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泽狐疑于齐雅的失态,闻声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开,他看向来人,扯了扯唇角:“原来是司叔,真巧。”

    而江凛在看到对方时,有瞬间的恍惚。

    心跳从未如此快速,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欣喜,不是惊讶,而是惶恐。

    “莞夏动了场阑尾炎的手术,我和她母亲来看看她。”司振华说着,看向一旁江凛,稍加打量,问:“这位是……?”

    “a院外科主治,江医生。”贺从泽言简意赅,随即侧首向江凛介绍:“这是司总和令正。”

    江凛迅速恢复状态,对二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齐雅抿着唇,看着江凛的眼神复杂难辨。

    “原来这位就是江医生。”司振华轻笑,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从容模样,他伸出手,“年纪轻轻就有精湛医术,江医生真是厉害。”

    心里虽排斥,但出于礼貌,江凛还是同他握了握手,淡声:“过奖了。”

    齐雅暗中观察自己丈夫的神情,见他毫无异色,想必是没有认出江凛,她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也是,毕竟长相早就淡忘了……

    就在几秒前,江凛也是这么想着的。

    她不愿意和这两个人多做纠缠,本想迅速脱身,谁知两手交握的瞬间,她登时察觉出些许异样。

    江凛浑身巨震,抬眼看向司振华,恰好撞进他眼底的讥讽不屑。

    在只有她能瞧见的角度,男人唇角上挑,冷意乍现。

    是了——他怎会认不出她?

    江凛瞳孔微缩,随即她不着痕迹地蹙眉,将手放开,退后稍许。

    贺从泽适时侧了侧身子,刚好挡住司振华看向江凛的视线,他开口,不疾不徐道:“司叔,我还等着江医生替我处理伤口,先失陪了。”

    司振华嗯了声,对他笑笑:“好好养伤,我们也回去了。”

    双方就此别过,齐雅在离开前回首瞥了眼江凛,无声握拳。

    -

    a院某单人病房内。

    司莞夏望着低头给自己打点滴的小护士,若有所思。

    寂静中,她突然开口发问:“护士小姐,我听说a院外科来了个很厉害的新人?”

    “嗯?是呀。”小护士没想到司莞夏会问这个,愣了愣道:“司小姐说的是江医生吧,她真的很厉害呢,工作态度也很认真。”

    “是嘛。”司莞夏意味不明地啧了声,忍着心底不快,摆着笑脸继续问:“我倒是听说她了,空降a院就是主治医师啊?”

    “对的,江医生是上面特意高薪聘请过来的专家。”

    司莞夏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心里再怎么骂江凛一千遍一万遍,她面上始终不曾显露半分负面情绪。

    “那真是很厉害了啊,她那么年轻。”司莞应和了声,佯装不经意般地提起:“那你知道江医生原来是在哪里工作吗?”

    对于司莞夏的意图,小护士并未多想,她只思忖半晌,回答道:“唔,我只知道江医生是s市人,她大学和工作都在那里。”

    得到了最需要的消息,司莞夏便以自己想睡觉的理由,迅速遣走了小护士。

    待房门关上后,她忙拿过自己的手机,给通讯录中的某个人发去一条短信——

    【喂,你不是在s市混得不错吗,帮我查个人。】

    -

    时间截止在江凛把贺从泽按在办公室座位上,二人始终没有任何对话。

    江凛断断续续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贺从泽就这么看着她出神。

    他鲜少没有聒噪,垂着眉眼,眼神平淡地看着她。

    江凛脑中乱七八糟一片,她强迫自己回神,心想这才刚要上班,状态绝不能糟糕。

    手边还有个麻烦鬼,她按了按太阳穴,随即去拿来了医疗箱,展开放在桌上,从中拿出需要的工具。

    贺从泽早已自觉脱掉外套,只剩一件黑衬衫,右肩处颜色深重,江凛也看不出伤口究竟多严重。

    她抬眼看他,他亦好整以暇地同她对视。

    几秒后,江凛发现这男人没有丝毫自觉,不禁蹙眉:“脱衣服。”

    贺从泽很是虚弱地示意肩头,“我受伤了。”

    江凛放弃同他扯皮,干脆利索的在他身前单膝蹲下,伸手去解衬衫纽扣。

    从喉结处,一路向下到腹部。

    贺从泽想不到她当真会亲力亲为,短暂怔神后,他的视线便紧紧锁着那双手——

    柔润纤细的指尖搭在玄色纽扣上,轻扣轻启间,白皙与暗色产生鲜明对比,直晃人眼。

    而她动作虽谨慎,但还是无可避免的与他有肌肤接触,不过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殊不知这似有若无的触碰,却更易勾起他某种欲望。

