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浙江卿院却把这两个条件当作先决条件呈报给制宪会议,并表示如果制宪会议不同意他们的先决条件,那浙江就会用拨款自行购买武器、训练和武装志愿兵保卫浙江卿院和总督府而不会把他们交给南明陆军部指挥。

    刚刚接过这块烫手山芋的制宪会议代表听到夏完淳的话之后冲着他苦笑了一下,浙江能够提供大量的金钱、物资,而且人口稠密的浙江还能提供大量的志愿兵——随着战争继续下去,南明需要更大量的补充兵员。所以制宪会议一定会批准浙江卿院的要求,尤其是他们还会认为这样的要求很合理。

    夏完淳知道制宪会议的代表不是在担心制宪会议会不会批准这个要求的问题,没有人会因为这两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而拒绝浙江能带来的巨大好处——如果他们拒绝的话,那大夫们又该怎么去和选民们解释呢?把浙江排除在战争外会是一件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新闻,难道大夫们可以对选民说:“因为我们要保住军官任意处死你们儿子的权利,所以宁可不让浙江参战。”么?

    问题在于根据各省平等原则,制宪会议给任何一个省的好处后,其他各省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除非他们自愿放弃。但江西的事情百姓或许不太关心,但各省的卿院绝不会不知道,夏完淳想不出哪个省可能自愿放弃这个权利——如果只有本省士兵被不经审讯处死在前线,而相邻各省的士兵都可以回到家乡受审,那么赞同放弃这个权利的大夫会被愤怒的选民撕成碎片的。

    而如果六个省都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就会是对齐国公府至高无上的军权的全面挑战——尽管具体要求还很含糊,而且要求的东西也显得微不足道,但这毕竟是第一次主动侵入齐国公的权利范围(以前都是齐国公主动给的),而且还是集体行为。

    “据我所知齐国公对卿院一向很宽容,”在回泉州的路上,夏完淳再次安慰制宪会议的代表:“这么点小事齐国公是不会和制宪会议计较的。”

    “或许吧。”制宪会议代表这几天一直在胡思乱想,他认为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帝王的心态,虽然黄石现在还不是帝王,但看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帝王往往会在受到最微小的挑战时就用尽全力予以回击,以震慑其他潜在的挑战者——制宪代表承认齐公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但谁又敢说这次依旧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呢?

    “相信我,齐公肯定不会为此责备制宪会议的。”夏完淳帮助浙江卿院完成了选举,这期间他不止一次地为卿院利益牺牲齐国公府的利益,但齐国公府对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公府官员的工作确实称赞有加,齐国公在来信祝贺浙江卿院顺利召开的同时,还告诉夏完淳他有意让他出任齐国公府和制宪会议的沟通大臣。

    看到制宪会议的代表脸上还是有些不自信,夏完淳忍不住笑起来:“到底在怕什么?怕齐国公宣布你们为叛逆,出动军队把制宪会议查封,把大夫们都抓起来吗?”

    “夏大人言重了。”虽然夏完淳一直对己方很友好,但制宪会议的人还是忍不住想到他的齐国公府官员身份。

    “如果真有这样的命令,那一定不是出于齐国公之手,就算是出于齐国公之手,那也一定是乱命不是他的本意。”在河南时夏完淳也曾跟着闯营南征北战,多次亲眼目睹战场杀伐,他对另一人说道:“虽然我在齐国公府当差,但若是真有这样的乱命,我一定会用步枪保卫制宪会议。”

    看着同伴脸上有些吃惊的表情,夏完淳笑道:“别小看我,我在闯营呆了几年,不要说步枪,就是手铳和长剑也都能玩两下,如果我是制宪会议的人,我宁可战死在议会门前的台阶也不会向乱命屈服。”

    制宪会议的代表听到这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低声说道:“和夏大人不同,在下从来没有碰过步枪、手铳,至于剑术更是一窍不通,但如果真有这样的乱命,我也宁可战死在议会的台阶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在下希望能和夏大人并肩站在制宪会议的大门前。”

    ……

    浙江卿院首次选举结束后,第七军也接到了北上给淳化解围的命令,李军长在军部召开团以上军官会议,他的计划是稳扎稳打,用两个师轮番梯次前进。每到一处一个师就掘壕固守,建立稳固的阵地掩护另一个师前出,如此反复循环慢慢靠近淳化。

