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便笑着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嘴里道:“如今两王亲眷不慎坠崖,尸骨无存……”

    叶娇原本在喝着茶水把嘴巴里面的桃花饼顺下去,闻言赶忙道:“慧娘等等。”而后,她弯腰就把旭宝捞起来抱到怀里,直接搂住了旭宝的脑袋,用胳膊堵住了他的耳朵,这才对着孟皇后道,“你接着说。”

    孟皇后也想起来这旭宝的好记性,便点点头,还放轻了声音道:“既然他们已经阖家不存,那名下的产业也要处理掉的。”

    叶娇眨眨眼,道:“他们是皇上的兄弟,产业不也该给皇上吗?”

    “话虽如此,但有些是朝廷能吃下的,有些是能充进私库的,但还有不少是没办法拢在一起。”孟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而后道,“有大约十间铺子还有两个庄子没法收拾,这庄子不大好管,里面多是老奴,各有倚仗很难收拾,倒是铺子人口干净,若是你家二郎有余力处置,收过去就是了。”

    对于生意上的事,叶娇并不熟悉,但即使如此,叶娇都听得出这是孟皇后在给自家好处。

    如今祁昀在京城里开的最大的便是酒铺,其余的多是饭庄茶铺,哪怕赚的盆满钵满都没有再扩张。

    并不是祁昀不想,而是因为这京城里寸土寸金,宅院并不是有钱就能买下的,不少店面都是人家祖传下来,轻易不能买卖,拿着钱也买不到。

    如今直接掉下来了十个铺面,无论地段如何,这都是极好的。

    叶娇也不是那种会假客气的脾气,只管欢喜道:“慧娘你待我当真好,回去我就会和相公说。”

    孟皇后也笑起来,其实这就是私下里给祁家好处,谁都瞧得出。

    比起那些面上推来推去虚情假意的,孟皇后倒更喜欢叶娇这份坦诚,欢喜就是欢喜,感谢就是感谢,从不藏着掖着,该记下来的人情不含糊,这般相处痛快的多。

    不过孟皇后的眼睛看了看那边还在和宁宝捏手手的楚景明,缓缓道:“娇娘你待我好,我自然要待你好,给什么都值得。”

    这话说的很轻,叶娇没有听清,而孟皇后也没有再说,只管捏了块桃花饼来吃。

    这桃花饼做得极好,饼皮酥软,内馅甜香,寻常孟皇后连饭都用的极少,这会儿却连吃了两个,让一旁的宫人都格外惊奇,瞧着叶娇的眼神分外和善。

    都传说皇后娘娘生产当日,是这叶家娘子将娘娘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这才能救了一宫人的性命。

    无论这事儿是真是假,单单看现在孟皇后见到叶家娘子后欢喜的多吃一块糕饼的份儿上,就足以让宫人们用看仙女的眼神看叶娇。

    待叶娇准备离开时,宫人们的眼睛里都是挽留,恨不能让叶娇住在宫里,天天盯着自家娘娘多进膳才好。

    不过叶娇并没有多耽搁,等到旭宝和如意都玩累睡下,她便轻轻抱起如意,小声对孟皇后道:“慧娘,我先走了。”

    孟皇后点点头,同样放缓声音:“帮我问候下华宁,让她好好养着。”

    叶娇点头应下,而后将如意递给了莫婆子,自己则是去抱宁宝。

    谁知道一直都是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的宁宝这会儿却睁着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小景明看。

    景明虽说中午的时候睡过一觉,可他年纪小,没多久又睡了,这会儿就闭着眼睛睡得踏实,小手紧紧攥着宁宝手腕上的红绳。

    这红绳是叶娇编来给他的,宁宝一直很宝贝的戴着。

    这会儿见叶娇要来抱他走,宁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然看着景明,显然是格外喜欢这个安安静静还肉嘟嘟的弟弟。

