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支书开完会。”霍笙在办公室外的木长凳上坐下了,再等明天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她今天怎么也要等到支书。

    霍笙在外面等着,里面十几个生产队队长却是聚在了一个狭小的屋里,都是五三四粗的大老爷们,乌泱泱的一片。

    孙敬畏手畏脚的坐在边上,平时要是这个时候,他早就拉着其他的生产大队队长唠嗑说话,但现在他两只眼睛红肿的像核桃,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哪还有半分大队长的样子,几个人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是走夜路不小心踩沟里砸的。

    明眼人一看就不相信,这像是被打的,不像是被摔的,不过他们也不多管闲事。

    “我们公社的知青不少,你们各个生产队都说说队上的情况。”支书坐在最上方,捧着大茶缸扫了一眼旁边的各个生产队队长。

    一说到插队的知青,没有比生产队队长更了解的了,每年到队上的知青都有够他们头疼的,干不了活,总想偷懒,时常拖了公社的指标。

    见公社支书开口了,生产队队长都开口抱怨,支书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他把手里的大茶缸放到了桌子上:“恩,大家说的我都知道,城里来的知青,到底和我们半个泥腿子不一样,这样吧,我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个想法,让你们各自队上的知青也到其他生产队上去,相互交流交流,大伙看,怎么样?”

    一时屋里都安静了,支书这话的意思是要交换每个生产队上的知青?

    几乎所有的生产队队长都不同意,知青本来就难管理,大事小事还多,把他们都已经管熟的知青换出去,又换新的知青进来,这不是还要重新花力气重新管理一番吗?

    支书也预料到了大伙的反应,他继续道:“不用全部的知青,你们各自挑两三个队上的知青交换就行,大家都是生产队队长,干事不能闲麻烦,这点处理事情的能力都没有还怎么为我们公社做贡献!”

    所有生产队队长你看我,我看你,不说话了,平时队上事情不少,弄出互相交换知青真是找麻烦,不过他们到底不会当着支书的面出心里想的。

    “至于是哪个队和哪个队交换,大伙有什么想法?没想法,那就我来给你们安排。”

    赵卫东坐在角落,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就安静的坐着,此时他举手了:“支书,这有什么好安排的,抓个阄,凭运气,是哪个队就哪个队。”孙敬文的书耍流氓的事,除了他就徐力争知道,徐力争是他队上的人,交换什么生产队的知青,他想都不用想都能知道支书的心思,想把人塞到他的队上。

    赵卫东一说抓阄大伙立马应喝着同意了,抓阄比让公社支书来安排好多了。

    霍笙等了差不多快有三个钟头头,前面支书办公室门才打开了门,里面正红公社的各个生产队队长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霍笙这次没问办事员,直接朝公社支书办公室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赵卫东和孙敬文,孙敬文瞪了她一眼,赵卫东则沉着脸朝她说道:“明天我让徐力争去接你。”

    霍笙还没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边公社支书喊霍笙进去。

    公社支书见到霍笙,态度很好,边招呼着霍笙坐下,边说道:“霍知青,我这边正准备让队上的知青走动到不同的生产队上,你要是不想在三队上呆了,去和孙敬文打个报告,换到其他的队上也是行的。”实际上他已经着手打算把人换了。

    “支书,昨天晚上我守麦场的时候,孙敬文趁夜耍流氓,我是上你这来举报他的,有二队上的赵队长和徐力争作证。”

    霍笙这次没想让支书打马虎眼,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现在确实没人可靠了,说直白点还是个带着成分的知青,但也不能任由人欺负,难不成都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了?

    管什么成分知青公社大队的,再过几年这些统统都淘汰了。

    “耍流氓——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胡诌,知道耍流氓是多大的罪吗?作证?作什么证,你去吧赵卫东和徐力争请过来,我看他们怎么说!”支书提高了声音:“霍知青,你是想挨□□吗?”

    霍笙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支书。

    唱了一会独角戏的支书咳了一声,软了声音下去,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霍知青,你要以后还想回城,就不能说这些无事生非的话,正红公社还有很多的生产队,我们刚刚已经讨论过了,让你去二队,明天你就上二队报到去。”

    霍笙从公社支书处出来之后,没有马上回村里,她把包里的一条灰色围巾拿了出来,裹在脖子上遮住大半个脸然后朝一个地方走去。

    县里的供销社门庭若市,和河沟村完全不同,霍笙低着头从供销社后面的小道里走了进去,小道一条通到底,道上有不少人,霍笙拐到一处四合院的地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伸手拍了拍门。

    “谁?!”里面传来嘹亮的一嗓子。

    “我找王四宝。”

    好一会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谨慎的看着门外的霍笙问:“找谁?”

