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二十分钟后。

    沈亦欢坐在金碧辉煌的宴客厅内,妈妈坐在她旁边,对面是另一个妇人,同样是贵妇打扮,她旁边还有一个座位,人还没来,空着。

    贵妇人盈盈笑着:“你就是亦欢吧,经常听你妈妈提起你呢。”

    “阿姨好。”沈亦欢笑笑,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那儿子也太不守时了,我之前还听他提起过你呢,说你长的可漂亮了。”

    沈亦欢愣了愣:“您儿子认识我?”

    “跟你一个高中的,不过好像比你大一届,他叫许贺,你认识吗?”

    许贺……

    沈亦欢从前的狐朋狗友之一,在她高一的时候,许贺高三,极草,挺有名的,换女朋友的速度很快。

    那时候他们关系还算不错。

    沈亦欢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认识,他比我大两届。”

    妈妈在一旁笑道:“那正好,两孩子以前还认识,也算是缘分,肯定有话聊。”

    等了一阵许贺也没到,许母起身去外面打电话。

    宴客厅大门关上,厅内只剩沈亦欢和妈妈两人。

    妈妈说:“这许贺是许家独子,刚刚出国回来不久,许家这企业以后也肯定是全部交给他的,我看过他的照片,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们既然以前就认识,这次就好好把握机会。”

    沈亦欢听明白了,她喝了口水:“妈。”

    她脑袋转回去,对上妈妈的眼睛,笑了一下,“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东西?”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以后着想?我给你找的这个许贺哪里差了?论家世、年龄、外貌都没有什么配不上你的,沈亦欢,你别每天还这么高傲的看不上任何人,今时不同往日了懂不懂?你爸都死了多久了!”

    “我高傲。”

    沈亦欢声线很低,压着岌岌可危的烦躁,“妈,你对许贺了解多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这么说,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我知道这孩子花心,我也了解过别人对他的评价,但这重要吗?亦欢,一段婚姻中,绝对忠诚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更应该抓住它能带给你的所有利益,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理想化,现实一点,一会儿许贺来了,你可别摆出这脸色来为难人!”

    沈亦欢没说话。

    把脑袋偏向一边,她觉得自己眼皮都是滚烫的,可眼底却一片干燥。

    她被各种各样的委屈、不堪、屈辱覆盖。

    沉默许久,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拔高的女声尖利又气急败坏,她瞪着沈亦欢,厉声问,“是谁?”

    “陆舟。”

    “是干什么的?”

    妈妈从前就没关心过她,自然不知道这陆舟从前跟她的事。

    “军人。”

    妈妈皱了下眉:“本地人?”

    “嗯,现在在新疆。”

    妈妈没说话,眼神冷下来,最后鼻腔里哼出一声莫名的嗤笑:“沈亦欢,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吧……”

    她还想再训,厅门热热闹闹的打开了。

    许贺一身笔挺西装走进来,和从前没怎么变,人高腿长,还是记忆中那张脸,挺帅的,一双桃花眼。

    妈妈在桌下拉住沈亦欢的手,压低声音警告:“你把这场饭局弄糟试试。”

    许贺大步朝沈亦欢走来,张开双臂:“樱桃。”

    沈亦欢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学长。”

    她只伸手,许贺还张着双臂,动作顿了顿,由拥抱改成握手。

    “你看这两孩子,我还以为就互相知道呢,原来是旧相识了。”许母笑着说。

    吃饭的过程沈亦欢都没怎么说话,无非是问一句答一句,最后还落了个文静的评价,许贺就坐在对面笑,他倒是自如,一会儿给沈亦欢夹菜,一会儿又是主动搭话。

    倒是把两边的妈妈都哄得开心。

    吃到最后,许母和妈妈随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让他们俩可以自己交流。

    沈亦欢原本也想走,刚站起来就直接被妈妈按了回去。

    她们一走,宴会厅就静下来,只剩下沈亦欢和许贺。

    刀叉在餐盘上切割碰撞传出细微的响声,惹人烦躁。

    许贺笑了笑:“我昨天听我妈说今天一起吃饭的是你还吓了跳,以为是同名呢。”

