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始终维持的通讯联络,在她看来很像“公司福利”,是源自老板的没有特意说明的关照。

    以及,电话那头的男人给予的温柔。

    许棉察觉到之后,心中多少有点震惊,为自己发现的这个细节,也为自己对“江总”多出来的这一分了解。

    而这多出来的一分了解,无声的温柔,都属于一个男人人格、灵魂的一部分。

    许棉看到了,感知到了,无从忽略,无法漠视,心底里还因此泛起些许奇怪的酸麻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过去从未体验过,而这些奇妙的酸麻的感觉还总让她时不时出个神。

    就像这会儿,走着走着耳边只有音乐声,跟着发了个呆,忘记去看店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看那几家被自己略过的店铺,一眼扫过——

    “江总,鼎臻是么?我找到了。”许棉按了下耳机。

    电话那头的音乐消失,霍江逸沉稳的声线在耳机里响起,贴着耳膜滑过:“进去。”

    就两个字,听得许棉耳朵有点痒,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朵:“好。”

    霍江逸:“你这几天频繁一个人逛集市,也买了不少真东西,已经能引起这边古玩市场的注意了。这家店我打听过,是这里古玩圈门路相对来说比较多,老板又很钻钱眼的,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许棉往那家店走去:“会不会忠正国际已经把那笔洗卖掉了,或者为了以防万一,转去其他城市脱手。”

    霍江逸:“卖掉不可能,太快了,你自己也清楚上百万价格的瓷器没那么容易出手。”

    许棉脚下一顿,抬手掩唇,压着声音:“上百万!?”

    霍江逸的音色很纯,吐字又正,见不到人只听到声音的时候,犹如在亲临一场听觉盛宴:“相信我,这只是国内市场的价格,孤品在国外市场的估价只会更加‘美妙’。”

    许棉刚接触古玩圈的自由市场,严格来说,她的“专业背景”其实非常正派,毕竟养父是瓷器专家,有教导之恩的周馆长又是正正经经的学术派,比起市场价格,她对瓷器鉴赏本身更在行。

    之前那件笔洗她只见过图没有见过实物,暗自估摸过真品的价格,大约在50万到70万之间,谁能想到她老板的估价竟然超过上百万。

    上百万!还可能不止!

    难怪忠正国际的骗子老板圈了这一波就直接卷了铺盖跑路了。

    许棉被上百万的价格冲击得眼冒金花,定了定神,才按着耳机道:“不行,我现在更恶心那个忠正国际了。”

    妄想独吞一个上百万的老瓷器,简直是道德的沦丧!

    不是人!

    霍江逸听出她有点激动,缓缓道:“现在,深呼吸。”

    许棉深呼吸了一下。

    霍江逸:“记住了,现在,你是个商人。”

    许棉:“?”

    霍江逸:“来路不明的高价瓷器是不可能进入拍卖场的,光委托的流程就可能通不过,只能在自由市场私下交易。但在自由市场里,来路不明的高价瓷器也同样难以脱手,因为贵。中间人也会非常谨慎,几乎只可能在圈内买卖,所以,你必须表现得你是个圈内人,最好是个圈内从事瓷瓶倒买倒卖、转向出口外流的中间商。”

    许棉震惊了:“这么麻烦?”

    她以为自己提出需求,这些掮客牵线搭桥买卖就成了,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多。

    霍江逸:“古董出国都要申报,国内老瓷器流向国外市场都有正规流程,要么国外人过来买,要么运出去买卖,这些基本都是拍卖行擅长的,普通古董掮客没有门路也没有资金、人力去运作,但又迫切地希望能够卖给外国人,因为……”

    许棉:“因为国外人出价高,能卖得更贵。”

    霍江逸:“是这样。所以,你的角色是商人,是一个有门路把老瓷器转手卖给外国人的中间商,这样一来,无论对掮客还是对藏在暗处的忠正国际,才有足有的诱惑力,笔洗才有可能露面。”

    许棉消化完,愕然道:“那江总你也早点把人设给我呀,我好有个准备。”

    现在才说,也太突然了吧。

    霍江逸却无比镇定:“没有必要。”

    许棉:“?”

    霍江逸:“听我说,从你进门前的那一刻开始,话语权给我,我说什么你就跟着我说,最好一字不落,同时注意我的语速和口气。”

    许棉:“!”这也可以提前排练的呀!

    霍江逸像是长了眼睛看出她的紧张似的:“没必要提前练,不用担心出错,只要你跟着我说的去说就没问题。”

    许棉深呼吸:“好吧,听你的,全听你的。”

    刚镇定了一下,就听到耳机那头传来荣哲的声音:“小许啊,相信你家江总,你家江总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没有他搞不定的人和事!”

    许棉:“好。”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吧,好,可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跟着江总有肉吃。

    许棉再次深呼吸,走向鼎臻古玩店。

    到了店门口,霍江逸的声音几乎掐着点传来,跟蓝牙耳机长了眼睛似的:“敲三下,停住,再敲一下。”

    许棉:“?”这什么套路?

