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末将遵命。”长孙涣无奈的点了点头,拱手退下了。

    秦慕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眼角微眯了眯:这个长孙涣心思倒是机巧,做人也八面玲珑。但就是有点多疑寡断心术不正,前怕狼后怕虎不敢负责任,顾虑重重办事也不利落。万一哪天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拉笼他,或者是我陷入了困境,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出卖我,或是对我落井下石。

    话说回来,高阳公主离开皇宫彻夜不归,会去了哪里呢?难道,她真的去“收拾”房遗爱了?悬哪,她会想出个什么法子来收拾房遗爱呢?……皇宫之外,她能落脚的地方可不多。一则吴王府,二则太子府和汉王府,再就是……离尘居!

    对了,她这时候偷偷离开皇宫彻夜不归,肯定不愿意让皇族的人知道,那就很有可能是去了离尘居!——但是,她去离尘居干什么呢?妖儿秉性善良又富有同情心,高阳公主要是开口向她求助,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但是要对付房遗爱,妖儿能帮上她的什么忙呢?

    ……

    秦慕白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索性不想了。以不变应万变吧,反正我也没掺合什么,只是希望这个小恶魔别把事情搞得太过分太过火,也不要牵扯一些无辜的人进来受殃。

    一直到了中午,长孙涣和一整队人都没有回来。秦慕白心里直犯嘀咕,趁李治和李明达睡午觉的这会儿,他回到军营骑上火云马,飞奔出皇宫直扑吴王府而去。

    吴王府里,李恪高卧榻上惬意的睡着午觉,两名侍婢在旁边打着扇,也有些昏昏欲睡,却不见长孙涣等人。

    秦慕白只好将李恪李恪叫醒。李恪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是秦慕白,不禁一笑:“今日是何日,我这安静的小王府居然如此热闹?慕白,怎么连你也来了?”

    说罢,李恪挥挥手,示意左右都退下了。

    “来,天气酷热,你且坐下喝杯冰镇银耳莲子羹解解暑气。”李恪倒是不慌不忙。

    秦慕白便坐了下来,说道:“殿下,长孙涣等人上午可有来你府上?”

    “来了啊,这不现在还在王府军营那里歇着呢,有殷扬等人陪着在喝酒。”李恪古怪的笑道。

    秦慕白微拧了下眉头:“高阳公主昨天没来你这里吧?”

    李恪沉默了片刻,诡异的一笑:“我知道跟你撒谎没用,你猜对了,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果然如此……”秦慕白咬了咬牙,“于是你就将长孙涣等人留了下来,找个什么借口说公主出去了,等她回来再让她跟着长孙涣等人一起回宫交差?”

    “不错。除了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我告诉他们,高阳昨天没来我这里?”李恪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麻烦妹子,这下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秘密差人去了许多地方找,都没找到。”

    “包括天下第一酒和离尘居?”

    “当然。”

    秦慕白一时迷茫了——那她能去哪里?

    “其实……我一直在想,高阳是不是可能去了老四那里?”

    “魏王泰?”秦慕白眉头一拧,“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李恪说道,“高阳肯定是因为反对和房遗爱的婚事,才逃出宫来想办法的。她无力抗争父皇,不敢去斗房玄龄,因此只好拿房遗爱开刀。但是,房遗爱一直就是四弟的死党,四弟目前又极受父皇宠爱。因此,不管高阳打算用什么法子对付房遗爱,她都要先去老四那里探探口风。一来,可能是打听房遗爱这个人,二来,可能是试探一下老四会帮助她,还是支持房遗爱。”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高阳公主跟房遗爱不熟,她如果想整房遗爱,就必须要先了解他。而了解他的最好办法,就是从他身边的熟人那里问消息,魏王是她的皇兄,那便无疑是最佳人选了。如果高阳公主能获得魏王的帮助来收拾房遗爱,那无疑胜算大增。”秦慕白思忖了一阵,突然心头一动,惊讶的问道,“殿下,你是怎么知道高阳公主的婚事的?”

