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成现在这样,她肯定是不用继续上班了。

    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她毫无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毫无灵魂的核桃眼。

    这个样子,回家的话是要吓死钱富和沈知是的。

    王一平的话虽然恶心,但她也是听进去了不少,说到底,她不是一个人,怎么都要考虑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本来是想打电话给沈知非,让他看看自己都投了什么恶心的公司。

    还没按下通话键,她就想起走之前跟沈知非说的话。

    说的这么好听,自己已经独立了,不需要再给他管了。

    然后没过一小时,就包着泪回去委屈巴巴地找他。

    以后的日子,不用想了,她基本上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偷偷地躲在不远处,看着钱富转身上了楼,她才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缩着身子往那边潜过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到了四楼。

    贺凉喻懒懒散散地上了楼,神色也不是那么高兴。

    他刚才都已经走到车边,打算出发去接小女友了,结果小女友给他发了微信,说今天出去采访,现在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还说很累,想要回家就睡,让他不用等自己消息了。

    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心想,近水楼台个屁,他妈女朋友开始实习之后,两人就像是谈了个异地恋似的。

    站在客厅里,他看着房间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之前尤一说的同一个方位的话。

    他偏头认真想了想,今晚偷偷潜下去跟小羊羔短暂见一面的可能性有多大。

    要不发个信息问一下她?万一等会下去的时候,把她吓一跳,或者说她刚好在换衣服……

    想到这里,他眸色沉了沉,顿了几秒,又轻声咳了咳。

    内心唾弃了自己几声。

    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龌蹉事。

    还没拿起手机给尤一发信息,他就听到门被叩叩叩敲了三声。

    他愣了愣,没能想出来这个时候来的人能有谁。

    程铮鸣?贺青黛?

    隔着猫眼望出去,他没能看到外面有什么人。

    见鬼了?还是附近的小孩子在恶作剧?

    正兀自想着,门上又传来了三声响,声源的方向是——

    门的下三分之一部位。

    这敲门的,是一条汪星人吗?

    贺凉喻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拉开门,低头看去的时候,和一朵蹲在门口,眼泪汪汪的小蘑菇对上了眼。

    门外有点暗,只头顶一盏昏黄的灯开着,照下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清晰。

    但还是能看到那双被灯光照映得莹亮润泽的眼睛,红得有点过分。

    “阿喻……”小蘑菇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本就红肿的眼在看到他之后,瞬间又盈满了泪水。

    她哽咽着扑了上来,抓住他的腿,吸着鼻子蹭了蹭,将脸上的泪水全都擦到了他的家居裤上。

    贺凉喻喉结动了动,全身紧绷,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慢慢弯下身子,蹲到她面前。

    “阿喻……阿喻……”

    那蹲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却也不看自己,只呜咽着重复着这两个字,时而一抽一抽的,声音哑中带颤,像是已经哭了很久很久。

    贺凉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叫碎了。

    第44章 四十四块都不给我 ...

    贺凉喻原本是想把她抱进去的。

    但女人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肩膀的时候, 无意识地抖了抖,还往后瑟缩了一下。

    他瞬间就不敢动了,只是蹲在那里,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看着她从嚎啕大哭到小声啜泣, 再到最后的默不作声。

    终于等到她平静下来,男人才伸出手去,按着她的脑袋,试探性地摸了摸。

    尤一眼神慢慢聚焦,抬起睫看他, 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 朝他胸口扑了过去。

    贺凉喻轻轻舒了一口气, 双臂将她紧紧搂着, 大掌一下又一下,安稳有力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没事了。”

    他绷紧了下颚,搁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哑声开口:“我在呢。”

    安静了几秒, 他低声问她:“我们先进去?”

