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屁孩,长本事了啊, 还扫我面子。

    后来, 在去村庄的路途中, 都弥漫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尴尬。

    直到下了车, 特战队员们各自散开去干自己的活儿,原地只留下三个人的时候,扶桑红扑扑的小脸才渐渐缓和过来。

    “傅警官, 你叫我们来,是要干什么啊?”扶桑没好意思再开口说话,江眠月先问了。

    傅希面无表情, 垂下眸,睨了扶桑一眼。

    她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清透地看着他,长了这么多年,身高倒是高了不少,总算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矮矮的,只到他胸膛。

    小姑娘五官长开了许多,白皙的肌肤,娇俏而明艳。

    大概是没带化妆品来,所以她并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脸白嫩嫩的,薄唇泛着点自然的粉,软趴趴的短发,被风一吹就飘荡在耳边,整个人带着一股随意的美。

    傅希赶紧错开视线,长腿换了个方向,淡淡地道:“你们跟我过来。”

    俩人乖乖地紧跟着傅希,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说多错多。

    直到傅希在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前停下,修长的手指撩开帐篷的遮帘,冲里面喊:“祺祺,出来。我带了两个姐姐来陪你玩。”

    扶桑眼尖,眯了眯眼,当下就瞄到内里的光景——

    帐篷里一大一小,大人脚上缠了白白的纱布,行动不便,小孩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帐篷的角落拎着一颗石头在玩。

    叫祺祺的小男孩被傅希诱哄了出来,傅希这才转身,跟扶桑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个小孩,妈妈死得早,从小到大一直是爸爸在照顾。地震后,本来是要送去保护站和那些妇女孩子一起住的,但是他有癫痫。这里的家家户户,每户人家生的孩子都很多,基本上连自家的都顾不上来,更不用说去帮别人照顾一个患有癫痫的孩子了,所以,他爸爸把他留在了身边。昨天很不幸,他爸爸修房子的时候从高层摔下,现在行动有点不方便,若是发病了也不好照顾。所以,你们来照顾一下。”

    “在这儿附近陪陪他就行,别走太远。若是发病了,快给他吃药,必要时塞住他的嘴,避免他咬舌。”

    “好,我知道了。”扶桑搭上小男孩的肩膀,笑着朝傅希点点头。

    傅希淡淡瞥了她一眼,临走前,不忘抛下一句话:“注意安全,有事记得找我。”

    才抬脚走开。

    待傅希走后,那种诡异的压抑感才突然消失。

    两人肩膀一塌,松了口气。

    江眠月乐呵乐呵地“呦”了一声,朝扶桑邀功:“看我抢的好差事,这活多轻松,不就是陪小孩玩吗?我最喜欢了。”

    扶桑冷冷地扫她一眼,不客气地泼冷水:“我倒不那么觉得,我们还是认真点看好他吧,人家爸爸那么信任我们,万一真出事了,就不好交代了。”

    “我很乖,我很好看的。”小男孩对于她们的对话似懂非懂,懵懵地接上一句。

    “是吗?”江眠月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手心摩挲着他扎人的寸头短发,“我也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好看,也很帅呀。”

    小男孩努了努嘴,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笑笑,表示自己对姐姐的喜欢。

    江眠月带他去平坦的荒地里玩。

    小男孩特别执着于石头,但又喜新厌旧,看到好看的石头,便会把自己手上玩得热乎乎的那一个毫不客气地丢掉。

    就这么玩了一上午,小男孩一直都在跟石头谈情说爱,江眠月都快无聊死了。

    开始拉着扶桑接回方才车上被中断的话题继续聊天。

    聊着聊着,突然,小男孩撇着嘴说了句:“这里的石头都不漂亮,我要去那边。”

    说完,便蹦跶蹦跶地跑掉了。

    扶桑后知后觉,转过身去看的时候,瞳孔骤缩,眼眸瞪大,吓得脑子都空白了好几秒。

    这是她来羌塘之后一直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儿栖息着无数的野生动物,存在着许多让人始料不及的危险。

    “祺祺!!!”

    江眠月扯破喉咙喊他。

    可小男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身蹲在地上对着地面亮晶晶的一颗石头发呆,笑容格外纯净。

    丝毫没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只虎视眈眈,体型比他大好几倍的野耗牛。

    野耗牛体型庞大,四肢强壮,浑身披着深黑色的毛绒,胸腹部的毛几乎要垂到地上,头上的牛角锋利尖锐得吓人。

    双眼漆黑幽暗,随时准备上前攫取食物。

    扶桑身子抖了抖,脸开始泛白,全身上下每一处张开的毛孔都在昭示着她的害怕。

    可她冷静了几秒,握紧手中的拳头,冲江眠月道:“你快点,去找傅希,让他过来,我去把祺祺拉回来。”

    “可是……”江眠月不放心。

    扶桑已经迈步上前了:“快!不想我们出事的话,就快点把他找来!”

