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伊柔认认真真地看了南棋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你是晴晴。”

    南棋摇摇头,说道:“我叫做南棋,你的侄子,小的时候你经常来看我,家里的庭院里有一片你亲手种下的薰衣草。”

    “啊,我知道你,你是伊雪的孩子。”

    杜伊雪是南棋母亲的名字,能从杜伊柔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南棋很是欣喜。

    哪怕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当南棋看见杜伊柔的瞬间,他的心就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不管原本是不是正常人,现在都已经被逼疯了。

    南棋几乎已经不敢再去想他和颜瑾会怎么样,眼下,他只想知道杜伊柔的病情到底到了怎样的地步,并且,想要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水夏三院的环境确实很好,各种资源都不缺,医护人员也看得出来经验丰富,但是,不论外在条件有多好,这都是一家精神病院。

    哪怕物质上的需求全部都可以满足,那么精神呢,就仍由它支离破碎吗?

    南棋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颜瑾把杜伊柔扔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不管有怎样的原因,杜伊柔都是他的母亲,是给了他生命的人。

    现在,看见杜伊柔还能记起些当年的事情,南棋觉得心头那无限的愧疚与难过稍稍得减轻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就像是冰山最尖端被阳光融化的一个小角那样微不足道。

    “对,杜伊雪是我的母亲。”

    “伊雪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杜伊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南棋的脸颊,但是她错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最终只是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南棋双手握住杜伊柔的手。

    他终于发现杜伊柔的眼睛之所以不能对焦,或许已经不是精神上的问题了。

    她快要看不见了,世界在她的眼里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

    “小姨……”

    南棋强忍住内心的难过,一字一顿地问道:

    “是谁把您害成这个样子的?”

    杜伊柔缓慢歪了歪脑袋,这个独属于少女的娇羞动作,由她做出来,说不出的怪异与扭曲。

    但是南棋一点都不嫌弃,在他的眼里,杜伊柔依然是当年那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哪怕她现在坐着轮椅,双目几近失明,再也不能在阳光下于那片凄美的花海里翩翩起舞。

    “小姨,是谁把您害成这样的,是谁……”

    南棋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但是他又无比害怕这个答案。

    杜伊柔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南棋,还是听不懂这个问题。

    “小姨……”

    南棋抓住杜伊柔往回缩的双肩,他的喉咙发涩,声音沙哑地像是含着砂砾在说话:

    “是……颜瑾吗,是他为了杜家的财产……”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杜伊柔口中发出,宛若濒死的荆棘鸟唱响生命最终的歌谣。

    “颜瑾”这两个字就像是什么开关,打开了这个女人管辖着疯狂的枷锁。

    南棋被这杜伊柔的尖叫生吓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谁知下一秒,杜伊柔整个人都从轮椅上滚了下来,轮椅被带翻,沉重地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音。

    “怪物,怪物去死,去死啊——”

    杜伊柔趴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边尖叫咒骂,一边疯狂地用拳头砸击地面,骨骼咯咯哀鸣,鲜血爬满指尖,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继续着这样自残的行为。

    “小姨,小姨!?”

    南棋只迟了几秒钟,杜伊柔就已经把自己的双手砸得皮开肉绽,他还来不及阻止杜伊柔,就被对方骤然爆发的力量推到了一边。

    警报声在耳畔炸开。

    后脑勺撞在床头上的痛楚根本就比不上心中的剧痛。

    南棋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冲入房间架起杜伊柔,熟门熟路地给她打上一针不知道什么药,然后万分粗暴地把人绑在床上。

    丝毫不顾杜伊柔的挣扎,强硬地按下她的四肢,塞入皮革里头,全然不像是对待人类的态度,倒像是在绑一只待宰的畜生。

    “楚医生,您没事吧!”

