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没料到如此顺利,慌忙从口袋掏出国书恭敬地递了上去说道:“昔日我汗王受唐人逼迫实出无奈,唐人要挟如不降便要出兵劫掠我族所有的牛羊,生死存亡之下才出下策暂时与之结盟。两年中大相无一日敢忘大汗的盟约,只待大汗率群鹰重回此地永结交好……”

    墀德随意看了一下国书便丢在一边说道:“咱们是有条件的。”

    使者道:“我邦愿意向大汗依照旧例纳款,并听从驱驰与大汗同仇敌忾。”

    墀德与贵族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说道:“每年给予的牛羊数目要增加,稍后我便修书与你们的汗王,如答应条件便叫伏吕大相及其妻子一并前来歃血为盟,化干戈为玉帛。”

    使者很快就意识到吐蕃人指名要见的人中慕容嫣有点不合常理,便随即问道:“公主女流之辈不问国事,何以要她也来?”

    果不出吐蕃人所料吐谷浑使者会有疑问,不过墀德祖赞早就准备好借口了,当下便轻松道:“你们的汗王是姓伏吕还是姓慕容?既然要在神明之前结血盟,没有慕容家的人怎么行?”

    使者皱眉道:“我会回禀汗王及大相,由王帐决定。”

    双方都有和的愿望,谈起来就不费劲,只是怎么“和”的问题。吐蕃人收了国书,也随后修书回复,言明条件等事,叫那帮使者带回去。

    吐蕃扯的那个要慕容家的人参加的借口显然不怎么高明,明眼人一下就明白其中屈辱了,吐蕃人想干嘛一目了然,不过是要把用心说得委婉点而已:霸占慕容宣的妹子美名其曰“联姻”;欲淫|辱慕容嫣叫“与王室结盟”。

    ……伏俟城上层得到吐蕃的回复之后,对于牛羊数目的增加也可以接受,强弱有别就不会有什么公平,条件苛刻点也可以理解;但是让已经出嫁给伏吕大相的慕容嫣去吐蕃营帐显然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在游牧民族的观念里妻子受辱比女儿姐妹的清白受|污还不能让人接受,所以吐蕃人提出要联姻让汗王的妹子慕容冬嫁过去做妾是可以的,但是提出让慕容嫣身入狼穴就有点过分了。(上次去大唐议和,慕容嫣那是伏吕自己带去的另当别论;这回是吐蕃人提出的,居心就让人怀疑。)

    就在这时伏吕竟然作出一个爽快得让人意外的决定:同意带慕容嫣一块儿去议和!

    所谓什么事儿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初吐蕃人战败跑了之后,伏吕害怕唐兵把老婆带上去鄯州;这次他害怕吐蕃兵也可以把老婆带去见墀德祖赞……

    第六十五章 反差

    唐朝神策军已进入鄯州地界,人马沿着驿道行进连绵数里地,浩浩荡荡旌旗如云。无论步骑军都骑着马走,但速度仍然很慢。因为其他几路调遣到河陇的边军还未到达,神策军只有一万余人赶过去也很难展开有效的攻势,所以干脆慢腾腾地边走边等了。

    石堡城及鄯州、廊州、河州边界地形险恶,唐朝又有这一带设立了大量的军镇、堡、哨防卫体系,就算吐蕃来了大军,本土暂时也没什么严重的危险;而吐谷浑对于唐朝的作用便是缓冲地带,作为抵挡延缓吐蕃军突发进攻的前头堡,以便唐军有时间集结出击……理想构想下是这样的状态。

    目前一切发展都在国防设想预料之中,唐军正在向鄯州集结。

    中军骑在马上的薛崇训戴头盔的铁脑袋上裹着一块布,让他看起来十分奇怪;身边的三娘更夸张头上包得眼睛都看不到,脸前还遮了一块当沙的沙幕,好在骑着马影响一些视线也无所谓了。

    沿途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天边”的山脉影子远远犹如乌云的轮廓一般。偶尔就能看到成群的牛羊,有河流的地方还有成片长势很好的庄稼。自从唐军收复石堡城和一系列要地之后,河陇平原已经安宁了两年多,一片生气盎然的景象,哪里还有战争的影子?

    虽然犬戎五十万大军陈列在西面,战火一触即发,但这里的景象是感觉不出来的,反倒是神策军这支兵马显得有点与和平安宁的牧场农田格格不入……眼睛看到的东西有时候真的会骗人。

    “太阳底下也冷飕飕的,什么几|巴鬼天气!”一个将领骂了一句,“天上的太阳不会是纸糊的样子货吧?”

