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卫铭城自己,现在只有二十七岁的年纪,但已经是中校军官了,而再过上一年,他晋省上校的命令说不定也会下来。

    按照军队正常升迁的年限来说,以卫铭城的年龄,撑破大天估计也就只能是个上尉,就算他参加的数次比武夺得第一名会给自己的军衔升迁加分,但如果没有家里的背景,卫铭城知道他最多也就只能是个少校而已。

    甚至往深了想,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当年能从乡下知青点直接入伍参军,其实也是在消费爷爷的功勋,否则当时和父亲一起下乡的数百个知青,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的父亲从农村跳了出去,成为了现在的卫将军呢。

    “可……可是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吗?”有些迷惘的卫铭城,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而且他从小也是吃了很多苦,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能说完全是受了家里的帮助。

    余宣这辈子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哪里不知道卫铭城在想什么,当下摇了摇头,说道:“小子,告诉你一句话,做人要做到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天靠地靠父母,不是真好汉!”

    “余叔,你说的我也明白,但这些事情,又何尝能由得了自己?”卫铭城轻轻叹了口气,家庭出身那是注定了的事情,但也需要后天的努力,否则那么多高官子弟,也没见多少有出息的。

    “嗯,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就行,倒不是让你去改变的……”

    听到卫铭城这话,余宣倒是点了点头,做人最怕的就是认不清自己,卫铭城年纪轻轻的能看到这一点,日后的成就怕是不会在他父亲之下的。

    “余老师,有个事您可得指教指教我啊……”

    听到余宣和卫铭城的对话有些沉重,满军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生意人好端端的谈什么政治啊,而且卫铭城的家世,看上去也不像是自己这些人能议论的。

    “什么事儿?”余宣也是跟上了满军的话,他知道自己今儿说的有些多,尤其是在晚辈的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就是侯景臣的事情呀。”

    满军苦着脸说道:“余老师,您也知道我是生意人,侯景臣拿来的那枚西王赏功虽然品相差了点,但如果能修复一下的话,这其中也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的,您说我到底是收不收他的物件啊?”

    自从见到了侯景臣的那枚西王赏功钱之后,满军这心思就一直都没能放下,虽然方逸已经转达了老师的意见,但商人趋利,满军心里还是倾向于收了那枚钱币的。

    “我给你说说侯景臣这个人吧……”

    听到满军的话,余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说道:“侯景臣是川省人,他的师父也是行内人,和我算是同门师兄弟吧,我们都在王老爷子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

    侯景臣的老师叫王德水,比余宣要大上个十来岁的样子,和余宣涉猎颇广不同,王德水是专精一项,在国内青铜器的鉴赏上,王德水算是专家级的人物。

    王德水是川省人,年龄要比余宣大不少,思想也要比余宣传统很多,老辈人的手艺讲究的是一脉单传,于是王德水这一辈子就收了侯景臣这么一个弟子。

    但是让王德水没想到的是,侯景臣传承了他鉴别青铜器的本事,但却没有传承他的一身正气,和从来都不为违法青铜器交易鉴定物件的王德水不同,侯景臣在还没有出师的时候,就开始偷偷的给别人鉴定青铜器了。

    而在侯景臣出师之后,更是利益熏心,由于王德水已经退休在家不再给博物馆或者是相关部门鉴定青铜器了,王德水居然把师父用于鉴定的私章给偷到了手上,为不少非法买卖的青铜器做了鉴定,并且用上了师父的章印。

    俗话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强,侯景臣自以为做的隐秘,但没过多久这事情就传到了王德水的耳朵里,惊怒之下王德水把侯景臣叫回到了家中斥责,想让他改过自新走上正道。

    但这时的侯景臣,早已被金钱蒙蔽住了眼睛,哪里肯听老师的话,非但不听,还和老师大吵了一架,临走的时候推攘了一把王德水扬长而去,却是不知道王德水因此摔了一跤,引发了脑梗导致半身不遂。

