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当日那身中一箭,晕倒在他面前的小妖青衣吗?

    收了混沌鞭的青衣看上去与昔日无异,她似乎并不知道纪若尘心中的疑虑,款款行来,携起他的手,道:“入坛吧,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凶险呢。”

    望着这如水般的女孩,纪若尘心底暗叹,悄悄将一切疑惧放在了一旁,一如初见的那日。

    “轰”的一声巨响,两人旁边一座木楼忽然倾塌,着火的断粱带着烈焰如火龙般向二人扑来。这种没有附加任何特殊效果的火焰当然对他们全无威胁。纪若尘本能地一侧身己挡在青衣身前,也不见他作势,火焰冲到面前一尺时就直直落地,悉数自行熄灭。纪若尘忽然想起,此时的青衣哪还需要他保护,不由苦笑一下。

    忽然一个极高大的身影挟风带火冲出,右臂下挟着一根巨大钢管,左手提一名不知生死的真武观道士,腰间还挂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再配上足以惊龙恐象的面容,可谓杀气腾腾,凶焰四溢。他腋下挟着的钢管长一丈,径一尺,厚寸半,管口中闪耀着艳艳红光,一望可知必是件不简单的凶器。

    龙象天君一自火中钻出,来不及看清眼前情景,即张口咆哮道:“是哪个龟儿子杂毛如此卑鄙无耻,胆敢暗中飞剑扎你家爷爷的屁股?!快给俺站出来,让你家祖爷爷一炮轰成两截儿!”

    看着龙象天君腋下钢管,腰间人头,手中道士,纪若尘不禁有些愕然。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这根钢管能够有多大的威力。但这晚出乎意料的事实在太多了,龙象手中的钢管有些看不出来的奥妙也很正常,若没有奥妙才不正常。

    看着龙象天君气急败坏的样子,青衣不禁扑嗤一笑。这声轻笑听在龙象天君耳中,可比什么九天霹雳要厉害得太多。他哇哇一声大叫,后跃数丈,这才张大双眼向前望去。看清面前站的真是青衣,当即换上笑脸,必恭必敬叫了声:“小姐。”

    挟着巨大钢管的右臂还于百忙中掸了下沾灰的前襟。

    他再向旁边一望,此时才看到了纪若尘。旋即,青衣与纪若尘携在一起的手落入眼帘,龙象天君登时目光如被火灼了般闪向一旁,扔下句“俺再去抓些杂毛来”,就落荒而逃。

    纪若尘又是有气,又是好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青衣倒是泰然处之,携着纪若尘向己被烈焰包围的玄坛走去。

    一入玄坛,立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布幔之外火焰熊熊,甚至波及布幔本身。布幔内却彷佛不受丝毫干扰,火舌仅在布幔表面吞吐,杏黄的幔面上满是一滩滩布料炭化的黑色,却诡异地没有任何焦卷,自然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破损。

    幔内则是一片阴森森的惨碧,不知碧光是从何而来,四处充斥着诡异的厉气。看坛内灵旖宝盖,黄布重坛,覆地的黄琉璃,围栏的白缦石,以及坛周色灯,坛心长明本命灯,都说明这是一处道家法坛,且法度森严,布置周谨,显然出自高人之手。远观这座山谷,也是充斥钟灵之气,何以此刻坛内却是如此异象?

    重坛上传来沙沙声音,听上去如同春蚕食叶,坛中又多了三分凄厉。

    卷二 逐鹿 章十一 做快乐事 上

    纪若尘略一凝神四顾,重坛天圆地方,坛道做南斗六星分布,阵内生命气息跃动,浓郁得几欲凝固。南斗主生,阴极生阳,此阵又建于灵源之上,难怪这无尽生气被滋润得分外蓬勃。可惜物极必反,生气太过浓烈却无引导宣泄之途,近乎满溢,又被法阵拘在这小小空间中,已有变异之兆。

    以纪若尘的术法造诣,即使这重坛上下十门做了些符箓、法印、令牌、招魂铃的布置,又如何放在眼中。他举步向坛上行去,所经之处,法器纷纷从中裂开、落地、碎成粉末,悄无一点声息。这看似煌煌大道的阵势护法怎会如此不济?

