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佑心中大石落下:“救到了就好。他还好吗?恢复了吗?”

    “我走时他还没醒。”闻人凛道,手中正习惯性地抚着雪白小猫,忽然低头疑惑道:“你怎么好像又变小了一点?”

    喻绵刚才好生告了一通状,把这些日子调查出来仙界与混沌势力有所勾结的事都说了,把今日被围攻的来龙去脉也说了,但是隐去了自己喝下秘药强行出战的一段,闻言心虚地“喵呜”了起来,使劲蹭了蹭闻人凛的手,企图依靠卖萌蒙混过去。

    冷面的仙主果然被幼年状态的伴侣分散了注意力,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小爪子,一时有些想不起其他事了。

    “因为前几日孙长老带着珠联阁阁主来刺探,叔叔去帮我们挡着,爹发现以后,喝下秘药强行变了人形也出去了。”闻人佑无情地揭穿道,“回来以后就这样了,本来都恢复到能口吐人言了的。”

    闻人凛捏猫爪的手顿住了,把小猫举到和自己一样高,面无表情地问:“是吗?”

    喻绵垂头丧气地说:“喵呜。”

    “你叔叔是谁?”闻人凛又问儿子。

    闻人佑看向苍恕道:“神使叔叔啊。”

    闻人凛静了一瞬,似乎不能把苍恕和“叔叔”这种称呼联系起来,但他只是把猫塞进闻人佑怀里,对苍恕道:“多谢神使出手相助,这里由我处理。”

    ·

    闻人凛留在外面与今日参与围攻的人清算,苍恕回了偏殿,闻人佑抱着使劲挠他的猫回了仙宫主殿。

    喻绵将仙宫结界打开了,命令仙宫中的侍卫鱼贯而出给仙主撑场面。先前喻绵为避嫌。也为避免扩大失态,并未大张旗鼓地命他们外出迎敌,如今闻人凛回来了,自然用得毫无顾忌。

    苍恕一个人待在殿中,从窗户正巧能看到院中那棵糖葫芦树。

    因为种下时被他灌了点神力,仙界灵气又充足,树苗长得飞快,几天时间已经郁郁葱葱,只待结果了。

    可现在他却不太期待这树结果了。

    那些他悄悄珍藏、追忆的时光,真如表面那样美好吗?

    怎么就不美好了呢?苍恕反驳自己道,你们本就对立,而他遵守休战协议约定,这几十年来并未害过你。

    就算是苍星垂去见了什么人,那也本就是他的自由,就算魔界真有什么别的打算,也是魔界内部的事,自己无权干涉,毕竟他们早就分家了,不是吗?

    最近的日子给了苍恕错觉,仿佛他们还在过去,哪怕争吵,也同是为了神族和神庭的未来,然而今天的事仿佛一盆冷水,让他清醒过来。

    苍星垂早已对神庭彻底失望,不再试图改革,而是与他们分道扬镳,从此他们不再为同一个整体谋求利益了。

    哪怕想通了这层,苍恕还是低落难受。

    如果苍星垂确实向他隐瞒了什么有关混沌的事,作为神庭的慈悲神,他并没有立场去责怪他,可是……苍恕怔怔地抚着胸口。

    这一击,是为了救苍星垂才受的。如果苍星垂根本不怕什么混沌之力,那他当时舍身救他,该是……多么愚蠢啊。

    后悔了吗?心底一个声音在扪心自问,早知如此,不救他就好了,说不定他恢复几天就没事了,你却花了五十年都无法炼化,落得如今处处受掣肘的境地。

    苍恕抿了抿唇,目光落在那棵郁郁葱葱的糖葫芦树上。

    “不后悔。”他轻声说。

    “什么不后悔?”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问道。

    苍恕骤然转身,有些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苍星垂正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苍星垂见他不动,朝他走过来道,“我一回来就看见一堆人围在外面,就先进来了。仙界出什么事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苍恕思绪混乱地问,“不是,我是说,那对双生兄弟呢?”

