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幼禾清清嗓子,“……多认识点人,总没坏处。”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为什么他不可以。

    丁幼禾突兀地一笑,低垂着眼睫,“因为我不想坑你啊。颜警官,你明明知道我心里装了人的。”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可我还是放不下,”丁幼禾抬起眼,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泪光闪烁,“一见到他就乱了套,你说这样子的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好好在一起?”

    颜梁淮的指节泛白,“我可以等你,放下。”

    丁幼禾眼睫忽闪,“别等了,颜警官。”她仰起脸,似乎想要把打着转的泪花敛回去。

    “你坐的这个位置,以前他喜欢坐,你用的玻璃杯是他曾经爱用的。你买的这个红酒,之前我们在超市看见过,嫌贵,没舍得买。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他陪我去百货公司挑的,脱线了又被我打了补丁,刚刚寄过来的快递,是他曾经允诺要给我买的东西——”

    丁幼禾哽咽住了,双手托着脑门垂下头,泪珠就像雨点似的砸在桌面上。

    “我一直说要忘记他,往前走,”她声音那么沮丧,“可是你看,我明明一直就在原地踏步,只要他一出现就又兵荒马乱。”

    颜梁淮心里钝痛,恨不得把那个曾为了功名利禄、狠心跑下这个小姑娘的负心汉拉出来,按在墙上狠狠地揍几拳。

    “你别喜欢我,”丁幼禾抬起婆娑的泪眼,“要是做不到的话,咱们不当朋友了都行。”

    第47章 撩47下

    颜梁淮是被王淼接走的,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不想多说话, 临了只说了句“锁好门”,就再没下文了。

    丁幼禾站在门边,风一吹才觉着冷, 一回身, 发现肖潇站在门里看她。

    “终于被你气跑了,”肖潇抱着手肘,“也就颜警官能坚持到这会儿, 一般人早知难而退了。”

    丁幼禾撇撇嘴, 往里走。

    “将来没人罩着了, 不怕?”

    “怕,”丁幼禾弯腰拾起之前拆下来的快递盒,“不还有你吗?”

    肖潇失笑,“我能陪你过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

    “小姑奶奶,我是不打算结婚了, 你别学我。”肖潇靠在门廊的鞋柜上, 半真半假地说,“你不喜欢颜警官,要找其他人相亲,ok, 我支持。但现在你跟那小狼狗藕断丝连的算怎么一回事?要么谈,要么断, 别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人渣身上。”

    听她言谈之间对元染满满的敌意, 丁幼禾忽然笑了, “潇潇,你是不是觉得,元染特渣,除了脸蛋哪都不好?”

    “不是,”肖潇毫不犹豫,“身材也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丁幼禾:“……”

    “至于其他,”肖潇冷笑了声,“扮猪吃老虎,耍得贼溜。现在又是飞黄腾达,还不知道私底下得欠多少风流债。”

    “之前跟在陈北身边的,叫武娄的家伙你还记得吗?”

    肖潇面色一僵,笑容成了面具似的挂着,“当然记得,怎么?”

    三年前,她离开楠都时满身是伤,都是拜这人渣所赐,恶劣歹毒,为虎作伥,算是阴险小人中的小人,不过倚着陈家这棵大树作威作福。

    丁幼禾撕下纸盒上的快递面单,直起身,“武娄是被许暮给弄进监狱的。”

    肖潇出神地看着丁幼禾把空的快递盒放到门外,许久,才说:“……元染让他做的?”

    “大概吧,”丁幼禾耸肩,“谁知道呢,许暮也没跟我说。我是出庭作证时候偶然看见许暮的,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

    “过去了就过去了,武娄那混蛋以后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肖潇苦笑,“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丁幼禾被问得愣住。为什么说了?因为不想肖潇那么讨厌元染。

    为什么不想她讨厌元染?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而元染……是她……

    丁幼禾回避了肖潇的问题,走进厨房收拾。

    肖潇曼声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跟那小野狼还有可能吗?”

    丁幼禾头也不回,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又不是狗。”

    小孩子赌气似的语气。

    肖潇失笑,“你不是,但保不齐人家是。”

    “嗯?”

    “当我没说,”肖潇耸肩,“我可不觉得那小狼狗会把到嘴的兔子再给放了。”

    丁幼禾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肖潇,我们换个房子吧?”

