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耻辱会伴随她一辈子,只要有卫安的地方,那些人就会想起,她李桂娘是如何败在了卫安手下,又被帝后申饬的。

    她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她哭着摔了东西,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指甲都硬生生的折断了。

    仙容县主沉默着退出来,半响才望着远处的栀子花站住了脚。

    卫家那个小姑娘,原来竟这么难对付。

    她站了不过片刻,李韶已经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捧着几只风筝,有老鹰的有蝴蝶的,俱都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她便笑起来:“是给阿桂的?”

    李韶立住了脚:“可不是,哭的厉害呢。”又笑着问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是从南昌运回来的,张家做的风筝。”

    仙容县主果然看了一回,选了一只凤凰振翅的,又问他:“姨母那里怎么样?”

    李韶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一阵子就过去了的。”

    他这样沉稳,跟自家哥哥再不是一个模样,仙容县主有些羡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么好的哥哥,要是给了她多好。

    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嗯了一声,又道:“我才从里头出来,这回真是气的狠了,从来也没见她这么灰心丧气过,表哥再好好劝一劝吧。”

    她顿了顿才道:“听说外头还开了盘口买输赢,都是我哥哥他们跟着凑热闹瞎胡闹,你告诉阿桂,没什么了不得的,都是表哥们,他们一吩咐下去,那群浪荡子没有敢胡闹混说的。”

    这是前几天要担心的事了。

    现在隆庆帝跟方皇后一表明了态度,这些流言蜚语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光明正大的议论那还有呢。

    李韶面上仍旧淡淡的,也看不出生气模样,答应了她,笑着让她常来,知道她不肯留饭,还亲自送了她出去,这才折回来,把风筝送到妹妹房里,哄了一阵又退出来,到母亲屋子里去。

    长缨长公主气的连饭也吃不下,一屋子的人俱都屏声敛气,没一个敢说话的,只能听见蝉鸣鸟叫。

    连这个长缨长公主也听不得,连声让人去给掏了,底下的人就又都忙活着去清理这些蝉虫。

    李韶进了屋给母亲请过安,便劝她:“母亲也别这样生气,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丢了些面子。肯骂就是好的。”

    要是真不骂了,那才是坏事呢。

    长缨长公主唇角抿着,越发显得眉眼锋利:“岂止是丢了面子,恐怕连里子也要一并丢了。”她抬眼看了儿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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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 补救

    长缨长公主自来是这么个性子,或许是当年逢迎拍马看人脸色惯了,等到自己也终于不用再看人脸色了,脾气就越发的坏起来。

    见不得比她高傲的,见不得在她面前炫耀的。

    就算是跟长安长公主相处,也必然容不得长安长公主高她一头,是个极难伺候的人。

    又喜欢把话都说死了,要么就是她的裙下狗,要么就是结仇,再没第二条路可选。

    可最让李韶有些烦恼的,还是母亲不管什么事都喜欢把三分说成十分的本事,总是要夸张的不能再夸张,说的无比吓人来达到目的。

    他叹了口气,提起茶壶给母亲倒一杯茶,往母亲身边推了推,轻轻摇头:“也没这样糟糕,母亲别这样灰心。本来妹妹就没经过事,您再这样,她越发难过了。”

    长缨长公主回过神来,连忙追问:“不是让石姑姑陪着?怎的又哭了?阿晟没来过?”

    一连串的发问问的人心里发懵,可是李韶却显然早有准备,慢悠悠的摇头:“哪里没陪着,阿晟也劝了许久,可是阿桂的性子您不是不知,她随了您,哪里是个能甘心的?这一场好气,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是不成的了。”

    长缨长公主脊背僵硬的靠在后头的大引枕上,眼里像是藏着刀子,半响才呵了一声。

    沈琛那几个也实在是惹人厌烦的。

    没事做什么要蜂拥去开什么盘口。

    她这么想,言语里就带了对沈琛和仙容县主的哥哥袁洪文的不满。

    袁洪文名字取得好,带个文字,可实是扶不起的阿斗,除了斗鸡走狗,其他一概拿不出手,更甚的,又爱拈花惹草,到了十七岁的年纪了,竟凭着公主府的门第,也娶不着合心意的姑娘-----那些趋炎附势的公主府自然看不上,可是那些好人家的门风清白的姑娘又怕葬送了女儿,一时高不成低不就的。

    成日里就知道跟着沈琛几个瞎胡闹。

    长缨长公主想起沈琛就觉得牙痛。

    她自来不喜欢长乐,长乐是个温吞性子,可她哥哥临江王可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事事都替她出头,先帝也宠爱她,给她挑驸马用心用力,最后挑了年轻有为,在勋贵中也被称作少年碧玉的平西侯世子沈聪。

