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沈琛原本就不在京城,却还得替她将京城的事都处理妥当,还得联系林三少,何况他自己在房山原本就危机重重……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他:“事情都办妥了吗?我听父王说你这趟去很危险……”

    “都处理妥当了。”沈琛摸了摸她的头发,靠在座上的软枕伤,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见卫安这么问,脸上还洋溢着笑意:“他们一开始不过是想拖住我,后来……”

    沈琛去是奉了隆庆帝的命处置那些霸占军屯地的蠹虫的,既然是去断人财路的,那免不了就要被人记恨的。

    一开始他去的时候,那些之前告状的军户们却没一个敢再站出来说冤屈的,口口声声只是跟他说并没事,是他们一时贪心诬告了当地的卫所千户。

    沈琛也知道事情不对,叫人私底下去查,这才知道,去年一个冬天,房山这里的军户就几乎冻死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家里一个个的真是穷的没米下锅的,其中冻死的竟还有孕妇……朝廷原本给他们的免去的赋税田租的好处他们半点都没有享用到,那些该给的军户的补助他们也都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些银子都被贪污的干干净净。

    原先房山卫所的千户唐三同还很是热情,一天一天的酒宴不断的招待沈琛,等到他们发现沈琛私底下还在查那些原本已经闭了嘴的军户们之后,便开始变了态度了,几次三番的都想要对他下手。

    一开始倒也没有敢做的太明目张胆,可是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毫不迟疑的下了杀手,将他引到告状的军户家里,逼着那个老人拿淬了毒的酒菜出来招待他。

    这一招可是狠毒到了极点的,出事了之后,现成的替罪羊就是那个原本有冤屈的老人。

    幸亏沈琛对唐三同防得极严密,早就知道了唐三同秘密见过这个军户,又见这位老人神色凄苦,言谈不同往日,心里起了疑心,留了个心眼,否则的话,命还真的就可能交代在房山再也回不来了。

    他将这其中的过程轻描淡写的捡了些不那么吓人的出来跟卫安说:“后来被我识破了,那位老人也愿意做我的证人,我便用钦差的名义将唐三同扣住了,收集了他的罪证带回来了,到时候交由圣上处置就是。”

    虽然他已经刻意淡化了这其中的冲突和波折,可是卫安却还是听的心惊胆战,沈琛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把这些事说的跟出了一趟城那么简单,她却不是傻子,知道这样的情形该多凶险,就是在这么凶险的情形之下,他却还是兼顾着她的家事,生怕她会因为家人而担心,这样的苦心实在叫人不得不感动,她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甜蜜的欢喜,忍不住低声道:“一定很危险吧?有没有受伤?”

    受伤是肯定的,虽然他自己的武功不错,可是对方却也不是傻子,对付他当然尽了全力,不仅准备了毒药,还准备了不少的埋伏,要不是雪松他们见机的快,他自己又很拼命,少不得就回不来了。

    可是这些危险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沈琛也不想叫卫安知道,就很狡黠的笑了:“那些蠢货,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都已经被我收拾了。”

    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卫安的担心并没有因为他这么说就少半点,皱了皱眉头,可是却还是并没再追问下去,她知道沈琛的个性,再说下去他也不会承认的,再说人平安回来了,这便已经足够了,她便问他:“林三少不是说你一回来就该先进宫去的吗?圣上大约等你已经很久了,你怎么先来找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沈琛有些幽怨的看着她:“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要是不来找你,难道还等着你主动来找我吗?真要是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这一进宫耽误还不知道多久,还得去见父王…我哪里忍得了?想到或许又得等几天才能见你,就觉得实在不可忍,所以费尽心思的来先见你一面,可是好像有些人却不是很开心见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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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8章 情意

    卫安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直觉自己好像竟然真的成了那等没有良心的人了一样,忍不住反驳:“谁说的?我是知道你要进宫,所以才没有叫人去凤凰台找你…”

    虽然说的很婉转,可是对于卫安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表达了自己的想念了,沈琛就有些得意,看着她哦了一声:“林三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们说了?”

    卫安点了点头看着他,见他不紧不慢的,也就知道他应当已经安排好了,便将林三少说的事都又跟他说了一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跟我们说的话,都是你要他说的,怎么还要来问一遍?”

    她今天少见的穿了樱粉色的交领上衣,底下系着霜白色挑线裙子,脂粉未施却更加显出清水出芙蓉的纯净来,沈琛看着她,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抚上她的脸,转而到了她跟前,又拧了拧她的鼻子,嗔道:“还不是防着林三少那个狐狸趁着我不再的时候使坏啊,要是我媳妇儿被拐走了怎么办?”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卫安恼怒的哼了一声看着他,忍不住皱眉:“你在说什么呢?”

    沈琛摸清了她的脾气了,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挽救道:“还不是怪咱们安安生的太好了些,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的,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啊!”

