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坚强三人回来的时候,肖渡和容音刚把饭菜准备好,正端菜上桌。桌上准备了五人的碗筷和白饭,三人看到后,道了谢,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我在村里没有看到过潘建夏,他应该是遭遇不测了。”

    肖渡往容音碗里夹了些菜:“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看过那具尸体,目睹了埋死人的全过程后,三人都没什么胃口,杜坚强吃饭也显得斯文了许多。

    “没什么,村民们挖好了坑,在坑底垫了一块长木板,就把那具尸体放了进去。埋好土后,他们在坟包前面插了剩下那块木板,就算结束了。”

    “连碑文都没有吗?”

    “没有,整得就和旁边的坟包差不多。”

    比起坟包的事,杜坚强此刻倒更关心潘建夏的情况:“不应该啊,张秀秀肯定是这些村民们逼死的,关我们什么事。她要报仇就报仇,根本杀不到我们头上,潘建夏怎么会死?”

    “或许,是他触犯了某种忌讳。”

    肖渡面不改色地扯着蛇皮谎:“刚刚我们在某家院子里找到了一口废弃的古井,那家的所有屋子都被清空了,井上也盖了石板,我怀疑那就是张秀秀生前的家。”

    杜坚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啧,说不定张秀秀就是投井死的呢,不然村里不会留着好好的井不用。潘建夏那龟孙子背着我去找线索,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是活该。”

    “今后还会不断有人死的。”

    肖渡撂下了筷子,十指交叠托着下巴:“在游戏里,鬼怪对玩家应该有相对仇恨值,比起村民,我们的仇恨值要少些。等到村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自然就会暴露出线索。”

    “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

    肖渡瞥向杜坚强:“第一滴血已经出现,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是我的第二次游戏,你呢,作为度过两次游戏的老玩家,如果张秀秀对我们动手,你有能对付她的东西吗?”

    “有是有,不过不是太强。”

    杜坚强的目光落到了容音身上,揶揄道:“你自己又怎么样,她倒是漂亮白嫩,你能不能保得住?”

    肖渡面不改色地微笑:“那是我的事。”

    听到他们的话,容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没有恼怒,也没有去看杜坚强或是肖渡,而是看向身旁的余芭玲和楚三三。

    余芭玲坐在杜坚强身侧,神态自若地吃着饭,本来她和容音就没怎么说过话,意识到她在看她,也没抬头。

    倒是与容音挨着的楚三三一直闷头吃着饭,目光躲躲闪闪。

    容音收回了目光,默默吃着饭。

    当晚,杜坚强和容音换了睡觉的地方。

    第22章 噩梦

    右边的屋内点起了油灯,灯光不甚明亮,不过也能视物。

    容音坐在炕沿上,望着不远处亮着灯的主屋。等到那间屋子完全归于黑暗,她才收回目光,爬上炕默默铺好自己的被褥。

    “你在为她们惋惜?”

    肖渡优雅地靠着墙坐着:“在他们看来,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因为你这张青葱水嫩的脸,我可比杜坚强要禽兽多了。”

    青年懒懒地侧躺下来,单手支着下巴,清澈的眼睛盯着她瞧,声音温温柔柔的:“我让潘建夏消失,是不喜欢他像苍蝇那样到处嗡嗡叫的样子,不过他有句话倒是深得我心。”

    “来到地狱,便都是恶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血,外表越是柔弱无辜的人,内心便越可怕。”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很特别。”

    容音就坐在他的身前,肖渡伸出手,指尖挑起少女的长发:“容音,你的漂亮,冷漠,还有那双闪着星芒的黑眼睛,都与这里太格格不入了。我很好奇,你真正的罪名是什么?”

    他轻轻笑起来:“我可以拿我的罪名和你换。”

    容音盯了他片刻,静静俯下身来,瀑布般的长卷发从肩头滑落,拂过青年的脸颊,带着点点冷香。

    那双冰冷美丽的黑色眼睛离他如此之近,让肖渡微微怔住。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仿佛进入了遥远的天宇,几颗寂寥的蓝色星球在他的远方旋转着,他伸出手,却怎么都摸不到。

    怔然间,肖渡听到了容音冰冷的嗓音。

    “你是嫌隔壁拉仇恨拉得太卖力了?”

    少女来得快去得也快,肖渡还没反应过来,容音就已经钻进被窝,背对着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拉仇恨吗?”