    偏偏景明的手攥着红绳很严实,睡着了也不撒开。

    叶娇也不好硬拽,便求助似的看向了孟皇后。

    但不等孟皇后过去,宁宝就轻轻的用另一只手褪掉了红绳,这才算分开,而他则是看着被景明攥着的红绳嘟囔了句:“送弟弟了。”接着扭头就抱住了叶娇的脖子,趴在叶娇怀里,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是不乐意离开,还是心疼红绳子。

    对于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叶娇虽不理解,却能感觉到宁宝有些低落,便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抱着他上了马车。

    而马车动起来后,宁宝就睡着了,叶娇将他放在软垫上时,小家伙很自然的转身抱住了如意,小如意也微微昂了昂头让宁宝抱着,龙凤胎恢复了他们最熟悉的睡姿。

    叶娇看得直笑,拍了拍他们的后背,接着又摸了摸旭宝的发顶,旭宝便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娘,疼疼旭宝……”抱住了叶娇的手。

    而叶娇则是撩起帘子往外头瞧,只觉得春光正好,哪怕只是看着树木郁葱都觉得心情舒畅。

    待进城后,因着京城里面的道路不总是通畅的,偶尔便要绕路,这次马车就绕去了祁家酒铺后边的街巷。

    叶娇瞧了瞧,扭头问道:“是不是快到三郎家了?”

    莫婆子正看着三个孩子,没往外看,倒是小素只瞧了一眼便道:“是,前头就是了。”

    叶娇笑着道:“那就过去瞧瞧,看三郎有什么缺的短的,也好补上。”

    车夫听了便拐了个弯,进了巷子。

    不过很快车夫就停了车,扭头道:“二少奶奶,前头有马车把巷子堵上了。”

    叶娇一愣,以为是祁明有客人,就探头瞧了瞧。

    一眼就认出那马车是祁明的车架,而后便看到马车前有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倒在地上,捂着腿,似乎是伤到了。

    叶娇眯了眯眼睛,觉得那女子的脸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便对着莫婆子道:“你照顾孩子,要仔细些。”而后对着小素道,“走,过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旭宝:为什么人人都注意我的脑袋大?

    叶娇:因为真的大

    旭宝:……

    祁昀:父爱,从不喊你大头开始

    旭宝:qaq

    =w=

    我是不重要的小科普——

    1、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尚书》之汤誓

    2、忆昨五六岁,灼灼盛芬华——白居易《种桃歌》

    第189章

    祁明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的回家, 居然能在家门口被人拦下来。

    他并没有下车, 而是先挑起帘子低声道:“六思,发生何事?那是何人?”

    六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 结巴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 但是在出急事的时候还是容易舌头打结,这会儿他尽量放缓了声音回道:“三少爷, 听,听那女子说, 她是少爷的朋……朋友, 走投无路, 才来,才来投奔少爷。”

    此话一出, 祁明的汗都被吓出来了。

    为官一年, 祁明早就不在是当初那个愣头小子。

    在朝廷里, 他前有皇帝庇佑,后有丞相厚待,祁明的仕途走得比寻常人通畅许多,可是依然能见到很多朝堂上的纷纷扰扰,这些总是能很快的让人成长起来。

    对朝廷之事,祁家三郎日益成熟, 至于这男女之事,他也因为把玉花情缘放在心上而格外在意。

    寻常有些聚会,祁明很注意和其他的女子保持距离,说话都不抬眼看。

    祁明虽然到现在仍然不知他的皇帝义兄早就和祁家通了气, 甚至还趁着过年的时候跟他爹娘落实了亲事,可祁明心里,他认准了孟芷兰,非五姑娘不娶。

    祁家儿郎都是瞧上了谁家姑娘就认死理的脾气。

    哪怕朝中有些不明内情的官员想要给祁明说亲,甚至还有人想要送美人来给他做丫鬟小妾,祁明都拒绝了,洁身自好得很。

    现如今好不容易能和孟五姑娘稳定了关系,在枢密院的差事也稳定下来,结果天降大“礼”,咣当来个女人躺在车前头,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六思也瞧出那人着实是吓坏了自家主子,便道:“三少爷,我,我去瞧瞧……”