    纪若尘心念方动,目光已把坛顶情形尽收眼底,不由道心微震,脚步一滞。身后的青衣则已是惊呼出声。

    在那盏高高竖起的长明本命灯下设着五色香案,此刻五个香案上罩的案布皆是深紫色,早已无法辨识原本的颜色。本该高奉案几的香烛、法碟、供品翻落四处。一地狼藉。案几上代替供奉之物的是五名道士,或仰或俯,姿势各不相同。

    五团通体墨绿的活物不断蠕动扭曲着,各自伏在一个道士身上,或捧头,或抱脚,或埋首胸俯之间,沙沙沙沙地啃食正欢!

    那些香案上的布幔,正是被这些道士的血染成了紫色!

    饶是青衣出自天刑山,见多了不亚于森罗地狱的诡异之相,此刻却也是小脸发白。不由自主贴紧纪若尘,手指紧紧摆住他的衣袖,小脸几欲全部埋入他的肩头,不敢直视眼前这片血腥。

    二人一自坛顶现身,五团碧色活物同时停止了啃食,动作划一,齐刷刷抬头,望向二人。

    活物的面目清晰地显露出来,竟是五个婴儿,如果忽略那诡异的肤色,眉目竟是十分清爽灵秀。此时的它们通体透明,透过墨绿色肌肤,可以看到体内全是不断翻腾涌动的浓浓的绿色体汁。汁液当中,一块块暗红色的肉块血团时隐时现,显然就是它们刚刚吞下去的东西。

    这些婴孩分明口中无牙,然而那些道士几乎都有不同部位被啃了个干净,也不知它们是怎样将坚硬的骨头啃食吞咽下去的。正前方香案上的道士除了连着几缕筋丝的脑袋,连肋骨都没留下,背上片片肌肉摊在香案上,下面铺垫着可依稀看出原本盛装的衣袍块片。

    它们身上惟一不同的色彩,就是那双呈琥珀色的眼睛。

    五名婴孩与纪若尘对视片刻,眼中凶光渐炽,忽然间,他们同时抛开身下被啃去小半的道士,伊伊啊啊叫嚷着向二人扑来!它们身躯不大,又啃食了过多的血肉,嘴一张,就有一股股杂带着血块碎肉的墨绿体汁喷出!这些婴孩动作敏捷如豹,四肢着地,几下就窜到纪若尘身前,纷纷跃起扑上!

    青衣虽道法一日千里,心性上仍多少与那个清澈如水的小妖无异,此时被眼前这番情景吓得缩在纪若尘身后,一动不敢动,压根忘记自己道行的高深,混沌鞭的霸道。

    纪若尘素来百无禁忌,当下右手挥出,啪啪啪啪数声响过,己在五名婴孩的脑门上各拍一记。他动作如电,举手投足暗合天道玄妙,众婴孩全凭本能行事,根本无从闪避,有如一颗颗肉球,被打得撞向地面,又高高弹起,摔向了玄坛的另一端。

    纪若尘向木楼行去,一边道:“这些药婴己与此坛系在一处,断不会出了法坛范围。走吧,去看看他们还能躲到哪去!”

    这时的木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炽热如炉,举目望去皆是暗红火光,恍若末日来临。

    正中香坛上供三清像,然而遥遥望去,摇弋的火光中三清像彷佛在诡异地笑着,齐齐望向香案之前。五名药婴纷纷扑向三清像,但每及半空,总是被一道无形屏障给挡了下来。它们不肯就此罢休,此起彼落,碰到屏障时纷纷喷出绿汁。绿汁一沾上屏障,立时冒出大团绿烟,貌似杳无一物的空中会有层晶莹的屏障现出隐约形状,如惊鸿一瞥。

    药婴拼死攻击之下,护着三清神像屏障终于轰然碎裂。药婴精神大振,尖叫唳哮着扑上三清像,手脚并用,片刻间就将三清神像的袍服撕得粉碎。

    三清像笑得更加诡异了,随着嘎嘎吱吱的关节活动声,纷纷低下头,望向下方的药婴。

    袍服下面并非泥胎木身,而是血肉之躯!肉躯腹部高高隆起,肚皮近乎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内中各有一个婴孩!