    “啊?”

    丁幼禾放下手里的碗,“我想把这个楼卖掉,我们去其他地方住,重新开始。”

    “为什么?”

    “……我不想再活在跟他的回忆里了。”

    肖潇没说话,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衣兜里一翻。没等丁幼禾反应过来,她已经捏着张纸,举在脸侧,“在说这话之前,你要不要先把这个东西丢了?”

    她指间的是丁幼禾从快递盒上撕下来的快递面单。

    手写的。

    收件人丁幼禾,发件人……阿元。

    字迹苍劲,一看就是练过的好硬笔。

    丁幼禾从她手里夺过面单,胡乱地往衣兜里一塞,“我只是留个存根!”

    肖潇也不揭穿,叹了口气,“你啊,中了姓元的毒。”

    夜。

    丁幼禾盘腿坐在床边,面前放着只装曲奇饼干的铁皮圆盒。

    盒子里各种规格的纸张,叠了满满一盒。

    上面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是包养的钱】

    【她想睡我!】

    【我来挣钱,你就可以挑顾客了】

    ……

    三年多,一千个日日夜夜,这些记录着他们之间点滴的字条,曾伴随她度过无数难熬的时光。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时间同样是最纯熟的酿酒师,那些青涩的回忆经过时间的酿造,一点点化作香醇的酒,浓烈奔放,在记忆里张牙舞爪、横行无忌。

    丁幼禾把快递面单放在便签纸的最上方,怔怔出神,许久,才将铁皮盖子重新盖上,转身扑在被褥上,一动不动。

    *** ***

    熟悉丁幼禾的都知道,她这人说风是雨,但还是没人能想到,她居然会要把祖传的刺青店给转让掉。

    “现在你刚有点名气,忽然把店转让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行业协会主席席山一口反对。

    丁幼禾不为所动,“没什么可惜的,有手有脚,重新开始就行。”

    “问题是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席山犹豫问,“你要离开,跟我之前推给你的那位陈先生有关吗?”

    丁幼禾摇头,“就是想换个环境,没别的。”

    “行吧,我替你问问有没有人想接手。”席山叹了口气,“在有人来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

    离开行业协会,丁幼禾仰头看天,云层很薄,天高日朗,就像在预示着一片开阔的前路。

    手机一震,她划开屏幕一看,是快递公司的系统消息。

    提醒她,寄往京南故居的快件已被本人签收。

    她吐出一口气,准备关机,就在按下电源键的那一秒,来电显示占据了屏幕,来电人:阿元。

    丁幼禾并不知道元染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在三年之后还重新启用原来的手机号——她曾借给他的那个。

    顶着来电,她把手机关机了,往包里一塞,神清气爽。

    回到刺青店,肖潇已经久候多时,“没事吧?手机怎么关机了?”

    丁幼禾假意看了眼手机,“喔,没电了。”

    肖潇没有怀疑,指着地上打包好的箱子说:“我东西少,到时候把电脑桌和化妆台一起丢搬家公司车上就行。不过你自己,这么多东西,要帮忙吗?”

    “不用。”

    “收拾得来?”

    丁幼禾往楼上走,“不用收拾,都不要了。”

    肖潇一愣,仰头朝楼上笑骂,“臭丫头,挣了点钱就飘了?好端端的家具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钱多你做慈善去啊。”

    “是做慈善,”丁幼禾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我联系好福利院了,他们来搬。”

    肖潇被她怼得无话可说,摸了根烟,点上,隔着袅袅烟雾,她摸出手机,发了条短讯。

    【不知道你换号没,没换算你走运。丫头要卖爱巢,你管不管】

    伴随着短促的系统音,短信被发出去了。

    杳无回音。

    肖潇吐了口烟,将手机丢在鞋柜上,转身进了自己房间——那小子如果还有点念旧,就给个机会,算是报答他惩戒武娄的恩;若是换了号,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她的小阿禾不愁嫁:)

    席山那边的消息来得比丁幼禾想象得还要快,不光很快就找到了买家,对方出手还尤其阔绰,直接把首付款打到了丁幼禾的户头上以示诚意。

    “合同在我这儿,对方已经签好,等你签个字就算成了。”席山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劝,“考虑好了再签啊,小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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