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尘指着虰蛑,皱眉道:“你看他两只鳌钳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还不到半尺,显然是刚刚生出来的。甲壳上全是伤痕,有许多是新伤,身下细足也少了七八条。按理来说他这些肢体少了,很快就能重生,可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来的迹象,就说明这些伤就是最近几天添的。我刚才看到那些鱼兵鳌卒身上伤痕累累,还有许多未好的新伤,就感觉到很奇怪,紫金白玉宫为何要派这些伤兵来巡边?看来他们人手缺得厉害,弄不好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了。”

    顾清望着纪若尘,微笑着道:“若尘,真没想到你如此细心,只凭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得如此准确,此前真是小瞧你了呢。紫金白玉宫很可能是遇上麻烦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纪若尘看了看手中的水魂珠,道:“这颗水魂珠刚好可能补齐我们所缺的材料,制成两块避水玦,应该可以进入东海了。倒没想到会是这般巧法。”

    当下纪若尘回到海岸,从玄心扳指中取出两枚白玉玦,一捧琉金砂,一瓶玄冰水。顾清则帮助架设好了炼器的法阵。待纪若尘引燃三枚离火珠后,忽然犹豫起来,片刻之后方才吐出文王山河鼎,竟有些不敢用它来炼器。

    顾清催促再三,纪若尘方才将材料投入到文王山河鼎当中,将铜鼎架于离火珠喷出的三昧真火上,开始凝神制器。

    这一次制器格外的顺利,文王山河鼎中隐隐然现出沛然灵力,随着纪若尘的心意而动,是以本来制炼两枚避水玦需时六个时辰,这一次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大功告成。

    收取了避水玦后,纪若尘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文王山河鼎。

    就在纪若尘催起避水玦法力,准备潜入水中之时,顾清忽然叫住了他。她凝神望着纪若尘,片刻后方才叹道:“若尘,休要怪我多嘴,你那只铜鼎威力太过强横无伦,我刚才从旁观它气息,发现内中杀意无限,以后你还是少用为好,用得太多,难免有伤天和。何况日后你道行渐深,对它运用自如之后,这只鼎恐怕不止能够炼妖,说不定也可用来炼人!”

    纪若尘怔了一怔,点头应了,随后一头潜入东海。顾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入水。

    纪若尘如一尾游鱼,在水下疾速前行,然而心中却是远不若表面上的平静。就在他收回文王山河鼎的瞬间,神识中忽然自行浮出一道法诀。

    他现在已然知晓该当如何催运此鼎,镇炼天下妖族。

    ps:这一周工作过忙,写得慢了点,大家多担待些。

    正文 章四十四 纵横(上)

    “什么时候整个东海都成了紫金白玉宫的地盘了?他们这样胡做妄为,就不怕激起群愤吗?”纪若尘紧盯着远处正在激战的人群,一边低声问道。

    顾清白了他一眼,方轻声回道:“若说胡做妄为,难道还有强过了你的?不过这的确有些奇怪,按理说紫金白玉宫虽然盘踞东海,可也还没强横到能将整个东海都据为已有的地步。三位龙皇虽然蛮横,但都不是简单人物。看来东海的确是出了大变故,才让他们失了方寸。”

    纪若尘轻笑一声,道:“出了变故最好,我们正可以混水摸鱼。”

    此时二人伏在一块巨大的珊瑚礁中间,周围水草飘荡,大群大群银光闪闪的小鱼洄游往复,间中会有一条巨鲨从他们面前冲过,不远处还有几只海龟在悠然遨游。它们悠闲从容,完全没被远处的激斗打扰了清静。

    纪顾二人此时所处方位乃是在东海一个小岛附近,海并不是很深,从海面透下的天光足以照亮这绚烂迷人的水下世界。只是在数百丈之外不时有火焰彩光爆起,有七八名修道者各擎法宝,正和数十名东海水卒激战。这一干人道行均是不弱,以道德宗三清真诀而论,内中最强一人已经接近了上清境界。单看他们激战所荡起的暗流甚而有时候都冲到了纪顾二人身边,就可知所用法宝道术的威力强横。

