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里的仙鹤吗?”

    一位老人怔怔地望向高飞上九天的仙鹤,揉了揉模糊的老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仙鹤!天降福瑞佑我北朝呵。”

    “前些日子皇妃千岁刚刚诞下小公主,今日又有仙鹤降尘,小公主殿下定非凡人那。”

    平南府内热闹欢腾,乱哄哄地一片,街上的行人都无比火热地议论纷纷,时不时望向皇宫方向,满脸敬仰之色。

    东楼酒家上,周继君淡淡一笑,向半空一招手,将竹筷收于手中。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换了身行头的宫廷侍卫齐灰满脸激动地走了上来,他张望半晌,目光落到周继君身上,眼中浮出浓浓的崇敬之色,整了整衣衫朝这走来。

    “公子。”

    齐灰走到周继君身前,恭恭敬敬地作礼道。

    “坐吧。”

    温淳的声音传来,齐灰微微一怔,余光扫过疑惑地朝着看来的酒客,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坐于周继君对首,脸却涨得通红。

    “公子......”

    “先别说话。”周继君淡淡一笑,止住齐灰的话头,转脸望向窗外,悠悠道,“好一副新朝繁荣之景,齐灰,你看我北朝气象如何。”

    “自然是天朝之象。”齐灰微微一怔,尔后毕恭毕敬地说道,“有国御大人和陛下在,北朝定会取代大煜成为七州正宗。”

    “是啊,我也这么想。”周继君扫过面色时喜时忧的齐灰,指尖缓缓擦过杯盏,良久开口道,“不过,万事变数太多,若日后我不在了,这北朝恐怕只能靠陛下自己了。”

    闻言,齐灰脸上浮起激动之色,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周继君。

    “国御大人修为通天,定然是寿与天齐,又怎么会不在呢。”

    “修为再高又如何。”周继君抿了口酒,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轻描淡写地说道,“若是国中出了妖孽,蛊惑陛下欲要害我,我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恐怕也要远走他方了。”

    齐灰心头一惊,紧握双拳,却是欲言又止。良久,他看了眼身前与他侃侃而谈没有半点架子的男人,深吸口气道。

    “国御放心,若真有妖人出蛊惑陛下,欲要加害国御,小人第一个不答应,我北朝千千万万子民也不会答应。若到那时,小人虽然微不足道,可也愿意随国御上斩妖孽。”

    “哈哈哈哈......”闻言,周继君仰头大笑起来,目光扫过皇宫,嘴角浮起意味深长之色,“我也就这么一说,北朝朗朗乾坤,适才又天降福瑞,怎会出妖人。”

    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齐灰面色时红时白,良久,他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抬头望向周继君道。

    “国御大人,小人有一惊天大事欲要禀报......”

    他还未说完,就被周继君抬手止住。

    “不用多说,我早已知晓。”

    “可是......”

    齐灰望向神色淡然的年轻国御,嗫嚅着嘴,欲言又止。陡然间,心中明悟过来,国御定是早已算出此事,才召自己来,宫内上千侍卫,可国御大人偏偏看上了自己,如此平易近人地和自己对饮而谈。齐灰心中升起浓浓地激动之情,亦在侥幸自己未曾隐瞒。

    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自己连士都算不上。

    下意识地,齐灰越席而出,朝着周继君一揖到底。

    “国御有何差遣,小人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真的欲将那颗忠心给我?”

    周继君莞尔一笑,放下茶盏打量着齐灰。

    “除公子之外,小人再无效忠之人。”

    齐灰声音微微颤抖,即便此时对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也心甘情愿往下跳,更何况对面坐着的是拥有无数传奇故事的君公子,齐灰再如何愚笨,也知道眼下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机缘。

    “如此,你日后也算是我门下中人吧。”

    周继君眉头舒展开来,机缘之数虽然奇妙,可未尝不能被人所操控,比如那日孔宣对自己,又比如今日自己对齐灰。

    “我欲遣你所做的虽非什么绝险之事,可却不得不防范于未然,你今日回家后就让妻儿老小出去暂避风头吧,这平南府乃至豫州,不日将有场剧变。”

    齐灰未曾想过高高在上的国御体贴如此,眼中又燃起激动之色,尔后渐渐黯然下去。

    “公子放心,小人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小人一个。”

    “哦?那你也未曾娶妻吗。”

    闻言,齐灰脸上浮起淡淡的恸色,转瞬即逝,他有些艰涩地开口向周继君说道。

    “回禀公子,小人乃是内宫侍卫。”

    “内宫侍卫?”周继君眉稍飘过疑色,目光落到齐灰白净无须的脸上,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内宫侍卫总共多少人?”