    遇到了如此逆徒,心灰意冷的王德水,委托朋友在古玩圈子里公开发表了一个声明,声明中不但讲出了侯景臣盗用自己印章的事情,更是将其逐出门户,从此之后与其再无任何瓜葛。

    古玩行是个最讲师承的行当,侯景臣欺师灭祖的行为,让他在行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是那些私下里偷偷交易青铜器的藏家们,在知道侯景臣盗用老师的名义之后,也极少再有人请他鉴定物件了。

    被王德水逐出门户之后,侯景臣也等于是断了生计,破罐子破摔的他,干脆和那些盗墓团伙勾结了起来,专门帮他们销赃或者是鉴定出土的物件,为此还曾经被相关部门打击过一次,在监狱里呆了好几年。

    而余宣的师兄王德水,也因为侯景臣后来的种种名声,深感面上无光,在床上躺了两年之后就郁郁寡欢的离世了,所以在听到侯景臣这三个字之后,余宣是没有一句好话语。

    “欺师灭祖,这人的品行竟然如此卑劣?”

    听到余宣的话后,喜怒一向很少表现在脸上的方逸,这时却是怒了,方逸从小被师父养大,最是尊师重道,侯景臣的行为,无疑触犯了方逸心中的底线。

    “满哥,他那钱币就是白送你,你也不能要!”方逸绷着脸向满军说道。

    “得,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和他打交道……”

    满军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余老师,我听说这侯景臣为心胸很狭隘,如果直接拒绝了他,说不定就会得罪这小子,您有什么好法子让他自己离开吗?”

    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的满军,自然懂得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得罪了侯景臣这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从背后捅上一刀子,所以即使不和他做生意,满军也不愿意得罪他。

    “这事儿好办,你找警察啊……”余宣闻言笑了起来,给满军出了个主意。

    “余老师,找警察可不行……”满军连连摇头,说道:“别人上门送货,就算不要那也是不能报警的,您是行里的前辈,怎么给我出这么个馊主意啊?”

    往古玩店里偷偷摸摸送东西的人,其物件十有八九来历都不怎么清白,但作为店主,可以不收他们的东西,但如果报警抓了人,那就是坏了规矩,日后在这行里怕是再也没有人会拿货给他瞧了,满军不可能这么做的。

    “你小子这脑子也够笨的,我说让你找警察,又不是抓他……”

    余宣没好气的瞪了满军一眼,开口说道:“侯景臣这人的疑心病很重,你随便安排两个警察朋友或者是穿警服的人,在你和他同时在场的时候,和你打个招呼,恐怕侯景臣立马就会断绝和你的联系了……”

    不管怎么说,侯景臣也算是余宣他们这一脉的传人,对他的秉性余宣还是很了解的。

    侯景臣虽然心思恶毒但胆子却是很小,尤其是被抓过一次之后,见到警察就会有风声鹤唳的反应,余宣都不用安排真警察,只要找上个穿警服的人表现的和其很熟络的话,侯景臣估计马上就会将满军列为黑名单上的人。

    “这事儿好办啊,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安排个偶遇就好了……”听到余宣支的招,满军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有个表弟就是干警察的,晚上让他配合演场戏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第665章 品酒鉴人

    有余宣这位长辈在车上,原本气势十足的卫铭城,这会儿也是没话了,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满军那小院的门口,等众人下车锁好车门后,满军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闯进了自家的院子。

    “吱吱……”

    或许是嗅到了方逸的气味,小魔王从屋内飞快的窜了出来,落在了方逸的肩膀上,它不太喜欢方逸那鸽子笼一般的楼房,在那里住了一天之后,就跑回了这个院子。

    胡立志也乐得如此,对于他而言,小魔王就是可以沟通的一个朋友,只是这个朋友对他有些爱答不理罢了,平日里都是胡立志上赶着送些好吃的给小家伙,小魔王才会正眼瞧他一下。

    “方逸,它就是小魔王啊?”

