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心里一惊,头上的汗差点出来。二姑娘是嫡女,按惯例,该有四个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的丫环。三姑娘就是按照这个份例来的。

    一个继室所出的嫡女比原配嫡女的排场还大!这传出去,夫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层呢。

    如今二姑娘不想要原来的四个丫头,偏又不肯担着不好的名声。只把这四爷丫头给挂了起来,另找人伺候。将原本的空额占满,也安了上来伺候的丫头的心。这个算盘打的很好。

    而夫人还真不能不答应。不光得答应了,还得把这些年少了伺候的人的份例银子补足了给二姑娘送来。

    难怪夫人说精明的娘生不下糊涂的闺女呢。

    这姑娘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不言不语,她还总说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相貌。没想到这是个肚子里长牙的。

    送走陈嬷嬷,林雨桐对三喜道:“你跟满月提一等,叫香梨和桂芳先委屈做二等。月例银子是一样的。缺了我给她们补上。”

    这已经是喜从天降了,哪里委屈。

    青蛾和绿云在外面听的胆颤心惊,想去给粉蝶和紫竹报信,心里又畏惧。

    不大功夫,陈嬷嬷去而复返,这次过来,带了两个粗实的婆子送粉蝶和紫竹出府,另外抱着一个匣子来,“这是夫人给姑娘补上的体己。”

    林雨桐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十五年来,缺了额的丫头们的月例银子。不用数,也得有二三百两。

    满月上前将匣子接过来,悄悄的退下去。

    林雨桐这才笑着对陈嬷嬷道:“明儿一早我去给夫人请安。”

    她倒要看看,云氏将自己提溜出来,究竟想干什么。

    陈嬷嬷正要退下,就听院子里闹了起来。

    “我要见姑娘,我要见姑娘。都给我放手。”这是粉蝶的声音。

    陈嬷嬷就小心觑着林雨桐的神色,就见林雨桐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的道:“叫进来便是了。”

    紫竹跟粉蝶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两人浑身确实没劲,甚是走一步都累的慌。可看在别人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明明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说没劲,谁信啊?

    陈嬷嬷见了这德行,都觉得这样的丫头确实是欠收拾。

    “坐吧。”林雨桐指了指绣蹾,“昨晚上特意给你们要了乳鸽汤,吃着可还好?”不等她们说话,林雨桐就笑道:“先回去养好了身体,随时都能回来。月例银子叫你们老子娘按月来领,短不了你们的。”

    啥也不干,就这么养着,再闹腾,就真没天理了。

    粉蝶和紫竹心里苦,这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算的。一个月半两银子的月例银子,能顶什么用。在姑娘身边,吃的用的四季衣裳,凡是生活所需,府里都是供给的。还有姑娘每月的二两,也都是她们自己分了大半部分。没有这些,她们那半两银子都不够自己吃饭的。在府里养的娇贵,粗茶淡饭哪里吃的下去?

    三喜见两人还要说话,就直接道:“将两位姐姐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省的回去用不习惯。所有的东西都一并带走。”说着,就使了个眼色,香梨就直接去帮着收拾了。

    粉蝶和紫竹面色一变,看向林雨桐。见姑娘真不拦着,心里就不敢闹了。她们俩的东西里,有不少来路说不清楚的,要真被主子拿住了,事情就不会这么了结了。

    “姑娘保重。”紫竹眼珠一转,赶紧道,“我们都是舍不得姑娘的缘故。”

    “我何尝舍得你们?”林雨桐叹了一声,“回去好好养着,有难处稍一句话进来,我总得护着你们周全。”

    原本以为要闹一场的,谁知道看了一场主仆依依惜别的好戏。

    主子是仁善的好主子,丫头是知恩的好丫头。一点难堪的事也没有。

    又有专人将两个丫头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一人好几大箱子,浩浩荡荡的出了府,满府都说二姑娘宽厚。有人觉得这样的主子傻,有人却觉得这是真聪明。

    贵武在这威武伯府的后角门转悠,听了一天伯府二姑娘的事。

    回到府里,四爷正在吃饭,他站在边上,将今天听到的说给四爷听:“……少爷,这二姑娘倒是难得的好性子。那些婆子谁不骂那俩丫头,都说着二姑娘可怜……”

    四爷的筷子却顿住了。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偏偏这两天将丫头给打发了,“你明儿再出去打听,看看那俩个丫头的病是怎么回事?”