    另一个笑道:“这个太阳不就是长安的太阳?越高的地方越冷,你不见远处的高山都白顶了?上面还下雪呢。”

    众人说笑着行军走得又慢,俨然在游山玩水一般。

    就在这时两匹马反方向向薛崇训这边跑了过来,因为队伍在前行,他们就没下马,前头那个穿盔甲的是唐军将帅对薛崇训喊道:“薛郎,这人是送信的使者。”

    “哪里来的?”薛崇训问道。

    “伏俟城。”

    薛崇训听罢便率众将离开了驿道让出路来,跑到草地上见那使者。使者从马上跳将下来,一面向薛崇训行礼一面又左右谨慎地观察了一下。但见其仪仗中有旄牛尾旌节,还有面旗帜上写着“大唐左卫大将军晋王薛”。

    使者遂解开毛皮大衣,从里面掏出慕容家的印信和书信呈上去躬身说道:“汗王密令我前来知会王爷,大相伏吕派使者去见犬戎,恐怕要投降了,请王爷早作打算。”

    众将一听顿时哗然,有人已经骂起伏吕墙头草来。薛崇训扯开书信看了看幸好写的是汉语,内容主要便如这个使者所言伏吕要投降的事,慕容宣密遣使者过来很显然王室是不赞同投降吐蕃的,不言自明。薛崇训看罢便顺手递给了旁边的王昌龄,让幕臣传阅。

    大家的反应很激动,倒是薛崇训看起来还沉得住气,下令道:“让使者留下,待晚上扎营我们商议后再作打算。”

    大军又按照原来的速度走了半日,然后上下各级按部就班地各司其职扎下营地修整。刚搭建好中军大帐,神策军主要将帅及薛崇训的幕府官僚便陆续进了帐篷,开始商议决定目前的应变对策。

    刚得知鲜卑人要投降犬戎的时候众人都很愤慨,但坐下想办法时大部分还是冷静下来。王昌龄说道:“我有两个谏议:其一,应立刻传令陇右加强戒备,增援石堡城等要地,稳固防卫阵脚再图大计;其二,向伏俟城派遣使者对鲜卑人施压,尽量用优于犬戎的条件争取鲜卑人。待各处援军到达陇右,再布置与吐蕃军主力的周旋。”

    王昌龄毕竟年轻威严不足,下首立刻有将领反对他:“伏吕决定要投降之前怎会没考虑到咱们的施压?现在只用使者几张嘴想劝他回心转意无疑痴人说梦,现在不救鲜卑人,不久他们就会从咱们的盟友变成敌人,对手的兵力增加到六十万,把陇右堵得死死的,咱们想河陇都困难,到头来只有凭借工事防御,这仗着还有什么味?”

    “怎么救?”王昌龄没好气地看向那个将领反问道。

    那人张了张无言以对,只得住了口。

    王昌龄又道:“鲜卑人反叛之事证实薛郎的羁州国策合情合理,少民羁州在关键时候总是不如汉军靠得住。当初神策军从伏俟城撤军之后,陇右兵力不足便未依照议和条款再行派兵驻扎在吐谷浑,向使现在有数千兵马在伏俟城,伏吕怎敢轻易反叛?”

    这时座次靠后的地方有个大汉说道:“王爷给咱一支马队,在他们接头的时候杀过去把伏吕那厮擒回来!慕容家不是不想投降么,伏吕死了不就没事了?”

    众人一听面露嘲意的笑容,纷纷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人有点眼生,这人长得像一堆小山似的壮,两腮全是黑须,一看就是个猛|男,原来是宦官杨思勖的那干儿子杨猛。

    杨思勖骂道:“住口!你好好听着便是,插什么嘴?”

    “咱们在这里不就是商量么?”杨猛怏怏说道。

    杨思勖道:“诸军镇外是鲜卑人的地盘,现在被犬戎控制了大半,鲜卑人又要投降了,你去就是没头的苍蝇,哪里去找他们和谈的地方?又如何得知具体时日?别说捉伏吕,先被别人捉去了。”

    张九龄声音不大地发了一句言:“何况鲜卑人是降是和不是伏吕一个人的意思,就算伏吕就缚,其他部落头领也会继续干,与大事无多益处。”

    众将帅说了一阵看起来有些沮丧,说话声也稀疏了,纷纷转头看向薛崇训,可薛崇训也默然不表态。

    确实现在唐军兵力有限,很难完成大规模的战役目标;可坐等吐谷浑投敌也是一件十分失利的事。

    一则此消彼长的道理,吐谷浑投向犬戎,削弱了唐军阵营的力量而且增强了犬戎的实力;二则唐军欲有所进取就要野|战,出陇右就是吐谷浑,有熟悉当地的盟友和孤军奋战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过得许久,薛崇训总算说话了:“派几路信使出去,催促朔方河西等地兵马尽快调拢鄯州,不得有误!”

