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祁明就呆了一下,刚刚吃了口东西被噎的上不来下不去,一旁的六思见状,忙倒了杯茶来递给祁明让他顺一顺。

    等好不容易舒坦了,祁明便瞪大了眼睛,语气震惊:“爹娘要来?”

    叶娇正让人给祁明盛汤,怕他又噎了,闻言便道:“是啊,过年时候就是给三郎说亲去的,这次爹和娘是带着聘礼一起来,三郎你到时候记得准备一下,爹娘是要住在你的宅子里头的。”

    祁明很庆幸自己现在嘴里没东西,不至于再噎一次,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磕巴:“过年时候就说亲……我怎么不知道?”

    祁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你自己。”

    祁明:……

    不过具体缘由祁明也不深究,他现在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要和孟五姑娘成亲的事情上,整个人都是得意洋洋的,从自家二哥府上离开时,几乎是哼着小曲上的马车。

    在门口瞧着他的祁昀不由得道:“若是有尾巴,只怕他要翘到天上去。”

    叶娇则是笑着道:“成亲是好事,欢喜些正常。”

    见祁明的马车走远,祁昀便握着叶娇的手同她一起往回走,嘴里问道:“那娇娘说说,成亲哪里好?”

    叶娇一听,当真偏了偏头的细细思索起来,而后掰着手指头给祁昀数:“有好东西吃,能好好睡觉不用四处跑,吃鱼都有人挑刺,还有旭宝宁宝如意。”

    祁昀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她,见叶娇一直没说起自己,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很快,祁昀便听叶娇道:“更重要的是,有相公啊,”叶娇挽着祁昀,昂头对着他笑,“相公待我好,我待相公好,成亲就特别好。”

    这话说的简单,却是字字都能钻到祁昀的心坎里。

    他不由得往旁边扫了一眼,铁子和小素都很知情知趣的别过脸不去看,祁昀这才凑到叶娇面前,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轻声道:“娇娘说得对,成亲真好。”

    叶娇则是环着祁昀的腰,声音软软的:“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三郎呢?”

    祁昀嘴角微翘,眉眼柔和,缓声道:“促成这次婚事的是宫里那位,他乐意保这个媒,那么其中种种自然是要他亲自同三郎说。”

    能把孟家和祁家两个相距如此悬殊的人家拉到一起的,也就只有楚承允有这个本事了。

    祁昀不挑破,也是怕在赐婚前闹出风声,会惹出麻烦来。

    可要是让楚承允去做这件事,不仅仅不会有麻烦,还会传为佳话。

    叶娇还是不大明白:“那他为什么不说?”

    祁昀淡淡道:“大约是为了瞧瞧三郎震惊的模样吧。”刚刚祁昀故意让杜安瞧见祁明失态便是因为楚承允的脾气。

    这位皇帝,不管政策多么明智,处事如何老练,可是在许多小事上尤其孩子气。

    能哄得楚承允欢喜些没什么不好,对自家三弟也是有益处的。

    叶娇还看着祁二郎,道:“那你呢,你也没说。”

    祁昀声音平静:“因为我也想要瞧瞧三郎震惊的样子,果然,极有趣。”

    此刻,被人当景儿瞧了两次的祁明却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在兴奋之下在京城里转悠起来。

    寻常祁明是没有这般心思的。

    虽说枢密院里的差事甚多,可是朝廷从来都是厚待官吏,休沐的日子从不克扣,祁明总有自己的时间。

    只是旁的官员喜欢在私下里组织一些诗会,或者是三两结伴的看个戏吃个酒,只要不沾染违法之事,朝廷也不会太约束他们。

    祁明却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就连到街上店铺走走他都不太乐意,除了去书摊外,旁的地方哪里都不去。

    有闲暇时光宁可在家里读书写字,要不然就是作诗作文,时刻准备着和自家义兄切磋。

    但是今日的祁明却有些不同寻常,他现在心里不仅仅是有自己个儿,还有未来娘子,之前倾慕孟五姑娘不假,只是当时祁明想着两人毕竟是男女有别,况且孟五姑娘是女子,最是注重闺阁清誉,哪怕他们两心相悦也不能走得太近,不然会玷污了孟五姑娘的名声,故而祁明有心送她点什么,可是每次都不太敢真的去送,生怕给孟五姑娘惹出麻烦。

    可现在不同了,那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他给未来娘子买东西那就是天经地义!