    这个计划听上去给易猛的感觉很像当年洪承畴给锦州解围的策略,三万大军携带着大批辎重慢慢滚动到目标边。

    “军座……”易猛立刻提出疑问,他指出这样军队的压力很大,因为要保护大量辎重所以行动速度肯定也快不起来,对顺军来说完全没有机动性可言。可想而知第七军一定会像给锦州解围的部队一样受到敌军的全程关照,一支走的这么慢的军队很容易被地方找到机会。

    “说到松锦大战……”李军长承认那仗给了他很多灵感,但是李军长认为洪承畴会犯的错误他们一定不会犯,明军这次不会把军粮库带在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淳化推进。

    易猛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初在开封的时候蒲观水就把所有的辎重都带在身边,结果造成新军一天走不了多远,在顺军的骚扰下更是慢如龟爬;何况那时顺军对明军的粮道威胁还不大,蒲观水一直能够从后方得到补给和增援。

    而这次面对强大的多的顺军,李军长打算把辎重全由战斗部队保卫起来一起推进,那先不说能不能做到,机动性肯定会比蒲观水那一仗还不如;而且易猛和赵宁都很怀疑李军长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越靠近顺军主力就会受到对方越频繁的骚扰,他们都认为无论李军长眼下想的多好,最后还是会不得不分兵守卫粮道,几万战斗部队自动放弃机动力和辎重部队挤在一起挨打是不能想象的。

    但李军长不为所动,顺军表现得对淳化无可奈何,受此鼓励李军长打算有样学样,他把自己计划的核心思路称为“反客为主”,要通过不断的压迫来迫使许平主动攻击自己的坚固营垒。

    “北伐军统帅部的训令!”这种战略思路不仅仅是李军长自己的,而且也体现了北伐军统帅部的思维,在李军长刚拿出来的这份训令上,金求德通令各路明军不得在人数达不到三倍的情况下与许平亲自指挥的顺军野战部队进行野战。

    “金大人并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从来没有听说过可能不打野战就解围的。”易猛和陈宁依然反对李军长的解围计划,实际上北伐军统帅部不是很赞同立刻解围,但是陆军部认为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而起宪法师那边也变得越来越危险——它的兵力依旧在不断地消耗着。最后远在江西境内的北伐军统帅部勉强同意浙江境内的第七军向顺军主力发起解围作战,但江西境内的四个军不会立刻进行配合作战。

    “难道易将军打算让第七军和许贼野战么?”

    “如果是主力,当然不,但是如果是一支弱旅或许可以打打看。”陈宁觉得北伐军统帅部谨慎得有些过份:“岂有兵力达不到三倍就不能打的道理?”陈宁觉得这是把主动权拱手送给对方,许平领着顺军主力在边上虎视眈眈,明军拖家带口地慢慢在对方地盘上蹭,最后多半还是得落得和松锦之战一个下场。

    但李军长仍决心执行北伐军的训令,他指出明军的炮火比顺军要强大得多,所以打算以炮兵为主要杀伤力,步兵主要用来构建并保卫工事,李军长认为不管顺军如何狡猾,只要明军抱定绝不野战的念头,那迟早顺军还得坚守某条防线以阻止明军给淳化解围,而这个时候明军就可以进行长期炮战用压倒性的火力消耗对手。

    “洪承畴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相对北虏他的大炮优势更大。”易猛反驳道。

    “难道易师长认为洪承畴的军队能和我们现在的军队相比吗?”李军长觉得易猛把第七军和那支扎营逃散的松锦明军相提并论是对第七军的一种侮辱。

    “可难道军座认为对面的许平是北虏一样的吗?”易猛认为所谓解围有很多种,他力主不要太接近淳化,而是在应天府周围积极游动骚扰顺军,毕竟现在明军有飞艇带来的情报优势。

    “飞艇同样能带来炮兵优势,”李军长马上反驳由于飞艇的出现,许平打阵地战变得更不利,本来可以用矮墙或地形来秘密组织反击部队,但现在这些部署明军都可以用飞艇看得清清楚楚,李军长觉得充分发挥飞艇在战争中的作用可以大大削减许平的指挥优势。

    易猛和赵宁本来还要争,但被王启年和吉星辉劝住了,说大家先不要意气用事,回头想想再说。

    “军座的计划最可笑的一点不在于许平来阻止我们解围怎么办,而是假如许平不阻止我们解围我们又该怎么办?”除了营门后王启年立刻说道:“军座完全不敢野战,那就算许平完全不拦着我们解围,把我们一路放进淳化,然后呢?然后我们该怎么办?那里的粮食不够三个师吃的吧?难道我们要三个师交替掩护,然后再从淳化修一路堡垒蹭出来么?或者蹭去龙潭?”