    装病装到被打发出来,这事就不对了。桐桐倒是有办法叫她们病了还被人看不出来。

    贵武低声道:“主子,这打听林家二姑娘的事是不是……”不好啊!做咱们少奶奶的又不是林家的姑娘。

    四爷一个冷眼过去:“别废话,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想起什么似得道,“我记得你说林家门房上有个小子到处求人救他姐姐?”

    贵武愣愣的点点头:“是!那小子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

    “叫人暗地里找找他,能搭一把手就搭把手。你自己先别露面,这人以后或许会用到。”四爷说完,就摆摆手,想起钱匣子里那三瓜两枣,看来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弄银子来。

    林雨桐还没来得及去给云氏请安,云氏却打发丫头来请了。

    看来还很着急。

    “快进来坐。”云氏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笑的很慈和,“身子大好了就好,我也就安心了。你这孩子就太见外,有什么不好就该打发人来说一声。”

    林雨桐福了福身才坐下:“最近家里挺忙的,贵客要紧,咱们自家人哪有跟客人争的道理。”

    贵客?这是说林芳华母女。

    她们可不就是林家的客吗?可惜这做客的没有客人的自觉。

    云氏对林雨桐的说法很满意,至少在面对那母女的时候,她们还能站在同一立场上。

    “还是你知事,叫人省心。”云氏满意的点点头,“要是三丫头能有你一半省心,我就知足。”

    三姑娘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云家住,都说身子不好的孩子养在外祖家里更好养活。林雨桐也没见过这位三姑娘。只笑了笑,看云氏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想干什么?

    云氏又给林雨桐戴了半天的高帽子,话音一转,就道:“还真有个事,除了你,我也没人可以托付。”

    林雨桐心道,这就来了。

    “这不是先皇后的除服礼要到了吗?”云氏低声道,“听说这回要做个大的道场,在城外的水云观。我跟老太太少不得要去的。这一去只怕时间就短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半点都马虎不得。”

    林雨桐猛然想起,先皇后姓林,跟威远伯这一支有点远,但确实是同宗。除服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林家都必须重视。这一耽搁,还真是得两个月。

    “这家里的事,我想叫你管着。”云氏笑笑,“陈嬷嬷我留给你,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办事是办老了的,不懂的就问她。准出不了岔子。”

    林雨桐眉头微微的一挑,要是其他时候,她还真懒得掺和,但是管家有许多便利,最起码打发丫头出门打听点事情方便多了。她正急着找四爷呢。

    于是笑了笑:“有陈嬷嬷在,我就接手了心里也安稳,不过照着章程办事,好歹能糊弄些日子。”

    两人此次相谈甚欢。

    林雨桐从景明院出来,心里才琢磨开了。云氏这么急巴巴的将自己推出来,说到底,还是怕这管家大权力旁落。这家里,就有两个人是她争抢不过的。一个是寡居在娘家的林芳华。一个就是赵姨娘,这府里唯一一个男丁的生母,又是老太太的侄女,在这家里的时间又久了。真要将管家的权力交出去,只怕就收不回来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雨桐就安心了。

    云氏想利用自己,自己也正好需要一个机会了解家里的事和外面的情形。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过了两天,主子要出门的消息就传了下来。老太太和云氏要提前去水云观安置,如今都开始收拾箱笼了。

    老太太叫了云氏过去,“这府里也不能没人理事……”

    云氏直接接过话茬:“娘是担心这个啊?您放心,媳妇都安排妥当了。”说着,她就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老太太身后的赵姨娘,“小姑她要给朵儿准备嫁妆,我不好劳烦她。想了想,倒不如叫二丫头管着。”正经的嫡女不用,我就不信你能说出叫妾室管家的话。

    赵姨娘抬起眼睛愕然的看了一眼云氏,然后赶紧低头。

    这位没说话,但帘子却从里面给撩开了,林芳华从里面出来:“二丫头……一脚踹不出个屁来,嫂子指望她?她跟……”

    “行了!”老太太瞪了一眼林芳华,“你住嘴吧。在家里住着就消停的住着,只要有你的吃喝,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其他的都跟你不相干。”

    “娘!”林芳华气哼哼的转身,一把甩了帘子又进了里面。

    老太太黑着脸对云氏道:“二丫头到底年纪小,不如……”

    云氏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二丫头不光是外秀,还内秀的很。心里可明白着呢,不信您就瞧瞧。”

    怕就怕她跟她娘一样,太内秀!

