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愁眉不展,姜听晚也犯起了愁。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也没关系,到了海南那边找到主办方之后就能够安顿下来,完全一个人的两段路也就只是从阮县转车到临市,再从临市到海南的飞机这两段而已。

    但是她爸她妈一点儿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仿佛只要她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就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离着比赛开始的时间还有两周,姜听晚见自己爸妈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想了个办法。

    她敲开了隔壁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姜听晚站在门外,小手捏住自己的袖角,抬起眼眸来,看见来开门的是蒋鹤洲,心下一松,手指松开自己的袖角,转而去拉住了蒋鹤洲的袖子:“你跟我出来。”

    蒋鹤洲半截袖子往上挽着,她的手着急地往他的小臂上抓,真下了手了,却只抓到了一片肌肤的温热触感。

    蒋鹤洲被姜听晚有些急躁的动作吓到,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瞄了她一眼。

    她好像出来得太急,身上穿着的还是在家常穿的丝质睡衣,睡衣布料熨帖,贴着她的身体曲线,颜色又是柔和的粉色,衬得她眉眼清甜,一双眼睛倒是湿漉漉的,流露着几分胆怯与不自然。

    再看到姜听晚触电一般缩回手指去,蒋鹤洲倒是恍然间悟了什么,把自己挽上去的袖子拉了下来,往前伸了伸胳膊:“这回能拉住了。”

    姜听晚缩回来的手指又伸了回去,拽着蒋鹤洲下了楼。

    到了一楼,她钻进了黑暗的楼道里,一边说道:“你跟上我,动作快些。”

    蒋鹤洲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

    妈的,脸疼,还不是梦。

    他走过去的脚步有点飘,刚一走到黑暗的楼道尽头,“啪”的一声,楼道里的灯突然间开了。

    灯泡瓦数不是很高,微暗的灯光却依旧很是扎眼,蒋鹤洲颊上那点不清不楚的红意被灯光一照,瞬间清晰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一亮堂起来,蒋鹤洲那点绮丽心思也就没了,缓步跟上姜听晚的步子,看着她打开她家地下室的门,他的眉心一跳一跳的,消退下午的心思有死灰复燃之势。

    “你来找我做什么?”姜听晚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稍微往下弯了弯腰,睡衣的布料太过柔顺,顺着她的肩线往下落,蒋鹤洲的目光猛地躲开,往地面方向扫着,钝钝地吸着气。

    “等等再说。”姜听晚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她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把蒋鹤洲推了进去,关门的时候还做贼心虚地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见楼道里没人,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没人看到。”

    蒋鹤洲坐在了姜听晚常在地下室自习的那张书桌后,他的手掌掌心压住了自己的膝盖,看着面前纤细却也袅娜的背影,掌心压着膝盖,越来越用力,压制住自己血管里四处窜流的躁动。

    上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他的心里就常常出现这种躁动,有些东西已经唾手可得,伸一伸手就能够得到,压抑等待的时间又足够久,却还要继续再等一些时日,心里如何能不焦躁?

    姜听晚迅速给自习室落了锁,转过身来看着蒋鹤洲,开口就道:“蒋鹤洲。”

    蒋鹤洲觉得自己应该挪开目光,却又不舍,还是看着她:“我在这儿。”

    “帮我个忙。”姜听晚想到近来自己的处境,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这一拽,手指上竟然多了一根细细软软的长发,她震惊地睁圆了眼睛,看着那根掉落的头发,吐槽了一句,“我已经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头都秃了……”

    头秃怎么可能头秃?蒋鹤洲朝着姜听晚脑袋看了一眼,一头乌黑的头发像是春日泉水一般,柔顺地披在她的肩上,这根本算不上头秃的。

    但是……睡不着觉来找他帮忙……蒋鹤洲的坐姿越来越不安分,话却脱口而出:“帮,一定帮。”

    他勉强正了正衣襟,扫了扫衣角,正襟危坐的模样混像是个格外正派的正人君子:“你继续说,想让我帮你些什么?”

    第61章 补更3

    心里头绮思不减,不过面前女孩说的话却很快让蒋鹤洲脑袋里的绮思全部跑了个干净。

    “我爸妈担心我一个人去海南比赛,一直担心,我觉得我一个人去坐火车坐飞机都没问题,所以想让你帮忙去骗骗他们,我去告诉他们这次学校不止我一个参加这次决赛,你也会去,你能帮我圆圆慌吗?”