    李恪略微一怔,轻挑了一下嘴角沉默了片刻,说道:“几天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

    “是的。”李恪淡淡的道,“几天前的一个傍晚,父皇突然召我入宫,宣我到武德殿御书房议事,当时还有房玄龄在场,商量的就是房遗爱与高阳公主的婚事。父皇说,当初武士彠续弦时还有皇族长公主主婚,大唐的功勋之臣房玄龄纳儿媳,那不能失了尊贵。也许是父皇认为太子大哥目前有些失德口碑不佳,派老四出面又有些太过张扬授人以柄,让人传说他有心废立,于是让我来当媒人,主婚。”

    “然后,皇帝就让你借这个势头,再重新回归?”秦慕白说道。

    “应该是。”李恪淡然说道,“我这样抛头露面一回后,父皇会看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再决定是否让我官复原职,或是酌情给个别的什么事情让我来做。”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那几天前怎么没说起呢?……难怪他那天左右反复的问我是否对高阳公主“有意思”,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这桩婚事。当时我的回答很肯定,说只把高阳公主当作是朋友与玩伴,视为没懂事的孩子。当时他大概就放了心,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就没提起那件事情了。

    想通这些,秦慕白心中暗自叹息:皇族的这些人,从小在政治苦水里泡大,真是个个胸有城府人人老谋深算,太能藏得住事了。罢了,以前的事情我不必再回头追问,免得惹起尴尬和不愉快。

    “既然高阳公主有可能去了魏王府,那她怎么到现在没消息?”秦慕白试探的问道,“难道,魏王真的答应了她帮她收拾房遗爱,此计目前就在实施中?”

    “怎么可能?”李恪淡然一笑,略微带些蔑视的味道,“老四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异母的妹妹,而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出所料的话,他非但不会帮助高阳,还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卖高阳,将事情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当然,他绝对会用上一个最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秦慕白听完后半晌无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高阳公主很有可能是在皇帝的御书房,挨骂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现在该去一趟魏王府找人,就说是我告诉你,高阳从我这里出来然后有可能去了魏王府玩耍,然后再假装对个中情由一切不知的回去向父皇覆命。这样,你才可脱免失职之嫌。”李恪淡然一笑,“这些,我也只跟你说。长孙涣?他休想在我这里听到支言片语。”

    第91章 找寻

    秦慕白谢过了李恪,便往王府军营而去。他在这里当过将军,对军营中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王府里上下的人等也对他记忆深刻,一路走来都有许多人打招呼。

    军营的衙署里现在可算是热闹了。正值中午暑气最重的时刻,殷扬、宇文洪泰等一些将佐都躲在这里休息,仅留一些苦命的小卒顶在太阳下面值哨。此刻,他们正和长孙涣等十来个百骑将士推杯换盏,好不愉快。

    秦慕白蓦然出现在衙署门口,让所有人都顿时愣住了。

    最吃惊的莫过于长孙涣和那些百骑将士,他们整齐划一面露惧色目光呆滞的看着秦慕白,一时都吓得怔住了——中午大热的天,百骑使怎么跑出皇宫到这里来“擒”我们了?

    殷扬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起身笑呵呵的迎上来:“哎呀,原来是秦将军,真是稀客、稀客啊!天气酷热,快坐下来小饮一杯王府上好的葡萄酒,解解暑气——来人,快上座伺候!”

    “多谢殷将军好意,置席就不必了。”秦慕白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顿时心领神会。毫无疑问,肯定是李恪交待下来,让殷扬好生款待长孙涣等人,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最好是能把他们给灌醉了忘记了时辰。

    另一边长孙涣等人心中暗暗叫苦,都已经放下杯盏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静悄悄的站在了墙角排成一排,耷拉着头。

    秦慕白也没有发怒,和殷扬寒暄客套了几句后,背剪着手走到长孙涣等人面前,淡淡道:“长孙将军,本将交待给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这……”出来办公差,却贻误时间在这里聚众喝酒嬉戏玩乐,长孙涣自知礼亏,因此嘴上也软了,“秦将军且恕罪。末将等人到了王府说明来意,吴王殿下说高阳公主和他的几名侍妾大清早就出门游玩去了,至今未归。吴王已经派府吏出去催,让我等在此等候。”

    “等候?那你等到什么了?这满桌的好酒好菜总算是等来了,对吧?”秦慕白轻哼一声,“百骑是奉皇命办事的,皇帝交待的事情你都能敷衍塞责,你胆子可真是有够大的!”

