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把嘴里的蛋羹咽了,轻咳一声,默默地站起来说了句:“我再去看看账册。”然后就快步去了隔壁厢房。

    叶娇则是看了看蛋羹和旭宝,若有所思。

    见旭宝还嘟着嘴,叶娇顺手从旁边捏了一块奶糕,塞进了小东西的嘴巴里。

    大抵是爱吃的人总是心有灵犀,旭宝一口奶糕吃进去,立刻眉开眼笑,眼巴巴的看着叶娇,张着嘴等下一口。

    而在晚上吃宵夜的时候,叶娇端着一碗鸡豆粥,而祁昀则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蛋羹沉默无言。

    最终,他还是把蛋羹一点点的吃光了,又扶着叶娇去擦了身,这才上床睡觉。

    如今叶娇怀胎六月,肚子比起上次怀着旭宝的时候略大了些,也更活泼,晚上睡觉也不是次次都舒坦。

    偶尔肚子里的宝宝动一动,叶娇就会醒来,有时候晚上会醒好几次。

    这次感觉到动静后,小人参又睁开眼睛,先是朝窗外看了看,还能瞧见皎洁月光,而后便觉得自己的腿上有着或轻或重的感觉。

    微微支起上身,借着光亮,叶娇便瞧见了那个正给自己摁着腿的男人。

    这不是祁昀第一次做这事儿,在上次叶娇怀胎时,祁昀就常常在叶娇腿酸的时候起来给她揉捏,现在重新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

    见她醒了,祁昀便停下动作,拿着一旁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而后侧身躺到叶娇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孩子又闹你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叶娇摇摇头:“不关你事,只是孩子动了动。”

    祁昀轻轻环住了叶娇的身子,眼睛却是看着女人隆起来的腹部,压低了声音:“不要闹了,你娘困,别吵她。”

    听了这话,叶娇眨眨眼睛:“你这么说,孩子能听得到吗?”

    祁昀则是煞有其事的道:“多说说就听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等祁昀说完,小家伙真的就老实了,但是叶娇却有些睡不着。

    因着盛夏酷暑,到了晚上也不见得多凉快,叶娇想要伸手推推祁昀,觉得人哪里都好,就是身上总是热烘烘的,冬天自然是好,凑在一处格外舒服,可是到了夏天就会觉得燥了。

    但是等手放到祁昀身上,叶娇就改了主意,手脚并用的往祁昀那边凑,细细的胳膊抱着男人,脸都埋了过去。

    而她的膝盖软软的塞进了男人的两腿之间,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看着是极亲近的,可是瞧着叶娇的表情却不像多高兴。

    祁昀的呼吸一滞,而后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叶娇又把他抱紧了些,这才道:“相公身上凉凉的,夏天好消暑,可是你身上凉只怕是因为身子还没好全。”说着,叶娇又凑近了些。

    这样也能多给自家相公补一补。

    可是在祁昀听来,却是觉得又熨帖又撩人。

    熨帖在于娇娘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自己,撩人在于挨的实在是近,不多想都难。

    于是,没过多久,小人参就发现刚刚还凉丝丝的相公突然变得热乎乎的,尤其是脖颈和脸颊,烫烫的,完全没了刚刚的舒服。

    她松开了祁昀,有些疑惑的问他:“相公,你热吗?”

    祁昀没说话,只管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了轻软透气的纱帐。

    而后他扭头对着叶娇道:“若是娇娘还热,那我们不如出去走走,稍微散散暑气也是好的。”

    左右也睡不着,叶娇便点点头,扶着祁昀坐起身来,让这人帮自己穿好鞋袜,叶娇则是拿了细软透气的丝绸外衣让他披着,两人相携离开了屋子。

    外面,夜深人静,月凉如水。

    距离卧房不远的便是潺潺溪水,夜晚时候蝉鸣蛙叫,也能听到涓涓细流的轻微声响。

    纵然小人参并不是个喜欢读诗书的人,也形容不出这种夜景,可她依然觉得好看得很,脸上也有了浅浅笑意。

    他们并没有走远,祁昀想着,山里面不仅有人,偶尔还会有一些误打误撞跑下来的动物,叶娇毕竟肚子大了不少,若是被吓到了也是件难事,便只是在溪水边走一走。

    夏天的夜比不得春秋的凉,可是山里气候宜人,总归是要清爽些的,只是略略走了一会儿,叶娇便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

    而身上捅透了,脑子也就清明,小人参想起了一桩事情,扭头看着祁昀道:“相公,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

    祁昀专心地扶着她,闻言,想也不想便道:“若是女儿,还是叫倩儿,若是儿子,便是从‘笈’和‘籥’里面选一个。”

    叶娇眨眨眼,光是听发音有些分不清,便把手对着祁昀摊开:“你写给我瞧瞧。”

    祁昀便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地放在叶娇的掌心想要写。

    谁知道祁昀刚一碰,叶娇就止不住的笑,似乎是摸到了痒处,忙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不让他碰了。

    祁昀一愣,也笑起来,并没有再去拉她的手,而是蹲下来,捡了一旁的树枝,在小溪旁边柔软的土地上写了两个字。

    叶娇是知道人取名字是要有些规律的,按着数字往下排,或者就用同一个偏旁部首的,这样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也算是加强兄弟关联的一种方式。

    石头叫祁笃,旭宝叫祁策,而祁昀写的这两个字也是竹字头的。

    只是叶娇不太明白它们都是什么意思,甚至问都没问,只看了一眼,就用手指了指:“叫这个。”

    祁昀见她选的是‘笈’,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其实按照意思来说,笈谓书册典籍,籥谓古乐竹器,都是风雅之物,无论那个都是好字,可祁昀还是想要听听叶娇的想法。