    姜听晚的目光显得格外真挚。

    蒋鹤洲却是猛然一愣,紧紧压住膝盖的手掌突然松开,像是考虑了一会儿,其实是在缓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失落,良久之后才自嘲笑着,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姜听晚跟着笑了,眼睛弯得像是小月牙:“就知道你会帮我。”

    蒋鹤洲仍是笑着,倒是为着自己方才脑补出来的东西哭笑不得,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调侃道:“还不是为了让你睡个好觉。”

    ……

    不得不说,蒋鹤洲坑蒙拐骗的本事一流,在姜听晚还没和自己爸妈打招呼的时候,蒋鹤洲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她本来还在忧愁着要怎么和爸妈撒谎说这件事,却在吃晚饭的时候,率先听到自己爸爸颇为高兴地提起,说比赛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去,既然不是一个人,他们也不是非要跟着了。

    事情解决得太过容易,姜听晚心里清楚功劳都是蒋鹤洲的,当天晚上就给蒋鹤洲发过去了消息道谢。

    他的头像却一直是灰的,再想想蒋鹤洲这些天的状态,姜听晚就觉得有些奇怪。

    他上次月考的成绩很好很好,出人意料的好,都挤进前五十了,按着姜听晚猜测的,她觉得蒋鹤洲和蒋妈妈都应该会很高兴,但是蒋鹤洲似乎熬夜的程度又重了,整个人的状态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出来是在紧绷着,而蒋妈妈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她能遇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仿佛隔壁,就只剩了蒋鹤洲一个人住着。

    蒋鹤洲不说,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却控制不住地在闲暇时候,多想一些事情。

    要出发去海南的日子很快到了,离开的那天是周六上午,姜听晚怕露馅,没敢让自己爸爸把她送到火车站,而是选择了独自一人做公交车来到了火车站。

    没有真正走上路的时候,觉得所有的事情她一个人都能应付过来,真的上了火车,拖着行李箱四处避让着其他乘客往前走的窘迫,以及往行李架上抬行李的艰难,都让姜听晚开始觉得旅途没有她原本想象得那么美好。

    再加上她虽然只离开不到一周的时间,但是姜妈妈俨然把她这次出行当做了一次长途旅行来看待,行李箱里塞满了她喜欢吃的坚果罐头,虽然行李箱不算很大,倒是蛮重的,姜听晚身板小了点,拖着行李箱上下台阶的时候,更是不太容易。

    等着终于坐上了飞往海南的飞机,姜听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爸妈分别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就把手机关机,小心收到了包里,戴上眼罩,打算在飞机上补眠一会儿。

    从阮县到海南的距离还是太远,即使是坐飞机,算上这次航班中间经停的时间,也要七八个小时。

    姜听晚今天到机场之前,已经换乘了三种交通工具了,现在稍微也有点疲惫了,打算先补眠一会儿,然后再起来,看一看自己为英语竞赛准备的知识点。

    眼罩刚罩上没多久,她的脑袋后面忽然被人塞过来一个软软的头枕,姜听晚没多想,以为这是航班上工作人员的服务,坦然地枕上去之后,眼罩也没摘,说了声“谢谢”。

    她选的位置临窗,这张机票还是蒋鹤洲帮她订的,姜听晚对于坐那儿没有太大要求,临窗不临窗对她来讲都无所谓。

    头枕一垫上,她很快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一个人。

    姜听晚还是没摘眼罩,她现在很是疲惫,眼罩笼下来的一片黑,让她的睡意更深了。

    她记得自己在上来之前查看过航班供应午餐的时刻表,觉得自己补眠到那个时候就差不多,就算睡过了也没什么,最晚在经停的时候也能醒过来,心里把所有的特殊状况都筛选了一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漏洞之后,姜听晚终于坦然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却不是在供应午餐的时候,也不是在飞机经停的时候,而是中间不知是什么时刻的某个时间。

    她脑袋后面枕着的头枕落到了腰际,有人正在往外拿着那个枕头。

    这人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仿佛是从正面将她拢抱在怀里一样。

    这种姿势让姜听晚几乎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伸出没被抱住的右手,将自己的眼罩推了下来。

    乍然涌进瞳仁的光线有些耀眼,姜听晚只看清了眼前人大体的轮廓,刚睡醒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这人的冒犯,竟是立刻将自己的脑袋砸了下去。

    那人抽痛地“嘶”了一声,姜听晚听着他的声音,倒是一点点回过神来了。

    “蒋、蒋鹤洲?”她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知道是我还撞上来。”蒋鹤洲被砸到下巴,手还环在姜听晚的身后,帮她把头枕移到正确的位置,抽不出手来抚慰抚慰自己正一阵阵痛着的下巴,等到终于把头枕放好,他才收回手,先捏了姜听晚的脸颊一把,才嘟嘟囔囔地说道,“脸是软的,脑袋怎么这么硬,撞得我下巴疼。”

    姜听晚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羞赫,却着急地先问蒋鹤洲:“你怎么跟上来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谁规定我不能在这儿了?”蒋鹤洲伸了伸脚尖,想翘起二郎腿,却因为空间有限,又把脚落了回去。

    即便翘不起二郎腿来,他也还是一副拽了八百的大爷模样。

    “你又没有要参加英语竞赛。”姜听晚的视线落在了蒋鹤洲面前的小桌上,仅能摊开一本书的小案桌上,被他放上去了一本厚厚的五三,顿时显得那个小案桌有些不堪重负,她有些想不通蒋鹤洲现在的行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趟飞机上?”