    屋子里开了空调, 穿着长袖长裤不会感觉到热,但敞开着大门蹲了很久,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濡湿了大半。

    那小姑娘就更别说了, 哭得费劲,再加上在楼道里闷了这么久,她的长发都湿成了一缕缕垂在脸颊边。

    尤一乖乖地嗯了一声, 勾着他的脖子的手紧了紧:“我腿疼。”

    哭了这么久,她开口时声音哑得就像含了砂砾,嗓子跟破锣似的,声音很是难听。

    但贺凉喻的关注点只在她刚才说的话上,眉心一凛:“怎么了?受伤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她哭成这样子,该不会是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被车子撞到了或是什么。

    越想越焦急,他微微使力想要推开身前的小人观察一下她的情况,结果却被她抱的死死的:“我没事。”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抱我进去吧,好不好?”

    最后征询的那三个字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好像一个怕自己的要求太过于任性的不安小孩子一样,贺凉喻听得胸口一滞,低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好。”

    抱着她进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拉起她的两条腿到自己的大腿上放着,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左边膝盖不放。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米色阔腿雪纺裤,颜色很浅,也就导致着裤子上那抹黑对比起来更加刺眼。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曾经单膝跪到了坚硬的物体上,很大可能是地面,而且力道还不轻。

    强忍着涩意,他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柔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拉高了她的裤子,然后看着那片红肿,将指骨捏得嘎嘣作响。

    他周身的气压崩得有些可怕,尤一有些害怕地往后一缩。

    贺凉喻闭了闭眼睛,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才轻声问她:“还有哪里伤了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抬眼看他,看他眉目柔和地望着自己,收敛起了刚才满身风雨的黑暗气息,才咬着唇将右手递到他面前。

    “还有这里。”

    刚才下车摔跤的时候,她就知道手心肯定是擦破皮了。

    但当时没来得及管,现在看那里一半渗着血,一半已经结成了痂,上面还覆了一层薄薄的土灰。

    有点触目惊心。

    贺凉喻所有的话都被他强压在嗓子眼里,就怕声音里的狠戾会吓到她。

    他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抚,然后将她的脚放到了沙发上,站起身。

    一只小手很快地揪住了他的衣摆,攥得紧紧的。

    “你去哪里?”她眼神很是不安。

    贺凉喻眼神一暗,微微弓着腰,将旁边的一个小哈士奇抱枕递给了她,那是他们之前逛街的时候,套圈圈套中的,小小一只,少女当时让他带回家的时候,还调侃他说物似主人型。

    “我去拿药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先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等他再转过身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将那只玩偶抱得紧紧的,哈士奇本就傻憨的脸被挤得变了形,足以见得她力气之大。

    他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紧紧攥住。

    果然,等到他将沾了酒精的面前按到伤口上的时候,她立即将手往回抽,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就要压不住她了。

    她绷直着身子,痛得龇牙咧嘴,居然还能分出神来,对着怀里被蹂.躏的抱枕说话。

    “你别怪我欺负你,你看看你爸,对我下手多狠。”

    贺凉喻勾了勾唇角,淡声接过话头:“你别怪我欺负你妈,你看你妈对你下手多狠。”

    尤一:“……”

    他是想说自己处在生物链最顶端是吧。

    听着她有心情开玩笑,男人也大概知道她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也是他很敬佩尤一的地方。

    没什么烦恼,很纯粹,伤心的时候睡一觉,或者哭一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纯净简单,不会让烦恼占据自己太多的空间。

    上完药之后,男人就将她搂到怀里抱着,大掌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她半湿的头发往后梳着,不说话,只是懒懒地将头搁在她肩窝里。

    还是尤一忍不住了,回头问他:“你没什么话要问我吗?”

    贺凉喻掀起眼帘看她,认真思考了一会:“你出了这么多汗,手脚还都受伤了,不如我来帮你洗澡?”

    尤一:“…………”

    她啪嗒一下将手掌拍到这不正经的男人脸上,心里最后的那点忐忑都让他给说没了。

    但她也知道,这是男人安抚她的方式之一。

    垂眼掰扯着手指,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想了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

    然后递给了他:“你听。”

    贺凉喻扬了扬眉,将东西接了过来,神情松懒地按下开关。

    尤一就伸手捂住耳朵,缩成小小一只,静静窝在他怀里。

    刚才在王一平俯身过来的时候,也许是基于职业习惯,基于敏感,她就偷偷地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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