    “秦将军息怒,是末将错了。”眼下,长孙涣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赔不是了。这小尾巴已经被秦慕白牢牢抓住,要是还不服软硬着来,恐怕更大的苦头还在后面。

    “本将现在没功夫跟你计较,回去自有军令薄伺候。”秦慕白低斥了一声,说道,“高阳公主殿下已经派人送信回王府,说她去了魏王府上游玩。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喝酒?我在皇宫等你们回话等到中午,居然还不见人。要不是我亲自来跑一趟,你们是不是准备烂醉一场明天回宫复命?”

    “将军息怒,末将马上带人去魏王府请高阳公主!”长孙涣好不容易找到个台阶来下让自己脱身,急忙抱拳道。

    “速去!”秦慕白一声低喝,长孙涣等人整齐的浑身一颤,急忙应了诺就往外跑。

    “慢着!”突然,秦慕白又将他们叫住,抬手指着他们恼火的骂道,“看看你们这副熊样,衣甲散乱披挂不整,酒气熏天脚下轻浮,哪里还有半点皇家御率的威风,就这样跑出去给百骑丢人吗?!——全给我剥光了衣服去井边打水,用凉水把酒气|淋去,收拾停当了,再去魏王府办差!”

    “遵命!”长孙涣等人如吃黄连有苦难言,个个低耷着头小跑的去了。

    片刻后,宇文洪泰嘿嘿的憨笑声响起:“秦将军,你刚刚可是真威风啊!不愧是皇家御率百骑使,哈哈!”

    殷扬和在场的十余名将佐一起轰堂大笑起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长孙涣那样的公子哥儿,就是欠收拾。刚刚跟我们喝酒的时候,就把自己当作高人一等的大将军,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敬他酒都不喝。看到秦将军收拾他,这心里是真痛快!”

    秦慕白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处理一些家务事,让众位兄弟们见笑了——来来来,天气酷热,正好喝葡萄酒解解暑气嘛!我可是有好长段时间没跟兄弟聚聚了!”

    “好!好!”殷扬和宇文洪泰率先起哄大声叫好——“上酒,把军中珍藏的最好的葡萄酒搬来!这酒,也就只有秦将军来了才可以开封嘛。长孙涣那样的货色,让他喝西市胡人酒肆里买来的酒水就够客气了!”

    “哈哈,多谢诸位兄弟了!”秦慕白大笑的和殷扬等人坐到了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乐淘上了。

    酒过三巡,秦慕白对殷扬道:“殷扬兄弟,你最近可有去过天下第一酒?”

    “去过啊,怎么了?”

    “武媚娘回来了没有?”

    “哦,将军是问嫂嫂啊!”殷扬笑道,“好似还没回来,天下第一酒仍是武元庆和武元爽在主事。本来之前还有郑安顺一起料理的,不过好像武家兄弟跟他相处得不是蛮好。现在郑安顺已经不管天下第一酒的事了,好像那店子也已经全归了武家兄弟,没了郑家什么事。”

    秦慕白眉头略皱了一皱,心中骂道:不用猜,肯定是武氏兄弟那两个小人,急于霸占天下第一酒,在对郑安顺进行排挤。郑家那么大的商家,哪里会在乎区区一间酒肆?郑安顺自然没心情跟他们斗,于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成全了他们。这两个蠢货,难道不知道天下第一酒本来就是在郑家的支持下,才能开起来的么?现在居然过河拆桥,真是愚蠢之极!下一步,他们是不是就打算将武媚娘也排挤走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殷扬兄弟,我请你帮个忙。”秦慕白说道。

    “有事秦将军尽管吩咐就是了,何必提帮忙二字?咱们这些兄弟,哪个没受过你照顾啊,是吧?”殷扬呵呵的笑道。

    宇文洪泰等人顿时附和:“是啊是啊,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咱们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秦慕白笑道:“多谢众位兄弟了。其实也就是件小事。天下第一酒,本来是我支持武媚娘联合了郑家开起来的,现在却有人过河拆桥,想霸占想独吞。那些人恐怕是忘了,谁才是天下第一酒真正的后台和主人。”

    “要收拾武氏兄弟对吧?这太容易了!要收拾成一个什么样,秦将军请说!”殷扬说道。

    秦慕白笑道:“站在生意的角度上讲,我和武媚娘、郑家人才是天下第一酒真正的东家。东家要教训手下的奴仆,那是怎么样都行。不过,他们好歹是我的两个大舅子,不能搞得太过分,而且不能坏了天下第一酒的生意。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殷扬眨巴着眼睛冥思苦想,半晌后诡异的一笑:“在下知道了。秦将军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办得妥妥当当的,定将那武氏兄弟收拾得服服帖帖,跪到秦将军面前来讨饶认错。”

    “跪到我面前来大可不必。”秦慕白说道,“让他们请回郑安顺、老老实实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动非份之想就行了。”

    “行,没问题!”

