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询问孩子,言辞说不上多迫切,可满满的关心让人无从忽视。

    提出离开是在回去的路上,虽已猜到,但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快。

    慕泽楷稍稍沉默后,终难掩不舍的问:“什么时候?”

    “后天吧。”慕槿歌靠着椅背,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街灯……

    八点多,正是帝都夜生活的开始。

    路上行人不断,大街上更是车辆往来川流不息。

    升起的车窗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噪音,也一并将所有人都隔绝出她的世界。

    “明天我想去祭拜一下外公外婆,还有……爷爷。”

    略微沉吟过后,慕槿歌终究唤出了那两个字。

    慕泽楷眼底猝然欣喜翻涌,如若不是正在开车,这会他怕是会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

    虽然爷爷在世时未曾如愿的听到她唤自己,但如今她愿意叫出这样一声,爷爷在天上看着也该瞑目了。

    “好。”他喑哑了嗓音,是感动更是对她的感激。

    “需要我陪你吗?”在她面前,他从不会替她做决定,多是询问。

    就好比此刻,无论内心多想陪着,但出口的话都是极为尊重她的意思。

    慕槿歌这次拒绝了,她说:“没关系,我知道路。”

    一句话,猝然让这个就算面都父母离异,面对人生过往众多喜悲都不曾落泪的男人红了眼眶。

    那样的话,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却不是得意和兴奋,而是在寻找回家路途时饱经磨难后的尘埃落定。

    慕泽楷觉得自己的心病了,它会因为眼前神情淡然雅致的女子一句话或一个字而疼上许久许久。

    ……

    第二天,慕槿歌独自前往拜祭去世长辈。

    她先去花店买了三束花,又去糕点屋挑选了几盒糕点,方才前往墓园。

    她是自己开车的,开了慕家老宅最不显眼的一辆。

    一路安静,靠着导航找到了墓地。

    这里曾来过一次,慕世勋下葬的时候。

    昨天,也从赵爷爷的嘴里得知外公外婆也同葬在这里,只是找起来花了一点时间。

    墓地应该是有段时间没人过来打理,石碑上蒙上了一层灰。

    她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到一边,有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纸巾仔细的擦拭着。

    待灰尘被擦拭干净,方才从三束花里挑选了两束放到墓碑前。然后又摆了几分糕点,全都是慕老爷子与慕老太太爱吃的。

    这些也都是从管家嘴里得知。

    东西摆好,点燃蜡烛,慕槿歌这才双手合十捧着三支想双膝跪地,点燃,对着墓碑便是三磕头。

    将香插好,她像是跟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般缓缓开口,“几次前往帝都却没能来看你们,是槿歌不孝。”

    她看着墓碑上男女的照片,与昨天在相册上看到的要模糊许多。

    经历风霜洗礼,男女眉眼本该难以辨认,但她过来一眼就认了出来。

    分明昨日才是第一次见,而且照片时间相距很大。

    但血脉亲情中有一种叫做心心相印。

    “外公、外婆,忘记自我介绍,我叫慕槿歌,我母叫慕语,是你们最小的女儿。”抬手,轻抚墓碑照片,她浅浅微笑,“你们放心,我母亲还尚在人世,老天厚待并未让她提早与你们相聚。你们别怪她多年狠心,不曾回来。她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她在笑,可那笑太难看。“日后,如若槿歌不能再来探望,她会带着槿歌的心意一同前往。所以,这次你们一定要继续保佑她庇护她。”

    “听赵爷爷说,你们最爱吃锦香楼的糕点,我挑了几样,也不知和不和你们的胃口。”

    说着已经将糕点摆放好。

    三叩头后,她便索性侧坐在墓碑前,诚意并非由叩跪时间长短来计算。

    她也从不执着于此,她的心意带到就好。

    所以,如若这个时候有人上山祭拜就会看到这样一副光景。

    时年24的女子,穿着黑色长裙,长发随意松散的编织在侧,不施脂粉,探手间唯有腕间莹润玉镯隐现,她不羁洒脱,并未因为这里是墓地而露出半死害怕,席地而坐,唇瓣开合,似在说着什么……

    有风吹来,拂过面颊,带动松动的发丝,女子葱莹指尖微微撩拨,有光落在她的肩头,摇曳与世隔绝的超凡脱俗。

    慕槿歌说了许多话,仿佛要将过去没说的,日后可能无法说的都说出来。

    她对许多人都有话说,却在驻足慕世勋墓前沉默了下来。

    花束糕点摆好,与对待慕老爷子他们一视同仁,唯一不同的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站了许久,知道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似才拉回神智。

    离开前,终究是伸手轻触了下墓碑上眉眼鹰隼的照片。

    转身离开,当手机再度响起,她方才不急不慢的接通,不待对方开口,已经率先出声,“让人跟了我一路确定我没带任何人呢?”

