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每面对沈琛的亲密举动,总是面红耳赤,这跟从前对着彭采臣的那种出自心里的恐惧是全然不同的。

    她心里很明白这两者的区别,也正因为这种区别,她心里的心慌更甚,总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跟沈琛相处。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格外的敏感的,怕对方太主动,又怕对方不主动,心思矛盾重重。

    幸好沈琛总是格外的耐心,卫安脸红着从他怀里起身坐在旁边,努力的说起正事来遮掩心里的心慌:“我们要格外小心谨慎了,老首辅可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当初能隐在夏松身后这么多年,被夏松看重,等到夏松下台了,又能亲自由皇上提拔上去,这个人的心机不可小觑。当初我们没有招惹上他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争执,便要上心。”

    沈琛知道卫安的心思,顺着她的话答了下去:“他一进宫,过了不久便传出要让楚景迁楚景盟一通进宫赴宴的消息,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肯定是他在其中起了作用了。蒋松文对我们出手,他就算是之前不知情,现在也没有疑问的要替儿子撑腰了。这个敌人,看样子是当定了。”

    说起正事来,卫安的举动便自然了许多,急忙拿了茶喝了一口,总算觉得心跳的不是那么飞快了,努力镇定的看着沈琛嗯了一声,轻声道:“他位高权重,更可怕的是他跟圣上多年的君臣之谊让他地位非凡,他说的话在圣上心里也举足轻重…”

    要对付这样一个人,不是找些他贪墨受贿的罪证就能扳倒的,他的羽翼遍布朝野,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

    在扳倒他之前,恐怕最重要的还是想着如何能保全自身。

    沈琛知道她担心,替她续了水才摇头道:“也别想的太可怕,虽然他的确是能说的上话,可是说的上话的人很多,比如说淑妃娘娘,比如说三少…只是这回,是我们操之过急了一些。”

    他们之间说话交谈,很多时候对方不必说尽,他们就已经能懂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这回也同样,一听沈琛说这个,卫安便垂下眼帘点头:“是,原本只想着他故意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过来,就是要挑我招待不周,心里有怨气的刺,借此生事挑拨,可是没料到我请了舅舅和二伯父三伯父和父亲他们过来,他又有了别的说辞。圣上肯定是觉得我们卫家最近跟各家的走动来往都很频繁了,我们的婚事从前他乐见其成,现在却觉得恐怕是便宜了你,或者说是怕便宜了临江王…”

    猜测一个人的心思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他们要猜测的还是一个帝王的心思。

    沈琛见不得卫安皱眉头,低声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她:“也不要太心急,凡事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蒋子宁接下来无非也就是在圣上面前挑拨,想要他疏远父王……”

    卫安怕的就是这个。

    谗言这种东西,进的多了,听的多了,渐渐的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容易当真,隆庆帝一天两天的还可能只是心有芥蒂,等听的多了,怕就真的认定临江王别有异心,到时候原本已经平稳的局势就又要起波澜,而临江王进了京,到时候就失去了在封地的优势,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

    她看着沈琛,并不忌讳什么,直截了当的道:“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蒋子宁出手,既然已经剑拔弩张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就各凭本事,谁输谁赢,都看命。”

    她是在表达自己的意见,她知道现在他们不能随意做决定,事情得先问过临江王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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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4章 刁钻

    沈琛说到底还是临江王的义子,虽然有楚景行的事和临江王妃在中间挑拨,可是他跟临江王的关系却一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临江王也的确算是偏疼他,就算是他跟临江王妃他们有了冲突,也基本是站在他这一方。

    他做事不能不考虑临江王的立场。

    所以他就算是立即拒绝跟蒋子宁这么快便开战,她也能理解。

    不过是各自的角度不同罢了。

    可是她没有料到沈琛里就答应了一声。

    这让她有些吃惊:“你不去问一问王爷的意思吗?”

    “要问。”沈琛回答的言简意赅,并不敷衍她,很认真诚恳的告诉她:“我会努力说服他和底下的属官,这样长久的拖着本来就不是事,跟蒋松文闹成这样,蒋子宁又已经冲我们拔剑,原本便没什么可幻想的余地了。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再拖下去,只怕他会拿镇南王或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开刀,还不如直截了当一些。”

    卫安便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双凤眼盯着沈琛看了一瞬,眼眶便忽然有些发红。

    她知道有沈琛在身边,凡事都已经跟上一世什么事都要自己精打细算的算计不同了,可是沈琛却每每叫她更加知道他能替她做到什么地步。

    她心里觉得又酸又甜,忽而双手环住沈琛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如同崩在琴弦上显得又细又尖,虽轻却飞快的说:“谢谢你。”

