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招手叫人:“去打听这个前江南粮道。”

    结果半天人就人就回来,“这个李玉堂家里的老娘去年去世,已经报了丁忧了。”

    也就是说人已经回了老家。

    弘暄忍不住爆粗口,就知道这伙子老狐狸没那么好糊弄的。

    这可咋整?

    叫人家说,人家也说了,查不查是你们的事,怎么查也是你们的事,查不出来只能是你们没本事。

    妈的!

    弘晸冷笑一声,“敢玩这一手,小爷叫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着招手就两人凑过来,三人又是一阵嘀咕。

    结果李煦就发现,这三位阿哥什么动作都没有,一整天一整天的都在先帝的行宫里呢。拜谒完了就跪在先帝题的匾额下面,每人面前都掰着笔墨纸砚,干嘛呢?抄孝经呢。

    你说这,他们是陪着呢还是不陪着呢?

    敢不陪着试试?

    于是他是半点空都抽不出来。就被这三个阿哥给困在府里了。

    晚上终于能歇下了,叫人进来给按摩脚拔拔腿上的寒气,这一天跪下来真有些吃不消呢。管家伺候在一边汇报,“人咱们都看着呢,所有的随从都在府里没出去过。”

    这就好!

    却不知道没两天功夫,弘昼就收到了飞鸽传书。看了信上的内容,他不敢大意,一方面给弘旺飞鸽,一方面又亲自派人送去。这才慢悠悠的拿着信去找弘历。

    弘历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胡闹!”他都恨不能拍死这三个倒霉催的,“先帝老臣!那是先帝老臣!”

    弘昼心道:先帝老臣怎么了?先帝老臣就不能动了?什么道理?

    他有时候觉得弘历非常轴,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懂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道理呢?外面讨饭的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怎么不明白?他有时候猜测,大概在幼年被先帝抚养的精力,在弘历的一生中占的分量太重了。

    在府里的时候,上面有弘时,下面有自己,他并不必谁多什么。他额娘不受宠,弘时的额娘跟皇阿玛的情分自然是更深一些。再后来又有了年氏,年氏虽然生一个死一个,但她的肚子一鼓,就叫人莫名的紧张起来。

    是什么改变了弘历的这种处境,是先帝。是先帝的看重,叫他瞬间脱颖而出。他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全都来自于先帝的肯定吧。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露出迷茫来,“弘暾把事办差了?那怎么办呢?”不提弘晸和弘暄,只说十三叔家的弘暾。

    是啊!办差事的里面有弘暾当初将这三人安排在一起看来还真是做对了。当初这么安排,一是为了将九叔和十叔栓在十三叔身上,拴在十三叔身上就相当于拴在皇阿玛身上,这是在分解八爷党。二就是防着出事没人担着。要是人家不给九叔十叔面子怎么办,十三叔这块招牌却是金字招牌,自己可以省了许多事。

    如今果然就用上了。

    差事办错了就办错了吧,能怎么着呢?麻烦的不是自己,“给弘旺送消息……”对了!后面还有八叔呢。

    安排的跟弘昼想的差不多,他认真的听着,然后抬脚就跑,“我这就叫人传信,四哥放心。”

    能放心吗?真要是机灵拿到消息就该递过去的。他无奈的摇摇头,碰上这个的弟弟,自己就是个受苦受累的命。

    弘旺接到传信的时候都愣了,查江南的结果是落到了自己这里了。、

    这李玉堂的老家在山东。

    二话不说,当即就手持兵符调兵,连夜赶到李玉堂的老家,围了宅子。

    老老小小的不管男女都先拘起来,查抄家产全都封箱。

    李玉堂都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就查到家里了,“不知道钦差尊姓大名,下官又所犯何事?”

    “尊姓?当的起尊字,爱新觉罗算尊吗?大名?弘旺!也不知道李大人听过没有。”弘旺骑在马上一身白铠甲熠熠生辉。

    李玉堂当即就坐地上了,爱新觉罗弘旺?八爷家的独苗苗。

    据说万岁爷及其宠爱这位,看行事这个张扬,动辄就调动兵马,想来假不了。

    可自己丁忧了,怎么就找到自己身上了?

    还没想明白呢,弘旺就尽职尽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声音高昂的很:“苏州织造李煦李大人检举,至于什么罪过,你有的是时间在牢里慢慢的想。”说着就一挥手,“带走!”

    李煦?

    不可能!无冤无仇的。

    心里这么想着,整个人不由的挣扎起来,嘴上不停的喊着冤枉。

    “冤枉什么?”弘旺一脸的不屑,“别欺负小爷年纪小。牢里关着的就没有不喊冤枉的!你是想说小爷是非不分还是想说先帝的老臣冤枉你?不知所谓。”

    先帝老臣?