    这下,江眠月没犹豫,拔腿就跑。

    眼见那只野耗牛尚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时不时发出一声骇人的吼叫。

    叫声低沉入谷,穿透耳膜,让人心悸,天地似乎都震了一下。

    惊得男孩跌坐在地,眼泪鼻涕都被吓出来了,手指慢慢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嘴唇哆嗦,两眼向上翻起。

    扶桑慢慢地走近他,“靠”了声:“怎么这么背啊,这个时候发病!”

    男孩全身开始止不住地痉挛,意识混乱,整个人瘫在地上。

    如此紧急的情况吃不了药。

    扶桑快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塞住他的嘴,以免他咬舌,接着,试图用双手控制住他身体的抖动,奈何只是徒劳,他发病的时间越久,手脚发颤得愈发厉害。

    还把扶桑抓伤了好几处。

    似乎男孩的抖动,吸引了耗牛的注意,耗牛四肢迈出,慢慢地朝他们移动,还用鼻子嗅了嗅。

    扶桑暗觉不妙,迅速扯着男孩往回走。

    可带着一个拖油瓶,速度再快,自然也敌不上耗牛。

    正当她濒临绝望,耗牛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回响,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男人的军靴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却快得连她的视线都差点儿抓不住,一掠而过。

    毫不畏惧地站在她和男孩的身后,一声不吭,眼睛黑漆漆的,盯着急速冲过来的野耗牛,也只是微微皱了眉。

    熟练且快速地摸出腰间配备的一把锋利的尖刀。

    他的眼神如那日出现在梵乌山寨子外一样,鹰戾如冰,目光似有穿透性,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地狂啸,狂奔的耗牛。

    耗牛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它头颅低下,发了疯似的“呜呼——”喊叫了一声,锋利的牛角直直地朝向傅希。

    扶桑看得心惊胆战,带着男孩快速往回走,去到安全的地方。

    傅希立在她与耗牛的中央,目光沉静,带着一些微微的痞性和野性。

    在耗牛距离他仅有五米的时候,傅希快速侧身,精准地抓住它的牛角,踩着它的身躯,一跃而上,手用尽全力控着它企图转身的头颅,定住,一刀插在它的脖颈之间。

    鲜血找到了出口,喷洒而出,近乎绝望的一声怒吼后。

    耗牛的战斗力弱了半截儿,傅希等的就是这一时刻,他看准时机,从脖颈间拔出尖刀,把刀身插进了它的眼睛。

    粘稠的血液从眼眶不断溢出,扶桑闭上了眼,根本不敢看。

    自然也没发现,傅希再次把刀插入它的要害后,耗牛临死前致命的一次反抗,直接把他弹了出去。

    远远地摔在地上。

    空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江眠月屁滚尿滚地跑了过来,想看看有没有出事。

    扶桑一睁开眼,就看见傅希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连手指都动弹不了,表情有点儿痛苦。

    她管不了那么多,刚刚是他拼了命去救了她。

    扶桑站起身,揉了揉因为害怕而颤抖得发酸的双腿,迅速去到他的身边,想看看他怎么了。

    “傅希,傅希?”

    扶桑用手轻轻拍他的脸,想让他醒过来。

    奈何男人没有一丝的动静。

    扶桑着急了,力气加大了些。

    傅希俊美深冷的脸在她的折腾下简直惨不忍睹,冷峻的眉皱了皱,男人睁开眼,冷冷地开口:“你别碰我!”

    扶桑:?怎么这么凶?

    脑子摔坏了吧。

    扶桑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手掌啪叽一下拍了他一个大耳光,试图抽醒他。

    男人三两下就钳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勾了勾唇,无奈地说:“这么喜欢打人啊?”

    扶桑吸了吸鼻子,盯着他,没好气地说:“我那是对你好,万一你一直不醒就这么睡下去怎么办?我那叫暴力唤醒法,你懂不懂啊?”

    傅希嗤了一声:“人家书里都说,英雄救美之后,不是以身相许,就是为奴为婢。你就这样暴力唤醒我?”

    这个话题莫名的尴尬,扶桑没法答。

    她也想以身相许啊,但明显,人家那句话的重点根本不是“以身相许”这四个字。

    傅希见她没反应,又嗤了声,说:“拉我起来。”

    扶桑立即乖乖地伸出手,想把他拽起。

    奈何他实在是太重了,脚下黄沙太滑,扶桑脚跟一个不稳,直接绊倒在他怀里。

    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两人节奏相当的心跳声忽然重叠在一起,怦怦怦怦……

    清晰、明朗。

    脸与脸挨得极近,唇瓣之间不过半寸,呼吸交织在一起。

    傅希眼眸深谙了下去,呼吸也絮乱了几分。

    扶桑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和紧张,还没缓过神来,就忽而听见一道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轻佻,不要脸地问:“怎么,真想以身相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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