    但这些修道者对面海卒乃是由二位将军统领,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悍卒。他们道行虽然不高,但数量众多,又结成了阵势,两位东海将军一在内主持阵势,一在外牵制一众修道者。在东海阵法的护佑下,水卒们身上泛着淡淡蓝光,显然防护增强了不少,动作也要敏捷得多。在阵内东海将军的指挥下,往往是七八个水卒突然从阵中冲出,钢叉一齐向同一个人身上招呼。饶是这些修道者道行远胜,也要被弄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看着看着,纪若尘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东海水卒这个阵势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多的变化,修道者们该早就看出来了,然而偏偏就拿他们无可奈何。若是寻常两派斗法,东海水卒这一方早就该被打得落花流水,哪还有还手余地?可是现下水卒虽然死了两个,却接连伤了三名修道者,看来这就是军法阵势之功。

    一念及此,纪若尘登时收起了对东海紫金白玉宫的小觑之心。

    此时水中波涛涌动,远远的传来一阵兽鸣般的声音。那些修道者们听到了这几声兽鸣,却均不以为意,只顾埋头厮杀。纪若尘倒是颇为理解这几个修道者,本该是摧枯拉朽的一场架却打得还吃了点小亏,也难怪他们心有不甘。

    这些修道者显然是新下东海,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路数,纪若尘与顾清却已在东海中潜行了三日三夜,知道这些声音不是兽鸣,而是东海水军的战号,看来另一队水卒很快就要赶到,战局形将逆转。纪若尘道行虽低,灵觉却远过在场众人,此刻从水波的些微动荡中感应到这一队水卒数目不少,同样由二位将军领队,而且他们的路线是要抄这些修道者的后路,看来是要一网打尽。

    纪若尘嘿嘿一笑,向顾清打了个手势,两人悄然远去。

    修道者往往都留有一两招后手,用于危急关头保命或是干脆与敌同亡。东海卒得到增援后虽然实力大盛,但要想把修道者们一网打尽,多半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如此情形,纪若尘这三天里已经看得多了。

    纪若尘与顾清已经在东海中潜行三天,知道这里正处于非常时期,大批的水卒来回调动。许多水卒盔甲受损,身上带伤,甚至提一把断刀、扛半截铁枪的都有,实在可用气急败坏、疲于奔命来形容。仅仅是三天功夫,二人就已撞见三四拨修道者试图深入东海而与东海水卒发生冲突,继而大打出手,极少有见修道者肯退让的。而东海水卒说话间毫不客气,一言不和即会动手。

    纪若尘潜在一旁观战,发觉紫金白玉宫以兵法阵列训练部卒,与这些修道者相争几乎从未有吃大亏的时候。而且东海水卒数量之众,远过纪若尘想象,他粗粗推算,估计紫金白玉宫麾下少说也得有一万水卒!若论卒多势众,看来道德宗还要有所不及。

    只是一个问题始终在纪若尘心头徘徊不去,又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东海大军打得这么狼狈?

    在潜向天地灵气之源的途中,纪若尘也曾与顾清讨论过这个问题,顾清言道自己只是修为已到,打通了宿慧,知晓了许多前世轮回之事,所以才比寻常人知道得多些。而此生她一直在云中居潜修,赴道德宗那一次还是她第一次下山,是以对当前时局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此次东海变故所为何来,她也不清楚。

    纪若尘一想倒也是。不过东海大乱倒是给了他们不少方便,纪顾二人的灵觉实已无法用常理推测,巡海水卒又处在混乱之中,留下大片空当,于是三日中二人已潜入东海四百里。偶尔看到落单的水卒海将,纪若尘还会出手将其打倒,以熟悉探察紫金白玉宫道法的秘奥。

    这倒的确可以说是混水摸鱼。

    不过这一次离开了战场后,二人潜行得异常顺利,一直游出三十里也未见一名水卒前来拦截。纪若尘索性加快了速度,与顾清如箭一般向着深海游去。

    十路海路转瞬即过,纪若尘忽然全身一震,骤然停了下来,另一边顾清早已立定,素来淡定从容的她竟也有了些许戒备之意,皱眉望向海底深处。

    “有些不对!这里有些太安静了!”纪若尘黑发在海水中不住飘动,慢慢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他四下一望,忽然失声叫道:“不好!方圆十里怎么一个水族都没有?!”

