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太看得起我了。”秦慕白笑道,“常言道人走茶凉,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去了西域,只安心做我的富家翁。我要开酒楼、做生意,还要办学堂,我要当一名真正的教书先生!”

    “什么?”薛仁贵与李勣都愣住了。

    “哈哈,是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秦慕白笑道,“我要教一些,从来没有人教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比喻数学啊、化学啊之类的……这一时我也跟你们说不清楚。”秦慕白笑道,“等着吧,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大昭武国派往大唐的使臣当中兴许就有我的学生,他们会把我的这东西传播到大唐,让大唐的自然科学这一门,都开始萌芽与发展!”

    “什么叫……自然科学?”李勣与薛仁贵越发迷糊了。

    “哈哈!真的一下说不清楚。”秦慕白笑道,“反正你们先记住我这段话吧,日后,咱们拭目以待!”

    李勣与薛仁贵面面相覻,然后道:“慕白,你与我们都是一样的爹生娘养,吃同样米喝同样水,奈何你就如此高深莫测,让我们完全对你琢磨不透?”

    秦慕白拍着巴掌笑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人!”

    “胡扯!”

    “谁信!”

    ……

    二十天后,大雪融化得差不多了,李勣与薛仁贵率领二十万并州主力大军,准备南返回京。

    秦慕白特意前来相送,骑在马上与李、薛二人拜别。

    “秦三郎!”李勣高声的笑道,“你爹英雄盖世,纵横一生;光明磊落,义薄云天,天下无人不敬重!但老夫敢说,他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情,就是生了你这个好儿子!”

    秦慕白拱手回话,笑道:“世叔,此一别不知相见何日,还请世叔多多保重!”

    “老夫会的。”李勣微笑的点头,“慕白,不管你出仕也好秩仕也罢,大唐的西域半壁江山,都要劳你多费心了!”

    秦慕白笑而不答,又对薛仁贵道:“仁贵,别只顾着冲锋陷阵。夕言随你一道去了中原,有空你要带她四处多走走看看。人生一世,草木一晖,该珍惜的,就珍惜。”

    薛仁贵拱起手来凝视着秦慕白,良久无语。突然翻身下了马,就在积雪残存的草地上一膝跪下,“薛礼,拜别三哥!”

    “仁贵你这是干什么!”秦慕白急忙跳下马上前来扶,却见薛仁贵已是泪流满面,无语凝噎。

    “仁贵……莫要如此伤感。”秦慕白也有些触动衷肠了。

    “临别之时,薛某想起往事种种。”薛仁贵流着泪,紧握着秦慕白的手臂说道,“当初,薛某不过是寒山射雁的一介匹夫,温饱尚且难以保持。正是三哥将我带到长安,并不遗余力的一直照顾薛某。薛某却是无能,连令尊都未能照顾周全。薛某愧疚难当,早想一死以谢罪!……”

    “别说了。”秦慕白打断他的话,轻声道:“仁贵,你我兄弟,虽非亲生更胜亲生。我父即你父,你与我都是一般的伤心难过,你又何须如此?——此事,你不许再耿耿于怀;今后,你还要代替我……好好辅佐吴王殿下!”

    “薛某……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薛仁贵泪如雨下,磕起头来。

    眼见此景,李勣摇头叹息,眼圈也都有点红了。旁边许多的唐军将士,忍不住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起来!”秦慕白将薛仁贵拉起身,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兄弟,是一生一世的事情!纵然分离,心却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那我们说好了的,一生一世!”薛仁贵深呼吸,脸上露出笑容,伸出手。

    秦慕白一掌拍上去与他紧紧握在一起,“好兄弟!”

    第564章 永不后悔

    春风如妙手,轻抚辽广的天地,让这一片草原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蓝天白云,牛羊成群。牧歌苍劲,琴声激昂。

    秦慕白一家人都上了车,在一千名漠北都督府唐军的护送之下,沿着昔日薛仁贵的足迹,望金山而去。

    雪莲反侧着身子拉开窗帘,恋恋不舍的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一切,眼眶终究是湿了。

    “以后有空,我们还可以回来。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行。”秦慕白轻搂着她的腰肢,细语道,“其实,我也挺喜欢草原的。我喜欢这里的辽阔与奔放,也喜欢草原同胞的好客与豪爽。”

    “谢谢你,慕白……”雪莲投入秦慕白的怀中,或是幸福,或是伤感,悄然的淌泪。

    车外,一身侠装的陈妍策马小跑而来,用剑鞘拍着车板说道:“慕白,有兴趣跟我赛马吗?”