    第十八节 迎击

    虽然王启年不是很赞同李军长的保守战略,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会赞同易猛的冒进战略,他认为以第七军现在的技战水平去和许平硬拼多半讨不了好走,就算这些日子来前救火营的官兵把知识倾囊相授也不行——当初救火营就不是许平的对手,师傅上都不行那就更不用说弟子们了。

    眼下还有明军四个军在江西,除了第四军以外虽然被许平打得遍体鳞伤,但好歹也趁顺军和宪法师耗在淳化的时候喘了一会儿气,现在大概共有九万兵力上下的样子。王启年很能理解金求德要求明军避免与许平亲自带领的顺军交战的原因,因为只要不是许平在指挥顺军的战斗力就大大打折扣。而且王启年估计虽然陆军部要第七军尽快给淳化解围,或是杀到南京附近牵制大量顺军兵力帮宪法师分担压力,但北伐军统帅部未必在乎第十二镇的死活,对他们来说只要宪法师能拖到他们恢复元气那就是被消灭了也都值了。

    这次第七军虽然向南京方向开拔,但王启年和吉星辉私下猜测,统帅部的意思就是让第七军在靠近顺军主力的地方安营扎寨建立一个巩固的基地,等江西四个军恢复元气后就再次前来和顺军再决雌雄。也正因为如此,淳化能不能解围并不是统帅部特别关心的,但是第七军的安全他们则非常在意,若是这个军不能建立好前进基地,北伐军主力前来决战时的危险就会大很多。

    但这份心思王启年和吉星辉也没有和易猛他们明言,打定主意两头下注的二人哪面都不想得罪,只要不把李军长这点心思挑破那军部和两师部就不会矛盾明面化,王、吉也就不用被迫站队。而真要是李军长如他们所料,有一天会公然把统帅部的命令置于陆军部的之上的话,那时王启年估计自己也已经找到机会脱离前线了——到时候他们就是打成一锅粥也和自己无干。

    吉星辉的算盘和王启年没有什么两样,他已经进行过一些安抚工作,打算找个机会就把亲信子弟们安全地带离战场返回后方去军校深造——他本人则打算去军校求职当个教官。同样吉星辉很清楚第七军军部和下辖两师师部的矛盾不可调和,而这个矛盾越晚暴露出来对明军就会越险恶,要是贴近顺军的时候第七军部和十三、十四师两师部突然为战略目的争吵起来的话可能会给第七军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但……但这个和他吉星辉又有什么关系?要怪也只能怪李军长自作聪明,以为两师长是安心服从命令任他揉捏的两个软柿子——王启年和吉星辉也是一直是这样向李军长汇报的,大大加剧了李军长的错误判断;最多再加上十三师和十四师的师长和参谋都是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居然看不懂、听不明白李军长的潜台词——王启年和吉星辉看得懂也听得明白,不过他们两个在易猛和陈宁面前只字不提,如果这两个师长真起了疑心的话他们两个一定也会全力将其打消的,他们可不想矛盾在他们平安前爆发出来。

    ……

    在第七军踏上向着南京的征途时,一支强大的舰队也在杭州湾完成集结,这支南明舰队一共有九十七艘战舰,一万八千余名官兵,这么宏伟的一支舰队能够把整个大顺水师都吓得躲到港口要塞的最下面去。

    这支的舰队的目标并不是南京,虽然随着军力不断恢复,制宪会议开始考虑解除和顺军的协议并派出一支军队确保南京,但眼下有两个难题:

    第一和顺军的协议得到了制宪会议的正式批准,当初花费很长时间进行辩论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如果公开辩论废除这个协议的话那无异于向许平通风报信。实际在察觉到这个问题后,制宪会议就立刻通过了一条新的动议,把战时协议的权利下放给陆海空三军部——也就是如果以后有类似的协议不必事事要制宪会议批准,这样将来若是南明想撕毁协议的话也不需要制宪会议出马公开辩论投票,陆军部一声令下军队就能行动;