    纪若尘语声未落,顾清突然叫一声小心,合身扑到他身上,带着他迅若闪电般笔直冲向海底。她再无保留,运起全部真元,下潜过程中右手已在身前划咒,然后一声清叱,掌心中绽出一道青色光柱,笔直向海底轰去!

    青色光柱无声无息地照在海底,略略照了一瞬,海底就响起一声轰鸣,礁石纷纷碎裂,四下纷飞,瞬间在现出一个方圆数十丈,深十余的巨坑来!

    纪若尘根本无瑕去惊叹顾清这威达百丈之外的一击,此刻他寒毛林立,心中已全然被巨大危险的直觉所填满!

    百丈不过是瞬息间事,但顾清仍似怕来不及般,拼死催动真元,二人所过之处,海水都为之沸腾化气,在海中留下一道浓浓的尾迹!

    一冲入海底深坑,顾清即行将纪若尘压在坑底,随后合身扑在他身上,以自己身躯护住了他。

    刚刚被炸出来的碎礁有的大至方圆数丈,在海中冲起百余丈后,终于后继乏力,重新向海底慢慢沉去。

    然而全无先兆,数百块碎礁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瞬息间就已出现在数百丈外,一边不住碎裂,一边迅疾远去。

    带走这些碎石的,是一道沛然无可想象的潜流,它无声的来,无声的去,根本无法测度上下宽广,似乎灵觉所及范围之内皆已被这道潜流填满!它速度如电,无坚而不摧,所过之处,水中浮物尽数涤荡一空,就连由坚硬礁岩构成的海底都被生生削低了数丈!

    潜流瞬间远去,只留下一个静到了极处的海底。

    又过了良久,纪若尘与顾清才慢慢从海底深坑中浮起。

    纪若尘实是无法想象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大威力!刚才二人若还在海中,被这道潜流带到,不死也得是重伤,还好顾清及时将他带到海底,才躲过了一劫。

    纪若尘立在坑底,仰头望着死寂一片的海,良久不语,而他所立足的这个深坑,已从十余丈深变成了深不足一丈。

    他转头,默然看着顾清。顾清立在一旁,还是那么一副淡然漠然的样子,但脸色有些苍白,唇上更是失了血色。那本是束在一起的青丝已然散开,随着海波微微起伏飘荡着。这些本是修剪得极整齐的青丝,此刻已是参差不齐,显然有一些已随着刚刚那道恐怖之极的潜流去了。

    在纪若尘的凝视下,顾清丝毫不若其它女子的羞涩。她见纪若尘几番口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由得微笑道:“若尘,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不必有什么顾忌的。”

    哪知纪若尘望向了她的胸,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真是……可怕啊!”

    饶是顾清聪慧绝伦,瞬间已想过千百种可能的回答,也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不由得愕然当场,朱唇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愕然之际,纪若尘忽然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算我求你,以后先顾着你自己,千万千万别再这么傻了……”纪若尘轻声道。

    顾清僵硬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就势靠在了纪若尘怀中,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

    海水似也识趣,悄悄拭去了她唇边沁出的一缕血丝。

    正文 章四十四 纵横(中)

    毕竟仍是身处险地,纪若尘与顾清略略缠绵了一下,即行分开。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潮流,二人均觉得虽然它的威力早已超出想象,但并不象是天然的海底潜流。此时远方潜流袭来的方向隐约又传来阵阵轰雷,他们商议一下,即行向轰雷传来处潜了过去。

    尽管纪若尘与颐清灵觉敏锐,又均精于潜隐藏匿之道,但都知道能够掀动如此恐怖海啸之人绝非他们所能抵挡,是以处处小心谨慎,各施秘术收敛了全身气息,方沿着海底地形小心前行。

    这一番潜行,纪若尘与顾清又显出了不同来。顾清仍如初见纪若尘时那样与天地浑然融为了一体,若只以灵识探察,完全无法知晓她的存在。而纪若尘则是收起全部真元灵气,只余一点微弱的气息,还透着一丝死气,就如一尾半死不活的游鱼,无论如何也与修道之士联系不到一起去。若追寻二人的也是修道中人,还真不好说纪顾哪一个的潜行之术更加容易被探破。