    “我上天来学会儿习。”

    “……”还真是皮得上天了。

    蒋鹤洲见姜听晚一脸无语,也不再逗她了,正儿八经地说道:“也不是,我是给你订票不久之后,看见这次航班降价降得厉害,就随手订了票。”

    见姜听晚像是不信,他更是轻笑了一声:“不然以你爸的紧张程度,我不把自己飞海南的机票购票截图给他看,你以为他会信。”

    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倒是高了许多,不过这也让姜听晚眉心皱了一下,她立刻跟到:“那你告诉我你订票花了多少钱,我把机票钱给你。”

    脑门被人用极其亲昵的动作敲了一下,蒋鹤洲的含着笑的话在她的耳边浮起:“我可没几个钱,这机票就算便宜了,也花光我全部家当了,你可别拿着钱算,你拿着这些钱对我来讲意义多大来算,好好算算,我这把全部身家都打进去了,你该怎么赔我?”

    第62章 062

    “耍赖。”姜听晚一听蒋鹤洲这意思,就知道他不打算把具体多少钱告诉她了。

    “还偏就赖你身上了。”

    蒋鹤洲说着扭过身子,朝着姜听晚这边压了过来,姜听晚本来垂着脑袋正嘟哝着,身前笼下来了一道阴影,顿时让她呼吸微滞。

    眼看着蒋鹤洲越靠越近,她却像条咸鱼一样,僵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

    脸侧擦过一道温热,蒋鹤洲的手臂绕过她的腰,细腰款款,他轻轻松松就将她的腰揽了起来,另一只胳膊伸到她的背后,将那个靠枕挪高了些。

    “老实待着,别乱动。”

    嗓音清澈如风,气息却有些温热地环绕在姜听晚的耳尖,她耳后刚擦上一点红,蒋鹤洲的身子就撤开了。

    侧过脸来看他,她脸上发烫,他却神色如常,这叫姜听晚迅速又将头偏了回去,问道:“现在几点了,还有多久供应午餐啊?”

    她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十几分钟。饿了?”蒋鹤洲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来了几袋饼干,一边递给姜听晚,一边颇为不悦地说道,“来的时候我忘了液体没法带上飞机,几瓶酸奶都托运了,到时候下飞机再给你。”

    姜听晚这会儿看着蒋鹤洲递过来的饼干,倒是也忽然有些饿了,接了过来,刚撕开口儿,蒋鹤洲的脸又凑得近了些。

    他一手托着腮,微微侧着脸看着她,鬓发的头发细碎张扬:“睡觉得我伺候着,吃也还是吃我的,还是没想好怎么补偿补偿我?”

    睡觉得他伺候着,吃也是吃他的,这话怎么就……这么骚包呢?活像她是他养着的小白脸,可她又没求着他来。

    姜听晚伸手将饼干袋子的口儿扯得大了些,拿出一页饼干,直接塞进蒋鹤洲的嘴里。

    堵住了他的嘴,也免得他再胡说八道些什么,万一待会儿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噎死的还得是她。

    蒋鹤洲倒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塞他一口饼干,他一向不是很热衷于甜食,这在机场快捷超市随手拿的一袋饼干,味道倒还算是不错。

    嚼了两下,唇齿间都是甜的,甜的嗓子眼里发齁,他笑了笑,拧开了飞机上矿泉水的盖子,却没自己喝,放到姜听晚面前,一边说道:“你吃我一顿,然后喂我个几千几百口,叫我饭来张口,倒也不错,我好像也没亏着什么。”

    姜听晚狠狠瞪了蒋鹤洲一眼。

    这学期他成绩好了,倒是也能耐了,说起话来也少了一股子糙味,看他安静看书的模样,倒还真像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学究,只是一开了口,听着他话里头的意思,还是过去那个糙的,满口的道理,都是在蛮不讲理。

    蒋鹤洲瞧着她目露凶光,却越显得一双星眸炯炯,忍不住笑容更深:“不急不急,慢慢来就好,不过账早晚都得算干净的,你记性不错,好好记着。”

    姜听晚别开头不去看他了,瞧着外头缱绻连绵在一块儿的厚厚的白色云层,玻璃窗上却影影绰绰倒映着蒋鹤洲朝向她这一边的脸,姜听晚看着看着云,目光很快就又被玻璃窗上蒋鹤洲的倒影吸引了过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蒋鹤洲都不是个会吃亏的,他说叫她好好记着,他自己肯定也会把他自以为她欠他的,都好好记在心里的,拿个小本子写下来都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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