    “带回来了,刚才扔进仙宫地牢里了,回头和你一起慢慢审。”

    “和你一起”四个字神奇地安抚了苍恕的情绪,他正了正表情,先将他们离开这些日子里的新发现告诉了苍星垂。

    ……除了喻绵的那个梦。

    苍星垂听罢与他交换了情报,简单说了他们找到小仓鼠然后那对双生子自投罗网被他暴揍的经过。

    说完,他把袖子里的那颗透明结界球掏了出来,苍恕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里面沉睡的小仓鼠,伸手在桌上变出一小块软垫,把球放了上去,想了想,又给变出了一个小木屋。

    苍星垂看着他给小灰布置小窝,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苍恕抬眸问道:“什么?”

    “我在妖界见了万生。”

    他怎么说出来了?苍恕一时有些愣怔,下意识问道:“你召他去妖界做什么?”

    “我没召他。我们不是说好暂时不召人吗?”苍星垂道,“他刚出使神界回来,路过妖界想顺手偷点妖族丹药研究……我是说,他路过妖界正视察各族,和我撞上了。”

    他说完,疑惑地看着苍恕舒展开的眉眼。

    “你开心什么?”他纳闷地问。

    万生没别的毛病,就是痴迷丹药蛊毒,这事也不怎么出乎意料,有这么好笑吗?

    苍恕连忙端正了神色,道:“没什么……然后呢?嗯,你说完,我也还有别的事告诉你。”

    第59章 查岗

    时间倒回两天前,苍星垂隐隐感应到有上神级别的气息出现在附近,便有些奇怪。

    哪怕他们不承认自己是神族,但事实就是事实,比如说神识强如苍星垂,也无法分辨那气息是一位神君还是一位魔尊,毕竟他们不过是称呼不同而已。

    等到他们撞见的时候,那场景确实有点尴尬,因为当时万生魔尊正在偷一种号称天下剧毒之首的蛇族秘药。

    万生魔尊还是上神时,称号便是万生,是因为他亲草木,擅医,能令万物复苏。

    医毒不分家,他不仅会制药,对毒也很有兴趣,然而神庭并不支持他的这个兴趣——作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医神,若是他研究出什么毒物,那定然也是极其恐怖的剧毒,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极为不妥。

    他却我行我素,神庭明令禁止,他就私下研究,还因这件事暴露被慈悲神重罚过。

    大约是因为被压抑太久,他们离开神庭建立魔界后,有一段时间万生简直一头扎进毒物里。

    那时候魔界几乎每个人的武器上都被他淬了毒,大家都感动于万生魔尊为提升魔界战斗力夜以继日地赶制,只有苍星垂知道他只是做多了,宫殿又还没建好,没地方放而已……

    所以苍星垂抓到这个现行时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打发走了闻人凛,对万生淡淡道:“还回去。要是被人家发现了,魔界的脸往哪放?”

    万生魔尊不死心地说:“我带回去看看再还。”

    “不行。”

    苍星垂冷血无情地拒绝了他,万生魔尊只能不舍地还了回去。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特意跑来妖族偷别人的秘药的。”苍星垂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就是这么管理一界的?”

    越界是天下最难的事之一,因为这个行为并不符合天道法则的森严秩序。哪怕是强如一界之主的苍星垂、苍恕和闻人凛,也需要耗时耗力颇多,更别提下面那些人了。

    “上尊,这怎么可能。”万生魔尊辩解道,“我刚出使神界回来,取道妖界回魔界而已。刚才路过蛇族,来都来了,我能不能……”

    “不能。”

    万生魔尊喜好绿色系的衣袍,面相也偏柔和,微笑时如清风拂面,沮丧时如阴雨霏霏,这么一个美男子面露失望,叫人看了有些不忍,然而苍星垂半点不忍都没有,面色丝毫没有波动地问道:“出使?”

