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性格直来直去,可是他没想过,这种性格的人,热情起来有多烈,冷静下来就有多狠。

    他还是不够了解孟行悠,她并不是只有灿烂的一面。

    也是。

    哪有明知是座融化不了的冰川还要释放全部热量奔向它的傻子呢。

    孟行悠才不是傻子。

    他这些年一直觉得凡事要是一眼望到头是死局,就不用开始,却不知世界上还有比一腔热忱扑了一场空更无力的事情。

    就是本可以。

    我本可以试一试,我本可以博一回,我本可以争取……

    你本可以,但你什么也没做。

    他才是傻子。

    一个自以为是不肯迈出一步活该不甘心的傻子。

    孟行悠是个冬天一过手心就容易出汗的体质,而男生体热,一年四季手心总是温热的。

    五月中旬,元城还算不上热,清晨穿短袖出门也会觉着有些凉意,孟行悠怕感冒生病,今天特地在短袖校服外面穿了校服外套。

    站了这么半小时,她一直都觉得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直到现在迟砚一反常态没有预兆地握住了她的手,还很奇怪地捏了两下,说什么:“你就非要这么气我,嗯?”

    还嗯,你嗯什么嗯,一不留神就霸道总裁上了,年纪轻轻仗着声音好听想撩谁呢。

    孟行悠心里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一股热意从手心直达心口,让她不争气地微微红了脸。

    好在站在太阳下,就算红了脸,也可以说是被阳光晒的。

    晾了一个多月也不是白晾的,孟行悠对迟砚的声音有了一定免疫力,完全不受影响谈不上,但至少不会挤走她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再像一样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言礼和边慈的事情,迟砚和她靠得近,他长得高,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换做以前孟行悠还想趁机多占一会儿便宜,今天她的理性战胜了感性。

    孟行悠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甩开,抬头用“你发什么神经我们在保持距离不要请你自重不要越界”的眼神看着他,严格又严肃,语气无辜甚至还隐约透出一丝无语来:“我什么时候气你了啊?”

    迟砚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心里没着没落的,头一次服了软:“下学期就分科了,咱们别闹了成吗?”

    孟行悠无动于衷,看他的眼神愈发莫名其妙:“谁跟你闹了?我这一直在跟你好好说话啊,要闹也是你在闹吧。”

    迟砚着急又上火,说话也有点词不达意:“行,我在闹,都晾一个多月了,你还要晾到什么时候,我们能不能和好?”

    闹半天就是要个和好。

    那还有什么可和好的。

    我又不缺你的这个朋友,谁稀罕跟你做好朋友,又不是幼儿园,还能手牵手不成。

    孟行悠也一肚子闷气,话赶话全给顶了回去:“我们都没有吵架哪里来的和好?这样不挺好的嘛,我觉得距离产生美,要是我跟你太熟,别人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那我的桃花不都被耽误了,你不想谈恋爱我还想——”

    “孟行悠。”迟砚脸色铁青,每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憋出来的一样,“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孟行悠好气又好笑:“我应该知道什么?”

    话到嘴边没过脑子,就这么说了出来:“我生气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话说一大半中途被打断:“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各班依次解散。”

    迟砚在心里爆了句粗,正要拉住要往前走的孟行悠,赵海成突然从二班走过来,冲孟行悠招了招手,中气十足地叫她:“孟行悠,你过来一下。”

    “来了。”孟行悠应了声,今天第二次甩开迟砚的手,不太耐烦说了句,“我还有事儿,回头再聊。”

    迟砚眼神里闪过一丝低落,孟行悠似乎很反感他,他没再拦着,追上她语速极快说道:“那就中午,中午下课你别着急走,我想跟你聊聊。”

    孟行悠嗯嗯啊啊两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冲他挥挥手,敷衍含糊留下一句知道了,便抬腿跑远,跟赵海成并肩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

    晾一个多月他都被嫌弃成这样,再晾下去还得了。

    迟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时间赛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

    回教室的路上,迟砚把霍修厉抓着去了趟小卖部,买了两罐可乐,不紧不慢往教室走,堪比老年人散步。

    霍修厉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受不了,停下来回头喊:“乌龟都比咱们走得快你信吗?”

    迟砚把手上的易拉罐扔到霍修厉怀里,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你平时怎么跟小姑娘摊牌的?”

    霍修厉正在喝可乐,听了这话没控制住,直接喷出来,迟砚闪得快,只有鞋子上溅了几滴可乐渍。

    “你他妈刚刚说什么?”汽水呛人得很,霍修厉连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孟行悠摊牌?”

    迟砚看着一点也不像说笑,阖了阖眼,半笑不笑:“啊,不行吗?”