    众人一听这个命令心下也就了然,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等待十万大军聚集之后才能干点正事……心急解决了任何事。

    中军商议之后也没任何动作,神策军依然和往常一样行军。过得几天,从鄯州又来了消息,是刘讷的信使。

    陇右郡在伏俟城的细作(相当于间谍)打探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吐蕃要求伏吕和慕容嫣一起去吐蕃军歃血为盟,伏吕竟然不顾羞|耻答应,看来是铁了心要向吐蕃靠拢。

    神策军中军从刘讷的信使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伏吕的所作所为自然让唐人们嘲笑了一通。不料这时薛崇训的反应十分激|烈,比刚得知鲜卑人要投降时的意外突然情况还要恼怒,倒是让人十分惊讶,前后态度反差也太大了。

    前几天薛崇训还很理智而稳重,很沉得住先听了左右的谏言之后才微微表了个态;不料今日他竟然暴跳如雷,当着众人的面就破口大骂,将伏吕和墀德祖赞的祖上十八|代都挨个骂了一遍,满口污言秽|语让军中的大老粗都感到自愧不如。

    “老子要将墀德祖赞碎|尸万段!”薛崇训咬牙切齿地一拍大案喝道,“传令各军加速前进,不在鄯州膳城停留,三日内出关!”

    他震怒之后脸色恢复了冷然,杀气顿时在大帐中蔓延,比破口大骂的时候还要让人害怕。连不动声色站在角落里几乎要被人遗忘的三娘也不禁转头看向薛崇训,三娘很熟悉薛崇训的这种残暴冷血的表现,她亲眼见过不只一次,不过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他这样了。

    “王爷三思!万万不可!”好几个幕僚几乎异口同声地劝道。倒是张九龄没说话,他是刚和薛崇训共事,还需要在经历应变的大事时观察一番薛崇训才能上下磨合。

    王昌龄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他有什么建议都是直说,当下便劝道:“薛郎息怒,三思后才决定大事。吐蕃军五十万人马,而今陇右能机动出战的也就咱们神策军一万二千人,从古到今,未闻在旷野摆开决战能以一敌五十倍的战例……”

    薛崇训冷冷地平铺直叙道:“我现在冷静得很,作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无论权衡多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帐中的人都瞪大了眼看着他,晋王疯了?

    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三娘,说道:“我这个近侍以前说过一句话,杀|人重要的不是用什么利器,而是一颗杀|人的心!纵使神策军只有一万二千人,我照样用它斩墀德祖赞!”

    第六十六章 熟果

    神策军在鄯州附近时停了下来,薛崇训下达了一个军令:出关击敌,因寡众悬殊自愿者同往;不愿意者亦不惩罚,留在鄯州等候便可。

    薛崇训这厮喜怒哀乐无常,有时候纳谏如流貌似虚心;有时候想做什么事了就刚愎自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任幕僚如何劝谏也是无用。王昌龄张五郎等人在军中说话很管用的旧部比较了解他,见此状况情知多说无益了只得赞成出击,毕竟军权在他的手里。

    几乎全部将领都自愿出关,特别是高级将领根本不需要犹豫,哪怕出去是个死也要满心欢喜地去。他们是薛氏派系的人,不跟薛崇训意味着被抛弃。相比战死沙场,被社会和自己人抛弃更加悲惨。因为就算在外域遇到绝境,家乡总是能记得他们的功劳和荣耀,妻子父母便能受到朝廷庇护。

    因将领尽数拥护,薛崇训便率主战兵力前行,将辎重和文职官吏留在鄯州。王昌龄、张九龄等文官书生出身,手无缚鸡之力跟着去帮不上忙反而碍事。

    鄯州官吏在刘讷的率领下到大道旁迎接文官辎重,同时犒军送别,神策军主力不打算进城了。

    相互礼节了一番,薛崇训便在马上说道:“我三日之内便出鄯州寻犬戎决战,就此别过,待回师再把酒言欢。”

    就在这时王昌龄突然喊道:“薛郎留步,我有一事相问。”

    “请讲。”薛崇训勒住马头。

    身边的众将都看了过来,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建议,听听也无妨。此时古道上铁甲如云刀枪如林,道旁许多穿长袍戴轐头的文官,风沙呼啸中真真一个壮丽的古风场面。