    卫安知道他是开玩笑,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拍开他使坏的手:“说话还是要有些分寸,不然到时候林三少听见了,如何自处?我以后还要不要跟林三少说话了?按你这么说的话,从此我见他一面,都有勾引的嫌疑?”

    沈琛就少见的正色道:“正该远着些才好。”

    卫安有些不明白,歪着头看了沈琛一眼,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就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望着他不说话了。

    在她看来,她跟林三少行得正站得端,一直便算是很好的盟友,后来更是成了朋友,就是沈琛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要是真的想跟林三少有什么,那个时候早就答应了林淑妃的求亲了,还哪里会有后来的事?

    沈琛从前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从来没有对她跟林三少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评价,现在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了这样的话?

    他不信沈琛是那种小肚鸡肠半点度量都没有的男人。

    沈琛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回来之前,有人为了拦住我,送了我一样东西。”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卫安却听懂了,立即便问:“是跟我和林三少有关的东西吗?”

    沈琛面色便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过了片刻才点头:“是,这东西落入我手里并没有什么,我对你们二人的人品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

    可是要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是灾难了,卫安忍不住直起身子来,双眼注视着他:“是什么东西?”

    她自问对于这些男女之间的界限无比在意,就算是林三少,那也是在长辈面前见面的次数比较多一些,自从定亲之后就更不必说,基本连见也未曾见过了,既然不是因为走得太近引发的这些猜疑,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东西?她见都不曾多见过林三少,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一看就知道跟她和三少有关,值得叫人怀疑的?

    如果真是她身边的东西,比如手帕之类的东西,那就是大事了,只怕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出了问题。

    沈琛不动声色的拍抚着她的背安定她的情绪,面不改色的道:“是林三少的一封信。”

    一封信?!

    卫安不明白,她转过头去看沈琛:“是什么信?”

    沈琛也没有叫卫安着急,便叹了口气告诉她:“是林三少写给你的一封情意绵绵的信……”

    “这怎么可能?!”卫安立即便变了脸色:“我从来不曾收到过这样的东西!”

    “我知道。”沈琛顿了顿,拍拍她的背:“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们,这信虽然的确是林三少写的,可是我已经问过了,这信已经是我们订亲之前的信了,那时候他不是请了林淑妃想要提亲吗?是给你的,却一直没有送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成为别人对付他和你的把柄。”

    沈琛见卫安诧异过后便平静下来,便低声道:“我信得过你们,可是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听风就是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那些人既然能想到这一招,那就是说,你们之间之前的那些事都被那些人看作是能利用的筹码,虽然你们问心无愧,我也绝对信得过你们,可是…”

    可是这世上总是小人多一些。

    卫安面无表情的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世上的规则对于女人总是更苛刻一些,就像是现在如果只有林三少的一封情书,林三少在别人眼里会成为痴情的典范,而她却绝对会被列入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的名单里头。

    她的情绪变得很有些低落,沈琛看在心里,只觉得难过,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揽在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她并不委屈,毕竟沈琛完全没有怀疑过她,可她却不可避免的觉得有被冤枉的愤怒。

    这些人用她的名声来使坏,一下子将她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以后和林三少哪怕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最好也彼此都连见也不要再见了。

    她闭了闭眼睛,最后终于还是只是静静的点头说:“我知道了。”

    现在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是遍地荆棘了,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样维持,卫安忽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和疲倦,可是等到她看见沈琛的眼睛,刚刚还满心的疲倦却又霎那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她看见沈琛眼里唯有心疼和不忍。

    不管怎么样,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会用尽所有力气来保护她的平安而她又恰好喜欢的人,她大约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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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9章 钟情

    马车渐渐驶离了喧嚷的人来人往的大街,雪松在外头含蓄的咳嗽了一声以后才提醒沈琛:“侯爷,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只怕到时候又给郡主添麻烦。”

    回来了以后不先去皇宫见隆庆帝表明事情的进度,而是赶来见卫安,怎么也说不过去,到时候于公于私都容易叫人诟病。

    现在不说别人,徐家和临江王妃的眼神只怕都定在了沈琛身上,专门等着找他的把柄,好让他不能顺利的成亲好遂了心愿呢。

    沈琛应了一声,回过头跟卫安眨了眨眼睛:“你现在是去看宝哥儿罢?”