    第二,海军部不同意这样使用它的兵力,首先海军部认为用海军陆战队去保卫一座内陆城市是很浪费的事情——尤其这座城市现在根本就不需要用兵力去保卫。其次郑成功把大量适合在长江使用的船都带去江西了,现在海军部拥有的船更加不适合在江里航行,他们也不想再把自己的船只送去给顺军的炮台痛打。最后一点,海军部觉得与其把几千水兵扔到顺军精锐云集的应天府,还不如派去山东更有震慑力。

    制宪会议只是希望海军部能尽快出动为淳化的宪法师减轻压力,既然海军部官员认为山东更好那他们也不反对。为了给顺廷造成最大的震动,海军部计划直接在登州登陆——这里是山东海防重地,渤海湾内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平时还肩负有接受辽东粮食、火药和贡金的作用——毕竟陆运成本太高,而且之前明军海洋封锁做的并不是很积极和严密,配合长江沿岸和浙江沿海陆军作战的任务很多很重,海军部的主要精力都被牵制在这里。

    在明代登州就是重要的城市和要塞,大顺山东防御使钟龟年也一直很重视此地:很多辽东的物资会从这里直接送往南方,而且既然明军海军封锁不是天衣无缝,有一些胆大包天的走势商也驾船偷运物质来登州出售。钟龟年为海防要塞配备了大量的火炮,修建了一批兵营驻扎了数千士兵,并且还组织了一小支水师在近海活动——主要是侦查和掩护走私船。南明海军部经过研究,认为攻下登州除有三大好处,首先能给大顺君臣造成巨大的心理震动,迫使他们把更多的野战军队留在后方外;其次能获得一个北方良港,说不定还能以此为基地偷袭辽东或天津;最后攻破此处还能给走私活动以沉重打击。至于摧毁山东顺军的那支水师则会是顺带的战果——对明军来说顺军那几条小船从来都没有当成过威胁。

    既然攻下登州能有如此多的好处,那么攻克它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首先山东防御使摆在海防要塞里的那批超过五十磅的大炮就不是闹着玩的;其次海军陆战队需要尽快拿下港口要塞以保证明军的海船能够入港卸货,如果拿不下港口那海军陆战队怎么来的还得怎么回去;最后就是拿下登州城,这个虽然不像拿下港口要求那么急,但是如果拖上个把月同样受不了,这会给山东顺军以集结反攻的机会。

    海军此次调动近百艘战舰,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为海军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这可不是陆军兄弟部队而是海军自己人。

    而在战舰靠近海岸前,山东防御使部署的那些海防炮必须首先被摧毁,为此海军部决定甩出他们手中王牌——铁甲舰。

    这个铁甲舰实际只是一个试验品,但超级豪华版的铁甲舰预案因为陆军那帮混蛋作梗而搁浅后,海军部只好把这艘试验品改造成正式的铁甲舰。即使是试验品改造,它也还远远没有最终完成,可是制宪会议催得紧海军必须尽快出动没有等待铁甲舰完工的机会。

    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二团的指挥官施天羽(第一团被郑成功带去江西了)坚决反对让陆战队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攻打顺军的港口;而舰队的船长们拒绝到要塞前几十米处落锚与海防炮对射——他们认为只要顺军守兵不是彻底的乌合之众这是让海军送死。在这种情况下,海军部召集了全部的海战、炮战和船只专家开会讨论,经过三天三夜的反复论证,大部分专家认为可以派出未完成的铁甲舰,在出港前完成所有在船坞里的改造,然后在路上边走边完成剩下的工作。

    这艘铁甲舰外层并没有如同海军部希望的那般装上厚达十厘米的整体钢板,而是用一厘米厚的小块钢板把船体包裹起来,重要位置最多包了八层之多;在松木船体的内侧,又铺了一层同样是一厘米的内钢板。海军部的专家们相信这就足以抵抗登州的五十磅海防炮——即使情报有误,顺军拥有一百磅以上甚至二百磅的大炮的话,这艘船也无所畏惧。

    为了增强火力,海军部为这艘船装上了专门为它赶制出来的两门能发射重达二百八十磅弹丸的短管大炮——这两门炮的可靠性也只能在路上测试了。

    见到这艘战舰后,施天羽不觉技痒,坚决要求由他兼任船长,海军陆战队第二团坚决站在他们上校团长一边,声称既然由海军陆战队登陆作战那么他们理所应当应该把最重要的攻坚武器掌握在手中。最后海军部同意了施天羽的要求,同意由他亲自指挥这艘舰首先炮击炮台,等他消灭了那些对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威胁最大的炮位后再回去指挥他的一团陆战队。