    王昌龄翘首迎风,打拱道:“那日在凤池(宫廷)薛郎醉吟一首《上江虹》,只唱了上阙便醉倒了,我一直想知道下阙的词,可一出长安把这茬的忘了。”

    “什么《上江虹》?”薛崇训愣了一下。因宋代的《满江红》调子在唐朝是《上江虹》,他一时就没回过神来,说满江红他能马上想到,猛一下提他不太熟悉的上江虹,就纳闷了。

    王昌龄一挥袍袖,迎风大声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文官王昌龄的身材比薛崇训瘦弱得多,嗓门气势也小得多,但是他那身长袍配上略带沙哑悲壮的嗓音,和古之君子的气质,给满江红的唱音带来完全不同的意境。千军万马在儿郎的歌声与风沙的呼啸中不禁肃然起敬。

    薛崇训听罢“哈哈”大笑,沉吟片刻心下默念:靖康耻……这个靖康是什么意思,要是背将出来不是穿邦是抄袭的吗?他此时没心情去琢磨怎么改动歌词,便随机应变道:“想知道下阙就在鄯州等我,我战胜归来再告诉你。”说罢策马而去。

    众官听罢以为薛崇训是在战前鼓舞士气而故意不说,都在道旁躬身行礼,目送薛崇训西去。这时却听得他在马上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吐谷浑人送亲和谈的人马已经出了伏俟城,总共有二百多人,护在中间的一驾宽大华丽马车正是吐谷浑公主慕容冬的花车,在这次和谈结盟中她要充当联姻的角色,嫁给吐蕃酋长墀德祖赞为妾。吐谷浑其实很富庶,从这支队伍中的嫁妆和马车就可见一斑。他们所居的西海到黄河流域都是水草肥美之地,既有适合农耕的肥沃土地也有适合放牧的牧场,加上吐谷浑靠近丝绸之路又善于经商,以至他们平时的吃穿用度都很宽裕而且贵族多有金银珠宝丝帛富得流油。

    相比之下吐蕃人虽然军力强大占据的地方辽阔,生活却不如吐谷浑富裕,所以鲜卑女人并不愿意嫁到吐蕃,正如唐人不愿意一样。只是为了政|治|联姻,有时候迫不得已罢了。

    慕容冬显然也不情愿,人之常情,墀德祖赞在伏俟城的名声并不好。不过她并没有哭哭啼啼,甚至愁眉苦脸的神色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车子外面的连绵草原发呆,仿佛在喜悦地欣赏着风景一般。

    与之同车的还有她的姐姐慕容嫣,伏吕的妻子一起去“议和”的,一路上就陪着冬儿。倒是慕容嫣一脸的伤感,大约是觉得眼睁睁地看妹妹身入狼穴而无可奈何以后难以见面的原因,免不得唉声叹气;同时也可能在叹自己的无奈,女人也很难忍受被迫的屈|辱。

    慕容嫣忧伤地看着靠在车帘旁的冬儿,意识到妹妹回到王室养了两年已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的大姑娘,女大十八变确实如此。记得冬儿失散刚刚回来时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的样子,皮肤还有点黝黑,不料时隔两载竟然越变越漂亮,不愧为王室的血脉。她的秀发自然垂在肩膀上,上面编织了一些精细的小辫,乌黑乌黑的泛着光泽,干净的脸蛋清秀脱俗,一双眼窝略深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充满了未来的希望。干净、芬芳、清纯、活力,可惜一朵花儿要插在牛粪上,还不知吐蕃人对她会不会好。

    她呆呆地出神,慕容嫣忍不住劝道:“冬儿心里难受就对姐姐说罢……”

    冬儿摇摇头,眨巴着和慕容嫣同样迷人有神的大眼睛说道:“我一点也不难受,也不知怎么回事,姐姐别担心啦。”

    慕容嫣听罢面有疑惑,冬儿歪头想了想道:“我觉得自己不会嫁到吐蕃,就算已经在路上总感觉不会那样……”

    “唉……”慕容嫣不禁叹了一口气。

    冬儿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又道:“会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英雄来救我!”

    慕容嫣无语片刻,说道:“吐蕃大军五十万陈列在侧,王城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敢与之为敌;唐朝的兵马也还未聚集。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不会,他一定会来救我!”冬儿不知来的自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慕容嫣皱眉道:“薛崇训?为什么,他怎么救?”

    冬儿点点头笑道:“因为以前他快要死了,觉得没有人能救他的时候,我打着一把伞救了他;现在我也到了那种时候,他就一定会来,这是上天注定的。”

    小女孩果然充满了梦幻啊!慕容嫣对她的理由无言以对,心道让她活在梦里也好,省得会绝望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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