    这明显是明知故问,他都能知道她的行踪从而上她的马车了,怎么还问这个问题?卫安嗯了一声,就见沈琛忽然又笑起来。

    “既然是去看宝哥儿,就呆的久一点,到时候我从宫里出来,去看过宝哥儿,给王爷请过安之后,再送你回去拜见老太太。”沈琛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宝哥儿的事你别担心,不管是谁害了他,总会有人要出来负这个责任的,我不会叫你们白白的受委屈。”

    卫安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他不想让她过那样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既然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干脆将那些风全都拦住好了。

    他从前总是心里不忍,觉得小时候的养育之恩毕竟不是假的,也总觉得该为了父王妥协,好叫这个家能安静一点。

    可是等到这一次他差点在房山丢了性命,那一刻他想到卫安,心里只觉得难过-----当初他母亲失去父亲的时候崩溃的模样还刻在脑海里,他是知道的,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女人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不说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各种揣测甚至是陷害,就光是失去爱人,这样的打击就足够将一个人毁灭了。

    他曾经发过誓的,一定会让卫安从此以后都不再掉泪,可是他却险些因为自己的心软就害了她,正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也示意卫安忍让,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才会让临江王妃越来越肆无忌惮没有顾忌。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那他光棍一条,又自问还算是福大命大,也不怕临江王妃时不时的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即将有自己的妻子,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真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他不能让这些人也成为临江王妃出气的目标,任由她肆意发泄她的所为的愤怒。

    卫安不知道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必再说了-----她想说的,想要的,根本不必说出口,这个人就已经全都知道并且为了她努力去做了。

    所以不管以后的路到底是一帆风顺还是艰难险阻,她都愿意跟这个人携手共度。

    雪松在外头又咳嗽了一声,万年不大开口的他都忍不住低声道:“侯爷,以后还多的是见面的时候呢,您还是……”他顿了顿,似乎是怕沈琛恼羞成怒跳出来,放轻了语气说:“还是等到事情办妥了,再来找郡主罢。”

    卫安忍不住有些想笑,雪松跟汉帛真是有明显的反差,可是两个人对沈琛却都一样的忠心也敢说。

    沈琛显然也有些尴尬的恼怒,卷起手低低的骂了一声什么,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对卫安说:“那我便先走了,你在王府等着我。”

    卫安笑着点头答应,见沈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放下了帘子,缓缓的舒了口气。

    玉清紧随其后上来了,她脸上带着欢喜,忍不住道:“姑娘,侯爷可真是重视您……”她有些羡慕的捧着脸看着卫安:“有这样一位郎君,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卫安就忍不住笑了,嗔她:“说的好似你见过很多人似地,怎么就知道他便能一直保持初心呢?”

    “那不同的。”玉清忍不住正色,生怕卫安不把沈琛的心意当回事:“许多男人面对咱们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就像是……大姑爷,五姑爷……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也表现的深情款款的,跪着求亲的,带着姑奶奶们回来勤快的…可是那是不同的,他们的好一开始便掺杂了目的,您瞧,他们真正露出真面目,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段时间罢了,装是装不长久的,侯爷最可贵的是他对您的态度…他不仅喜欢您,重要的是还尊重您,尊重您的意愿……”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想了一会儿才肯定的道:“反正我看的出来,侯爷是真的好人,也是真的对您好。”

    卫安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她这样子可爱,她何其有幸,不管是逆境还是顺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一个这样的丫头跟在身边,全心的替她考虑。

    等到到了王府,郑王已经知道沈琛回京的消息了,见卫安去抱宝哥儿,就道:“沈琛回来了也好,我心里始终是憋着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回一定要圣上给我们一个交代才行。”

    宝哥儿伸手去拽卫安的头发,胖胖的手指绕着头发咯咯的笑,笑完了便又去亲卫安的脸,弄的卫安满脸都是口水。

    旁边的郑王妃便伸手去接宝哥儿,一面忍不住道:“宝哥儿实在是…脾气坏的很,你不叫他做的事他偏要做,教了也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这喜欢抓人头发的习惯就是改不掉!”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她脸上哪里有半点真的生气苦恼的意思,对于她来说,宝哥儿只要好起来,做什么都是可爱应当的。

    连郑王也站在宝哥儿这边:“他还小呢,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的好,至于那些规矩,咱们这等人家的孩子,难道以后还少教他的时候了?随他高兴就是了。”

    每个父母最后对于孩子的期望,大约也就是随他高兴便很好了,活在这世上已经很艰难了,能一路开心的长大,已经是一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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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0章 阴郁

    郑王府这边其乐融融,郑王妃因为郑王说的这话而越发的高兴,倒不是她真的不想宝哥儿懂规矩,而是郑王的态度就让人觉得踏实,他是重视这个儿子的,这才是叫她真正开心的地方。

    因为这个,她对于卫安便看的更加顺眼了一些,虽然有些隔阂已经造成很难弥补了,可是有句话不是叫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么?

    总归以后还是要相处的,两边彼此能和和气气的便好了。

    因此她便急忙又笑起来说:“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怎么能抓姐姐的头发?他还小,不懂事呢,现在纵着他,他以后就觉得这样是应当的了。”又笑着看了卫安一眼说:“到时候安安是不在意,可是只怕阿琛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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