    与药婴不同,这些婴孩双目暗红,肌肤则是惨淡的灰蓝色。

    药婴们纷纷撕咬起三清神像的肉身,但三清肉身显然极为坚固,只在表面现出一道道白色的抓痕,毫无碎裂的迹象。眼看药婴们一时间也奈何不得三清神像,变故突起,三清腹中的婴孩忽然纷纷咧嘴,显出诡笑模样。它们蜷缩的四肢向外一张,立时撑破了肉身肚皮,伴随着大量血水,一一从三清肚腹中掉了出来。

    五名药婴尖叫着纷纷扑上,八个婴孩登时撕咬成一团。

    战局很快就分出胜负。

    药婴虽然多了两个,却不是三清腹中破出的婴孩对手,转眼间就有三个药婴被咬住顶心,痛得吱吱乱叫。而另外两个药婴尽管各抓了一个敌手拼命撕咬,可是三清腹中出来的婴孩身躯坚固更是超乎想象,它们除了留下几片牙印爪痕外,再也没什么战果了。

    战局如星火闪烁,快得不可思议。

    等纪若尘与青衣走进木楼时,看到的是一片凌乱的香坛、东倒西歪的三清像,以及一个香坛上盘踞着的一只怪物。这只怪物长着一个硕大的头颅,上面居然挤着八张面孔!正中及左右三张面孔占据了头颅绝大部分地方,其余五张面孔都被挤到了角落里,表情痛苦不堪。

    怪物身躯细长,分作了八节,看上去如同一只蜈蚣。它上半身密密麻麻地生着十六只手臂,下半身则长着八对小腿,共同撑起了身体。

    看到纪若尘与青衣,怪物三张小嘴一齐张开,尖细的咆哮顿时充斥着整个空间,令人直欲掩耳。

    怪物一发力,整个身体一跃数丈,凌空向纪若尘扑来。尚在半空中,居中的那张面孔就喷出一团红雾,当头向纪若尘罩下!

    纪若尘不闪不避,伸左手迎向怪物。他掌心中旋即浮起一层层淡红色的符文,每当一层符文升起,怪物身上就会进出一团火光,被炸得上飞数尺。转眼间,已有十余团火光先后炸开,那怪物在空中翻翻滚滚,终于支撑不住,一声哀嚎,扑通一声栽倒在青衣旁边。

    以掌代符乃是道德宗太微真人的绝技,所出道法威力较真正的符咒稍逊,能够以此法驭使的符咒也很有限,然而符咒施术速度快的优势仍存,又可不用依赖咒符。在两个道行相若的修道士斗法中,会用此法之士当然会占尽先机。因而此法才成为太微真人的独门秘术,至少需上清修为才能施展。

    纪若尘玲珑心己现雏形,可越级运使许多道术,方能在此紧要关头用出此诀。

    卷二 逐鹿 章十一 做快乐事 中

    怪物身躯坚如金石,不畏打击,可是也如那些墨绿肌肤的药婴一般通体透明,可见它体内全是惨蓝药汁,连中十余记真火符后体内汁液如沸,显然也并非全不畏道法符咒。但它生性凶厉,一个翻滚就自地上跳起,三张婴孩面容扭曲,极是狰狞可怖。它一声长啸,又如闪电般向纪若尘扑来!

    说来也怪,青衣就立在旁边,它却如视而不见,只向纪若尘狠扑。

    纪若尘身形如魅,往往简简单单的一个跨步就可让过它的扑击,然后就是不计其数的冰箭、罡风、真火、殛雷在它身上爆开,炸得它东倒西歪。此怪初生未久,又并非天生善斗的怪物,除了口中会喷些毒雾外别无其它特殊异能,因此并不难对付,只是它躯体坚固,恢复力极为惊人,纪若尘又不想伤它性命,因此收拾起来也要一番麻烦。不过现在纪若尘有的是耐心,不急不忙地耗着它的力气。

    它几番被打落在青衣身旁,但都对她视如不见,每次爬起来都直接冲向纪若尘。甚至有一次它摔在房间的另一端,青衣正正好好地挡在它扑向纪若尘的必经之路上,结果它长躯一扭绕过了青衣,又一次直奔纪若尘,就如和他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一般。

    纪若尘又气又好笑,无奈向青衣笑道:“这畜生怎么只向我来,难道知道我不会杀它不成?”

    青衣耸了耸肩,示意不知。

    就在此时,纪若尘忽然听到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只畜生还有点灵性,当然知道谁是真正不能去惹的。”

    纪若尘大吃一惊,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他慌忙定神守心,放出神识,整座木楼范围亦无所得,细索其源,难不成这声音出自眼前的怪物?可是话中内容又不象如此。

    而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敢情那怪物是不敢动青衣,才尽往自己头上招呼的?