    霍笙把裹在脖子上灰色围巾拉了下来,露出脸:“我找王四宝,你让我见一见他。”

    “你找错了吧,我们这里没有叫王四宝的。”男人想把门合上,撵人走。

    “等等,我,叫霍笙。”

    “你叫什么?”男人要合门的手一顿,把门拉开,细细的打量霍笙,看着看着忽的高兴的笑了,吞吞吐吐的说:“霍,霍笙?你,等等!等等!别走啊。”他说完急吼吼的朝里屋跑去了。

    没一会,一个光头的男人跑出来了,他瘦巴巴的,但是很高,腰上系着惨兮兮的围裙,身上弥漫着一浓重的腥味。

    “你,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4章 014

    各个生产队要交换知青,生产队队长把自己队上积极性不高,扯后腿的都换了出去,大伙都以为公社要整大动作了。

    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为孙敬文擦屁股。

    正红公社下的各个生产队,是按照农民居住地划分的,二队就在三队的旁边,在交换名额出来的时候,霍笙一早已经把行李收拾好,准备上二队去报到。

    她东西杂七杂八的不少,徐力争带着一名社员过来帮忙,等到了二队知青点的时候,霍笙没费什么力,全程就拎着个搪瓷盆了。

    周萍带着霍笙熟悉二队上的情况,带她去了食堂、仓库认了地方。

    “我们这边干活比其它的队早开工半个小时,早开工也提早收工,只要劳动积极性好,不躲懒,公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正式在二队干活的时候,霍笙就明白了周萍的意思。

    天没亮,其他生产队都还没动静,二队这边已经在仓库外熙熙攘攘的聚集了所有的社员。

    赵卫东坐在仓库的小破桌子前面,手里正翻动着桌上的册子,旁边生产队副队长挨个点名,看有没有人缺勤。

    霍笙是最后一个点到的,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坐在仓库桌子前面的赵卫东翻册子的手一顿,然后站了起来给社员们一一派工。

    轮到霍笙的时候,赵卫东和队上的副队长耳语了几句,然后走到霍笙身边安排她跟着队上的女社员们去拾青草。

    “丑话说在前头,在队上好好干活,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说完扬长而去,他当时提出抓阄就是怕公社支书私下搞动作,结果他这一只手,还真给他张脸,一抽就抽了三队。

    霍笙走到仓库领了篓子,她干活的前科并不好,原书的霍笙,不是给孙敬文送东西,干些轻省的农活,要不就是反映身体不舒服,泡病号。

    泡病号是知青逃避劳动的一种方式,原书霍笙做的得心应手,在河沟村也小有名气。

    拾青草不是重活,关键在于你能拾到多少,是根据拾到的数量计工分,拾青草大多还是女同志,妇女们在一起边唠嗑边拾时间过的也快。

    霍笙才到二队上,几乎不认识人,她主动和旁边一起干活的人搭话,一天下来和队上的人也混了个熟脸。

    大家以为这个新来的知青不怎么好相处,但还是挺和善,长得如花似玉,干活也不偷懒,瞧着挺不错的。

    生产队把社员拾到的草过称,然后记录相应的公分,霍笙一直到傍晚收工才背着篓子到仓库外面过称。

    过称的是赵卫东,霍笙今天就看到几乎一整天这个人都在检查农活进度和质量,做的不合格的不给记公分,说一不二,要求严格。

    “青草都是湿的,压称,记6分,下次再这样干就加倍扣斤两。”赵卫东把青草过称之后,朝旁边记录公分的人说道。

    社员每天劳动的工分有高有低,是不一样的,一等的劳力是10分工,二等的劳力是8-9分工,三等的劳力是6-7分工,再加上农活的类型,年龄得等等最后决定的。

    得到6分的社员是想在数量上重一点,就故意把青草弄湿,往常过称的都是记分员,社员多说几句,记分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不会计较。

    碰上赵卫东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霍笙是最后一个,她把篓里的青草过称,赵卫东用手抓了抓,检查湿不湿,有没有夹杂着泥土。