    霍江逸:“鼎臻的规矩,生意,就是3,1。”

    这个31想必是和518一个妈生的。

    许棉抬手敲门,咚咚咚,三下,咚,一下。

    店内黑着,没有任何动静。

    许棉:“?”江总,行不行啊,你别又是国外呆久了国内水土不服。

    忽然,门开了一条缝:“诶?怎么是个小姑娘?”

    许棉站着没动。

    霍江逸:“冷笑,然后说,‘滚你妈的现在才开门,冻死老娘了’。”

    许棉:“……”

    霍江逸:“说。”

    许棉默默在心里抽了抽嘴角,面上吊起一抹冷笑:“滚你妈的现在才开门,冻死宝宝了!”

    霍江逸:“?”

    许棉:宝宝!就是宝宝!老娘中文八万级不解释!

    别墅一楼,霍江逸从跑步机上下来,端着荣哲递过来的咖啡往沙发去,边对着电话那头发出指示边走,刚坐下,一口咖啡才进嘴里,差点被那声冷酷的“宝宝”呛死。

    “咳咳咳。”

    荣哲:“?”

    荣哲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也端着咖啡,纳闷地看霍江逸。

    霍江逸转头,唇语示意:“宝宝?”

    荣哲扬眉,震惊脸:“抱抱?”

    霍江逸摘掉蓝牙耳机,出声:“‘老娘’的说法什么时候变成‘宝宝’了?”

    荣哲反应了两秒,懂了,飞快摸出手机戳屏幕,在霍江逸重新戴上耳机的时候把手机递了过去。

    霍江逸垂眸。

    x度百科:宝宝,网络引申自“吓死宝宝了”,用于指代自己,做调节气氛用,也可用于卖萌。

    霍江逸懂了。他没说错,他家小许也没错,不过眼下的语境上,宝宝的确比老娘更合适。

    荣哲收回手机,摇了摇头。

    霍江逸:“?”

    荣哲低声:“都跟你说了在国外多搜搜中文网页,潮流词都不懂。”

    又跟着一哆嗦:他刚刚还以为霍江逸主动求抱抱,真是吓死宝宝了!

    霍江逸不管他,接着对那头的许棉道:“不管开门那人的态度,无视他,神情高傲点,直接进门,进门之后四处看看,眼神要稳。”

    许棉冷漠脸,进门。

    鼎臻的店面不大,规格中等,装修是这边古玩店的平均水平,木制的博古架、带玻璃门的展示柜,待客用的木制沙发、茶几、茶盘,还有几乎每家店都挂的展示着店主个人特色的“字画”。

    鼎臻的字也就四个——“融通四海”。

    许棉冷酷脸扫过,心说还是她老板的“招财进宝”更有气质。

    灯开了,店内陈设清晰入眼,许棉这才发现这家店里瓷器居多,还有一些盘串儿,其他老物件几乎没有。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这家店钓鱼而不是别家了——术业有专攻,鼎臻显然是专做瓷器买卖的。

    店老板也是一副人精样,四十出头,瘦瘦矮矮,脸颊微凹,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似的胡须,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眼镜一眯眯大,眼珠子都看不见多少,穿着一身中不中、洋不洋的改良褂衫,背略略驼着,不动声色地打量来客。

    来客很漂亮、很年轻,马尾高高扎着,露出精致的一张面孔,当然长得好看从不是古玩圈人精老板在意的,好看的面孔再好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仔细盯着瞧的,反而是年轻女人那身衣服。

    啧啧,一看就不便宜,几千可能都买不到,几万得有。

    店老板藏在眼皮后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笑起来:“小姑娘,找错地方了吧,我这里不开早市的。古玩店开门也得九十点之后,要不你等会儿再来。”

    许棉慢悠悠在店内晃着,正大光明地四处看。

    霍江逸:“不用理他,去待客区的沙发,找主位,直接坐。”

    许棉刚好就在沙发旁,顺势转身,慢吞吞抬步,过去坐下。

    霍江逸:“翘腿。”

    许棉坐着,一脚踩在了面前特质的组合雕花茶台边沿。

    老板:“!!!”

    许棉:“……”好像有哪里不对?

    霍江逸看不到画面,不知道许棉理解错了跷二郎腿的意思,这边鼎臻的老板差点给进门的小姑奶奶跪了,痛心疾首地奔过来,下巴上的胡子差点气得卷起来:“别踩!别踩!大几万一个呢!”

    许棉依旧冷漠脸,老板没指示,她也没动,心里却开始暴汗:这样到底行不行啊!不会等会儿就被老板丢出去吧。

    蓝牙耳机那头的霍江逸听到动静,也不解:“你踩了什么?”无比冷静地指示:“无论踩到什么,不要慌,慢慢撤腿,表现得毫不在意。”

    许棉缓缓放下腿,继续冷漠脸。

    老板躬身弯腰,连忙从茶几上取了一块干净的布过来擦,边擦边痛心 :“我的宝贝啊,心肝啊,踩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许棉:“……”

    霍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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