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雪了,很大。”

    “那也不关我事。”钟意眨眨眼,再次一脸冷漠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

    沈远肆抿唇低晲着钟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分明像在说“大雪天真的要赶人吗”、“好残忍”、“我是小可怜”、“嘤嘤嘤”。

    对视半晌,钟意败下阵来,丢下两字。

    “算了。”

    忽然觉得脑壳疼,翻了个大白眼,人埋进被窝里,闷闷补充,“你爱呆着就呆着,别吵我,我头疼。”

    沈远肆轻出口气,抬手把门关上了,顺便落了锁。

    钟意窝在床上,没阻止他的动作。

    脑壳痛。

    一定是酒喝多了原因,怎么就不能冷漠的拒绝呢。

    钟意内心咆哮着,说好的铁石心肠呢,怎么这就让人进门了呢?

    男人带了一身寒气进来,室内温度稍低,钟意抓过遥控器,也没看男人,把温度调高后把遥控器丢给他,“要牙刷毛巾洗漱用具的电视柜里找,你身子暖了就调低空调温度,开久了会很闷。”

    沈远肆愣住,余光扫过床上那团,唇角忽然带上了笑,“好。”

    多得了安彤的强迫症性格,什么都给钟意买多了份备用,正好这回给沈远肆用了。

    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钟意迅速从床上蹦起来,吹干头发,做好护肤,在男人出来之前赶忙蹦回床上,假装睡着了。

    沈远肆隐约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响动。

    出来时看见钟意窝在床上,乖乖巧巧的缩成一团。

    大概是错觉吧。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打车提示,还有102个人。

    大雪封城,这种天气有钱也打不了车。

    沈远肆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视线收回,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邮件。

    晚上开了会之后匆匆赶来片场,滞了些文件没有处理完,也没想过惊喜没送成,人也没高兴起来,工作更没做完。

    房里传来敲键盘的轻微响动。

    床上那人也动了动,沈远肆瞥过去,不动声色放轻了手劲,尽量把敲键盘的声音放轻了。

    过了会儿,处理完公事,沈远肆走到床边,定定看着钟意。

    钟意像是睡着了,脑袋埋在被子里,看不真切表情,长发随性散乱在枕头上,整个人握成小小一团。

    他轻轻掀开被子,刚在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躺下——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钟意忽然就动了起来,隔着被子脚丫子便往沈远肆的身上一踹。

    正中背上。

    沈远肆猝不及防,被迫离了床,看向钟意站在床上环着手看他,语调微扬:“收留你了还想睡我的床,你给我睡沙发去!”

    “……”

    沈远肆不可置信,嗓音透着些错愕,“你让我睡沙发?”

    “对啊,不然你还想睡我吗?”钟意应得很是爽快,指向沙发,理所当然道,“明儿再收你房租,睡沙发也是要钱的,知道吗?”

    “……”这话怎么分外熟悉。

    好像不久前他也这么和钟意说过。

    那会儿钟意哀着他通融一波,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你就做梦吧。”

    ……怎么觉得这是报应呢。

    沈远肆深深看了钟意一眼,然后转过身,慢慢走到沙发上。

    单人间的意思,便是沙发也是单人的。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来月,钟意却把小屋子布置得非常温馨,墙上挂上了星星灯点缀,还弄了一个照片墙,墙上都是钟意的剧照。

    沙发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狗熊,面上笑容傻傻的。

    噢。

    他还得和狗熊睡。

    钟意没看沈远肆,只从那窸窸窣窣的动静里,隐隐判断出沈远肆顺着她的话睡沙发去了。

    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自在,空气温度也骤然上升了。

    她没话找话:“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拍戏。”

    闻言沈远肆沉吟片刻,低声道歉,“……对不起,之前不该收你房租的。”

    那会儿的相处,现在想来逗虽逗,但并不算太友好。

    彼此都存着相互试探的意思,嘴炮和找茬也都是双方面的,但次数多了,那些小悸动也都被这些敌意盖住了。

    钟意睁开眼,两指夹着被子,微微缩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静,“没事,都过去了。”

    “嗯。”

    屋子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平静。

    正当钟意要闭上眼时,沈远肆忽然又问,“你要睡觉了吗?”

    钟意本想说是的,犹豫了一下,说出口的话便成了“还没”。

    “那我们聊聊吧。”

    鬼使神差般,拒绝的话又成了一个好字。

    聊天其实挺无聊的。

    基本上就是一人问一句答一句,又到了另外一个人聊的内容很多也很杂,有往事也有未来,说的话也很无趣,没什么波澜起伏。

    但从这有一搭没一搭里,钟意了解到沈远肆的那些过去。

    从前的沈远肆路子挺野的,在国外留学,又是富家子弟,便是各种放飞。

    和陈野是不打不相识,当了室友,后来慢慢演变成一起浪的拜把子兄弟,再后来,有了nirvana乐队,沈远肆也是其中一员,还是贝斯手,老带劲了。

    只是毕业后,沈远肆选择了家族事业。

    于是沈爷没了,只有沈总。

    听着听着沈远肆低沉的声音,钟意的眼皮子忽然开始打架了,声音也越来越轻,含含糊糊感慨,“怪不得你唱歌挺好听的。”

    沈远肆弯了弯唇角,想起nirvana的那次见面会。

    原来小女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

    他顿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两点了,垂眼看着把自己整个都埋在被子里压住的小女人,“还有那个赌约,你说错了结果。”

    钟意捏着被子捏的更紧。

    “最珍贵的东西,大概是nirvana的那段吧,好歹也算的上是曾经的梦。”沈远肆弯起唇角,若有所思,“但那也是从前了,现在最珍贵的,是爱的人。”

    钟意没说话,也不捏被子了,而是默默咬上被子。

    “所以这个赌本来就是悖论,不成立的。”沈远肆嗓音低沉微哑,少了几分平时的淡漠,“我总不可能把你送给你吧。”

    钟意愣了下,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我没异议。”

    钟意眼睫垂了垂:“那好,我想想。”

    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赌约,再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就像两个小学生,还是最幼稚那种。

    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套。

    这样一想,钟意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沈远肆不知钟意内心想法,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出声:“我好像第一次看你哭成那样子。”

    “诶?”钟意没反应过来。

    “你今天拍的是哭戏吧。”

    那会儿陈野在片场,便让他视频直播了一阵,看着钟意戏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大眼泛着红,一喊卡泪水还没止住立刻蹦去看回放,很是敬业。

    “嗯。”钟意迟疑着,应了声,“所以呢,你想什么。”

    “想你,还有想你哭的样子。”沈远肆的话很直白,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是看着镜头里的小女人,心里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疼。”

    “额……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常常哭给你看。”钟意眉头蹙着,没理解沈远肆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沈远肆揉了揉额头,认认真真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别再哭了。”

    “我会心疼的。”

    听了沈远肆这话,钟意突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古怪情绪。

    肆意讽刺惯了的人儿,忽然认真起来,这个架势真让人头秃,犯规得很啊。

    她弯了下唇角,“好,我尽量。”

    “那……”沈远肆又开口。

    “睡吧,很晚了。”钟意打断男人的话,闭上了眼。

    沈远肆没再说话了。

    屋子安静下来之后,明明说是要睡觉的,这会儿却是一点也没了睡意。

    钟意小心翼翼探出个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沈远肆。

    男人身上还是那身浅色毛衣,大衣盖在身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狗熊,明明手长脚长,却只能缩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看起来狼狈的很。

    钟意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开了口,“你上来睡吧。”

    “……”

    钟意把身子往墙的那边凑了凑,强行解释,“你人太大只了,会把我沙发睡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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