    霍修厉可乐也不喝了,要不是手上有东西,肯定要拍拍好兄弟的肩膀以资鼓励:“太他妈的行了!太子你可算想通了,再也不早恋年龄都不允许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迟砚嫌他手上有可乐,黏糊糊的,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不想听他扯屁,不太耐烦地问:“快说你怎么弄的,步骤道具之类的。”

    霍修厉被他不是表白好像是求婚一样的郑重感震住,隔了几秒缓过神来,好笑地说:“直说呗,我喜欢你,能成就成,不成拉倒。”他觉得迟砚这个装满顾虑的脑子,估计很难意会这种境界,于是又打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比方,“这就是很随意的一个事儿,你就当成约饭,想吃就一起吃,不想就各吃各,反正大家都饿不死。”

    能把谈恋爱比喻成约饭,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霍修厉一个人。

    迟砚做不到他这么轻松,但大概意思懂了,别的都不重要,把话说明白就行。

    霍修厉对学习不拿手,在这方面可谓是行家一个,他看迟砚这幅没把握的样子,又给出了一个招:“你要是觉得诚意不够,你就再送点东西,女孩子喜欢的那种,但也不要太浮夸,毕竟都是学生。你什么时候跟她说?”

    迟砚说:“今天中午。”

    “我操?这么急。”霍修厉没想到他还挺速战速决,摆摆手,“那你不用准备了,这半天时间买束花都不够,你靠脸吃饭足够了。”

    “送什么都行?”

    “你不送都行。”

    迟砚垂眸想了想,倏地灵光一现,问:“今天上午大课间后两节什么课来着?”

    霍修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回答:“美术和地理,怎么了?”

    迟砚心里有了主意,抬腿往教室走:“我不上了,还有你中午自己吃饭。”

    霍修厉震了个大惊:“表个白而已,你至于翘课吗?”

    迟砚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非常、至于。”

    霍修厉不解:“你翘课干嘛?孟行悠就在教室里。”

    迟砚心情阴转晴,单手插兜往前走,带着笑意拖长音回答:“买点东西先哄哄我同桌。”

    霍修厉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

    大哥。

    说您是直男是我错了。

    *

    赵海成带着孟行悠直接去了办公室,三两句把事儿给说了。

    他看了孟行悠这学期大小考成绩,发现化学这一科次次满分,虽然她其他理科也好,但从分数上来说化学是最好且最稳定的。

    七八月份各大学科竞赛又要开始,赵海成有意让孟行悠报名参加试试,要是最后有幸进国家队,那就是妥妥的保送名额。

    孟行悠对学科竞赛不陌生,孟行舟高三的保送名额就是因为数学竞赛拿了一个国一。

    有孟行舟在前,家里也提过让她参加竞赛的事情,她比孟行舟还需要参加竞赛,因为她偏科偏得厉害。

    要是专注搞竞赛最后拿到国一,元城两所重点大学就不是问题,但是让她自己考,要上热门专业不是那么有把握。

    孟行悠心里有所动摇,想着去试试也不损失什么,抵不住赵海成再三劝说,最终点了头。

    预备铃响起来,赵海成听她同意参加比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你们班第四节是美术,我帮你跟老师请假,课就不上了,你去阶梯教室听个讲座。”

    “什么讲座?”孟行悠问。

    赵海成说:“我上一届带的学生,化学竞赛拿了国一,后来保送了元城理工的材料化学专业,今天他没课,我把他请回来跟你们第一次参加竞赛的这帮学生聊聊。”

    孟行悠应了声好,出于礼貌又说了声:“谢谢赵老师。”

    赵海成看着这个学理科的好苗子很是欣慰,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学期你跟迟砚都放了狠话,要自己考到二班来的,要好好加油。不过迟砚那孩子文科更拔尖,估计去文重,我是带不了他了。”

    孟行悠一怔,被赵海成提起这件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垂眸低声道:“我会加油的,老师。”

    赵海成笑了笑:“回去上课吧。”

    孟行悠转身离开:“老师再见。”

    *

    大课间一结束,迟砚没等老师离开教室,就起身跑了出去,孟行悠还没看他这么着急过,奇奇怪怪地问了后面的霍修厉一句:“他干嘛去?火急火燎的。”

    霍修厉自然不能出卖好兄弟,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你会知道的。”

    孟行悠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

    “知道你该知道的。”

    “……”

    说了等于没说。

    要去阶梯讲座听讲座,孟行悠没去做广播操,拿上纸和笔直接往教室走。

    来听这个学长讲座的人还不少,高一年级每个班都挑了学生参加学科竞赛,重点最多,孟行悠扫了一眼,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江云松。

    江云松看见她挥了挥手,无奈身边没空位,他失望孟行悠却松了一口气,随便找了前排一个空位坐下。

    学长比上课时间来得早,他一进门,教室里的女生看见他的长相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男生穿着一件迷彩短外套,黑色收脚裤,配上马丁靴,腿显得笔直又长,他头发吹得松松散散,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给人很亲切的感觉,像邻家大哥哥。

    男生把包放在讲台上,打开多媒体,扫了眼教室,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简单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学弟学妹们好,我叫季朝泽,称呼随意,别在姓氏前加老就行。”

    教室里的人被他的幽默逗笑,孟行悠也跟着笑了两下。

    季朝泽说话没有架子,谈吐清晰是不是彪一两个段子出来,一节课下来,把竞赛流程说得清晰明了,也无形之中给大家增加了信心。

    下课后,季朝泽把赵海成带的班级的几个学生单独留下来,说是中午要请他们吃饭。

    孟行悠见其他几个人都答应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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