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嘎吱”被人轻轻推开。

    先是林凯瑞悄悄冒了个头,表情不算太好,徐燕时那会儿还没察觉,淡声说了句:“来了?”

    林凯瑞没回话,一副苦瓜脸。

    向园听见那声轻淡的“来了”,隔着门缝轻飘飘传进她的耳朵里,时隔两个多月,仿佛过去那些平淡却刻骨的岁月一一在她面前铺陈开来。

    任由那些激荡的情绪,在她心口泛滥。

    隔着山风和海啸,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躲在门口的向园,忽地就哭了,她开始转身往外走。

    门内,林凯瑞无声地用口型告诉他:“是向园。”

    床上的男人,听着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笑容忽然僵住。

    人没走出几步远,猛地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温热的颈间,是他灼热紊乱的呼吸和满怀歉意声音:“对不起,向园。”

    幽暗寂静的长廊,过堂风清凉,所有的热意消散。

    他宽阔结实的肩膀用力地抱着她,低头在她颈间,一遍遍温柔地哄她:“对不起,园园。”

    第83章

    走廊静谧,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刘全福听见声响正要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就瞧见自己的小学同学被那人牢牢抱在怀里,他对徐燕时不太熟悉,只知道是这人长得不错,还是梁教授的得意门生,在图斯兰的会议上也大出风头,而且这几天来的领导都对他青眼有加。

    心下不由一阵黯然,同事瞧见,也伸长了脑袋探过来,没皮没脸地跟他打趣:“看姑娘呢?”

    长廊无余人,空气微微凝滞。声音不重,只是这里太静,像是一滴水笔直落入平静的水面,发出“叮咚”泉响,男人抬头瞧过来,目光朝他们这边淡瞥。

    刘全福脸色顿红,下意识瞪同事一眼,转身推搡着身后的人到走廊外,怕这小情绪给向园带来麻烦,故意大着声说:“胡说什么,我小学同学。”

    片刻的喧闹后,长廊恢复宁静,廊内又只余他们两人。

    徐燕时让她坐到长椅上,自己没有在她身旁坐下,而是走了两步,靠到对面的墙上,面对面,能让她瞧清楚自己。没缺胳膊少腿,好着呢。

    可向园拧着头不看他。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认识?”

    向园没反应过来,抬头去瞧他,徐燕时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刘全福。

    她回过神,重新低下头:“小学同学。”

    他不再说话,静静地低头凝视着她,等她抬头瞧自己,心想,总有她憋不住的时候,这么久没见,不知道该想他想成什么样了。

    时钟滴答,光线渐弱,太阳缓慢下沉,也没等来一句情话。

    向园静坐了半晌,直接站起来,甚至都没瞧他一眼:“我先走了,等你出院了再谈。”

    他忽而一愣,“谈什么?”

    向园心中如乱麻,如同山涧溪流汇入大海那般复杂,带着她原本的泥沙,却又觉得大海不该被她污染。百流汇入,复杂难辨。

    一面气他这几天不同自己联系,一面又嘲笑自己,都这时候了,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好好求求人家,让他帮帮你。可始终也拧着一股劲,半字没开口。

    窗外,暮云四合。

    徐燕时没了耐性,从墙上直起身,一步步朝她过来,嗓音低沉而沙哑地问她:“我问你,谈什么?”

    向园立在原地,看着他过来,窗背后的余晖落在地上,光影斑驳,她有一恍的失神。

    男人已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向园这会才瞧清他的轮廓,两个多月没见,脸庞削瘦,眉眼都有伤,额角贴着纱布,衬得棱角更厉,更分明。眼尾轻勾,干净深沉,眼皮和唇都薄人三分,此刻却紧抿着。

    徐燕时低头,两人距离骤然拉近,熟悉的灼热气息融在一起,她像一条渴水的小鱼,忽然被人放入大海那般自在。皮肤下的血管嘣嘣直蹿,心跳热烈而疯狂。

    直到那双黑黢黢的瞳仁冷淡地在她脸上轻扫。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被迫抬起,那逼仄的气息,令她心跳怦然的呼吸,从眉骨一路下移至她的唇角,若有似无的触碰跟猫挠痒似的,低声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再也克制不住,手勾上他的脖子,去含他的唇,轻舔慢咬,技巧十足。