    那轰雷传来的地方看似很近,实则非常遥远,转眼间纪顾已经潜进了二十多里,也不过走了一小半路。一路上二人遇到的东海水卒海将越来越多,这些水卒一个个装备精良,道行深厚,远不是初入海时所见的虰蛑水将之流可比。这些精锐水卒神色紧张,不时以战号与远处的同僚联络,向轰雷传来的方向赶去。短短功夫,纪顾二人就己接连遇到三拨水卒,合共有一百余卒。

    至此二人己知前方有大变发生。顾清似乎从未怕过什么,依然提议过去看看。而纪若尘这些时日来也慢慢引动了胆大妄为的天性,又见潜流来处乃是前去地炎裂谷的必经之路,如果绕路的话,还不知道要绕出几百里去,当下也无异议,同着顾清继续向前潜行。

    东海极深处,已是天光照耀不到的所在。但这里并非是一片漆黑,而是缭绕着七彩光芒,映在珊瑚、礁岩和各色异种海鱼水兽的身上,光怪陆离,既似仙境,又如梦域。

    但在这个瑰丽而又诡异的所在,却充斥着一道异样的气氛。来来往往的水妖海族惊慌失措,有事的匆匆来去,时时会撞在同伴甚至是礁石上。那些没事的都找了些角落躲了起来,急速摆动着尾鳍,以示惊慌。

    在这块海域中央,正浮着一座宏伟华丽的宫殿,以白玉镶墙,青贝作瓦,水宫正中两扇大门,乃是用深海紫金所制,水火无伤,坚硬无比。这座宫殿并不如何广大,方圆还不足千丈,十丈高的白玉珊瑚墙虽然富丽雄伟,但在这东海之底却只能起个装饰之用。这座水宫即是东海紫金白玉宫,其玄奇之处并不在广大恢宏,而在于此宫乃是建在一只万年巨龟的背甲上,可以在海中自由遨游,也难怪世人无法测度方位。

    “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回荡在整座紫金白玉宫中,有那些胆子小些的水族登时被惊得四下乱窜,不时在墙壁廊柱上撞来撞去。几个在宫中穿行的青年男女见了这些水族下人的样子,都面带不屑之色,但他们自己虽没有惊慌失措,但在吼声中蕴含的雄劲真元的激荡下,面色也有些不大自然。

    紫金白玉宫正殿高三十丈,三十六根三人方能合抱的水纹血玉柱撑着珊瑚拱顶,拱顶上饰以水龙戏珠图。殿堂正中以黑水晶砌座台,台上放一张血珊瑚海龙椅。龙椅中端坐着一个头顶高冠的男子,满面碧须,威武非常。此时他正在盛怒之中,激得殿中潜流阵阵,将座前一众水族冲得站立不定,惟有几个全然是人类样子的人能够屹立不动。

    此时在殿前跪伏于地的男子在宝座上男子注视下,全身颤抖,不敢稍动,只是战栗着道:“龙皇息怒!小人不敢撒谎,只是那人……那人……真的是在睡觉!”

    啪的一声,座上龙皇用力一拍扶手,结果在盛怒之下,这张坚固无比的海龙宝座的扶手竟被拍得粉碎!

    龙皇怒火越发炽烈,暴喝道:“不是说已有千名水卒,战将五十将他围起来了吗?如此重围之下,他还敢睡觉?你们又为什么不动手?”

    殿前那人伏地不答,只是道:“刻下还有四百水卒正在赶往战场,采薇将军在那边主持着大局,封耀、寻石二将军左右辅佐。大局……目前尚好……”

    “尚好?”龙皇怒吼一声,一道水流喷出,将那人掀了一个跟头,水流中蕴含的大力还晨得整座龙宫都抖了一抖:“战局尚好,来人还敢在我东海大军的重围中睡觉?人家分明是不将你们这群废物放在眼里,连杀都懒得杀!”

    龙皇吼了一声后,闭上双眼,徐徐平复了一下怒气,冷冷地向着殿内群臣道:“有这么大本领的人,必非无名无姓之辈。他有没有说过名字来历?”

    殿前那人稳住身体,闻言又慌忙伏在地上,颤声道:“他没有说过名字,不过……采薇将军好像识得这人,说他叫什么……翼轩。”

    翼轩二字一出,殿中突然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龙皇方才张开双眼,徐徐地道:“原来是妖皇到了,我道是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敢在东海深处与我紫金白玉宫大军为敌。右相,你既然知道来的是翼轩,却隐瞒不报,该当何罪啊?”

