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免礼。”许平坦率地告诉使者他不懂这里面的规矩,让使者但讲无妨。

    “家主会空出最靠近许将军的那个大营,附近十里内不会有我军其他的营盘,许将军可以自行派人前去占据。河南巡抚高大人来检阅的时候,家主会派一队兵马随行,不会超过二百人,许将军尽了放心,不过家主需要许将军发个毒誓,不欺心背盟。”说道发誓时那个使者神色坦然,显然对闯营充满了信任。

    根据郁董的计划,闯营只要把军队带出来站一站就可以了。如果巡抚满意的话,郁董愿意付三千两银子和四百头猪给许平做谢礼。这个谢礼先付一半,等许平把大营还给他以后再付另一半。

    “我要考虑考虑。”

    “许将军,这个谢礼已经很丰厚了,再多我家将军也拿不出来啊。”使者说道:“许将军,我家家主为人公道,童叟无欺,这个大家谁不知道啊……”

    两个卫兵把啰嗦不休的使者带出去,许平问他的部下:“你们怎么看?”

    “看来郁董手下至少有两千空额,”首先说话的是周洞天:“可是他的定额只有三千啊。”

    “如果我们突然袭击的话,有很大把握捉住河南巡抚。”第二个发言的是余深河。

    “一个河南巡抚比得上三千两银子和四百头猪么?”余深河话音未落,黑保一就反问道:“闯营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若是许兄弟你不愿意,就直截了当告诉他们不愿意,反正我不同意骗了他们的钱,然后突然袭击他们,这种欺心的事不好做。”

    迟树得对此表示赞同,他显然也不赞同突然袭击:“别说一个巡抚,就是加上一个空大营也值不了这么多的猪啊。”

    “嗯,说得不错。”许平让卫兵把使者再次带进来,告诉他已经同意了郁董的提议,明天会派兵去接受大营,还会派一个参谋和使者一起回去商讨具体行动细节。不过许平坚持要郁董先付两成定金,等检阅完毕后再付四成才能归还营寨,剩下的等明军拿回大营后偿清。

    送走使者后,许平就下令道:“明日余兄弟领第一翼拿着长矛去接受营寨,黑兄弟领第二翼在对岸修筑一个桥头堡,万一有异常立刻去增援。余兄弟你小心防备,万一被看出破绽就立刻动手,不要迟疑。”

    “遵命,大人。”余深河领命后还是有些不甘心:“要是没被看出来,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河南巡抚离开吗?”

    “我宁可要三千两银子和四百头猪,”许平哈哈笑道:“如果看不出来的话,那河南巡抚还不如一头猪。”

    四月二十日,岳牧手握长矛,紧跟在果长秦德冬的身后走出营寨,身上穿着的不是闯营的青布衣而是刚发的明军的红衣,头上戴着的也是明军制式斗笠。岳牧所在的果位于全军的最前排,和阅兵台距离还不到十米,因此当河南巡抚走上台后,岳牧甚至能看清他的眉毛。

    “大明万岁!皇上万岁!”

    全身披挂的余深河把宝剑抽出来,向着检阅台高呼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牧用尽气力扯着喉咙大声喊叫着,这气壮山河的呼喊声让河南巡抚高明衡微微一愣,一连几次的高呼后,河南巡抚脸上露出微笑,侧头对边上的明将称赞道:“这气势!真的是好兵啊,郁将军带得好兵啊。”

    站在高巡抚旁边的那个明将满脸堆笑,弓着腰像个大虾米似的连连点头不已:“巡抚大人过奖、过奖。”

    接下来的流程如同事先被告知的一模一样,先是由高巡抚训话,等训话结束后就是领赏、解散。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高巡抚才念了几句,天色一下子就阴云密布,接着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下来。岳牧看到河南巡抚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停止了讲话,后退到座位上,巡抚身后的几个标营士兵立刻为他打起伞。而陪同的几个明将也纷纷跌足叹息,仰头看天,满脸全是失望之色。

    看到这一幕的余深河有些莫名其妙,事先商量的时候,郁董没说过万一下雨要如何,而且余深河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感到奇怪的余深河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扶着佩剑昂首挺立,近卫营的两千官兵也与他们的长官一样肃然保持原状。近卫营的举动似乎让河南巡抚有些不解,岳牧清楚地看到高巡抚的眼睛瞪得溜圆,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雨哗啦啦地下起来,断续的雨滴很快就连成线,雨水敲打在岳牧的斗笠上,顺着笠边滚滚而下。这并不是近卫营第一次在雨中列队,这种时候如果用手去擦脸会遭到无情的鞭挞,所以岳牧纹丝不动地挺枪而立,听任雨水在脸上尽情地流淌。

