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睨她,“你认识路吗?打算绕到天亮?”

    向园挣了挣,没挣脱,听他缓吐了口气,把烟掐了,“走吧,我给你指路。”

    ……

    半小时后,在徐燕时认真且严谨的指导下,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向园:“这哪?”

    “酒店。”男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是说来到了神圣的研究所。

    向园看着他从容淡定地解开安全带下去,半天没动,徐燕时过来轻敲了下车窗。

    向园不搭理,赌气似的在车里坐着。

    他没搭理她,径自去前台开了一间房,没一会儿,单手抄兜靠着立在酒店门口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房卡,向园没动,轰了轰油门以示抗议。

    紧跟着,手中的房卡换成了她的手机。

    被劫持了你就眨下眼啊。

    ……

    进了门,徐燕时把两台手机丢到桌上,边松开衬衫领口边对她说了句,“去洗澡,早点睡。”

    自己则去阳台抽烟了。向园没动,站在套房的客厅里静静看着他,他背倚着栏杆,取了支烟,低头吸燃。

    房间静谧,打火机轻轻地发出“嚓”的一声。

    男人随着吐出的烟雾,抬头,视线也随之落到她身上。

    他叼着烟,隔着青白的雾气,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热烈克制,压抑又深沉,像针一样,狠狠地刺着她。

    瞳仁比一般人黑,所以瞧上去总也冷淡。复杂的情绪,也比一般人多。

    向园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多瞧一眼,都觉得心悸,她收回神,心怦怦跳地跑去洗澡。

    结果越洗越热,氤氲的雾气也蒙上了眼睛,心跳更剧烈,像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在她胸腔里,不断发涨,最后涨到撑着她的胸口,完全喘不上气。

    下一秒,浴室门被人推开,厕所亮着红光,瞧不太真切,向园以为是被风吹开了,谁料,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立在门口。

    向园懵然看过去,徐燕时连衬衫都没脱,直接进来同她亲吻,任凭头顶的水浇湿了他的衬衫,温柔的水柱顺着两人紧贴的身躯像一条滑腻的泥鳅在他们的贴合的缝隙里穿梭,填补了两人心底的空虚。

    向园未着寸缕,缩在他怀里,男人身体滚烫,体温灼人,却很舒适,相比较身后冰凉的瓷砖,她只能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贴。

    今晚男人眼神里的侵占性更强烈,也冷淡,却勾着火,低头扣住她的后脑勺。

    徐燕时一边亲她,一边调大水柱,水流过边全身,他衬衫全湿,服帖地裹着他匀称结实的身材,勾勒出更紧实的线条,她视线模糊,被水流遮住,像蒙了一层细薄的纱雾,将他身形显得更朦朦胧胧。距离眼角最近的位置,是男人低头吻她的下巴颏线条,削瘦,流畅,倒是教她瞧了个一清二楚,心跳在这个雾气氤氲的浴室里,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跳动着……

    心下却没着没落的想:这样的男人,真的要么不碰,一旦碰上,怎么都吃亏,往后找谁都觉得没他有味道。

    他嘴里含了一口酒,一边亲她,一边撬开她的唇舌,缓缓将红酒度进她嘴里,旋即咬住她的唇,一滴都不让漏,手扶着她的后脑勺,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眉眼间都是调笑:“还喝么?”

    向园心神恍然地点点头。

    他一笑,拿起洗手台上的红酒,又喝了一口,下一秒,向园被他抵上冰凉的瓷砖,她忍不住搂紧他温热的身躯,大力汲取他的气息,唇不由张开,那红酒又再次全数灌进她嘴里。

    接连数次,见她脸上泛了点红晕,徐燕时才作罢。

    ……

    “我们这算什么?你一个要跟别人结婚的人,跟我这样,不合适吧?”他表情冷淡说。

    她意乱情迷,不想他停下来,开始胡言乱语:“分手炮?”