    卫安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靠近过他,沈琛有些受宠若惊,肩膀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她便如同受了惊的兔子逃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玩笑似地道:“谢什么?我人都是你的了,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替你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他见卫安直起身来,便认真的望着她,手绕到她颈后将她往前一带,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诚恳的道:“安安,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对你好。”

    这个人,说是前世今生都不曾娶妻,可是却凭借着一张恍若神祗的脸骗去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的芳心,每每说起情话来也总是这样叫人招架不住。

    可是虽然这样,卫安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他是在油嘴滑舌故意说甜言蜜语来哄她开心,她忍着飞快的心跳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相信你。”

    等到下午楚景吾来的时候,他们便又得知了一个消息------陈御史下狱了。

    楚景吾语气有些急,也实在是容不得他不急。

    陈御史是他们在京城很重要的一个助力,当初能拉拢他就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还是卫安牵的线才能成功。

    近年来因为有姻亲关系,又因为跟卫家越发的亲近,陈御史很是帮了临江王府几个大忙,之前地动的事也都有陈御史的影子。

    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出了事,他们临江王府的处境便陡然显得尴尬了起来。

    何况这里头已经完全的折射出了隆庆帝对于他们的态度。

    从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让陈御史下狱,隆庆帝对于临江王恐怕是真正的起了要除之而后快换人的心思了。

    楚景吾焦急的厉害,沈琛却还是能坐得住,他立即就意识到这件事是蒋子宁在隆庆帝那里上了眼药之后的后招----先是让隆庆帝对于临江王府起疑心,继而让隆庆帝想到了楚景盟和楚景迁,如今又抛出陈御史,让隆庆帝彻底对临江王厌恶失望,觉得临江王是早就已经有所图谋,居心不良的收买了陈御史。

    不必楚景吾详细的说,他便知道陈御史的罪名是什么了。

    他揉了揉眉心,问楚景吾:“陈御史是为什么下狱?一个阁老,总不能是什么普通的事,既要能叫圣上有足够的里头让他下狱,也要底下的人都不觉得圣上不仁,是不是跟皇陵的事情有关系?”

    隆庆帝早就已经开始修自己的陵寝了,而在这之前这件事是由蒋松文来负责的,后来蒋松文因为邹青的事情告假在家,这件事便被移交给了陈御史。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隆庆帝震怒,立即将一个阁老下狱,那沈琛想不到别的缘故了。

    楚景吾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知道自己二哥向来是极聪明的,闻言便立即点头:“是,近日天气异常,前些天有雷电,皇陵一角出了问题,塌了一块……”

    皇陵这种东西,将来是要葬皇帝和嫔妃乃至亲近的大臣的,自然是不能出任何差错,出了任何差错,都容易被人引经据典的攻击。

    毕竟一个皇陵,被人认定里头关乎后人的风水,关乎王朝的兴衰。

    隆庆帝原本现在就是正虚弱的时候,最恨别人拿他的身体说事,他的皇陵出了问题,这简直就是踩在了他的死穴上。

    别说陈御史,哪怕犯这个错的是林三少呢,那肯定也得被扒下一层皮。

    这件事棘手了。

    卫安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目光冷淡的看着地上的青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楚景吾正要再说什么,外头便响起了蓝禾的声音,透着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姑娘,便紧跟着说:“姑娘,府里少爷来了!”

    府里少爷,又不特意标注排行的话,一般指的都是卫玠。

    卫安嗯了一声:“请少爷进来。”

    他知道卫玠是为了陈御史来的。

    沈琛也知道,看了她一眼,见卫玠急匆匆的进了门,便跟他互相见了礼。

    卫玠急的厉害,来不及跟沈琛再说什么,就急忙说了陈御史的事,带着焦虑的道:“人都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底下的御史说他是刻意为之,诅咒圣上……”

    多恶毒的罪名啊,基本被扯上这个罪名的,别说什么性命了,哪怕最后被证明了无罪,基本上也在当权者心里打上了一辈子去不掉的烙印,一辈子无法得重用的了。

    蒋子宁果然是老狐狸,跟他们从前对上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一样,丝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你,一招之后便接着一招,而且行事这样刁钻古怪,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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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5章 变化

    卫玠话都说完了,才注意到楚景吾还在背后,吞了吞口水看了卫安一眼,问她:“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卫安就觉得有些心酸。