    沈亦欢没说话,连笑都懒得笑。

    许贺放下叉子,手交叠搭在桌子上,人向前靠过去:“你说这也是巧,当初我就挺喜欢你的,你不屑一顾,现在都坐在这相亲桌上了。”

    沈亦欢抬眼,神色不变的直视回去。

    “许贺,嘴放干净点儿,我都闻到味了。”

    许贺抬眉,挺新奇的侧了侧头:“哟,这性子还是没变啊,比你爸刚出事那会儿有意思多了。”

    沈亦欢面色冷下来。

    许贺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刚牵上沈亦欢的手,就被她毫不留情的甩开。

    他也不在意,双手揣裤兜,懒散的靠在桌子边,倾身靠去,和沈亦欢挨的极近,四目相对,沈亦欢的双眸冷到冰点。

    “要不你跟了我,我对你好,嗯?”

    沈亦欢捏着高脚杯的手用力到发白。

    门“哐”一声打开,撞在墙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揪着许贺的领子直接往后狠狠一掼。

    熟稔的味道让沈亦欢没看到来人就直接鼻酸,陆舟就站在他旁边,可以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所有的伪装终于在此刻产生了裂隙。

    陆舟不在,她就没有靠山,她需要不动声色的穿戴起盔甲,伪装成刀枪不入的坚强模样,才能不被那些难听的话击倒。

    她的确骨子里骄傲,不愿意让人看见她难过受伤的样子。

    陆舟除外。

    沈亦欢慌忙站起来,紧急抓住了陆舟的袖口,指节用力,经络都凸显,那些慌张的气愤的无奈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陆舟声线冷硬,一字一顿的,咬字咬的利落干脆:“你算什么东西,用的着你对她好?”

    许贺被摔到地上,看到陆舟也怔了怔。

    他当然见过陆舟,以前沈亦欢和他们一群人去网吧酒吧台球室一类地方时,偶尔就能看到陆舟站在她旁边。

    可他也听说,两人早就分手了。

    “陆舟?”他就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懒散纨绔样,“你还喜欢她啊,知道她今天来干什么的,相亲,懂么?”

    许贺嗤了一声,勾唇,“你是她养的一条狗么,这么护着她?”

    沈亦欢察觉到陆舟握着她的那双手瞬间收拢,眉眼间充满戾气与狠色。

    她偏头,开口有点惶急:“我没有。”

    陆舟没说话,也没看她。

    沈亦欢瞬间有点心慌。

    许贺笑了笑,又说:“这顿饭,说的好听点是相亲,难听点,不就是你妈想把你卖给我吗?”

    陆舟松开沈亦欢的手。

    她心口一跳,抬眼望去。

    陆舟大步走上前,在许贺面前站定,弯腰,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拽起来,随后猛地屈膝,狠狠在他小腹上重磕一记。

    那力道重的沈亦欢都下意识闭了下眼,许贺已经呻吟着捂着小腹蹲下去了。

    陆舟在他面前蹲下,神色狠戾。

    “我是她养的狗?”

    陆舟臂膀的肌肉紧绷着,竟然还笑了下,语调无所谓的开了口,“打狗还看主人,你这打主人还想狗不咬你么?”

    许贺痛的说不出话,呼吸都在颤抖。

    陆舟起身,重新拉起沈亦欢的手:“走吧。”

    “等一下。”沈亦欢脚步一顿。

    她拎起红酒杯,直接往许贺脸上泼。

    “许贺,这杯酒,是为了三年前你说的话泼你的。”沈亦欢又拎起一杯,泼了,“这一杯,是因为你今天的话。”

    ——

    三年前,沈傅出事不久。

    沈亦欢对这个世界有多残酷的第一课,就是许贺教她的。

    那时候很多的狐朋狗友都不再联系她,或者只是不轻不重的随口安慰几句,只许贺,主动去找了沈亦欢,对她说了一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话。

    他递给她一张卡,说。

    “樱桃,这里的钱可以给你救急用,不过你得跟我睡一觉。”

    沈亦欢觉得自己真是眼瞎的可以,还一直把许贺当朋友,许贺那换的极勤快的女朋友有一半沈亦欢还见过。

    她甚至在那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许贺对她存了这种心思。

    ——

    陆舟扯着沈亦欢的手腕走出大厦,冷风急迫的朝他们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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