    张秀秀对男性有着深度的厌恶,说不定她还厌恶男女间的任何亲密行为。这时候,做任何不尊重女性的事都是在作死,可惜隔壁杜坚强精虫上脑,还想着靠老玩家的身份玩女人。

    肖渡双手托着后脑,也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油灯熄灭,房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农村的环境比城市要好很多,没什么污染。夜里的天很美很清晰,白月高悬,繁星满天,月影星光将院子照得微亮,却没有一丝光能透过房子的窗户。

    屋里依旧是黑漆漆的,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容音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她胸前的玉扣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她的手里,被她无意识地攥着,微微闪着血腥的红光。

    容音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张秀秀。

    确切地说,她是站在黑暗里,旁观了这个女人凄惨的人生。

    张秀秀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她叫张曼,是一个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女大学生。

    本来她可以有很精彩的生活,可惜她被人贩子拐到了莲子村,便开启了鲜血淋漓的后半生。

    最开始的时候,村民们知道拐来的女人不好惹,便让女人们照顾她,希望她能尽早认命,适应莲子村的生活。

    可是,张曼性子烈,发现怎么哀求怎么利诱都没有用后,她就不进水米,谁来骂谁,抵死不从。

    发现她敬酒不吃,女人们退出,男人们登场。

    关押张曼的房间甚至不是村民们住的房子,而是一间布满灰尘的柴房,里面堆着不少柴火。张曼缩在墙角,手腕和脚腕乃至脖颈都缠着铁链,看到男人们进来,露出惊恐的神色。

    咒骂,侮辱,拳打脚踢。

    以及,对女性来说最为痛苦的刑罚。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容音就站在旁边。她伸出手,发现什么都摸不着后,便安静了下来,默默旁观着这场惨剧。

    被那群男人殴打侮辱后,张曼的身上多处流血,那些血甚至都淌到了她的脚边,穿过了她的鞋子,继续扩散。

    如此这般过了许多天,男人们玩腻了,将伤痕累累的张曼扔进了畜生圈里,和那些鸡鸭鹅狗住在一起。没有人再给她食物和水了,她想活下去,就必须和那些臭烘烘的猪抢食。

    这样生活了半个月后,张曼被放了出来。

    期间她谋划了几次逃跑,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其中有几次还是村里的女人告发的。她最成功的一次甚至都撑船跑了出去,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帮她的女人也挨了打。

    容音注意到,当初帮张曼的女人,就是河边洗衣服的那个。

    难怪,只有她是不怕的。

    张曼几次逃跑,几次被抓回来,每次她都遭遇了疯狂的殴打,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打死,躺在炕上养了很久。

    后来,这个女孩子的眼里再也没有光了。

    她认命了。

    她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变得乖巧听话,逆来顺受。

    村里的女人不多,女人得给所有的男人做媳妇,给这家男人生完孩子,很快就得挪到下家。除了怀孕前后的几个月,其余时间,村里的男人若是想要,女人就必须得迎着。

    真正的变故,是在张曼初次怀孕的时候发生的。

    那是她怀孕近三月的某个晚上,她的“丈夫”请了几个男人来家里喝酒。许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他们越喝越多,最后喝得有些高了,就想找女人泄泄火。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身,打算叫自家的女人来给大家乐乐,结果因为太醉,半天连屋门都没打开。这时候,张曼正好端着醒酒汤走进来,几个男人看到她,立马都笑了。

    哪还需要去找女人,眼前不就是有现成的吗?

    当男人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容音和张曼的反应差不多。

    她们都同时望向了她的“丈夫”。

    可是,那个样貌丑陋的男人根本没有半点出头的意思,他缩在炕角,和几个男人勾肩搭背,无所谓地傻笑着。

    布料撕裂的声音和女人的哀求声在门口处响起,而不远处,炕上的男人们仍旧嬉笑着碰杯,咕嘟嘟地往胃里灌着酒。

    渐渐地,哀求声消失了,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屋里。

    这夜,男人们喝得很爽,直到第二天早上,半死不活的张曼才被发现。

    村民们看到那滩血后,立刻把她送到了村医那里,村医告诉村长,她流产了,并且以后都再也无法怀孕了。

    在莲子村,不能怀孕的年轻女人是不详的。

    只要她活着,就会给整个村子招来灾祸。

    于是,村民们把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可怜女人逼上了后山。

    一把用了多年的染血杀猪刀,一整碗黑狗血,成捆的桃树枝……那些犯错的男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们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驱邪物事,成了“清霉运”行动的主要参与者。

    苍白虚弱的张曼被他们捆着上了山,按倒在了铺好的桃树枝上。一碗黑狗血泼了她满脸,她呛得咳嗽,甚至没有说话的机会,黑红色的杀猪刀就狠狠捅进了她干瘪的腹部。

    鲜红的血喷溅出来,张曼发出痛苦的惨叫。

    她绝望地看向旁观的村民,所有人撞到她的目光,都立刻偏过头去。

    全村的人都在围观她的死亡,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

    好疼啊。

    她好疼啊。

    “我恨你们……”

    泪水混合着血水从眼眶里涌出,冲刷着张曼的脸庞,让她显得更加恐怖了。她深深地望着周围的所有人,目光定格在发号施令的村长身上:“我会回来的,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

    “东子,割了她的舌头,不要让这个邪祟再说话。”

    老村长面色不改:“她说的越多,我们的霉运就越多。”

    东子割掉了张曼的舌头,其他几个男人按住了她的手脚,而她的丈夫作为“霉运最深”的受害者,再次举起了屠刀。

    噗呲,噗呲。

    雪亮的刀锋一遍又一遍地扎在张曼的腹部和胸腔。

    张曼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浸透了桃枝,在她身下的泥土里洇开,越浸越深,像是老树深深扎下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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