    “是。”万生正色道,“按照您临走前的吩咐,我们去了神庭。”

    “……我临走前说的是万一我陨落,你们应遵从轮回神遗愿,不可轻易与神庭开战。”

    “那不就是重修旧好的意思吗?”万生道。这是他和无极魔尊一起研究出来的,毕竟他们的上尊有时候碍于面子,不会直说某些命令。

    苍星垂气笑了,道:“你们还挺能闻弦而知雅意的?我没让你们……算了,是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出使神界?”

    万生道:“虽然您的王座再次凝聚了,我们知道您并未陨落,不过神庭主动相邀,我们也就没拒绝。毕竟最近这几十年里,天地间似乎有些异动。”

    “嗯。”苍星垂道,“都有什么见闻,说来听听。”

    万生梳理了一下,禀告道:“神庭新封了一位神君,天工神君。”

    “他归位了?”苍星垂并不惊奇,“怎么,他总算舍得从第九重天出来了?”

    “没……他还住在第九重天。”

    “也是,第九重天本来就该是他的,他确实不需要搬走。”

    “和合神君也没有搬走。他们还住在一起。”万生魔尊无奈道,“我是不太想知道这些,可不知道为什么长乐神姬和启明神君身边的女官一直在聊这件事……直到人来齐了开始会议她们才罢休。而且……”

    他回想起那些诡异的问题,到现在都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她们总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我是怎么想您的,您平日怎么对我的……我敷衍了过去,并未怎么热心作答,长乐神姬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那位彩衣女神官倒是看上去有些失望。”

    苍星垂下意识地觉得那些问题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道:“继续,说正事。”

    “是。此次神庭相邀,主要是因为人鬼两界出现了不止一起疑似空间裂隙事件……与两万年前的天地大祸前兆有些相像。”

    苍恕听到了这里,总算开口打断苍星垂的转述,插言道:“空间裂隙……是小灰他们发现的那个吧。小灰的同伴还用那裂隙返回了下界,不需要自行破界。”

    “我听他叙述,应该是同源。”苍星垂道,“等会儿仔细审审那对双生子,看看那裂隙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长乐他们要特意问你对万生好不好?”苍恕冷不丁问。

    苍星垂道:“我怎么知道?”

    苍恕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如今听了苍星垂的转述,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你和万生的关系确实不错,难怪长乐他们会单独问起来,他们应该觉得你们很亲密吧。”

    苍星垂被这形容惊着了,道:“什么亲密?不要乱用词。 ”

    “我记得几万年前,他是上神里第一个公开支持你变法的。”

    “难道是谁支持我,我就亲近谁吗?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苍星垂道,“这事你最知道不过了。”

    苍恕目光微动,不自然地道:“我知道什么?”

    “我们的意见相悖,但还不是睡在一起。”

    “什么睡……”苍恕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红了一点,很快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说到这个……以后在小灰面前要检点一些!他小时候我们只以为是普通小兽,让他看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纠正来不来得及。”

    比如说叠在一起睡觉什么的……

    “嗯。”苍星垂沉思回忆道,“确实让他看到过几次我们争吵,让他误会我们关系不亲密就不好了。”

    这和苍恕想的似乎有些出入,他道:“不是……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先说正事。这一万年里,你和无极魔尊关系如何?”

    苍星垂叹为观止:“怎么,今天你的正事就是查我的岗吗?要把我身边的下属都问一遍?没事,你问吧,这一万年我守身如玉,问心无愧。”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苍恕低低地斥道,“是喻绵,他做了一个梦……”

    “喻绵是谁?”

    “仙后。”苍恕纳闷道,“仙主从不和你提他吗?”

    “原来叫这个名字。”苍星垂道,“闻人凛提到他都用代称,要不就‘我的猫’,要不就‘我夫人’,给我烦的……没事,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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