    这个哥哥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性格鲜明果敢,好打抱不平却又温润如玉的那个哥哥了,大抵是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长宁郡主这辈子跟卫阳清的关系急转直下,跟上一世的恩爱全然不同,卫玠从父母恩爱的孩子陡然变成了一个失了母亲,而且母亲还成了一个坏人的角色,被众人厌弃的少爷,卫阳清这辈子又总是在外放,好容易调进京城了,却又因为晋王的事情又立即被派去了洪都九江督战,实在没有太多的心力放在这个儿子身上。

    以至于卫玠跟上一世也完全不同了。

    他不仅没了上辈子的足智多谋和稳重,竟然也已经开始要看人脸色了。

    这叫卫安心里的愧疚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有些生疏是在骨子里的,因为卫玉珑的事,卫玠跟她心里都有隔阂,哪怕平常不说,哪怕从来不提,哪怕面上还是兄友弟恭,可是这个芥蒂终究是长久的存在了心里。

    一到这样要紧的时候,卫玠虽然因为她有能力而想到来跟她商量,却又并不能完全安心,还悬着一颗心,生怕她不答应或是厌烦。

    她抿了抿唇,喊了一声哥哥。

    卫玠的眼眶就唰的有些泛红。

    什么都不必说,他都能明白卫安这声大哥所蕴含的意思。

    他嗯了一声,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放软,低声道:“绵绵急的厉害,哭着求来了家里,老太太让我过来问问你,是不是得空回家一趟……”

    陈绵绵自来便是天之娇女,纵然当初方皇后出事,也并没有牵连陈家,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如意而顺遂,现在陡然出了这样的大事,陈夫人撑不住,她也撑不住,陈夫人病了,她便在这个关头只想抓住卫家这根救命稻草。

    少年人虽然一直恪守规矩,可是因为定了亲,也因为两方大人的有意亲近,他们的相处的时间是很多的,陈绵绵一哭到卫家,卫玠便忍不住了。

    沈琛看得出卫玠对于卫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芥蒂,等到卫玠情绪平复了一些便道:“阿吾过来说的也正好就是这件事,陈御史向来跟卫家情分深厚,加上你跟陈姑娘的婚约,安安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舅兄放心。”

    虽然还没有完婚,可是这舅兄沈琛叫的却是顺口异常,卫玠虽然早就知道沈琛对于卫安的心意,可是没料到这么重的事在他说起来也轻描淡写,好似凡事涉及卫安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似地,不免仍旧有些惊讶。

    他总觉得男人对于女人没有太纯粹的爱意,再深的爱意经过时间的磋磨和世事无常,也总会掺杂进其他东西。

    就如同长宁郡主和他父亲之间,年少的时候为了爱情,连父母长辈也可以尽数得罪,身边的好友也可以都不来往。

    可是等到没人阻扰了,他们自己倒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面目全非,过不下去了。

    沈琛跟卫安在一起也算得上久了,这么多次卫家出事,这么多次卫安出事,沈琛总是毫无犹豫的挡在她跟前。

    这样的心意,同为男人,卫玠自问都难以做到。

    人总是会累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沈琛对着卫安总是能维持住这样的关心。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要紧,而且沈琛对卫安好,这是好事,值得开心,他嗯了一声,收敛了心里的慌张和焦急,面对沈琛镇定了下来,说:“世叔最近才得了令去督造皇陵,可是他本身就是半途进去的,里头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调派,前段时间钦天监算出来近日多雷雨大风天气,要工部上心,皇陵那边该停工一段时日,可是令传了下去,却不知道为何没有人听,终于出了事,皇陵现在未成而先见血,是极不吉利的征兆,犯了圣上的大忌,现在圣上震怒非常,根本不肯听世叔的自辩便将世叔下狱,底下的人跟红顶白,自然就可着劲儿的折腾人,世叔年纪大了,怕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何况谁不知道大理寺寺丞乃是蒋松文的姻亲,把自己的孙女儿嫁给了蒋松文的大儿子当妾。

    这样的人,难道还指望他能秉公办案吗?

    楚景吾见他说完,也接过了他的话头道:“陈御史是我们的人,却一直跟蒋子宁相处的不错,蒋子宁怕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这么对付陈御史,下这样的狠手。这个老狐狸,可真是老谋深算手段毒辣。”

    一出手就是可能要人一家的性命的大手笔。

    卫安眼里冷光一闪,对于蒋子宁的手段已经并没有太强的情绪。

    其实她也无意跟蒋家为敌,当初查陆元荣,不过是为了看看陆元荣背后到底是不是临江王妃在撑腰,想要早作准备,可是没料到蒋松文却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做出了借工部的人之手来做出炸药走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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