    “共有两千四百五十二人,皆和小人一般......被净身。”

    “百里雄,没想到你也玩起了这套。”

    周继君冷笑道,再看向齐灰,心头不由得飘过淡淡的怜悯,转而消散,他当初既然自己选择当内宫侍卫,丢去男儿根本,却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往后的苦果早应想到。

    “明日起,你会被荐为内宫侍卫副统领。”

    话音传来,齐灰微微一惊,眼前这位的年轻国御愈发高深莫测起来。半年来君公子隐于天吾山,北朝人只以为他专心修炼,不问朝政,可齐灰却没想到,国御也知道宫内发生的那件秘事,而且言语间就能让自己坐上副统领之,国御大人在朝中的势力可见一斑,亦是一日未曾丢下过。

    “公子欲要小人做何事。”

    齐灰忍住心头千百疑惑,小声问道,就见周继君递来一只锦囊。

    “你回家拆开后自然会知道。”周继君开口道,打量了眼满脸火热的齐灰,犹豫片刻又问道,“百里雄近日还在发火吗。”

    “陛......他偶尔还会发火,前些日子小人还见他一副愁容,似乎犹豫不决,可今日见到他时却已平静下来,而且出入皇妃的紫荆苑比从前还要频繁。”

    齐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改口不称陛下,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

    “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了眼齐灰的背影,周继君转头望向平南府上空,在那万里晴空之上,隐约飘来一抹浓浓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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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五章  满城童子尽遭劫

    (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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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王元帅费无莽率领东征大军连战连捷,将丢掉的豫东十余座府城重新收复。而数日前平南府中又降下仙鹤祥瑞,适逢皇妃诞女,如此多的喜事聚在一起,举国上下无不欢庆。平南府中也是如此,接连两三日,欢庆不分昼夜,午夜时街上的百姓犹未回家,仍旧游玩在街头市坊,公子白衣轻舞扇,仕女趁车或携手,总之一派热闹升平的景象。

    数年前,这座府城中还在夜击战鼓以警国民,可当那位空有雄才壮志却生不逢时的赵统王离奇失踪后,平南府中的夜鼓再未曾响起过,随着新的帝王驾临,北朝建立,这座原先只有血和铁的府城变得多姿多彩起来,隐约中已有几分京城帝都的气象。然而,没过几日,一件古怪的事情在这座不夜城中发生了,宛若浓浓的阴霾笼罩在府城上空,将喜庆的气氛搅碎。

    就在欢庆的首日,一对寻常夫妇夜游还家,却突然发现还在襁褓中的男婴不翼而飞。苦等到拂晓,夫妇俩急匆匆地前去报官,却惊见一同前来报官的夫妇足足有十余对,他们也是家中孩童离奇失踪,下到刚刚出生不足半年,上至两三岁的男童。刑部尚书大怒,命令手下前去侦查此案,连金吾卫都出动了整整三千人马,可愣是找不出那些失踪的孩童。到了第二天,又有不少年轻女子哭哭啼啼的来到大衙前,击鼓鸣怨,说是家中孩儿被人盗走了,而第三日亦如此。到了第四夜晚上,全城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躲在家中,再不敢出门。

    天子脚下,竟出了这等邪事,上至权贵下至庶民无不震惊,就连百里雄也大发雷霆,命令刑部彻查此案。随即又发布告示,说他已请国御空空上人亲自出动追查此事,定会还京城太平。这半年来,空空上人在豫东战场上大放风采,如今他在北朝百姓眼中已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听得他将亲自出马,京城百姓不由得长出了口气,可到第五日晚上,那抹怪风再次席卷京城,风云之中隐约传出争斗声,待到了白日天明时,又有十来名小童不翼而飞。

    百里雄虽放出告示,言国御已有把握在五日内擒杀妖人,可百姓心底的恐慌早已根深蒂固,就连白天,这皇城中的坊市街道也是稀疏冷清。

    明月高悬,星辉熠熠,夜如白昼,可即便这夜色再美好,也驱散不了弥漫京城上下的惶惶不安。

    西坊外一座不甚华丽的府邸中,年轻的女子紧紧将四五岁大的男童抱在怀里,眼中尽是惴惴不安之色,而在屋外,她的丈夫手提宝剑,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娘,那妖怪今夜会来找成儿吗。”

    “成儿别乱讲。”年轻女子眼中划过几分恸色,她伸手抚摸着男童皱巴巴的小脸蛋,轻声道,“成儿这么乖,就是妖怪也下不了手呢。有爹爹守在门口,还有那个神通广大的国御大人在,一定没事了,成儿乖,睡吧。”