    “难道我就那么好欺负?”纪若尘心中忿忿不平起来。

    他原本就心志淡泊,视浮名如浮云,此时更如一潭止水,不生微澜。当日他宁可挨一记耳光也不与姬冰仙邀斗,谁知此刻却莫名其妙被这索不到来源的一句话轻易勾动心思。纪若尘当然知道青衣此刻真元道行远胜于己,但偏不愿在青衣面前示弱。

    缠斗这么久,纪若尘己对这头怪物了解得七七八八,早想好了破敌之策。现在既然要找回面子,当然不会再对它客气,至于那躲在暗中发话的神秘人物,不妨等收拾了它之后再说。

    当怪物再度扑来时,纪若尘胸中杀意升腾,双目刹那间化为青色。那怪物乍然正对上纪若尘的目光,惊得一声尖啸,竟直直自半空中摔落!

    此时从阵外看过来,木楼在烈焰中岿然不动。而身处阵中之人,则是感到脚下地动山摇,天地几欲翻转。

    种种变化,其实不过一弹指间。

    “你来看,这三清像摆放的位置十分特别,并不依卦象方位,只是占据了地底灵气上冲之所。可见真武观建此玄坛的目的在于收集灵气、炼胎入药。三清腹中的婴孩才是主药,外面那五个药胎都不过是些药引罢了。”

    纪若尘领着青衣,一边在木楼中漫步,一边指点评论着真武观此坛布设的优劣得失,神态轻松得如同非是身处战火纷飞的玄坛阵中,而是携着如水的她在江南春岸赏碧柳烟波一般悠闲,尽扫刚刚被怪物鄙视的窘迫。

    青衣温婉如故,听着纪若尘滔滔不绝,偶尔插一两句话,总是恰到好处。

    角落里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吱吱呀呀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生生破坏了这一刻的氛围。纪若尘转头一望,朗笑道:“你给我老实呆着吧,想脱身?那可是痴心妄想!若不是要拿你回山,早就用真火炼化了你!”

    角落处,八个药婴合体而成的怪物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小手小腿不住地抓刨着楼面,三张小脸涨成青紫色,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然而不论它如何努力,躯体都无法挪动分毫。

    此刻一根黝黑铁棍压在它的身上,正是纪若尘的定海神针铁。此铁被纪若尘用过二次后,现下重逾三千斤,那怪物虽行动迅捷如电,外皮坚韧如铁,周身却没有半根骨头,被神铁压住的地方明显凹陷下去,前心后背几乎全贴在了一处,根本无从使力。何况定海神针铁乃是为镇压东海地炎而生,此刻镇这小怪实是大材小用,被这铁一压,那怪十成力气早没了九成,哪里还爬得起来?

    纪若尘己领着青衣在玄坛中转了一圈,把所有布置尽收眼底。他凝思片刻,道:“这个阵法并不完整,倒象是一个大阵的一部分而己,难道在其它地方还有类似的玄坛吗?奇怪,真武观暗中在各地设坛布阵,究竟想干些什么?”

    他又望向角落里的怪物。它变成眼下这个样子,显然是阵法失控的缘故。若真武观那些道人还活着,成功炼化所有药婴后,不知会生出什么来。纪若尘虽然也学过阵法,但毕竟时日尚短,寻常的奇门八卦困他不住,但记忆中从未见过有关这种夺天地造化转化生灵的术法记载,他苦思片刻,仍是不得要领。

    然而真武观刻下是道德宗死敌,对待仇敌行事就简单得多了。记得掌柜的曾经说过,凡是仇人要干的,都要想方设法破坏。让他的事办不成,也就相当于你成功了。若真象他所猜想的那样,这般规模的玄坛还只是一个更大阵法的一部分,显然真武观图谋不小,如此一来,不破坏都不行了。

    通通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外传来,直奔木楼而来。

    “小姐!少仙!你们没事吧,俺龙象来了!”

    龙象天君声到人到,进了木楼后先是双眼向天一刻,然后才开始扫视四周,显然是不想在无意中看到纪若尘与青衣有什么亲热举动。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这点龙象天君颇得其中三味。

    待看清木楼内情形,特别是被定海神针铁镇住的怪物,龙象天君一拍脑门,恍然道:“俺真是胡涂了,有小姐和少仙在,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俺真是瞎担心!”