    海军部的战术专家建议施天羽把铁甲舰开到顺军炮台三十米内,用它拥有的两门超级大炮炸开登州港口要塞的垒墙,

    等要塞防御墙和口径最大的几门海防炮被破坏后,强大的明军舰队就会驶近海岸掩护陆战队夺取港口,舰队指挥官向海军部保证,只要铁甲舰能摧毁顺军炮台的垒墙,他舰队上的几千门大炮能把登州港变成彻底的废墟——这声明吓得海军部不得不提醒对方明军还需要这个港口来卸下弹药和补给。

    这艘铁甲舰极其笨重,动力全开时航速大概只能有一节左右,为了安全性海军部还采用了可靠性从未经过测试的螺旋桨设计——因为如果用明轮设计的话,海军很怀疑它的动力系统是不是可能存活下去直到把这条船送到顺军炮台几十米内。这套新式动力系统测试可以工作,但能不能在装船后工作还有待考验,在铁甲舰被拖到杭州湾的时候,这套螺旋桨也被另一艘船载到杭州,它们将在这里被组装起来。

    正如事先海军部估计的那般,指望这条船自己开去山东是不现实的,除了时间问题以外还有安全问题,即使是部里最乐观的专家也不信动力系统能坚持工作五天以上。明军舰队会用帆船把它拖带到登州港口外,然后让它靠自身动力去摧毁海防要塞。对于时间明军舰队要求到不是很高,他们估计在半个月内顺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增援,所以慷慨地把计划定为:铁甲舰可以花十天的工夫去摧毁登州港炮台,每天早上放出去,晚上开回舰队停泊地补充弹药并检修。

    ……

    明军舰队的消息许平并非一无所知,不过他没有想到明军的目标是山东,许平更担忧是江北的安全。为了防备明军可能的突然袭击,许平把前卫营掉回扬州,而把原驻防扬州的顺军刘良佐部调到江南听用。

    除了明军海军的威胁外,南明第七军吸引了许平更多的注意力,在他看来这支军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太平府边境修筑一个大型的营地,为将来江西明军反攻做准备。

    江西境内明军四个军的威胁已经大到不能视而不见,陈哲和李来亨都一再提醒许平,如果让明军第七军在距离足够近的地方建立起稳固的前进基地的话,那将来明军主力就可以一直开到顺军主力鼻子底下来:明军会有一个安全的情报网,大大减少顺军伏击他们的机会;明军会有一个能够坚守的要塞区,顺军即使野战胜利也未必能发展为大的击溃战或歼灭战;而且明军还可以利用这个营地预储粮草和物质,把它建设成一个重要的补给基地。

    这样的威胁许平不能坐视不理,他让陈哲统一指挥顺军部队继续围困淳化并监视龙潭,而他本人则会带三个营去对付第七军——由于明军大量使用观测气球,顺军众将都想不出什么进攻淳化的招数,许平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既然许平把大半兵力带走,他就把最精锐的近卫营和装甲营的留下,还有从安庆、庐州调来开山营。这样对付第七军三万五千明军的顺军就由后卫营、狙击营、神射营和两个骑兵营这二万八千步骑为中坚(经过这一段修整,顺军虽然没有新的营到来,但这些老营至少把兵员基本补满。),刘良佐部的八千人为后援(本来许平也想把刘良佐的部队整编为一个野战营,但是北顺的国力不足以支持许平大规模的整编计划,在给南京方面的部队补充兵员和武器后,剩下的物质还要照顾湖广的西营和余深河部,这些明军降将的部队整编只好一拖再拖)。

    临行前许平嘱咐道陈哲道:“你手中只有三营兵马了,与对面的两万多明军比不占什么优势。”

    如果不是第六军军部和议会师的一个团都在后方防备友军,许平觉得明军已经具备发起局部反攻的实力,陈哲自然明白责任重大,他向许平保证道:“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会贪功冒进,一定会好好守住阵地。”

    “不错,守住不让南明第十二真突围就好。”根据许平的情报,南明第十三和十四镇进军速度并不算快,虽然他们面前没有顺军主力但也没有飞速跃进。越看这架势许平越觉得他们不像是积极给淳化解围而是抱着给江西主力建立前进基地而来的,他担心越靠近应天府明军就会变得越谨慎,所以他打算带兵前出到太平府南迎战。