    女人对于萌萌的小动物,几乎都是没有任何抵抗力,柏初夏也是如此,在电话里听方逸讲很多关于小魔王的事情,但亲眼看到,还是惊喜了叫出了声。

    “让我抱抱……”

    柏初夏伸出了手,可小魔王并不买她的账,眼睛里凶光一闪就要抓过去,却是冷不防被方逸提着后脖颈给拎了起来,“以后见她就如同见到了我,明白吗?”

    平时方逸对小魔王总是笑嘻嘻的,任凭它如何作弄自己也都不生气,但一绷起脸来,小魔王顿时就清楚了,敢情面前的这个人对方逸非常的重要,那伸出去的爪子也是悄悄的收了起来。

    “这是松鼠吗?怎么浑身长着金色的毛呀?简直太可爱了……”柏初夏把小魔王抱在了怀里,刚被方逸威胁了的小魔王又不敢伸爪子或者是撕咬,只能发出“吱吱”的叫声来表示抗议。

    “初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胡立志胡大哥,胡哥,这是我女朋友柏初夏……”

    胡立志出来的动作也不慢,就在柏初夏抱起小魔王的时候,他也迎了出来,只不过看到满军和胖子,胡立志那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胡大哥好!”

    柏初夏开口喊了一声,听到是方逸的女朋友,胡立志连忙在身上摸了起来,只是浑身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当下一摊手说道:“胡大哥身上没带什么见面礼,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哎,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只剩下酒了,回头给你找瓶好酒带着吧……”

    想到自己一辈子搜刮的那些宝贝,都在泰国便宜了别人,胡立志不由有些意兴索然,心中也生出几丝悔意来,要不是自个儿非要做赌场,也不至于流落到这里开个宠物店了。

    “胡哥,咱们能不提酒吗?”听胡立志提到了酒,满军顿时嚷嚷了起来,“胡哥,我可没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啊,您中午干嘛摆了我这一道?”

    “满老弟,我怎么摆了你一道啊?”胡立志嘿嘿笑了起来,想到中午的事情,刚才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你拿了两瓶长城干红,跟我说是八二年的拉菲,骗的我好惨啊……”满军气呼呼的说道,虽然知道胡立志只不过是和自己开个玩笑,但满军还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满老弟,你当时喝出来了吗?”

    胡立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口说道:“这品酒是门艺术,尤其是在品好酒的时候,需要再特定的环境下用特定的酒杯来喝,像你那样去牛排店喝红酒,纯粹就是牛嚼牡丹,你说我能拿好酒去吗?再有就是,你们对红酒的认知太少,品酒和你们鉴定古玩其实是一样的,没有几分真本事,别人就算是拿十几块钱一瓶的红酒给你们喝,你们也喝不出个真假来……”

    “胡先生说的有道理……”

    听到胡立志的话,余宣的眼睛不由亮了一下,他也是好酒的人,年轻的时候喝白酒,年龄大了为了身体着想就慢慢的喝起了红酒,余宣知道这里面有很多的讲究。

    “方逸,你是怎么喝出来那酒的?”胡立志有些疑惑的看向方逸,说道:“你以前喝过拉菲吗?”

    “我不会品酒,但是会鉴人……”

    方逸闻言哈哈一笑,他自然不会说是认出了那长城干红的味道,开口说道:“胡哥你那鬼鬼祟祟一脸偷笑的样子,肯定心里有鬼,我就猜这酒不是真的!”

    “谁鬼鬼祟祟了?”胡立志摸了下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中午表演的有些过了吗?