    时隔两个多月的想念,两人皆是大胆热烈地回应对方,根本不顾及教授和长辈是否在隔壁,岗哨是否还在门口。向园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坐头仰着,徐燕时站着,顺势随着她的唇弯下腰去,肩颈无力,忍着那生疼劲儿,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与她接吻。两人亲得热火朝天,辗转呻吟。静谧的空气中,全是两人辗转间的“嘬嘬”啄吻声。

    非常色情,非常羞耻……

    屋内,梁教授跟人闲聊,话语间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响,随口问了句:“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凯瑞面红耳赤又义正词严非常机智地说:“有人在走廊吃橘子!”

    嘬声时轻时重,几不可闻,渐渐被谈话声淹没……等房间静下来,间或又听闻,梁教授耐着性子对林凯瑞说:“小林,门口那橘子吃完没?都他妈快吃了一箱了。”

    ……

    七月,烈日灼灼,原本阴凉的走廊,此刻也随着那暧昧的声响显得燥热。

    徐燕时肩颈泛疼,他拧眉蹙了下,低嘶了声,向园停下来,捧他的脸,“怎么了?你到底哪里受伤了。”徐燕时听她这紧张样,一只手撑着她身后的墙,埋头在她细腻柔滑的颈窝间,低笑着轻描淡写说:“这不是赶上地震了。被房梁砸了下。”

    “你倒是说的跟赶着去买菜一样轻松。”

    “我醒来的时候,师母跟我说你爷爷病了,在楼下病房,我怕你担心,怕你为我分心,所以想等好了再去看你们,不信你问护士长我大概是整个医院最听话的病人了。”

    他捏了下她的脸,“还气吗?”

    向园心疼又窝火,拿指尖戳他埋在自己肩颈处热烘烘的脑袋:“怎么没把你砸死呢?”

    他不动,任由她戳,等她舒坦了,一只手仍撑着墙,脑袋在她肩颈处,歪头看她,眼里含笑地漫不经心地摇头:“不行,不能死。”

    向园又要骂他,徐燕时从她怀里抬起头,手撑着,低头看她:“死了你会哭的,还没人哄你高兴。”

    向园心头仿佛被人狠狠一撞,燃着一小簇跳跃的火焰,渐渐热烈而湿润,难以抑制地就仿佛要从她心口里窜出来,她盯着他喃喃地发颤:“徐燕时……”

    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然而话落一半。病房门忽然被人打开,梁夫人出来,笑着对两人说:“打扰你们了,燕时,但是老梁说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要不,你们两个先进来下?”

    -

    向园跟梁夫人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对这位梁夫人多了丝打量,梁夫人格外亲切和温柔,相比较她那冷血的母亲,似乎也不奇怪梁教授的选择。

    林凯瑞也立在一旁,梁秦有点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在徐燕时允许的目光下,说:“刚是韦德研究院那边来电话了,让你把论文提前一个月交上去,论文审核通过之后,会由几位教授同时跟你进行一对一面试,因为今年条件放宽,加上你之前在他们那边有过建档,大家心底都有数。”

    也都是在社会打滚过的人精了,心里也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就是韦德打算要他了呗,走个形式而已。

    向园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既为他高兴,心头又恍然。他忍了五年,等了五年,终于等来这么一个机会,苦尽甘来,初心不改。

    这事徐燕时去图斯兰之前就同林凯瑞商量过,说自己可能最后还是会辞职,林凯瑞从一开始的不理解,甚至跟他大吵过一架。到后来,看见他在图斯兰的视频以及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和宣传稿。林凯瑞其实也明白,他可能更适合留在实验室。只是不成想,这天来得这么快。他第一个跟徐燕时说了声恭喜,“得偿所愿了兄弟。”

    徐燕时则拍了下他的背,以示回应。

    梁秦怕有人得意忘形,提醒了一句:“话是这么说,别得意太早,有些事也不一定,谁知道后头有什么变数呢,万一人家突然不要你了也有可能的。”

    梁夫人狠掐了梁秦一手,“乌鸦嘴!”