    “赛马?”秦慕白顿时来了劲,但马上又是一窘,“不行啊,我的火云受过伤,无法疾驰。”

    “呵呵,那你是不敢应战喽?”

    “岂有此理,我就是凭这两条腿,也要跑赢你!”

    秦慕白便钻出了车窗,找随行的护卫军士借了一匹好马,翻身骑上去对陈妍笑道:“输了的怎么办?”

    “看来你是一点赢的把握也没有,于是先问输了的怎么办。”陈妍笑道,“你说赌注吧!”

    雪莲可是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儿女,遇到这样的事情哪能不掺合,当下也兴冲冲的借了一匹马加入进来:“我也来!”

    三人便并马而立,秦母刘氏、霜儿、澹台姐妹及众军士,都且行且看,饶有兴味。

    “那我说赌注。”秦慕白左右看着自己的两位娇妻,坏坏的一笑低语道,“谁要是输了,今晚就在上面服侍。”

    “真受不了你!”

    “慕白,你无耻的劲儿又来了!”

    二女都羞红了脸忍不住笑骂,不等秦慕白搭话,默契的突然纵马就跑。

    “咦,耍赖啊!——二位小娘子,快站住,本公子只想和你们谈一谈理想,聊一聊人生,并无歹意啊,哈哈!”秦慕白策马狂奔,一路追了过去。

    马车里,刘氏和霜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娘,你看三哥,至从到了草原,整个人都变了。”霜儿说道,“至从父亲故去后,他一直很压抑很沉闷。现在终于好啦!看到他这么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你真是你哥的好妹子。”刘氏轻抚着霜儿的头,温言道,“可是娘看你最近,就没真正开心过,你仍是十分思念李恪,对吗?”

    “……”霜儿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后,说道:“娘,我想通了。我会慢慢好起来的。等到了萨末建,就让哥给我挑个好夫君嫁了。这辈子,也就有了归宿了。我是不会进后宫的,那里暗无天日勾心斗角,就算能和李恪在一起,也远不如和娘在一起开心快乐!我觉得,女人一辈子除了情爱,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东西需要珍惜。娘和三哥,就是最值得我珍惜的人。”

    “好吧……到时候就让你哥,给你好好安排。”刘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想我秦家,这些年来风波不断,现在远走西域了,希望从此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其实,我从来没盼望过你哥出人头第名扬天下。他能平安,能快乐,娘就心满意足了。其实一辈子真的很短暂。该做的事情做了,该珍惜的珍惜了,也就应该知足了——你哥现在这样,娘是由衷的欣慰啊!相信你爹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

    一个多月后,火焰山之巅,秦叔宝神像前。

    高阳公主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微眯着眼睛看着辽远的北方。

    “公公,那个家伙居然还不回来。你去帮我催他一下好吗?”高阳公主脸上挂着温柔且期盼的微笑,仰望着头顶高大的秦叔宝塑像,轻声的低哦,“我好想念慕白,好想念小笛儿啊!”

    至从到了高昌,无论烈日高照还是瑞雪纷飞,高阳公主必然登上这火焰山顶,举目远望,希望能看到秦慕白到来的身影。

    一百多次的失望,也没有让高阳公主放弃她的期盼。因为她坚信,秦慕白是不会忘记她,是一定会来的。就像以往,二人经历的无数次风浪一样,任凭风云起涌大浪激淘,情坚如金、不离不弃!

    “他一定会来的。公公,你说是吗?”高阳公主给秦叔宝上了一炷香,然后想抹布等物,细细的擦洗塑像。

    看到她这个样子,丝毫无法让人与她平日的举止联想在一起,更不会想到,她是堂堂的一国之公主。

    “阁下可是,高阳公主殿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高阳公主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人,站在自己不到十步开外。

    “你是谁?你怎么上来的?”高阳公主不禁有点惊诧与害怕。山下不到百步,可是有百骑护卫把守的,这个人鬼鬼祟祟的跑上来,有何企图?