    “外面情形如何?”青衣淡淡问道,对他等级上升的马屁仍不以为然。

    看过二天君表现后,其实纪若尘与青衣一样,根本不但心外面的战局。罗真人死后,以二天君层出不穷的异器怪宝,对付余下的那些道士该不是什么难事。

    哪知龙象天君挠挠头,面有难色,道:“本来那几个道士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不知从哪又钻出来三个厉害道士,和土人几个巫师联起手来,倒是出乎意料的难缠,俺们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纪若尘吃了一惊,能够让二天君抵挡不住的,可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正想到阵外看看,就又听到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从玄坛阵门处传来,伴随着白虎天君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邪门!真他奶奶的邪门!这些土人咋跟吃了大力神丸一样,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这见鬼的地方,旁门左道还真不能小瞧!”

    纪若尘忙向玄坛奔去,只见白虎天君正守在阵门内。他头顶着一蓬槁草,看来是作伪装之用;手握一根细长铜管,管口冲着阵外,喃喃念了一句咒语,铜管中立时喷出一缕蓝白色的幽幽火焰,向阵外喷射而去。

    顿时,阵外一片鬼哭狼嚎,追杀而来的土人纷纷躲向远处。

    旋即布幔上传来扑扑声响,看来土人们正在用弓箭掷枪之数的刺击布幔,想要破阵而入。这一点倒是无须担心,真武观此阵很不寻常,只有这旗门是唯一生门,可供生灵出入。而构成整个阵法的布幔、重坛、法器等等物品,看似与百姓日常用具没有什么不同,实际上材质大相径庭,无一不是道家的宝物,由此也可见真武观此次布阵下了大本钱。

    因此,现下虽己无人运作阵法,但白虎天君占据的位置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些布幔烈火不能焚毁,也不是寻常刀剑能刺破砍碎的。

    白虎天君转过身来,向着纪若尘尴尬一笑,道:“俺白虎无能,让少仙笑话了。”

    白虎天君衣衫破烂,半身染血,身上还插着十多根数寸长的小箭,看上去狼狈不堪。

    龙象天君也赶了过来,道:“外头怎么样了?”他是个急性子,也不等白虎答话,就探头向阵外望去。他的大头才伸出阵外,就是一阵哇哇乱叫,急忙缩了回来。就这眨眼间的功夫,龙象天君的大脸上己钉了三根小箭。

    龙象天君一边咒骂,将小箭一一拔下。他面皮格外粗厚些,小箭入肉不过几分,实在说不上是伤。箭上虽然有毒,但也奈何不了龙象的粗壮体格。令人吃惊的是小箭来得实在太快,居然连龙象白虎都不及避开,而且发箭的都是土人普通战士,这就有些不寻常了。这等化外村寨部落,不管男女老幼,几乎能拿得动武器的都是战士,如此一算,敌人怕不有千人之众?而且内中还藏着几个修道之士和土族巫师,更不能等闲视之。

    “那么我出去一下好了。”青衣淡然道。

    龙象白虎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口气坚决无比地道:“不行!”

    纪若尘大奇,一向以来二天君都唯青衣马首是瞻,怎么这回如此有胆识主见了?胆量二字,似乎和二天君离得比较远些。

    青衣似乎也大感意外,一双妙目睁大,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一圈。

    纪若尘凝神留意外面动静,接口道:“外面情况不明,确实不宜贸然出阵。”说着一把攥住青衣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龙象天君立刻大转身,再次面向阵外,左右观望,突然啧啧连声道:“那么难看的道门徽记,紫得发黑,来的莫非是北芒山道士?这可有些不大妙哇。一直有传说北芒山左道近巫,偏离道家正统,那些老杂毛们就是死不承认,哼,今天一见果不其然。错过今日,俺定要去给他们大大宣扬一番。”

    听着龙象天君喋喋不休地描述将如何宣扬北芒山的“劣迹”,纪若尘闻言不由微微皱起眉。北芒山是载于道典的古老门派,但素来与同道中人交往稀少,也少有门派弟子行走世间,是道门中颇为神秘的一个宗派。根据道典记载,该派的道法崇尚“师道于自然”,盗万物之灵源以定道基。道德宗行走世间的弟子在传回本宗的信息中也偶尔会提到这个门派,传说该派某代掌教是南陈宗室,南陈亡于隋后,为避战火举教迁入黔川,百年来与当地土著交汇,其术近巫,威力不可小觑。

    “嗯,好在真武观这处玄坛造得不错,咱们稍稍修整一下就可重启护坛阵法了,先在这里守着吧,跟他们慢慢耗,等后援来了再说。”龙象天君舔了舔嘴唇,以此句做为结束语。

    白象天君一直做洗耳聆听状,当即附议。纪若尘略一思索,也觉得此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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