    这厢的争论很快传到林雨桐的耳朵里。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云氏故意透过来卖好的。林雨桐不理她的小心思,只一开始留存在心里的疑团又不由的冒出来。

    不管是林家老太太还是林长亘,对林雨桐的态度都很奇怪。

    那是一种冷漠,一种漠视。非要有个词形容的话,就是冷暴力。

    一个孩子罢了,到底有多不讨喜,才被这么对待。所以,这根源应该不在这孩子的自身。不是自身,只能是生母的原因。

    林雨桐摸了摸这张脸,能生出这样女儿的女人,丑不到哪里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叫林长亘迁怒到这孩子身上。

    她第一次发现,真的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原身的生母甘氏。即便人死了,可陪房呢?嫁妆呢?娘家呢?这些她在原主里的回忆了统统都没见到。甚至家里很少有人提起甘氏。要不是这个孩子活着,这府里恐怕都将甘氏存在过的一切证据抹掉了。这就不正常了。

    “你们可有谁听过先头夫人的事?”林雨桐冲忙着的丫头问了一句。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声吸气之声。

    正在做针线的桂枝嘴里含着手指,明显是针扎到手了。

    林雨桐就轻笑:“都多多少少的听过?”

    三喜正在熏衣服,跟其他几人对了一眼,才将手里的活放下,坐到林雨桐身边:“不是我们不说,其实我们知道的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姑娘要想打听,还得找府里的积年老人。”

    林雨桐摇摇头:“你只管说你知道的。”

    三喜的手狠狠的攥起来,好半天才道:“听说……听说先夫人是个很厉害的人。”

    厉害?

    这个词在别人那里是个贬义词,在自己这里,却不会这么认为。

    三喜见林雨桐的脸上没有不喜,才接着低声道:“先夫人是甘家的嫡小姐。甘家老爷是御史台的御史令,那还是先皇时候的事了。不知道甘家为什么触怒了龙颜,被满门抄斩了……”

    林雨桐手里的茶杯一瞬间就掉了下去,打湿了新换上的裙子。

    满月赶紧拿了帕子给林雨桐擦了:“姑娘,要不换了吧。”

    林雨桐只是被惊了一下,还不至于那么不经事,她摆摆手,“不用换了,没怎么湿。你忙你的去。”说着,就看向三喜,催促道:“说下去。”

    三喜咽了咽唾沫,才深吸一口气道:“那时先夫人才嫁过来。甘家也只有先夫人逃过一劫。听说老太太要伯爷休了先夫人,可先夫人那时候恰好有孕了……后来,夫人生下姑娘,出了月子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大出血……人就那么没了……”

    “她在府里的日子统共也就只一年时间。可那些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她是个厉害的人。本来……老太太是要休了先夫人,叫娘家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赵姨娘做续弦的。后来……夫人生下了姑娘,当时还是赵姑娘的赵姨娘觉得姑娘长的好,说了一句‘红颜薄命’,先夫人就恼了……姑娘满月那天,当着家里亲朋的面,伯爷跟赵姨娘被人看到衣衫不整的在一块,赵姨娘的名声就这么没了,先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主叫伯爷收了她做姨娘……要不是出了这事,就没有现在的夫人什么事了。”

    林雨桐眉头紧紧的皱起,“那先夫人的陪房陪嫁呢?”

    娘家没人了,她本人也死了。那么那些旧人,还有陪送的嫁妆呢?总不会凭空消失吧。既然是这么一个厉害人,怎么会想不到给女儿留退路呢?

    三喜迷茫的摇摇头:“没见过,没听过。”

    林雨桐又看向其他三个丫头,见三人也都面面相觑,显然也是一点都没听过。

    那这可真有意思了。

    这里面的事情可就简单不了了。

    “要不我们再打听打听?”三喜忐忑的问道。

    “不用打听了。”林雨桐跟几个丫头交代了一声,“以后就是谁提起甘家的事,你们也不要听了,更不要问。”

    她深吸一口气,弄了半天,这原身也算是罪臣之女的孩子。那么,林家对她的态度就没有问题了。甚至是没将这孩子直接溺毙了,都算是仁慈的。

    可林雨桐心里隐隐的有个念头,这甘家的人真的死绝了?只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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