    眼前已经是一片白雾,在朦朦胧胧中岳牧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雨声中依稀还能听到“大人,大人”的叫声。

    河南巡抚的身影从雨幕中冲出来,那张长脸一直伸到岳牧眼前,高大人全身湿透,他身上的大红官服别扭地贴在身上已经不成样子。河南巡抚把手遮在额头抵近观察着岳牧,脑袋都几乎要钻到他的斗笠下,对此岳牧视而不见,纹丝不动的目光越过河南巡抚的肩膀射向雨中。几个标营卫士举着伞跑到高大人身后为他撑伞,口中还叫嚷着:“大人,当心受凉。”

    河南巡抚缓缓地把目光从岳牧脸上移开,从近卫营第一排士兵的面颊上扫过,又投向他们身后的同伴,两千近卫营士兵都如岩石般矗立不动,雨点落在他们的身上,激起无数的水花,把整支军队笼罩在一片水雾中。

    “好!好!好!”

    岳牧听到耳边传来河南巡抚洪亮的大笑声,他用余光看到高大人已经是笑得前仰后合。

    检阅完毕后郁董依约送来谢礼。余深河把第一翼带回闯军营盘后,和许平聊起今日的见闻。当他说起高明衡的反常表现时还是一脸不解之色:“大人,当时卑职差点就下令动手了。”

    “哈哈,这场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余兄弟你不读兵书吗?”许平听后也拍案大笑起来。

    “请大人明示。”

    “纪效新书。”许平止住笑声,对余深河言道:“这是戚少保写的。”

    余深河有些疑惑:“大人,这并非新军的教材。”

    “是的,这是我自己看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许平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他告诉余深河,几十年前,戚继光带着名震天下的义乌铁军在蓟镇接受检阅时,也遇到了一场不期而至的豪雨。当着谭伦阁老、戚继光总理和无数边军大帅的面前,同时接受检阅的其他北方边军转眼间就自行逃散回营,而当他们看到三千义乌兵士竟然能冒雨列队一炷香而不溃散时,都惊诧得舌头吐出来收不回去。

    “当日义乌军冒雨一站,被北方边军惊呼为‘神军在世’,从此敬戚少保之军有如鬼神。你想啊,北方的边军尚且无法在雨中约束部队,何况汴军?”

    余深河有些不解地说道:“别说雨中列队,就是雨中行军也没有什么不可,这有何难啊?”

    “余兄弟,我们在新军中呆过,我们觉得没有什么,其他人未必如此。”近卫营操练严格,士兵又享有足额的军饷、大量的肉食,外加各种笼络手段,士气足以与新军相提并论。许平叹道:“你知道,‘雨雪不出营’可是各地明军的金科玉律啊。”许平脸上露出些羡慕崇敬之色:“张大人生前曾经和我讲过,当年侯爷亲率救火营奔赴西南剿匪,雨路行军、数省震惊,地方上有无数官员称福宁军为三代以来第一强军,想起来真是让人神往啊。”

    余深河亦是动容:“张大人还说过什么?”

    “张大人还说,白羽兵旌旗所向,凶顽束手。”许平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现在就是张大人口中的凶顽了,不过张大人一定没有想到过,会有一支凶顽也是按照侯爷的练兵治军之道建起来的,异日,我们也一定会在战场上遇到救火营,看看到底是谁束手吧。”

    许平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废话,而是对部下们讲起他的计划:“举头三尺有神灵,我既然发誓不偷袭郁董,那自然不能背盟,不过等郁董把谢礼送给我军、完成借兵交易后则另当别论。这场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打算大后天突袭郁董,现在看起来或许要多拖两天,诸君不可懈怠,务必做好准备,一等到地面干燥我们就立刻发起进攻。”

    ……

    此时,河南巡抚刚刚打发走郁董,除了预定的赏钱外,高明衡还多给了两千两白银。

    “铁一样的雄兵!”高明衡左臂平推了一个大圆弧,在幕僚面前回味着阅兵时的感觉,那两千官兵就仿佛还站在他面前一般:“郁帅的儿郎,那真是虎狼之师啊!”高巡抚越说越是激动:“有此以一当十……不,以一当百的雄兵健儿,何愁闯贼不破?”

    ……

    “哦,哦,哦……”听过郁董的话后,部下们一个个哼哼唧唧的,半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营帐内,这些围拢在郁董身边的部将、亲信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他们中大部分是见识过近卫营军容的,剩下几个没去的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巡抚大人要我们打头阵,去进攻许平?”