    电话那端的人似没料到她开口会是这样一句,一时沉默。

    而正是这沉默时间,慕槿歌嘲弄开口,“幕言,用我换我母亲,这个买卖你应该会满意。”

    第1191章

    慕槿歌听着无线电波传来的骤然一沉的呼吸声,眉眼冷意更深。

    嘴角的弧度也早在接通电话的瞬间系数敛去。

    “慕槿歌,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那边身份被拆穿,索性也不再故作神秘,直接抽了变声器开口。

    慕槿歌步伐平稳的下山,眉眼戾气遍布,握着手机的手几乎要将其捏碎,可出声却仍旧是一派平静淡然,“幕言,你我早就该做个了断。如今你最大的敌人是我,而非我母亲。”

    “她忘记所有又看不到,如同一个废人,在与不在于你跟你的孩子都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所有的一切都被我夺走了的,你汲汲营营几十年的家庭是我毁掉的,你真正该复仇的对象是我!”

    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在幕言本就遍体凌伤的身体再添新伤。

    “二十多年前,你人生最大的污点是丈夫婚内出轨,而我就是那个证明你人生失败的存在;二十多年后,也是我,让你失败的人生变得更彻底,自此不复往日荣光。这辈子i,只要我存在你将永远无法面对你这一生,你会觉得自己有多可笑,更有多可憎,只有我不在了,那些过往或许才可以被抹杀掉。”

    慕槿歌用着言语极力的刺激着电话那端的幕言,虽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但从无线电波传来的越发用力而急促的呼吸声里可知,她有多拼命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幕言,你只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人生看起来不那么可笑的机会……用我换我母亲。”

    “如果我在,慕泽楷与慕瑾柔这辈子都别想在林跃有一席之地;如果你敢伤害我母亲,我敢保证就算是慕家我也会让他们无法立足。”

    近乎咬牙切齿的言语,似从齿缝间溢出,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憎恨。

    “你敢!”

    慕槿歌就听幕言撕裂嗓子的一声。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声线却极为的冷酷,“你大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毫不退让,这个时候她也不能退让。

    “用我换我母亲,我任你处置。”

    那边再度沉默,似在思考又或者在算计着别的什么。

    慕槿歌不急,通话的时间里她已经从山上下来,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她听到那边的幕言说道:“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只能一个人过来!”

    慕槿歌靠着椅背,闻言她低低的笑了,那笑声说不出的讽刺嘲弄,“让我独自过去,好让你一箭双雕?”

    她一个人过去,如若她反悔不放过母亲呢?

    “我说话算……”

    “幕言,就算你拿你的命赌咒我也不信你半个字。”慕槿歌冷沉的打断她未完的话,不理那边怒火滋生,不容置喙的道:“你要想我配合,就按我的要求来。”

    那边似有妥协,慕槿歌落在方向盘上的手这才松了松,而掌心早已经湿润一片。

    ……

    再回慕家老宅,徐乐宁已经起来。

    昨晚她夜班,一早回来休息睡到方才。

    不见她人,问了佣人才知她去墓地了。

    她是个心有千千结的女人,看似心思冷硬,却是比谁都要柔软。

    一点点好久足以让她铭记许久。

    “回来了,洗洗手,可以开饭了。”徐乐宁上前招呼。

    慕槿歌颔首,将要是还给管家,这才进入盥洗室,洗了手出来,徐乐宁已经落座,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慕敬阳。

    那日从海城回来后,慕敬阳去了部队就一直不曾再回来,却没想到今天中午能看到他出现在餐桌上。

    饭菜已经上桌,一家人自是没那么多规矩。用餐期间,徐乐宁不是寻找着话题,一顿饭下来虽不说多温馨美好,但也没有让她觉得尴尬不自在。

    “听泽楷说,你明天要走?”徐乐宁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这汤厨房熬了一上午,味道不错你趁热尝尝。”

    慕槿歌接过,报以微笑。

    “嗯。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出来几天也该回去了。”喝了口汤,味道果然不错,“而且公子太小,不身为母亲不该离开他太久。”

    徐乐宁想要挽留的话因为这一句话而胎死腹中。

    她可以挽留慕槿歌,但不能挽留一个出生才三月的孩子母亲。

    比起的徐乐宁的失落,慕敬阳倒是沉静太多。

    虽初闻她明天要走也有惊讶,但也仅是片刻。

    他放下筷子,目光望去,“什么时候?让泽楷送你。”

    见丈夫不但不挽留,还直接让人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不喜欢她留下。

    桌下的脚狠狠的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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