    于是祁明突然有了极大的热情,下了马车,带着六思在街上一通逛。

    什么首饰店,成衣店,文房四宝,古玩字画,祁明都觉得孟五姑娘会喜欢,可又觉得寻常的物件和佳人不匹配。

    故而祁明溜达了很久,最终买下来的也只有一支羊脂白玉的钗子。

    六思则是一直跟着,到后头都有些腿酸,可是六思瞧着祁明,发觉自家大人半点没有疲累的模样,反倒是越逛越开心。

    可是祁明的身子状况,没人比六思更清楚。

    这会儿他靠着一股子冲劲儿溜达了好几条街,倒是溜达的高兴了,但祁明是个读书人,寻常最多的运动就是每晚在院子里走得那么几圈儿,若是再让祁明这么逛下去,明日祁三郎必然会双腿酸疼。

    但六思也不好直说,便转了个心思,对着祁明道:“大人,歇歇吧,我有点走不动了。”

    换成寻常小厮这么说话,怕是早就要被主人家嫌弃没用了。

    可是六思不同,祁明惯是护着他,而且被六思这么一说,祁明也终于在热血上头之后感觉到了一些疲倦,他便停下了步子,对着六思道:“那我们去找地方坐坐。”

    六思连连点头,而后左右瞧了瞧,道:“那边就是祁家饭庄。”

    这饭庄是祁昀的产业,里面的厨子是一等一的手艺,之前楚承允来吃的时候也是夸过的,寻常祁明也常常过来用饭。

    既然是去惯了的地方,祁明也就不再犹豫,带着六思朝着饭庄走去。

    刚一进门,掌柜的就迎了上来,笑着道:“祁大人来了,可是要去楼上雅间?”

    祁明刚要点头,就瞧见靠窗的桌子旁做了个熟人。

    他便对着掌柜的道:“我去找人说话,你去忙吧。”

    掌柜的便拱拱手,推到一旁。

    祁明则是大步走了过去,站定后笑着道:“萧兄,今日怎么没有和郭兄一道来?”

    坐在桌前的正是萧元白。

    他抬起头,见是祁明,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声音淡淡:“那人吃东西素来狼吞虎咽,什么精细菜都吃不出精细味道,人参果也能囫囵吞了,这种品尝美食的时候我可不会请他。”

    祁明闻言,并不觉得萧元白说郭成济的话有多不客气,毕竟郭成济寻常说起萧元白也没见过他嘴下留情。

    这两人素来都是当面和背着的时候都不会说对方好话,偏偏关系越来越好,朝上也能守望相助,也是新鲜。

    祁明注意到的是在萧元白面前摆着的几碟子菜。

    这都是之前祁明没在饭庄里看见过的菜式,如今看着自然新鲜。

    不过他也不和萧元白争这口吃,而是先让六思去另外找桌子坐,吃什么就点,祁明等会儿一起付账,而后他就找掌柜的要了两个吃惯了的菜。

    萧元白瞧了瞧祁明,道:“不尝尝新?”

    祁明笑着摇头:“我对吃食就是合口便好,不太找新鲜的来。”

    萧元白闻言点点头,没说什么,只管专注的对着自己面前的几盘菜,认认真真的品尝。

    其实萧元白出生在高门大户,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吃过见过,不过萧大人似乎天生就长了个金舌头,极难伺候,吃什么都很是挑剔,有点不对他就吃不下去。

    有些人是贪吃,而萧元白则是吃的很挑,寻常厨子很难入他的眼。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吃得惯的饭庄,萧元白就常常来了。

    祁明瞧着他,不由得道:“既然萧兄这般喜欢,不如去请这厨子每日单独做一份送去府上。”