    如果明军被逼的在远处安营扎寨,那么许平就能赢得较大的周旋余地,等对方继续步步为营前进的时候,许平觉得自己或许能寻找到决战的机会;如果对方不推进,那许平还是卡在这支明军和北伐军主力之间,各个击破的机会也更多一些。

    为了尽可能地隐瞒顺军的行踪,许平把各营分批派出去,首先是后卫营,他们不是向南迎着明军行进而是向西进发,等到刘良佐等江北军在太平府渡江后又把狙击营派了出去——江北军和后卫营会从不同的路南下,然后在太平府南方和许平回合,等狙击营离开一天后,许平才让神射营出发,而他本人则和刘宗敏的骑营最后离开淳化。

    虽然有气球配合的明军很快就会发现顺军从阵地上消失,但许平估计他们还要几天才能确认这些部队确实已经远离淳化——这个时间越久对陈哲的防守就越有利,而且也能延长明军第七军得到警报的时间;在另一方面,明军的解围部队虽然不会一下子遇到大量从一方向而来的顺军,但顺军分批走能让道路的不那么拥挤,每支顺军走得都比较快。

    在许平的计划里顺军主力完成汇合集结不会超过一天半——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明军有机会各个击破还没有完成集结的顺军,只是许平觉得明军未必有这个气魄和决心立刻发起猛烈的攻击;还很有可能当他们下了这个决心后,面对的就是完成集结的三万六千顺军了。

    第十九节 战机

    在许平的计划里,由李来亨统一指挥的后卫营和刘良佐部组成的右路军会与自己统帅的左路军在宁国府完成会合,然后对明军发起攻击。但虽然许平可以控制自己的军队的行军速度,不过他无法控制明军的,因此当他和第一骑兵营抵达高淳时,才发现明军的行动速度比自己猜测的要快上至少一天以上:南明的第十三镇刚刚抵达黄池,而跟在后面的第十四镇正向永阳开进。

    狙击营也已经抵达高淳,而神射营和第二骑兵营大概要傍晚才能赶到高淳这个左路军会合点,现在许平手中只有一万步骑,凭借这支力量他未必能迅速从明军第十三镇手中夺回黄池。这样顺军就无法如许平预想的那般,左右两路军突然出现在明军正面并完成全军集结,而是被明军分割开——已经被南明第十三镇占据的黄池正是他命令李来亨和自己会合的集结点。

    本来表现得十分谨慎的明军突然大幅度加快行军速度有些出乎许平意料,今天顺军探马和明军前哨已经发生接触,最迟不过今晚明军就会发现顺军的主力行踪。

    “让狙击营加快速度前进。”许平立刻让传令兵去通知后方军队新情况,同时下令把进一步向明军靠拢,现在顺军的左路军正向黄池全速前进,许平知道自己不能退兵,否则李来亨就会一头撞上三万明军主力。

    正如许平猜测的,中午过后不久第十四镇的哨探就向师部发出警报——高淳方向发现兵力不明的大批顺军野战部队。

    陈宁一边把手头的主要侦查力量都向许平的方向派出去,一面把这个警报向第七军军部通报,到了下午后明军愈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高淳方向上出现的顺军估计超过万人。入夜前,一个被俘的顺军探马甚至供称许平就在这支顺军中,这个惊人的消息立刻引起第七军全军震动,李军长紧急下令两个师的师长到他的军部开会。

    本来李军长不同意走太快,但是王启年说兵法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这些日子明军一直拖拖拉拉地慢慢行军,那么突然加快速度一定能出乎许平意料——这点他说的还真没错。在李军长心里第七军的目的地是太平府,眼见太平府在望而顺军一直没有抵抗他的心思也变得有些活起来不像最初那么谨慎。

    而易猛和赵宁更是年轻人心性,一心要和顺军堂堂正正地打上一仗,也全力附和王启年的提议,因此明军两日前突然中止了稳扎稳打的格局,全速进行直扑太平府。

    不想眼看就能把太平府收入囊中,突然发现许平已经潜行到附近,李军长第一个念头就是后悔,但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李军长凝神仔细想想发现自己还是有优势的。经过一下午的侦查,明军确信从高淳冲出的顺军不过万人,李军长自问带着四万大军(两师加军部共有三万五千兵马),许平兵力不过是自己三、四分之一,而且明军已经在黄池和永阳建立了行营,他深信许平已经丧失了突然袭击的机会——等许平后援抵达后明军已经巩固好了阵地。