    不知道是第几个人第几次重复这个问题了,郁董仍一丝不苟地答道:“是的,巡抚大人说,这点赏钱只是小意思,等大破闯营后,他老人家更有厚赏,还会亲自为我向朝廷请功。”

    “大人为何不死命推迟?”眼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郁董的部下们显得十分急躁,连言语也带上了点不敬的腔调。

    “我当然死命推辞了,但实在推辞不开,”郁董慢悠悠地说道:“巡抚大人当机立断,已经升我总兵,他连保举奏章都写好了,刚才还给我看过了,哎呦,要说我这么多年的辛苦,也该升一升了。”

    “大人啊,”部下们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这关头还想什么升官啊,我们还是赶快跑吧。”

    “不然。”郁董摇摇头:“以前那么多总兵、副将一起跑,咱们跟着跑也就跑了,但现在我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不好跑哇。”

    这时又有一个亲兵冲进帐篷来报信:“大人,闯营他们过河了!”

    阅兵完毕,郁董就派出一大批亲丁,密切监视许平的一举一动,严令就是一只蚊子飞过沙河他都要在第一时刻知道。

    “闯贼——许平那厮,”这个亲丁趴在河边的水草里一呆就是大半夜,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步兵翼偷渡沙河的行为尽数落在他眼中:“借给我们阅兵的那批人假模假样地回去了,可是另外两千人,偷偷埋伏在我们大营旁……”

    “要不!”一个部下突然一咬牙,叫道:“干脆,大帅,我们拿出一笔钱,收买许平那厮的部下……”

    “不妥,不妥,”郁董摇头道:“我和许将军虽素昧平生,但怎好做这种欺心的事呐?”他看看周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部下们,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还欠许将军四成的银子和生猪呢吧?我们得先给人家送去,不能让人家说我们不讲信用。”

    ……

    郁董的使者把猪赶进闯军的大营后又来拜见许平,许平立刻命令摆酒好生接待,这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进行最后一次战前的麻痹工作。

    使者呈上礼单后,许平皱皱眉毛,问道:“怎么多了一千两?”

    笑眯眯的使者点头哈腰地说道:“许将军的部队威武雄壮,巡抚大人喜出望外,多赏了两千两银子。我家家主说朋友之间要讲义气,就加上了这一千两。”

    “哈哈,郁将军果然够朋友。”许平开怀大笑起来:“回去转告你家将军,说我不胜感谢。”

    “家主已经连夜把军饷都运回开封去了,剩下的一些也都装上马车随时都能出发,许将军若是偷袭我们的大营也没有什么油水。”

    使者的话顿时让许平的笑容消失殆尽,他冷冷地问道:“贵使这是什么意思?”

    “家主的意思就是绝不敢和许将军为敌,若是许将军一定要打我们,我们身上也长着腿,会跑。”使者老老实实地答道:“许将军把几千兵马移到沙河北岸,难道不是想打我们么?”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许平也不好再虚伪地装下去:“中牟我势在必得,贵军一日留在中牟城边,我就一日不能安枕。”

    “家主说,若是许将军不打我们,他还有一件大礼送上。”

    “什么大礼?”

    “肯定是许将军意想不到的,”使者卖了个关子,又道:“河南巡抚高大人已经决定主动出击,攻打许将军。”

    “哦。”许平冷笑一声,他没想到借兵居然还有这等好处:“让他尽管来好了。”

    “河南巡抚昨夜就发急报给郑州,命令河阴驻军星夜南下,与中牟汴军夹击许将军。”

    许平沉思片刻:“高巡抚不要虎牢关了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魄了?”

    “全是托许将军的福,巡抚大人见到贵军的军容后,当机立断,从河阴一线抽调军队,打算先花一个月剿灭许将军、收复南方诸县,高巡抚还要我家将军打前锋。”

    许平站起身走到地图边看了一会儿,笑道:“高大人真是打得好算盘,他一定是觉得洛阳我军已经被杨嗣昌吸引到西南去了,一时无力进攻河阴一带。”

    “许将军高见。”

    “嗯。”许平负手转了几个圈,郁董的使者静静地望着他,耐心地等许平停下脚步。把利弊在心中反复计算过几遍后,许平转头望向郁董的军使:“你家将军到底能送我一个什么样的大礼?他还要我做什么?”