    烛光叠叠,屋内的暗香袅袅升起,女子苦苦撑了大半夜,再也止不住倦意,就当她眸子正要缓缓闭上时,窗棂外突然刮过一阵怪风,烛火微微一黯。女子心头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倦意全无,当她睁开眼望向身下时,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

    凄惨的叫声从屋内传出,年轻的丈夫猛地撞开门,满脸呆滞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子,尔后回身奔出,那女子亦咬着牙,随着她丈夫跑出府邸。长街空旷,坊市静谧,当女子的哭叫声传出时,西坊外的民户都不约而同地锁紧房门,胆战心惊地走到窗前,有的暗自庆幸家中没有小孩,有的则急忙将自家的孩子藏入地窖中。

    年轻的丈夫扶着他的妻子,踉跄地追逐那道怪风,在他们身后亦有数对夫妇,怪风逡巡的鳞次栉比的街坊府邸间,时不时有惊叫痛哭声传来。女子的双脚早已磨出血泡来,可她却仍旧咬着下唇,梨花带雨,看得身旁的男子心疼不已。

    “云娘,不如......”

    男子惨白着脸,眼中闪过挣扎之色,犹豫着开口道。

    “不!我要救回成儿。”

    女子惨戚戚地喊道,张着双臂扑向那怪云,却没留下脚下的碎石,身子微微趔趄,眉头猛地一缩,却是不小心崴到了脚。身后愤怒的叫声回荡不休,凡是稍微有些血性的京城百姓都手持火把棍棒冲出房子,大喊着追逐向那股妖风。

    云娘挣扎地站起身来,想要继续向前看去,可无力的感觉漫上心头,她身体一软,就被丈夫抱进怀中。抬头看去,年轻女子再无半点血色的脸上浮起绝望之情,而身后赶至的那些被偷走孩子的夫妇们,怔怔地望向半空,无不是心思欲绝的模样。

    半空中,那股黑风中发出磔磔的怪笑,随后不再流连市坊,扶摇而起,竟似要飞腾离去。隐约能闻见孩童的啼哭声,月华如水落下,众人睁眼看去,就见那股怪风中沉浮着十来只竹笼,每一只竹笼里都关着个满脸惊恐的男童,这番情景,却是和白日里屠夫贩卖猪样何等想象,同样是关在竹笼中,无助地望着一脸悲恸却束手无策的爹娘,只等宰杀。

    “不!还我孩儿......”

    云娘嘴角咬出血丝,直勾勾地望向哇哇直哭的男童,就在半刻前,自己还将他抱在怀里,想尽办法哄他睡觉,可谁想转眼后,那妖怪竟真的出现了,将成儿从自己怀里夺走,打碎了那丝幻想。

    “成儿......”

    女子眼前一黑,瘫倒在她丈夫怀中,却是闭过气去。

    黑风又怪笑两声,随后划过长长的尾巴,蹿上天头。京城之中,睡梦中惊醒的百姓直直望向那股妖风,只觉此时才是噩梦的开始。而西坊街上,丢了孩子的夫妇满脸绝望,抱头痛哭,浓浓的忧伤弥漫街头,似乎永远也无法散去。

    天子脚下,这座写满传奇的府城中黑压压一片,悲恸的情绪在夜色中曼舞,偌大的府城孤零零地屹立在大地上,宛若死城,却是无数曾经对生活充满希冀的夫妇已然心死如灰。

    银白的光华越过天际,上空传来一阵吃痛的叫声,那黑风微微颤抖,尔后竟停在了半空。

    云霭深处,一衫白衣踩剑飞来,皎洁的月华笼罩他周身,宛若世间仙人。

    “君公子......”

    年轻男子颤抖着身子,怔怔地望向翩跹而来挡在黑云之前的青年,脸上渐渐浮起激动之色。

    “云娘,云娘......君公子来了,成儿有救了。”

    欢呼声从西坊传出,蔓延开来,渐渐的,偌大的平南府灯火通明,睡不着的百姓们披着长衣,涌上街头,满眼火热的望向天头满脸冷峻的男子,心中重新生起希冀。比之国御的头衔,北朝百姓更喜欢喊那个白衣银发的青年君公子,或许更亲切点,这个总是在危难时带给人们希望的男子虽是传奇,可北朝百姓却从未觉得他遥远过。

    “君公子来了吗。”

    云娘努力睁开眼,抬头望向那个挥剑斩妖云的青年,嘴角渐渐浮起喜悦和轻松。倦意袭卷而来,云娘眼角犹噙着泪珠,却将头深埋入丈夫怀中,不久已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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