    那晚,直到凌晨四点,徐燕时还没放过她的意思,向园最后哭着滚下床,被人裹着被子抱回来,套了两层被子,男人身躯压在被子外,哄她入睡。

    等人睡了,徐燕时从床上下来,衬衫一套,就这么赤怀懒散地敞着,拿了包烟,到阳台上坐到天亮,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如破晓的光倾泻而入。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梁教授。

    梁秦醒来没看手机,是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发现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信息,他当下随即点开。

    怔了三秒。

    那堂课,教师格外静,头顶的风扇在不知疲倦地哗啦啦转。

    教室里是一股股难以消散的热风,窗外是夏日的蝉鸣,学生们都疲乏,却在那年夏天,瞧见了这个铁面无私的梁秦教授,在看了一条短信后撑着头,红了眼。

    -

    “梁老师,出于个人原因可能无法参加这次面试,如若未来还有机会成为您的学生或战友,打骂随意。但这次,向园需要我,我不能放下她不管。承蒙您跟师母厚爱,不胜感激。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抱歉。学生徐燕时。”

    第85章

    自那之后,两人有一周没见。

    向园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的没停过,没日没夜地跟股东开会,几位股东都是开朝元老,算是当年一同与老爷子打拼下这半壁江山,说话份量也比她重,向园自是不敢得罪,尽量都让着,忍着。

    可股东间的分歧意见也颇多,跟树杈似的,此消彼长,这边刚解决,那边又冒出个矛盾亟待解决。

    “我最近也没什么钱,十个亿,也不是开玩笑的。”

    一面容刚毅,双鬓斑白的老头,带着副金丝边眼睛,穿着灰色西装三件套,叫顾昌盛,说:“一个亿,大家拼拼凑凑可能兴许还有,十个亿真的上哪儿挖矿去让我?”

    “那是,一个亿您当然不在话下了。”向园也不点破,看着顾昌盛提点了一句,“我记得您前不久刚给您大儿子在澳洲买了个农场?还有上个月给小儿子在北京买的那套四合院怎么也得价值一个亿了吧?当然如果这是您的正当所得,我不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有让你们掏钱的意思,现在这种时候,再拖下去,我只能申请破产了。”

    顾昌盛不听威胁,游刃有余地跟她打太极:“说实话,小园,我们现在这把年纪了,考虑的风险肯定比你们多,这笔钱不是不愿意掏,是数额大,大家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这么多。”

    向园跟赖飞白互视一眼,淡声发问:“你能拿出多少?”

    顾昌盛笑了下,眼角的皱纹如刀一般锋利,说:“我有个前提,除非你把你爷爷手上的股份转一半给我,我拿出两个亿,这样我出任董事长。”

    算盘打在这,顾昌盛这是想趁火打劫彻底把东和变成他的。

    向园面上淡定,只说考虑下。散会后,人没走,只余她跟赖飞白还有家冕三人。

    三人表情凝重,眉头紧皱,连空气都肃然。

    光线从落地窗外射进来的,落下斑驳的光影,只余一室静谧。

    向家冕率先打破沉默,“顾昌盛是不是和杨平山联合起来故意想吞并公司啊?我真不信杨平山会就这么轻易离开他腐朽了这么久的老巢,他俩弄这一出,就等这一天呢是不是?”

    向园一身灰色西装,偏休闲,光线落在她身上,手腕白得透光,腕上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情侣表,表盘上的钻石在光线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似乎在发光。她默不作声,心情困乏地揉了揉太阳穴。

    赖飞白接话:“也不是没有可能,顾昌盛手里余钱肯定不止两个亿,就这几年他手里克扣的工程款,估计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向园靠在椅子上,打开面前的电脑,“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让顾昌盛把钱拿出来。还有,吕泽阳那边怎样了?”

    赖飞白说:“拖不下去了,我只说让他这个月底走。”

    “先让尤智接替他的工作,”

    赖飞白:“尤智毕竟不是计算机专科出身,跟吕泽阳还是差一大截。”

    “薛逸程呢?”