    小护士拿着些东西冲了过来,关切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两天这疯女人表现还不错,还以为不会再犯了了,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南棋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这次突然发病,哎,越来越严重了……”小护士嘀咕了一声,随后对南棋说道:“她这样需要处理一下,我们先出去等吧。”

    这些闯进房间的人都是专业应对发作的病人的,对待这些发疯的病人他们就是专业的。

    南棋想要留下,但是他实在是没有这样做的勇气。

    尤其是当他看见有人拿着一块纱布堵住了杜伊柔的嘴防止她咬舌自尽的时候。

    他的耳边甚至开始出现幻听,他听见那个已经无法说话的女人,凄厉的哭号。

    南棋跟着小护士走出了病房。

    “这是病历,楚医生您现在看还是……”

    小护士话说了一半就意识到南棋的情绪不对,迅速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儿后弥补道:“楚医生您不用放在心上,这个病人经常犯病的,不是您的错,您才刚来我们院,所以可能不太习惯这里的风格,大多数的病患都是随时随地就犯病的,所以那些人都是一直守着的,您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要处理一下伤口……”南棋喃喃道。

    “什么?”小护士没有听清楚。

    “伤口,她的手上受了伤。”

    “啊,严重吗,有没有划到手腕?”小护士有些紧张。

    “没有,但是关节……”

    “那没什么关系,她经常受伤的。”

    小护士看起来并不在意杜伊柔受伤与否:“如果大出血的话就得留意一下了,这个病人是非常非常少见的熊猫血,ab型的,库存太少了。”

    “什么血型?”

    “rh阴性血,我们医院库存太少了,所以就很麻烦……”

    第二百一十章 血型之迷

    “不,我问的是血型。”南棋强调。

    “就是熊猫血啊,您是在问什么是熊猫血吗,熊猫血是rh阴性血,rh和abo是关系密切的两种血型系统……”

    小护士还以为南棋是不知道什么是熊猫血,尽管她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医生连血型都不懂,但还是乖乖地解释了起来。

    “我知道什么是熊猫血,我想问的时候后半句……你刚才说,杜伊柔是ab型血?”

    南棋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小护士奇怪地看着南棋:“对呀,这怎么了吗,rh型血也分abo的呀?您怎么连这都不知……”

    “我知道。”

    南棋打断了小护士的话,骤然严厉的口气吓得小护士后退了半步。

    “抱歉,我声音有点大。”南棋随即道歉。

    他现在的思绪很乱很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爆发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病房的门已经被关上,里面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他都无从得知,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院长,他这次可是借着他师兄的名号才得以过来“做调研“的,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真正的目的,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要是不小心连累到师兄,损失可就大了。

    充斥于南棋脑海的,除了现在绝对不能暴露身份的惶恐,还有无数个宛若一座座大山一样的未知。

    小姨的病情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颜瑾酒精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杜家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颜家到底想要什么?

    值得担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小护士这句话。

    ab型血。

    不管是不是稀有血型,杜伊柔都绝对不可能是ab型血。

    原因很简单,因为颜瑾是o型血。

    “你会不会是记错了?rh血里a型和b型比较多吧?”

    “哎呀楚医生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记错呀,我照顾这个病人都已经两年了,遇到过好几次血库告急的情况呢。”

    小护士看起来非常有自信。

    南棋苦笑一声。

    两年?

    哪怕不算小时候的体检,他做颜瑾的私人医生都已经做了整整五年了。

    平均每个月一次的普通体检,半年一次的全身检查,哪一次是不带验血的?

    颜瑾是o型血,千真万确的o型血,不是什么稀有的熊猫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o型血,南棋绝对不可能记错。

    所以,如果小护士也没有记错的话,那么——

    ab型血的人是怎么生出一个o型血的。

    从医学上来解释,唯一一种可能存在的情况就是颜父是o型血,尽管o型血与ab型血生下一个o型血的概率极其低,但是并不是没有。

    可是,不是。

    南棋在彻底被颜瑾套路成他自己的私人医生之前,可是颜家正式聘用的家庭医生,哪怕颜家的家庭医生众多,他向来三天打鱼两天上网地混日子,但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颜父是a型血。

    一个a型血的人,和一个ab型血的人,绝对没有可能生下一个o型血。

    现代尖端医学对于遗传基因的破译已经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但是还没有到能自由自在地改写基因的地步。

    所以…… 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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