    ……

    秦慕白也没呆多久,片刻后,就和殷扬等人告辞离开了吴王府。魏王府,他是肯定不会去了,不管高阳公主现在还在不在那里,去了准没好事。要么触高阳公主的霉头,要么惹魏王不高兴。这种背黑锅的事情就交给长孙涣吧!

    骑上火云马,秦慕白片刻就到了皇宫。李治和李明达午睡仍未醒,酒至半酣吃得饱饱的秦慕白便在御花园里休息了一会儿,准备下午领着两个小家伙去虞世南那里念书。

    至于高阳公主的事情,自己大可不必管了。不管长孙涣是否将人找到,那都是他的事情了。私逃出宫彻夜不归,高阳公主很有可能会被皇帝责备几句,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魏王李泰真的出卖高阳公主,那就不好说了,这事可能就会闹大。自己还是离远一些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下午读书,练的是书法。虞世南一手书法享誉天下,人称“当朝第一笔”,深得王羲之书法的精髓。他今天教李治和李明达写楷体,两个小家伙都练得极为认真。秦慕白闲来无事抽空去了一趟百骑军营,等了片刻,长孙涣等人方才回来。

    天气酷热,这些人穿着铠甲军袍出门办差,个个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在吴王府喝酒偷懒被秦慕白逮了个正着,因此个个脸上一副死人气色,垂头丧气到了极点。

    秦慕白就正坐在署衙里等着他们。长孙涣不敢怠慢,急忙上前秉报,说到了魏王府也没见着高阳公主,魏王也不在府里。据府吏说,魏王和高阳公主好像是一起回了皇宫。

    秦慕白心中一紧:难道李泰真的把高阳公主出卖,扭回去交给了皇帝?

    “走吧,长孙将军。咱们该去一去皇帝那里。”说罢秦慕白就起了身。

    “去皇帝那里何为?”长孙涣闷闷的问道。自己奔波了半天又累又热几乎半死,又要去皇帝那里触什么霉头?

    “皇帝命我们看守高阳公主,现在人丢了,却被魏王送回来。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失职之嫌?”秦慕白冷冷的瞟了长孙涣一眼,“怎么说,也该自觉主动的去皇帝那里请罪吧,难道等着陛下发怒了来制裁我们?”

    “那……那就去吧。”长孙涣无奈的应了下来,心里哀声叹气道:没办法,谁让他握着我的把柄,只好被他牵着走了……

    第92章 殃及池鱼

    其实秦慕白所谓的去“请罪”,只是做个场面工夫,高阳公主昨天就不在皇宫里了,皇帝的旨令今天才下达,能怨得上百骑什么事情呢?但作为属下,没做错反而去认错,就是一种好姿态和好态度。长孙涣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不懂,秦慕白可是深刻明白的。

    一行人等到了武德殿,守备在内殿的是程怀弼率领的百骑。秦慕白稍事询问,得知高阳公主果然在御书房里,而且……皇帝正龙颜大怒!

    “那魏王在不在?”秦慕白问道。

    “不在。”程怀弼小声回道,“房玄龄却在。高阳公主,正是与房玄龄一起进宫见驾的。”

    “什么?……”秦慕白心中一紧:难道李泰把高阳公主直接出卖给了房玄龄?……这事,怎么整的?

    一时间,秦慕白陷入了沉思。设身处地的,他把自己想成了李泰,分析“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阳公主来求助于李泰,李泰身为哥哥,不帮忙说不过去;但他又与房遗爱是好友,再加上此事重大很有可能引火烧身,影响到夺嫡的前途。于是,李泰心底是压根儿也不想帮高阳公主做这种事情的。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又势力得罪高阳公主,并在皇族当中落下不好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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