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梁淮微笑点点头,“我没事,你多注意。”

    丁幼禾先没反应过来这句“多注意”是什么意思,等一回头看见守在玄关等自己的元染,才恍然明白颜梁淮指的是他。

    “站这儿干嘛呢?去洗碗。”丁幼禾从他身边擦过。

    元染拦住她,潦草地写,【你是不是怀疑我】

    丁幼禾嘁了声,指着门口,“我要是怀疑你,早撵你出去了。外面流浪小孩那么多,我|干嘛非要捡一个不放心的人回来养着。快去洗碗,再墨迹,我可真不收留你了。”

    她明显是不想详聊,可元染还是固执地挡着她,又写,【他在追你】

    丁幼禾愣了下,这个“他”说的是颜梁淮吧?登时哭笑不得,“你个小屁孩胡说八道什么?颜警官是正人君子,而且人家在所里可受欢迎了,哪会看上我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野丫头。再胡说,我揍你啊!”

    话说完,她低头看向领口别着的水晶笔,随手取下来在刚刚元染写字的便签条上画了几道,线条很流畅,但有点儿粗,不适合她绘图用,而她本身根本不写字,用不上这么好的笔。

    她想了想,隔空一抛,“拿着,借你用,爱惜点儿,别弄坏了。”

    元染单手接住,握在掌心,笔身带着点儿她的体温。他低头看了眼logo,这玩意算轻奢,根本不是什么文具店的便宜货。

    等他抬头,丁幼禾已经哼着小曲收拾碗筷去了。她大概真把笔当成几块一支的小文具,才会这样随手丢给他。

    元染默默把笔放进裤兜,然后快步上前,抢着替她收拾。

    丁幼禾握着筷子,瞥了他一眼,半开玩笑,“拿了礼物就积极干家务了?怎么跟小孩似的。”

    元染头一低,胳膊从她身前侧过,去够另一边的碗。丁幼禾没留意,刚好转身,前襟恰好擦过他的手臂,自己一惊,对方一愣。

    丁幼禾面上无动于衷,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既然你抢着收拾,我就先去休息了。”

    元染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点了下头。

    丁幼禾快步跑进卧室,把门一关,顺手反锁,然后背靠在门板上,盯着天花板直愣。

    搞什么?换作是旁人,她早一巴掌呼过去了。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吃了豆腐是真吧!可她居然不但没揍人,居然还心跳加速?

    丁幼禾,有病吧你……她双手贴上一点点发烫的面颊,眉头拧成了小蚯蚓。

    等元染把厨房收拾干净,自己洗漱完毕上楼想打声招呼,才发现丁幼禾的房间里灯已经完全熄了。

    他站在楼梯口,背靠着墙,出神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手掌无意识地抚向手肘,指尖触到毛衣粗糙的纹理,才令他回过神来。

    低头,看向短到露脚踝的牛仔裤,款式老土的毛衣……

    元染从裤兜里摸出那支精致的水晶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年轻警官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挺括英气的呢子大衣。

    他攥紧了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转过身脚步飞快地下楼去了。

    *** ***

    丁幼禾发现,自从收留了元染,她一天醒得比一天晚。

    从前总觉得如果睡过头,错过开店时间,就会丢了生意,而现在有他在楼下守着,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她拿手指划拉着头发,打着哈欠下楼,一眼就看见餐桌上放在保温垫上的豆浆稀饭,于是转头往工作间走,一手撩开帘子,打算跟元染打声招呼。

    窗帘被拉开了,冬日暖阳照在纹身床上,她给的被褥被叠得四四方方放在角落,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可就是人不见了。

    因为元染听不见,丁幼禾楼上楼下跑了个遍,终于确信,他不在家。

    坐在餐桌边,她两手捧着还温热的碗,起床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莫名地失落起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有人陪伴,一个人竟连早餐都食不知味。

    可这才是她的生活呀!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睡去,一个人吃泡面、看电影,绝不去火锅店——因为去装酱料的时候,没人会替她看包。

    丁幼禾用力地拍了拍脸颊,强打起精神吃完饭,把碗洗了,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猜测元染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然而并不起作用。

    当有人提醒你不要去想一只粉红色的大象,你的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粉色象了。

    就像现在的丁幼禾。

    她沮丧地打开店门,弯腰去开灯箱的电源。

    “阿禾,你家的小表弟,不得了喔。”隔壁楼上传来女子娇媚的说笑声。

    丁幼禾仰头看向二楼窗边披着头发的肖潇,她裹着件皮毛外套,手里夹着烟,见她看过来媚眼一瞟,“干嘛这么看我?我说的是实话,早说了,你那‘小表弟’很值得试一试,身体可比看起来好得多呢。”

    “你在哪看见他了?”丁幼禾问。

    肖潇小拇指一挑,指着远处的工地,“喏,工地里搬砖呢。”