    “这不是那几个老头不同意。”

    “先让尤智学着,猎头那边找怎么样了?”

    “难找,吕泽阳这种咱们花了几年时间培养出来的,你上哪去找个跟他差不多的?而且真正厉害的,给他钱,他都不愿意来。我只能再托人从别的公司挖挖看。”

    话音刚落,桌上电话蓦然响起,

    向园接起来:“向总,有位叫梁秦的先生找您,说是您朋友的老师。”

    向园眉心突得一跳,忙把人请进来,“让梁老师到三楼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去。”

    梁秦在偌大的会议室等了片刻,随后听见高跟鞋在走廊里噔噔噔作响,一转眼,门口进来个漂亮精致的女人,梁秦心下有些怔愣,那疾风劲驰的干练样,像极了她母亲。他跟向园的见面次数并不多,大多都是有徐燕时在场,在他学生旁边,她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似的撒娇。

    这是第一次见工作上的她,这样一瞧,倒是跟他学生也般配。

    向园很客气,亲自给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礼貌地问他:“梁老师,您找我有事?”

    梁秦双手握着茶杯,笑容苦涩,不同于顾昌盛那阴险狡诈的模样,梁秦脸上都是被岁月碾磨下的痕迹,看上去柔和很多,他艰难地启了唇:“向园,本来不应该来找你,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也不想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尽管徐燕时以后若是恨我,不承我这份师生情,今天这话,我也一定要跟你说。”

    向园脸上笑容微僵,却仍是礼貌地说:“您说。”

    梁秦深深吸了口气,先是小声地问了句:“你公司最近是遇上麻烦了?”

    会议室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风一刮,窗外的树木沙沙作响,跟屋内的气氛交辉相映,衬得两人低沉的交谈声更显压抑。

    向园倒也没瞒,如实跟梁秦说:“确实遇到一点麻烦,徐燕时跟您说了?”

    ……

    门外,家冕刚接到一个电话,下来找向园,手刚扶上会议室的门把,听见里头传来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梁秦三缄其口,也不再转弯抹角,眼神也嘲讽:“他倒是跟我说了,不过他跟我说的是,他要退出韦德的面试。”

    向园一愣,“什么意思?为什么退出?”

    梁秦一脸的束手无策:“因为他觉得你更需要他。”

    向园整个人僵住,心口却热,又涨,“什么时候跟您说的?”

    “就上周三的早晨,给我发的消息。”

    自那次之后,两人没再见过,确切地说徐燕时消失了,向园找不到人,以为他在准备韦德的面试,也不敢多打扰他,然而他没有在准备面试?

    向园心头一凛,不知怎的,心突然慌乱,掏出手机要给他打电话。

    梁秦却说:“不用打了,他最近出国了。”

    “出国?”向园慢半拍,“他没跟我说啊。”

    “他应该是去美国了。”

    向园再抬头,发现梁秦眼眶微红,有些怨怪地看着她直言不讳道:“向园,我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能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一下,如果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就不要让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去为你守家业。人有多大能力就掌控多少东西,你如果没能力掌管好自己的公司,为什么要强求别人呢?徐燕时他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生命。”

    向园全然僵住,眼角的笑容也消散。

    门外,家冕攥着门把的手不断收紧,直到指尖都泛了白。

    树叶风沙声不断,屋内,梁秦似乎越说越激动,越发义愤填膺起来,每个字都跟针似的,狠狠扎在她身上:“爱一个人,应该是互相忍让,互相付出,而不是他一味地为你付出,你又为他做过什么?说实话,我一开始挺喜欢你的,觉得你挺懂事的,但是现在,我发现你跟你的母亲一样冷血。”

    向园脸色愈渐惨白。

    梁秦似乎也意识到话语里的不妥,咳了声继而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错过,是不会有下次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进研究院,所以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放弃,距离最后一次复试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我等你们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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