    第十三师易猛更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坚决主张带领本部立刻掉头,用第七军全部力量向许平发起进攻,看到许平身边的兵力这么薄弱后易猛非常兴奋,如果能击败这个对手那他无疑能一天就名扬天下。

    而距离顺军最近的陈宁则相对保守一些,他不认为许平只有一万人就敢冲出来向第七军挑战,而且第七军的官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陈宁猜测许平身后还跟着相当大的一支军队,所以他支持李军长的意见,就是先定守局徐图进取。

    而王启年和吉星辉则不相信俘虏的供词,他们认为许平肩负统帅大江南北十万顺军的重任,绝不会轻骑来指挥一万的先锋。所谓打仗要先研究道路,这些日子第七军一直在计算太平府和应天府内道路的通过能力,既然淳化方面还没有发来警报,那顺军主力那就不可能离开太久。

    “从淳化到高淳只有一条官道,”王启年提醒大家注意仅靠这条道路是不可能把几万军队这么迅速地送到第七军面前的,这也是第七军敢于加快步伐的依据之一:“除非许贼一开始就把几万军队分成几路,让他们各走各道,然后到指定的地方会合。”

    “既然不是许平指挥,那我们不就更该去打他们么?”易猛仍固执己见,一万军队不是个小数,如果歼灭这支顺军那也是北伐以来最大的胜利。

    “一万军队可不是小数,”吉星辉替易猛说出了这句话:“许贼不会随随便便派出这样一支军队的,他肯定是在筹划一场大规模进攻。而且他胃口一向很大,这次的目标肯定是我们全军。”

    在吉星辉的一番分析下,大家渐渐意识到王启年最初的直觉很可能是对的,许平确实有可能把大军分批前来应战明军,参谋们随机紧急进行了计算,得出的大概的结果让第七军的高级军官们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许平让几支部队分道进发,那他确实有可能把四万到五万的部队在这么短的时间运到这里。

    “五万!”听到这个概略数字后李军长大叫一声,顿时觉得头嗡的一声好像要炸开了一般:“我们只有三万人!”刚才李军长还自傲地想着自己带着四万大军,现在马上给自己减少了一万。

    “但分道前进是很危险的,这样很容易被各个击破。”王启年急忙安慰军长:“而且他们集结需要时间,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完成集结,不知道他们的预定会合点是哪里,嗯,其实很难说多少闯军已经达到预定会合点,或许他们根本还没有完成呐。”

    “所以我们应该趁着他们还没有集合就迅速出击,先打掉这一万!”易猛立刻又发现了一条马上发起攻击的理由。

    “但他们可能已经完成了,我们是不知道而已。”赵宁担忧还没有打掉这一万,后面的数万顺军就赶到战场。

    “而且公仆师的北面也可能有。”吉星辉提醒道,刚才参谋计算的时候也把太平府的道路计算在内,不然数字也不会达到吓人的五万之多:“这支军队更不可能是许贼亲自统帅了,如果他真的在前线,那他如何指挥全部的军队?”

    如果许平真的在统帅全军的话,那大家都认为他会在兵力更雄厚的一路,而参谋按照料敌从宽的原则把顺军的兵力定为五万,那太平府方向肯定会是更强大的一路——他们估计从淳化到高淳这一路只能让两万左右的顺军迅速通过。

    “马上做好防御准备。”李军长认为当前局面一团模糊,在得到更精确的情报前他不打算冒险行动,刚才王启年虽然安慰他说分道进兵是种高难度的战术机动,但过了没有多久王启年又提醒他说以许平的水平他完全能够做到。

    第七军决心让公仆师向北,诚实师向东形成防御扇面,紧急动员空军明天就把所有的侦查气球都放出去,三万五千明军马上占据各个交通要道和关键山头,用王启年的话说就是要以最快速度建立起一个天兵天将都杀不进来的铁桶阵,抢在顺军主力抵达前巩固从黄池到永阳之间的阵地。

    在这个计划里易猛的压力最重,第十三师必须当道扎营,如果太平府真有三万顺军集结完毕的话,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挡住,然后缓缓后退与第七军军部和第十四师会合。冷静下来以后,易猛也痛感自己肩头压力之大,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若是公仆师盲目东进,导致南下的顺军的主力无人阻挡轻松渡过河的话,那他们就会席卷明军的侧翼。

    “放心吧,军座,”离开军部的时候易猛向李军长发誓道:“末将一定能把许平死死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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