    丁幼禾以为她是开玩笑,反复求证了好几次,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工地门口,还被保安大伯给拦下来了,“这是工地,你不能进。”

    丁幼禾好说歹说,对方给她扣上一顶明晃晃的黄色安全帽,千叮万嘱地放了行,“把你弟弟带出来就赶紧走啊,里头不安全。”

    何止不安全。

    工地里都是常年在外的壮汉,加上这种地方本就是阳盛阴衰到了极致,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就算裹得严严实实,一双小细腿儿还是吸睛得很,她一路往里走,身后口哨吹得就没停过。

    肖潇说元染在搬砖,于是丁幼禾专往停着运砖车的地方找,跑了两处,还真让她给找见了,只不过,差点没认出来。

    元染没穿他那件红色羽绒服,而是套着工地的黄褐色工作服,戴着顶安全帽,脸上灰扑扑的都是脏,若不是比周遭一圈人都白上几个色号,丁幼禾还真没把握能一眼找到他。

    他弯腰摞起一叠砖,然后往左手侧的人手里递,松手的间隙里拿手背擦汗,结果意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丁幼禾,立马愣住了。

    “动作快!小子。”

    元染被催促,只好又转身去垒砖头,手被双冰凉的小手抓住了。

    丁幼禾拉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哎,你小子跑哪去?活儿还没干完呢。”

    “找别人干,”丁幼禾头都不回,“我们不做了。”

    元染想说话,奈何她不给他停下来写字的机会,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一把环住她的腰,把人给拦截在自己怀里。

    丁幼禾抬头看他,又瞅见了他脸上的脏,顿时无名火起,“我都跟你说了,不用你付吃住的钱,你就给我看店就行。你不知道自己脚踝刚受过伤?跑来干这个,你干得了吗?你要这么想要钱,我可以借你,你要多少?只要我有,全都借你还不行吗?”

    元染的手还停在她腰后,没挪开。

    两人这会儿注意力都不在这事儿上,倒没觉得有哪不对。

    元染低头,眸光晶亮,眼里映着丁幼禾着急上火的脸,忽然嘴角一翘,露出个温软的笑。

    丁幼禾气急败坏,“我跟你说话呢,你笑什么笑!”一推他,推不动,才发现他手还箍在自己腰后,立马给掰过来,往他眼皮子底下一凑。

    指节修长的手,上面除了泥土还有几颗刚摸出来的水泡,白皮子,随时要破开化脓。

    “元染你这个白痴笨蛋大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幼幼:元染你这个白痴笨蛋大猪头!

    染爷:还有吗?

    幼幼:你,你这个臭无赖、浑蛋、大色|狼!

    染爷:嗯,还有。

    幼幼:……

    染爷:说啊:)

    幼幼: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元染,你个白痴笨蛋——

    染爷:哎,你说你,是不是小学毕业之后骂人的词汇量就没增加过?

    幼幼:……

    染爷:不过,我喜欢听,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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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撩11下

    就在丁幼禾拉扯着元染往施工地大门走时,远处匆匆跑来个人,招手把两人给拦下了。

    “哎,你,是你吧?说会修电脑的那个。”工头模样的男人问。

    见元染点头,对方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他,“那快过来给我看看!系统瘫痪了,今儿一天的进度都得耽误。”

    丁幼禾跟在两人身后进了为工地的办公棚,眼睁睁看着元染那双沾了灰、磨破了皮的手在键盘翻飞。不过一刻钟,黑白屏幕上又出现了黑底四格的开机画面。

    包工头擦掉满头汗,从钱夹里抽了一张红钞递给元染,“今儿还好你在,不然找人来修,没个三五百下不来,还要耽误时间。”

    元染接过钱,脸上还带着灰混着汗水留下的脏。

    工头说:“你这种有技术的年轻人,干点轻松的不好吗?”

    元染一笑,转身拉起丁幼禾的手腕,往外走。

    丁幼禾被他带出工地,还了安全帽,就听见门卫大伯感慨,“这年头肯吃苦的年轻人不多啦。”

    走出老远,丁幼禾站定不走了。

    牵着她手腕的元染随着她视线一看,才想起要松开手。

    “说吧,为什么跑去搬砖?”丁幼禾说。

    元染就着手心写,【你说不要赌,所以我不赌】

    丁幼禾心一软,语气缓和了许多,“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筹钱啊?”

    元染左右看了眼,目光落在街头的一家服装店,指了指店招。

    丁幼禾一看,是家名为lig的男装店,“你想买衣服?”

    元染点头,又拉起她的手。

    丁幼禾本想挣开,一触及他手上破了的皮,又不忍心,只好由他拉着。

    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会下棋,能画画,现在电脑都会修……她收养的这少年是什么?超人么?

    这家店专卖男装,都是老板娘白静从网上淘来的,重新贴个标,就成了原创品牌,价格不算高,但到底是赚差价,也划算不到哪里去。

    丁幼禾家里没男人,自然没光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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