    贺从泽太阳穴隐隐作痛,本来是抱着调戏江凛的想法,谁知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江凛本来清心寡欲,然而越向下越不自在,她愈发觉得太过暧昧,蹙眉正要开口,手却已经被人握住。

    “算了。”贺从泽有些难受地开口,嗓音莫名低哑:“还是我自己来吧。”

    江凛瞬间明白什么,收手同他保持安全距离,眼睁睁看他三下五除二将衬衫脱下丢在一旁。

    江凛:“……”

    说好的受伤不方便动弹?

    她已经习惯贺从泽的睁眼说瞎话,上前用酒精棉在他肩头伤口处消毒,只是开裂了一个小口,不算严重,但牵扯到皮肉定是不会好受。

    贺从泽一声不吭,呼吸平稳,闲散地盯着她看。

    江凛被他那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舒服,她拧眉,边替他处理伤口边问:“你一个劲看我做什么?”

    贺从泽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

    “有情绪。”他淡淡道,“还是负面的那种。”

    话音落下,江凛手下动作停顿,半晌她垂下眼帘,轻声嗤笑。

    也是,他这么有眼力见,想必肯定看出了方才的猫腻。

    江凛不遮不掩,十分干脆:“我不太想说。”

    “我也没打算让你说。”贺从泽瞥她,“就是有点烦躁。”

    “理由?”

    “我记得我说过。”他却答非所问,道:“我想看你有人情味的那天。”

    江凛有点印象,手底下正做着最后的包扎,“所以?”

    “今天的确看到了。”他嗓音清淡,却没什么情绪,“但是江凛,我再也不想看你那副表情。”

    那时,她整个人压抑的颓然仿佛撞开了出口,各种复杂的情愫纷至沓来,卷上她眉眼。

    江凛平日寡淡惯了,贺从泽竟无法想象到,她也会有如此失魂的模样。

    他不知道江凛和司家究竟有什么故事,她不说他便不问,但他看到江凛为这件事费神,他就没来由的开始烦躁。

    “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探索那些你不愿回忆的东西。”贺从泽侧首,攥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但对于你的痛苦,我做不到不管不顾。”

    话音落下。

    江凛第一次主动错开眼神,她恍若未闻,专注于打绷带,并未给予任何回应。

    “我也不是逼你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知道我还没那资本。”贺从泽倒有自知之明,无所谓她有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在听,“但你有情绪或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和我说。帮助并非施舍,你过分自负才是对自己的不珍惜。”

    他一番话讲完,江凛敛着眸,不语。

    半晌,她才干巴巴挤出来一句:“就说你啰嗦。”

    贺从泽见她这样,就知道是听进去了,他弯唇,心情总算晴朗起来,捞过自己的衬衫穿上。

    “你今天上什么班?”他问她。

    “夜班。”她心知他所想,及时补充:“你不用来,我下班后要去吃夜宵。”

    “我陪你。”

    江凛闻言眯了眯眼,看向他,“我吃的东西,你那玻璃胃可能受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贺从泽笑得明媚,“我不介意让你栓住我的胃。”

    和行走的情话大全没什么可多谈的,江凛下了逐客令,便去忙工作上的事了。

    她接连休息了这么久,早有一堆事情等待处理。

    贺从泽不多打扰,整整衣襟后离开,下次见面又该是晚上了。

    坐进车内,贺从泽手指搭上方向盘,才想起公司里的事已被他处理利索,接下来的时间好像没什么事可做。

    自从来了个江凛,他丰富的娱乐生活便就此决断。

    贺从泽垂眼摸出烟盒,烟是江凛方才买的,牌子虽一般,却是较好上口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他想了想,觉得大抵不是。

    点上烟,他抽了口,莫名觉得有些头痛。

    江凛的身世,以及她和司振华的关系……

    贺从泽隐约有个猜想,可实在荒谬,他没有深想。

    ——算了。

    他轻捻香烟,将脑中那些念头清空,念起许久不曾回家,他拿出手机来打算给贺云锋打个电话。

    谁知还没点开通讯录,助理的来电便挤了进来,贺从泽皱了皱眉,接起:“怎么了?”

    “小贺总,你上网了吗?”

    “股票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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