”秦叔宝说道。

    “是他……”秦慕白多少有点意外,还以为是程知节告诉父亲的。

    “少废话,你只记住你必须夺魁就是了。”秦叔宝沉声道,“你的箭术,为父不太操心。但你马上的功夫,实在差劲。从今天起你所有的时间都要用在练武上。在王府当差的时候,少跟李恪纨绔鬼混,那里有的是军士武夫,跟他们比武精进;回到家里,如果程知节如果来了,你就跟他讨教;其他的时候,为父亲自督促你!”

    “是,孩儿谨当遵命。但是父亲你的身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顿了一顿,秦叔宝还是说道,“练了太极,喝了药酒之后,尤其是心境放宽之后,为父的身体大有好转。虽说离痊愈还极远,但至少恢复了一两成。”

    “这样就好……”秦慕白轻吁一口气,欣喜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爹,你好像对吴王颇有成见?”

    “绝对没有。”秦叔宝斩钉截铁的说道,“相反,我认为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在许多方面,他比你要强多了。”

    “那父亲你为何……”秦慕白思索了一下,决定暂时不提妹妹的事情,说道,“和程大叔一样,希望我离开吴王府?”

    “原因很简单。”秦叔宝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光,沉声道,“在皇帝的诸多子侄中,李恪其实可以说是最像皇帝陛下的,他的血统也是最高贵的,在朝野民间都拥有不错的名望。他聪明,能干,文武全才,而且胸怀大志意气风发,连皇帝都亲口称赞他‘英果类我’。”

    秦慕白算是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了,点了点头说道:“但吴王恪是庶出,相比于嫡出的太子、魏王等人身份最为低下,但他偏偏是众人眼中最能干、最接近于皇帝的。于是,他这些优点反而成了他那些兄弟们忌惮和妒忌的命门,对么?”

    “不错。看来你还是看懂了一点东西的。”秦叔宝说道,“现在,太子不肖,皇帝偏爱魏王,似乎大有废立之心。正因如此,皇子诸王,都有些蠢蠢欲动,夺嫡争储之心昭然若揭。李恪虽然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但一直以来他在诸皇子当中都是最为锋芒毕露的。尤其是诸多老臣,仿佛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皇帝年轻时的影子。所以,李恪绝对是个多事之主。就算他无心争储处处低调,那也必然成为其他皇子眼中的阻碍。树欲静而风不止,吴王府注定是个多事之地!你还有必要跟他牢牢抱在一起,趟这淌混水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慕白心中一省神:几天前,李恪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看来,事实的确就是如同父亲所说的那样——朝堂之上夺嫡之争已经拉开序幕,而李恪也被波及了进去。

    这的确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古往今来,但凡出现这样的事情,到最后总有一大批人倒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夺嫡成功的皇子,是不可能容下自己以前的政治对手继续留在世上,对自己造成威胁的。

    这样一样,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事情,甚至是像武则天这样亲手杀掉自己儿女的事情,也就屡见不鲜了。本朝的玄武门,不就曾经亲眼见证过一次最有名的兵变吗?当时李世民不仅仅是杀兄灭弟逼父禅位那么简单,连两个兄弟的子嗣都一个没留下,哪怕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是一刀拿下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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