    “行了,大家进去坐吧,胡哥你晚上得拿出真酒来啊……”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满军还是这院子的主人,当下招呼众人进了屋子。

    “方逸,你跟我上楼……”进到屋子里之后,余宣冲着方逸招了招手,他从下飞机已经是忍到现在了,此时已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方逸手上的西王赏功了。

    “好,胖子,你招呼客人……”方逸看了柏初夏和卫铭城一眼,发现柏初夏正逗弄着小魔王,而卫铭城则是有些不怎么自在的到处打量着,自己离开一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老师,就是这两枚……”上到二楼之后,方逸手腕一翻,掌心里赫然出现了那两枚西王赏功钱币。

    “你……你就这样放在手里了?”看到方逸的举动,余宣眉头一挑,就算是他得到西王赏功钱,怕是也要找个盒子将其装起来,然后戴着手套去把玩鉴定的。

    “老师,这两枚品相不错,也早就包浆了,不怕上手……”

    对于旁人眼中的奇珍异宝,方逸还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尤其是这几枚西王赏功是他用白菜价买来的,方逸就更没将其放在心上了。

    “那也不能这么拿着啊……”

    余宣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和一副放大镜,将钱币拿在指间仔细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之后,口中发出一声长叹:“你那道士师父真是奇人啊,竟然连西王赏功都能搞得到,恨不得一见呀……”

    “那是什么奇人,就是一老道士……”方逸笑着说道:“我师父活的年岁大,见过的东西自然就多一些,手上有这些收藏也不足为奇的。”

    “不足为奇?”余宣闻言没好气的瞪了方逸一眼,开口说道:“就是民国的时候,西王赏功钱也是难得一见的,你以为这玩意是大白菜,随处都能买得到的?”

    “还真是和大白菜差不多……”方逸心里腹诽了一句,不过嘴上没有再多说什么。

    余宣低头把玩着那两枚西王赏功钱,过了半晌之后,抬头问道:“这里有两枚,还有一枚呢,你不是说有三枚吗?”

    “送人了……”方逸随口答道。

    “送人?送给谁了?你孙老师?”余宣眉头一挑,这一枚西王赏功可就价值在千万左右,自个儿都没脸向方逸讨要,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让方逸送出一枚呢?

    “不是孙老师。”方逸摇了摇头,说道:“送给了初夏一枚,那啥,这里还有两枚,要不老师您和孙老师一人一枚吧,权当学生孝敬你们二位了……”

    铜钱占卜,通常是需要三枚的,方逸送给柏初夏一枚之后,这两枚在手上也就是个玩物而已,眼下见到余宣喜爱,方逸琢磨着干脆送给两个老师算了。

    “这孝敬太重了,老师不能收……”

    余宣能感受得到,方逸并非是随口说说的,不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他还真没法收,当下将两枚西王赏功递还给了方逸,说道:“天下宝贝多了,谁又能将其都收入囊中呢?对于老师来说,能见到就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这东西你留好,别动不动就送人……”

    余宣忍不住又交代了方逸一句,送给柏初夏他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是方逸的女朋友,以后结了婚那就是老婆,到时候也不分什么彼此了。

    但如此珍贵的古泉名珍,余宣却是不想看到它们再次流落出去,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想方逸这样是钱财如粪土的,如果送给什么品行不端的人,怕是这两枚西王赏功很快就会出现在拍卖场上了。

    “好的,老师,我回头把它们放到家里去!”

    方逸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老师是一片好心提醒自己的,不过方逸也不是那种乱送东西的滥好人,他之所以愿意送给两个老师,也是深知二人品行的,东西在二人手上,那绝对只能是藏品而不会成为拍品的。

    “你那个家,都能称得上是个博物馆了……”

    想到方逸家中的藏品,余宣忍不住惆怅了起来,他玩了一辈子的收藏,东西倒是不少,足足装了几间屋子,但如果论起价值来,却是和方逸的藏品相差甚远了,单是那尊宣德炉,余宣就愿意倾其家产和方逸交换。

    “老师看上什么随便挑……”别人越是不要,方逸越是送的起劲,却是把余宣给憋的不轻,他是真抹不开这脸从学生那里拿东西的。

    余宣发现自己要是再和方逸说下去,一准会突发心脏病的,当下说道:“走吧,你不是说今儿老卫的儿子请喝酒吗?咱们去看看胡老弟有什么好酒吧……”

    “胡哥的好酒,就怕卫哥请不起啊。”方逸闻言哈哈一笑,他在机场随口挖了个坑,这会儿却是到了填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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