    “等等。”这时候,一个略显冷清的声音传了出来。

    祁明一扭头,就看到自己对面的萧元白正一脸淡漠的瞧着他。

    大约是刚刚被唬了一跳,弄得祁明没了方寸,这会儿才记起来自己今日为何坐马车而不是坐轿,皆因他存了心思要请同僚萧元白回家做客,这才同乘一车。

    之前祁明被点为探花,萧元白便是和他一榜所出的状元郎。

    若说三甲之间的关系,祁明和榜眼郭成济更为亲近些,不仅仅是因为郭榜眼脾气爽朗,还因为郭家是华宁长公主的舅舅家,与祁明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在的,两人又都是坚定站在皇帝那边,交往紧密些也正常。

    不过萧元白却不同,他出自萧家,是极为金贵的门户,而萧元白本人也素来冷清高傲,甚少与人来往,故而祁明同他交往不深。

    可是如今萧元白是枢密承旨,祁明是枢密副承旨,关系密切,在衙门里做公事时也多有往来,祁明便想着要同他亲近些,以后也好一起当差。

    谁知道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鼓起勇气请人家回家做客,结果就在家门口闹了这么一出。

    祁明有些窘迫,便道:“让萧大人见笑了,我这就下去处置。”说着就要推开车舆门。

    谁知萧元白却一把拉住他,猛地用力把他拽了回来。

    祁明本就偏瘦些,猝不及防之下跌坐回软垫上,便有些错愕的看着萧元白。

    而后祁明就听萧元白道:“此女定然是有求于你,多半居心不良,你若出面,无论你与她之间有没有龃龉,最后都难免会闹出风言风语,于你的名声不利。”

    祁明没想过这些,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萧大人怎会知道这般清楚?”

    萧元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京城里,这种事情并不新鲜,遇到的多了便习惯了。”

    这话坦诚,萧元白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他出身萧家,哪怕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都是难得的高门,萧元白这般的才俊从小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女子投怀送抱,套路看得多了也就熟悉了,自然格外警醒些。

    今日他也不过是提醒一句,并没多想。

    可是在祁明看来,萧元白此举却让他格外感激,也让祁明觉得这位萧状元并不是真的如被人所说那般高傲不可一世,只是有些冷清不合群罢了,人还是很好的。

    于是,萧元白就看到祁明对自己感激一笑,真心实意的说了声:“谢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却惹得这个人这么真心实意,萧元白着实有些惊讶。

    他盯着祁明瞧了瞧,便对着祁明拱手道:“小事罢了,不必挂心。”而后透过车舆门往外看了看,淡淡道,“还是先解决眼前事比较重要。”

    祁明点点头,对着六思说了两句,六思应了几声,这才朝着那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走过去。

    而趴在地上的朱四姑娘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僵了。

    她能隐约听到马车里的声音,哪怕萧元白和祁明之间的对话并不能够全部清楚的传出来,但是只有零星的字眼也足够让朱四姑娘有所联想。

    显然祁明早就不记得她了,这让朱四姑娘有些惶恐。

    其实朱四姑娘对祁明算不得倾心,只是权衡利弊后觉得祁明是个好倚靠罢了。

    她的父亲是在枢密院当值的,算起来还比祁明官职高一些,可是任谁都看得出祁明如今得到圣上器重,富户出身却能直接被点到枢密院去,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朱四姑娘找法子和他接触了几次,不过多是在诗会或是茶会上匆匆一面,每次祁明都像是刚认识她似的陌生。

    好在朱四姑娘有耐心,想着慢慢接触总能攀附上,她也格外自信,觉得以她的条件,祁明怕是早就记住,只是故作不识欲擒故纵。

    原本朱四姑娘想着慢慢筹谋,谁知道家里却出了变故。

    朱家和两王勾结的事情被捅了出去,朱大人罢官免职,眼瞅着就要祸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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