    那人慌忙叩头,急道:“臣孤陋寡闻,从未出过东海一步,实不知道翼轩是谁,绝非有意欺瞒!陛下,老臣忠心可鉴啊!”

    龙皇哼了一声,反而没了怒气,只是冷冷地道:“此罪非小,待此事了后,朕自会治你的大罪。哼,既然妖皇来到东海,本皇就亲自去会会他,且看他有多大的本领。诸卿,抬朕的披挂法宝来!”

    此时殿侧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陛下此次重修金身,功行尚未圆满,怎能轻易以身犯险?陛下一身系东海

    水族上下安危,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学人逞一时的匹夫之勇。依臣之见,此时该当唤玉鳞龙皇出关,一同前往迎战,方为万全之策。陛下若一意孤行,臣当以死相谏!”

    座上碧海龙皇闻言面色一沉,冷道:“你好大的胆啁!唤醒玉鳞龙皇至少需要三日,左相,难道这三日中就任由翼轩小妖放肆不成?”

    左相沉声道:“怕是只能如此!”

    碧海龙皇一张脸整个地黑了下去,默然良久,方才怒哼一声,起身回后宫去了。

    殿中群臣见碧海龙皇离去,也都各自散去。待出了宫后,一个青年男子见左右无人,方低声愤愤地道:“左相大人,右相方才竟然推说不

    知道妖皇翼轩是谁,实在是太过无耻!我看他欺瞒不报,分明是想借妖皇之手除去采薇将军!”

    “住口!这等话岂是你说得的!”左相低喝一声,神色俱厉。再行出一段路,他才低声道:“右相乃是玉鳞龙皇宠妃之弟,碧海龙皇怎么可能治他的罪,嘿!”

    那青年人迟疑片刻,又忍不住问道:“左相大人,刚才陛下盛怒之下要迎战妖皇,您怎敢那么冲撞陛下?万一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左相默然片刻,忽然长叹一声,道:“我听闻妖皇翼轩身有上古妖龙血脉,天上陆地海中无处不可去得,千万莫要以为在东海海底他就施展不开手脚了。依我看,恐怕就是玉鳞龙皇醒来,二位龙皇联手,也未必奈何得了翼轩,说不定还得唤起九龙龙皇才行。唉,陛下怎会不清楚这个?他只是作个姿态而己,而我这等作臣子的在这种时候自需挺身而出,给陛下个台阶下。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年轻人初时迷惑,后来恍然大悟,待回过神时才发现左相早已去远,急忙追了下去。

    “真是好大的阵仗!”

    这一句话,纪若尘是写在一个符上,递给顾清看的。顾清看过后,以手擦去符上字迹,又写道:“你灵气松动,小心些伏着。不然的话,一会我可不救你。”

    纪若尘微微一笑,轻轻在顾清伸过来的手上握了一握,占了些露水便宜,才转头望向远方。

    此时二人藏身在一座巨大海礁之顶,隐身于稀疏的水草中间。这座海礁高高立起,足有数百丈高,礁顶并不是好的藏身之所。但深海中光线黯淡,只有海礁鱼类发出的微弱光芒照明,是以东海水族巡查大多靠的是气味和灵觉,很少有靠双眼寻物的,道行越高就越是依赖灵识探察。这种情况下藏在哪里都差不多,纪若尘与顾清自然选了个位置好的地方。而二人所写之符乃是特制而成,书写时不显灵气,最适合隐匿形踪之用。

    远处正聚集着千名东海大军!

    这千名水卒与数十员海将散在上下四方,围成了一个方圆数千丈的大圈子,个个张弓举叉,杀气腾腾,作势欲扑!

    的确是个大阵仗。

    可是如此阵势,当中围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人浮于东海水军中央,摆了个卧佛姿势,以手支头,双眼紧闭,鼾声大起,竟是在睡觉。

    他胸中似乎自有天地,一呼一吸足足有一盏热茶的时间。每一次吸水,东海水军就会向前飘进一尺,而那人一吐水,众水军又会悄然退后一尺。众水卒或许是过于紧张,完全没有察觉自身位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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