    萧元白则是淡淡回道:“不一样,这菜必须要吃新出锅的,差一丝一毫都不成,而这火候寻常人家的灶台不好烧出来,一定要火候把握得好,时机掌握得好,还要这菜式从切菜到出锅,中间各个工序一丝不差,才能有最好的味道。”

    祁明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萧兄对吃这般有研究。”

    萧元白被夸了句,却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而是平静道:“谈不上研究,爱好罢了。”

    用吃当爱好,萧大人果然与众不同。

    祁明笑了笑,这时候他的菜也端了上来,祁明这才动了筷子。

    两人在吃饭时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吃完了,小二撤了盘子又端来了香茗,祁明这才道:“之前的事情,我代家兄谢谢萧兄。”

    萧元白则是抬眼瞧他:“何事?”

    祁明回道:“便是之前有人说我二哥谋取暴利之事。”

    一说起这个,祁明就有些气恼。

    金陵醉热卖其实是惹了不少人的眼,毕竟谁都不傻,自然能猜出祁昀在其中拿到了多少利润。

    因着有华宁在,故而寻常人家是不敢同祁家叫板的,可是总有人眼红,气人有笑人无的多得是,于是便有人直接写了折子告到了楚承允那里。

    说起来,用这种事情麻烦皇上其实有点可笑。

    可是祁昀的弟弟是官员,为官者可以经商坐贾,但是于百姓谋利终究为士大夫所不齿,真的牵扯到祁明身上也是说不清楚的。

    当时萧元白便站出来给自家说话,这才让楚承允轻轻放过,这事儿祁明一直记在心里。

    不过萧元白却不是个随便领功的人,他淡淡道:“与我关系不大,是因着之前天气最热的时候,北地大旱,你二哥给朝廷捐出银钱三万贯,这才无人能说祁家的是非。我当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哪怕没有我,你二哥也能平平安安。”

    三万贯?

    祁明一愣,他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自家二哥的这件事迹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祁昀是做得出来的,且不说三万贯如今对于祁昀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单单说在祁明心中,祁昀原本就是个为国为民的光辉形象,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可是萧元白看得更清楚些,他很明白祁昀这么做的好处。

    不仅仅能洗清楚身上所谓的商贾为富不仁的名声,还能保全了以后没有人用祁明的出身说事儿,一举两得,这三万贯花的值。

    萧元白也在心里佩服祁昀的当机立断,毕竟三万贯也不是小数目,这人能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情做的完满,到现在都半点风声不漏,着实是厉害。

    想到这里,萧元白不由得道:“他若入仕,必为能臣干吏,三郎你有这样的兄长,是你的福气。”

    祁明正在心里感慨着自家哥哥心怀大义,同时他也明白萧元白给自己出头单纯是为了维护自己,故而这会儿听到萧元白的话后,祁明立刻回道:“能与萧兄为友,也是我的福气。”

    这话说的直白,却格外舒心。

    萧元白不由得看向了祁明,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门前经过,看到了萧元白和祁明,立刻站住了身子,对着两人笑着行礼,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恭喜送到了祁明面前。

    祁明一愣,而后就听那人说起了赐婚之事。

    当时杜安宣旨的时候,门大敞四开,再加上宣旨太监的嗓门本来就大,而送圣旨来的阵仗不小,祁昀府邸附近可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而是多为商贾之家,也都乐意去听个热闹。

    而商人的嘴巴最是利索,消息传得可比祁明走的都快。

    就这么一会儿,京城里几乎都传遍了,尤其是那些官宦人家,几乎都知道孟家和祁家结亲了!

    这可是个能震惊不少人的消息,许多人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中内情,就先找法子去和祁明联系了,想要搞好关系,以后也能搭上孟家的船。

    只是这对祁明来说,却不全算好事。

    就像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个不认识的人对他祝贺,祁明就有些无奈。

    萧元白当机立断,付了账后拉着祁明离开饭庄,两人一起上了萧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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