    还准许沈聪依旧领职,顾念沈聪家没有嫡亲兄弟,虽给了长乐公主府,却允许她不住,当沈家的宗妇。

    这些比她好的,她通通都记得。

    后来沈家倒霉,沈亮仗着妻族荣昌侯家的势力欺负长乐公主孤儿寡母,长安长公主还曾伸过手帮一帮,她却是作壁上观,连袖子都没沾过一点手的。

    就怕真的把长乐从淤泥沟里带了出来。

    后来长乐死了,这口气也没消过-----虽然改朝换代了,成了隆庆帝当皇帝,可临江王仍旧不依不饶,顶着压力几乎没把沈家宗祠给一把火烧了。

    又面带寒霜的将她们几个公主都看了一遍,冷笑着骂了她们一声薄情寡义。

    她一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数落过,自此更是冷眼看那一家子了。

    不过也有一点,她虽然脾气不好,拜高踩低,可那骑着墙头两面抓草的蠢事却从来不做,这么多年了,所有藩王兄弟们都是远着的,一心一意只跟隆庆帝亲近。

    隆庆帝要防着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对于姐妹们却向来是记情的,也乐得给她体面。

    李家这些年越发的循规蹈矩,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又是世家,又不揽权,不管怎么看都是好人家,隆庆帝之前还存过给儿子娶李桂娘的心。

    可是三皇子却死了。

    虽然现在方皇后又怀上了,可就算是落地是个儿子,养到能成亲,那又得是什么年月了?李家怎么能等?

    自然要寻别的出路。

    方皇后便露了个意思出来-----同样是亲上做亲,跟藩王府不也一样?

    先定的是楚王家的世子楚景瑞。

    可这事儿还没宣之于口,楚王就谋逆了。

    楚景瑞如今还不知道流亡去了哪里,自然是作废了。

    后头的便是临江王府的楚景行了。

    不管怎么排,毕竟楚景行都是好的,身世好,是表兄,素日名声也好,人又稳重。

    长缨长公主知道兄长和嫂嫂的意思,怎么会拂了他们的意思,是乐意结这门亲事的。

    可现在沈琛这么一闹……

    她蹙着眉头:“就是一根搅屎棍子!哪儿都有他坏事!”

    李韶便叹气:“现在桂娘闹出这样的事,宫里哪里好就给景行选她了?毕竟是要当藩王世子妃的,以后说不得就得挑起一地的王妃重担,她现在名声坏了…”

    隆庆帝和方皇后生气,一大半就有这个缘故。

    长缨长公主越发觉得头痛牙根痛,捂着脸哎哟了一声。

    但凡是关乎女儿的,她都是在意的很的。

    而这个儿子,她也知道跟别家纨绔再不相同,是个能顶事的,平复了心绪才忍气问他:“就没别的法子了?那是你亲妹妹!你就由着她这么被人欺负?”

    李韶仍旧心平气和的看不出怒气,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不疼妹妹?”

    这回李桂娘还能挨上一顿骂,那也是因为他见势不好立即就让谢良成去拽了彭采臣和彭采英过来,死命让他们往内院去阻了继续比下去,又催促家中石姑姑快来的结果。

    这个妹妹从小他也是抱大的,他比妹妹大了六岁,什么事不顺着她?

    又叹气:“要补救,也不是没法子。母亲且得忍得下气,就当是为了妹妹。”

    长缨长公主冷冷的盯着外头的天,看着那一轮晃得人心慌耀眼的太阳,许久才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来。

    忍便忍,虽然忍字头上一把刀,割的人难受,可当年她在公主里头不算出挑,也照样熬了过来,有了今时今日的日子,难不成现在就不能忍了?

    何况是为了女儿,让她割肉也是愿意的。

    忍一时之气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缓过这口气来,只要能让隆庆帝和方皇后满意,总有一天能再出头。

    她点了点头:“登门赔礼道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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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赔礼

    李韶沉默的又给母亲添上了一杯茶。

    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了。

    长缨长公主自己也知道这是个最好的法子。

    现在帝后所怒的,无非是李桂娘撕破了她们内心的那点子算计,差点儿让她们背上个心胸狭窄气量狭小刻薄亲弟的名声。

    可是说到底,隆庆帝真的是觉得自己刻薄了郑王和明家么?

    怎么会?

    当皇帝的,哪个都只会觉得自己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既然是主人,剩下的自然全是底下人,生死都在他手里,他给的雷霆雨露,自然也俱都是君恩,哪里能容忍别人抱怨?

    只是面子上不好过。

    而且李桂娘这么一闹,也让他之后的事不好安排,之前的算盘都落了空罢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兜回来。

    先把卫家给哄好了,把定北侯府稳住,而后才好再跟临江王府说嘴,再谋临江王府那门亲事。

    长缨长公主闷闷的皱眉:“只是我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气不平的缘故。”她看了儿子一眼:“我舍不得你妹妹。”

    李韶便笑起来:“母亲怎么糊涂了?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以后就在京城常住了的。”

    隆庆帝的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些藩王们哪一个的儿子也别想出京啊,再不济,世子们通通都是要留下来的。

    住到什么时候?

    自然要住到隆庆帝的儿子生出来,进了学,也能娶亲的时候。

    长缨长公主叹息一声:“说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隆庆帝起意要做这门亲事,哪里只是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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