    “殿下勿惊,小人并无歹意。”来人摘掉了斗笠,微笑道,“殿下,认得我吗?”

    “你是……”高阳公主看着他,十分眼熟。突然一下想起,顿时寒毛直竖惊叫的跳了起来,“鬼啊!”

    “殿下别怕,赵某是人,活生生的人!”

    来人,居然是赵冲!

    “你、你不是死了吗?”

    “赵某没死。但这就说来话长了,也就不必说了。”赵冲轻松的笑道,“殿下不要害怕,赵某此来,是想送一件东西,给公主殿下。”

    “什、什么东西?”高阳公主仍是有点心有余悸,嘴里直哆嗦。

    “殿下请看。”说罢,赵冲拿出一个紫色的檀香木盒子,递上前来。

    高阳公主将信将疑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炫丽夺目的宝珠!”高阳公主惊叹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高阳公主出身皇家,从小就没少见奇珍异宝,非但识货,还眼光极高。但眼前这颗宝珠,着实让他惊叹万分——绝对的无价之宝!

    “朋友所赠。”赵冲微笑道,“公主殿下不必追问,总之,这颗珠子绝对来路正当。赵某本来是想将此珠当面赠与秦少帅,但秦少帅迟迟不来。近日得知公主时常来此处凭吊秦老令公,因此冒昧前来赠珠。若有惊吓到公主殿下,万请恕罪!”

    “你要把这珠子送给慕白?”高阳公主疑惑道,“为什么?”

    赵冲笑了一笑,说道:“就为了一场,宿世友朋之约——公主殿下保重,小人告辞了!”

    “喂,你等等,把话说清楚呀!”高阳公主唤道。

    “此珠名为‘圣菩提’,乃是新罗王王冠上的宝珠!”赵冲说完这句,飘然而过没了踪影。

    “圣菩提,新罗王冠上的宝珠……”高阳公主浅浅的低吟,“那的确是无价之宝了。赵冲从哪里得来的,又为什么要送给慕白呢?真是奇怪的人!”

    天色渐晚,高阳公主下了山来。又像往常一样的,今天她也仍是没有盼到秦慕白。回到居所时,已是点灯上蜡的时分,婢女们早已备好了饭菜,等她来用膳。高阳公主草草的吃了一些,沐浴罢了便回到卧房,特意吹灭了油灯打开那个盒子,宝珠在漆黑的房间里散发出耀眼夺眼的光华,将整间屋子都快要照亮了。

    “真是奇珍异宝呀,我在皇宫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珠子!”高阳公主饶有兴味的把玩了一会儿,很快又对它失去了兴趣。独自一人悻悻的坐到了铜镜前,看着自己沐浴后素面朝天的容颜,幽幽道:“贼军校,臭男人,说好的在这里等,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仍是没有影踪。说好的一生为我画眉——你看看,你不在我都没心思打盼,这眉毛越发的丑陋了!”

    “是吗?那我来给你描画一下吧!”房间里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高阳公主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宝珠也落到了地上,骨碌碌的就往一旁滚去。

    却是被一人捡了起来。宝珠的光华之中,高阳公主看清了那人的脸,不是秦慕白,还是谁!

    “你、你……贼军校,臭男人!你吓死我了!”高阳公主既羞恼又惊喜的大叫了几声,突然就放声痛哭起来。

    秦慕白原本只想捉弄她一下,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将人吓哭了。急忙上前劝慰。

    高阳公主一头扎进秦慕白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放声痛哭,止都止不住。双手紧紧的拽着他,恨不能掐进他的肉里。

    秦慕白不由得有点心疼了,因为他想起了当初去冷宫里,见到疯癫的高阳公主时的情形。

    “说好的,一生为你画眉,我不会忘记。”秦慕白轻抚她的脸庞替她抹去泪珠,然后在她的红唇上轻吻了一口,说道,“来,乖乖坐下,我来替你画眉。”

    “好……”高阳公主哽咽着不再大声哭泣,眼泪仍是禁不住的流淌。

    秦慕白便像当初一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脸面朝上,拿起炭笔,专心致志的给她描画娥眉。

    “慕白,我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一天,你对我许下的承诺。”

    “我也没有。”

    “你不会后悔吗?一生一世……很长、很长的,终有一天当我人老珠黄时,你会厌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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