    霍笙瞅着比之前检查的还仔细。

    半响,赵卫东朝记分员道:“给她记8个。”

    这比霍笙在孙敬文队上割麦子强多了,公平的待遇让霍笙猝不及防,8个公分相当于二等劳动力,她积极性也高了不少,放了篓子和赵卫东打了声招呼就回了知青宿舍。

    “三队换上来这个女知青还成,看她白白净净长得跟朵花似的,我以为又是不干活嫌这嫌那的女知青,这么一看干活挺踏实的。”记分员把记录公分的册子递给赵卫东让他过一眼。

    “拾个青草都干不好还能干什么。”赵卫东看着手里的册子,视线落在一处,拿了笔在册子上一划,重新写了一个字。

    记分员在收拾仓库里的农具,归置册子的时候,看到霍知青的名字被划了,重新写上另一个名字。

    他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霍知青的名字登记错了,是“笙”不是“生”

    城里来人女娃娃就是和他们不一样,名字都文绉绉的,霍这个姓在这里不多见,更是没有笙这种叫法的,也亏得赵队长认字。

    二队的食堂饭菜和三队的差不多,其实几乎每个生产队知青的食堂饭菜都没什么分别,玉米面高粱米红薯顿顿换着来,霍笙不怎么会做饭,于是把之前买的富强粉分了一袋给是食堂的师傅,让师傅给他做一周的白面馍馍,她早上出工的时候吃。

    这两天霍笙被分到去铲玉米地,和她一起的还有周萍,周萍中午也带了吃食,徐力争会趁中午的时候过来,发挥了他的优势,帮周萍干活然后一起吃饭。

    “霍知青,你上次不是说要抓田鸡吗?后天队上休息,去不去?”徐力争和周萍两人坐在一起,分食着吃了一顿午饭,随后他转过头来问霍笙:“周萍也去,你去不去?到时候烤田鸡有你一份。”

    霍笙咬着嘴里的白面馍馍,喝了口水,抿了抿嘴角笑道:“行。”

    休息了一会,周萍打发徐力争回去,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听说了吗?前两天,公社支书和孙敬文被打了。”

    霍笙把水壶盖子盖上,神情微微讶异:“被打了?谁打的?”

    周萍看向徐力争,这事是徐力争和她说的。

    徐力争道:“套麻袋堵沟里打的,大晚上的谁知道是谁,鬼影都不见一个,你说邪不邪乎?”

    原来在前几天,从公社回河沟村的半道上,孙敬文被人套上了麻袋,丢进了臭水沟打了一顿,这几天身上伤好些了才下地走动,而公社支书更倒霉,一晚上和人谈事情,喝了点酒,晕乎乎的被人堵在了街角,上去二话不说就揍,揍了还被他丢家门口。

    报警抓人去哪抓?警察受理了,但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霍笙盯着水壶出声,半响说:“是有够邪乎的。”

    夜半,田里的田鸡呱呱的叫个不停,二队上的一伙人结伴在沟里摸索抓田鸡,除了霍笙和周萍还有另外几个女知青,这些平时都是关系好聊得来的。

    田鸡这东西长的不好看,女知青就负责在边上拎篮子。

    霍笙撩起裤脚就跳到水稻沟了,顺着梗边一路摸着去,逮到了好几只田鸡,眼都不眨一下丢进篮子里,不咬人的东西她是不怕的。

    看得其他女知青一愣一愣的,都心道,霍知青,胆子真大。

    几束光在田野里穿梭,伴随着几人的说话声,忽的不远处穿来女人的尖叫,一时所有人都愣住,他们二队和三队本就挨着,听声音像是从三队那边传来的。

    几人一时也不敢呆了,徐力争把人带回了宿舍,确定一个没少一个没多,然后就朝赵卫东家走去。

    霍笙在水井边冲洗着自己的脚,周萍心有余悸的问:“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叫那么惨,听位置像是从三队仓库那个方向传来的。”

    哗啦啦的水从霍笙脚上略过,她放了盆:“去睡吧,明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边,徐力争没见到赵卫东,三队那边已经灯火通明,看样子是真的出事了,徐力争想起之前霍笙被孙敬文追赶的事情,猜测难不成孙敬文又干了什么。

    “去哪?”

    一听声音,徐力争在黑夜中忙走上前:“东子,你去哪了?是不是三队出事了?”

    赵卫东说:“孙敬文被竹叶青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十点还有一章~谢谢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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