    小人参则是一本正经的对他道:“右边这个笔画太多了,要真起了这个籥字,只怕以后光是学写名字都要学好一阵。”

    祁昀:……娘子说的很有道理。

    忍着笑,祁昀点了点头,在‘笈’字上画了个圈儿:“那就选这个了,回头我写下来存着,这次用不到,下次也能用到。”

    这本是说来逗她的,可叶娇一听,就点点头:“自然是要存好的,以后总用得着。”

    祁昀闻言,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扶住叶娇,两人慢悠悠的往回走。

    大抵是外面转了一圈儿有些累,叶娇刚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也没醒。

    祁昀醒了后也没吵她,从一旁拿了个竹夫人摆在叶娇身边,让她能抱着,而后便轻手轻脚的起床,去拿了书册来看。

    可不等祁昀把书翻开,就听到有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祁昀怕吵醒叶娇,立刻走过去把门打开,对着外面的小素轻声道:“怎么了?”

    小素也猜到自家二少奶奶没起呢,很自觉地也放低了声音:“回二少爷的话,六思来了,说是有三少爷有话让他带来,这会儿就在前厅,二少爷去瞧瞧吧。”

    祁昀闻言便是眉头微皱。

    六思是祁明身边的伴读,素来懂事,不会随随便便的往外跑,而且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份,距离乡试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自家三弟应该在书院苦读,若非大事必然不会让身边的伴读上山来寻自己。

    祁昀也不耽搁,只管把书册撂下,回身,轻轻地关了门,而后一边朝院外走一边问道:“他可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只是听铮哥说,六思瞧着着急忙慌的,想来是急事。”

    祁昀这会儿正好看到了守在院门那里的铁子,他便对着小素道:“你不用跟去了,到门外守着,若是娇娘醒了伺候她起身便是,说我马上回来。”

    小素立刻止住脚步,恭顺道:“是。”

    而祁昀则是带着铁子,朝着前厅而去。

    更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原地打转的六思,纵然是夏日凉爽清晨,四面通透,可是六思的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层的汗。

    看到祁昀进门,六思赶忙小跑过去,道:“二二二二少爷,三少爷,三少爷让我来找,找您。”

    祁昀则是让铁子给了他一杯茶,而后道:“不要急,慢慢说。”

    六思有些结巴,越急结巴越严重。

    等灌了一杯水下去,神色稍定,嘴巴也比刚刚利落了些:“二少爷,是,是三少爷让我来的,他说,他的箱笼被人抢了!”

    祁昀微愣,而后立刻问道:“人呢,人有事吗?”

    “没事,人没事,可是,三少爷的砚、砚台,还有字帖,都在里头。”

    祁昀又了个不好的预感:“什么砚台,什么字帖?”

    六思又灌了一杯茶水,这才道:“三少爷说,是他义兄送的端砚和字帖,都装在里头了。”

    第123章

    祁昀闻言, 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又很快坐下了。

    但即使如此,铁子也能看出祁昀那一瞬间的震惊。

    只是其中的缘由, 祁昀没有对任何人说, 就是铁子也不知晓,这次祁明丢掉的不单单是个砚台和字帖那么简单, 而是御赐之物……

    哪怕楚承允送出来的时候是当礼物送的, 可是只要经了他的手,那就是天家御赐, 当然是丢不得扔不得的。

    祁明会让六思来找自己,想来是因为他珍惜和楚承允之间的兄弟情义, 把自家义兄送的物件都好好保存,自然不想要弄丢,这才来找祁昀帮忙。

    但是对于祁昀来说,这可不单单是情义的事情,一个不好,便是牢狱之灾。

    寻常人家得个御赐之物,那都要摆香案,放祠堂, 好好供着,传给子孙后代。

    祁家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也是楚承允送的时候也没那么郑重其事。

    纵然对祁昀来说, 这位新皇远没有那么神秘, 他给的长命锁祁昀还和银子锁一起呢, 却不代表可以随便被人抢走。

    可是祁昀很快也想清楚了,丢了就丢了,他们不说,谁知道那是谁给的?

    但是,到底是祁明运气不好遇到匪盗,还是有人针对他,这就不好说了。

    祁昀坐在椅子上,微微闭了闭眼睛定神。

    铁子知道自家少爷一大早起来还没有用早膳,如今祁昀的身子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纸糊的一般,可也比常人虚弱些,铁子便去盛了一碗原本是给叶娇准备的黄芪鲈鱼汤,递给祁昀喝。

    一碗喝下去,祁昀的精神好了些,这才看向六思:“三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要一五一十的和我细说清楚。”

    六思年轻,而且嘴巴不够利落,单单靠嘴说只怕是说不清。

    好在祁明早就想到这点,给六思写了一封信带过来。

    祁昀拿过信,展开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个真切,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信中说,祁明一直在书院里苦读,好不容易有了个空闲时间出门,本想是背着箱笼去城中的书摊上买些书回来,谁知道路上碰到个卖唱的女子,哭闹着说自己被人追杀云云,瞧着十分可怜。

    只不过祁明纵然年纪小,可脑子却不蠢笨,青天白日的他也不信有人敢当街追杀良家女子,撇开她就想走。

    谁知道这卖唱女子居然像是吓晕了,就这么瘫在祁明身上,偏偏两只手死死的抓着他和六思死都不放。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穿着短褐的男人冲出来,硬生生的抢走了祁明的箱笼,偏偏祁明和六思被卖唱女子缠上了,脱不了身,等好不容易挣扎开却已经不见那些人的踪影了。

    若只是普通金银,丢了就丢了,终究他是要科考之人,读书为重,着实是没有时间报官,也没时间应付官司,可是里面有义兄送的东西,祁明这才来找了祁昀。

    看完,祁昀就知道自家弟弟是被碰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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