    徐燕时倒不介意地笑笑:“真有那么一天,我倒也不会太惊讶,早就适应了。”

    有句话叫,前半生吃苦,后半生享福,其实哪是享福,只是当你经历过足够多的磨难,当再大的磨难来临,你都能笑着面对。对徐燕时来说,大概就是这样。

    梁夫人知他心态好,旋即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向园,“我等会回家做点菜拿过来,大家就在这简单地吃点庆祝一下吧。”随后看向林凯瑞,“小林也留下,吃了饭再走。”

    林凯瑞乐得嘴角咧后槽牙,摩拳擦掌地说:“好嘞。”

    向园低声说:“不了,梁夫人,我得下去看看我爷爷,出来得有些久了。”

    梁夫人狐疑地看了眼梁秦,又看看徐燕时,对向园说:“你们没请看护阿姨?”

    东和如今这情况,倒也不是请不起,只是对向园和家冕来说,他们更需要多点的时间陪陪老爷子。这里的气氛太和谐,向园觉得自己这个落魄公主有点格格不入。她轻点了下头,对梁夫人说:“刘姨回家带孩子了,我们不敢请不熟悉的阿姨,就我跟哥哥轮着陪爷爷。我先下去了。”

    梁夫人听着还挺感动,等人走远了,还不住地点头。

    “这丫头真是孝顺。”

    -

    那晚之后,向园再也没去看过徐燕时。没日没夜地守着司徒明天,给他换衣服擦身体,家冕来换她,她也不走,只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坐就坐到天亮。

    有时候在楼道口,“恰巧”碰见徐燕时,她也是沉默,看着他一直沉默叹气,然后静静地抱着他,脑袋蹭在他结实的怀抱里,轻轻摩挲着。

    徐燕时觉得她是最近照顾老爷子照顾得很累,也不敢跟她说什么你怎么不来看我的话,只能任由她静静地抱着自己,两人有时候在楼梯间一待就是一下午,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

    趁没人的时候亲密的接会儿吻,直到她喘不上气。

    然而徐燕时越来越热衷于跟她在楼道口接吻。这层是高干病房的转角楼梯,基本上没什么人会上来,大多时候都无人,徐燕时后背靠着窗,双手搂着她的腰把人摁在自己怀里,然后放肆地在彼此的唇舌中搅弄,撕扯,吮吸。发出百无禁忌的呻吟。

    听着楼道里低低浅浅、空灵的回音,向园感觉很刺激,两颗心跳如擂鼓般轰烈,震得她耳膜都嗡嗡嗡直响,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

    徐燕时出院那天。

    两人在楼道口亲得难舍难分,缠绵缱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烈,吮着他下唇的时候,力道一时没受住,把他咬出血了,唇腔内血腥味弥漫。向园也不管不顾,仍是重重亲他,直到把自己也咬出血。

    徐燕时这才停下来,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耐着性子问她:“你最近怎么回事?”

    向园勾着他脖子,不依不饶地要去亲他,被他偏头避过,把人拎开,数日来的反常,徐燕时急了:“我问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的?”

    接吻的时候,明明很有感觉,那眼神骗不了他,可平时那态度也确实冷淡,不来看他,他假装偶遇来找她,也都不冷不热的,换作以前早就扑上来了,唯独在这间楼梯间,跟他亲吻的时候,才稍稍体会出那么点情潮涌动。

    她眨巴着眼睛,没头没脑地忽然问了句:“你论文过了吗?”说完,又扑过去亲他。

    男人靠着窗台,侧着头,不让她亲,斜睨她一眼,低嗯了一声,“过了。”

    她仰着脖子笑,真为他高兴:“恭喜你啊,如愿以偿了。”

    他没搭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寡淡,垂眼瞧着她:“我问你,是不是腻了?”

    “没有呢。”她说。

    他不说话,神情严肃。

    “好吧,有点。”她从他身上下来,恹恹地说。

    徐燕时不知道是笑还是生气,有点气急反笑地人又往后仰了仰,彻底拉开两人的距离。从图斯兰回来她就变得有点冷淡,可一亲上了,就又特别粘人。

    “是不是觉得在一起没意思,想分手但是又舍不得?”他直白且戳人地问。

    向园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又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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