    交易开始……

    第十六节 交易

    四月二十五日,许平指挥闯军大举越过沙河,近一万闯营士兵沿着北岸联营数里,声势极其雄壮。面对急躁不安的河南巡抚和中牟文武,宣武军大将郁董却显得胸有成竹,遥望着密密麻麻的闯营营盘捻须长笑:“且让他们渡河,正好将贼子一网打尽。”

    闻者无不壮其言。

    二十七日,宣武军发动奇袭,郁董副总兵身先士卒,直杀入闯军中军,随即连破闯军十数营。捷报传来时,河南巡抚激动得手臂抖动不已:“长驱直入!徐晃之勇今日吾亦知之矣。”

    余勇可贾的宣武军不顾连战的疲劳,入夜后仍猛攻不已,把北岸闯军营盘尽数扫清,一时间火光映红整个天空。

    河南巡抚衙门的官运在惊叹郁董之勇的同时,对他们新任上司的眼光无不赞叹,之前不少人觉得高明衡只是运气不错:洛阳失陷、福王遇难,之前汴军精锐就被李凤仙折去大半,更因为亲王遇害惹怒皇上惨淡收场,一时间朝中无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所以就便宜了高明衡,从小小的巡按御史一跃为巡抚这样封疆大吏。不了高巡抚才上任每几天,就能从一塌糊涂的汴军中挑选出郁副将这样的英才,打得闯贼丢盔卸甲。

    “久闻那个许贼曾是镇东侯的手下,”有人恭维道:“下官曾想:强将手下无弱兵,不可小视此贼,想不到遇到我河南官兵,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高明衡仰天长笑,神情颇为自得。

    有个不甚开眼的人说道:“下官听说那许贼骄狂不可一世,山东王师失利也是他一味蛮干……”

    其他人听这个家伙贬低许平,连忙一拥而上。

    “此言不当,许贼,那自然是极厉害的,只是难敌巡抚大人运筹帷幄。”

    “下官也曾听说,镇东侯深爱许贼之才,所以虽对其狼子野心有所察觉,但仍迟疑不决,故有这般大祸,但便是许贼再骁勇十倍,而怎是我河南官兵之敌手?”

    这些话高明衡听来甚为悦耳,前些时候许平带着不到一万人进攻开封,围攻南方诸县时,河南巡抚衙门一直不敢出兵去救。当时李凤仙被免职,开封巡抚衙门乱成一团固然是一个原因,但高明衡本人也确实对许平这位镇东侯的部将颇为忌惮。听闻许平又带着万把人北上之后,高明衡制定的策略还是稳固防守,拒闯军于开封之外。

    这种保守策略当然遭到很多非议,家乡被战火波及的河南士人,他们对高明衡更是大加指责。虽然高明衡竭力把责任推卸给李凤仙,可无论是省内还是朝堂之上,他的名声都一天不如一天。就是每夜躺在床上的时候,高明衡在被窝里都在策略如何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这次集结重兵对抗闯营许平部,高明衡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地收了一批捐税,还不避风险亲身检阅各部官兵。

    “若是那许贼的兵马能有郁帅一成的本事,”高明衡呵呵笑起来,现在局面大好,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嫌他说丧气话,也没有动摇军心的危险:“本官怕是得死守开封了,呵呵,看来那镇东侯的部下,也不过尔尔嘛。”

    兴奋的河南巡抚连夜草就奏章,急报京师:“仰仗吾皇洪威,将士用命,大破闯逆于沙河,焚其辎重……许逆党羽星散,宵遁南窜,臣严令各将督军进剿,无遗一贼以忧圣上!”

    本来三心二意的中牟军一见有便宜可捞,也急忙挥师出城,和宣武军争相追击。沿途不是闯军的空营就是被焚毁的寨子,一时间捷报如同雪片般的飞入巡抚标营,各将无不宣称许平溃不成军,诸军皆斩获无数。而高明衡连检验首级这项也免了,无论报多少都一概认可,并回令各将不必在乎首级,也不必费心收集回送,以追击闯军为第一要务。

    郑州,

    “郁董这小子,居然要升总兵了!”同为副将的李成欣看到邸报后一脸的愤愤:“他吃得空饷比我还多,往日跑得比我还快,这凭什么呀?”

    “大人啊,这闯贼实在太不堪一击了,两天不到,大营就都被郁董夺去了,居然让他威风了一把。”李成欣的部下们也都大为遗憾,当初听说是镇东侯培养出来的营官一级人物,郑重的明军都拖拖拉拉地不愿意离开驻地,没想到和他们一样熊包,连李自成那种草寇都打不过的郁董,居然能把镇东侯的部将打得落花流水:“早有传闻说镇东侯用人不当,看这个许平看走眼了,致有山东之败,可恨我们太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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