    李玉堂心里一凉,是啊!李煦这是拿自己的脑袋讨新君欢喜呢。主子换了,他要是还想坐稳屁股下的位子,不投其所好怎么行呢?

    可凭什么拿自己开刀?

    这个王八蛋!

    我是拐了你老婆了还是把你儿子推到井里了?你这么害我啊你!

    这是要拿自己的脑袋染红他的顶戴啊。

    想得美!

    当天晚上,李玉堂听了一晚上隔壁牢房妻妾儿女的哭喊,哪里受得了这个?妻子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妾室是解语花,女儿乖巧儿子可爱,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人,哪里受过这个罪?喊表哥的,喊老爷的,喊爹的。声声入耳催断肠啊!

    第二天一早就招了,弘旺叫人给李玉堂的家眷送了棉衣棉被,又送了热汤热饭,然后就跟他在能看见那边的牢里说话。

    谁都有软肋,李玉堂愿意招供,唯一所求就是不要牵扯妻小。

    弘旺想起万岁爷跟自己说过的话:“该查的要查,该罚的要罚,该杀的不要手软。但对与案件本身无关的家眷,查证之后若跟案件无关,不要牵连。在羁押期间,不要随意欺辱。尤其是对女人和孩子……”

    因此,羁押女人的牢房他安排的是女牢头,孩子跟各自的母亲在一起,一日三餐并不曾亏待。昨晚之所以哭喊,是他过去说了,说了只有他们配合,才能救她们自己,如果侥幸,还能救她们家老爷一命。

    想起这些叮嘱,弘旺原话转告了对方,“……皇阿玛一片慈心,他说过,你们这些宁愿一死也要留钱财于儿孙,如果真要如此,你大可试试。每一笔账目都是会经过严格的核查的。若是数目对不上,那你的妻儿子女在有生之年,将会受到严格的监控,除此之外,个人收入除了留够基本的生活所需,官府有权收缴。直到凑足所欠之数……”

    李玉堂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仁慈了,可这比杀了他们估计还难受。一日两日能忍,一年两年也能忍,但这日子长了去了,谁受得了?

    见他面色苍白,弘旺又道:“皇阿玛还另说了,查抄非法所得……听清楚了,是非法所得……”

    非法所得?

    李玉堂回过味来了,自己用贪污所置办的家产会被查抄,但是祖产,在自己为官以前的产业却不会吧。

    他不确定的问弘旺,然后急切的等着对方的回答。一家子妇孺,总得想着以后靠什么生活。

    弘旺摇摇头,“不是全部。你为官的俸禄连同你祖产中的一半还是会被查抄的,用来弥补你的亏空……”

    可即便这样,也是最大的仁慈了。

    “我说!”李玉堂坐直的身子,“我说,我什么都说。”

    两人一个说,一个写,这一说就是一天一夜。弘旺将东西递过去给李玉堂看,“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摁手印。”

    手印在每一页都要摁。

    李玉堂注意到了,每一页都有编码,缺了页或是多了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越来越严谨了。

    弘旺拿着这东西,只觉得沉甸甸的。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前江南粮道,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而叫他觉得心里憋闷的是,这里面有几乎一半的人他都听过或是见过,就在阿玛的书房里。

    再看看这些东西,只觉得有千斤重,这一刻他的脊背不由的弯了下来……

    第917章 重返大清(22)三合一

    四爷手里拿着一厚沓东西,不时的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东西是弘旺送来的。前因后果,弘历和弘昼都分别说过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去江南的那三个直接从李煦身上下手了。

    李煦是谁?

    李煦在江南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官场上来了走,走了来,唯有他跟曹寅是铁打的,基本就没动过地方。这两人跟先帝是什么关系呢?江南富庶,先帝想要了解江南的情况,用的就是他们。他们是有密折奏报权的。奏报的内容无所不包,大到江南官员的执政情况,小到天气菜价米价,就是先帝放在江南的眼睛。

    要论起对先帝的忠心,李煦曹寅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三十年来江南没出大乱子,就证明对先帝说的话至少又九成都是真话。而先帝对二人也是尽力维护,欠银多了,先帝给兜着,一边暗地里叫两人还钱,但面对朝臣,还想办法替两人周旋。曹寅死了,死在先帝前,如今是人死账消。后人又不济事,要是姻亲故旧都倒下了,也是说败就败了。

    而李煦没死,没死就得受着。

    他其实真没想这么快动李煦的,这家伙的肚子里,装着三十年江南官场的黑料子,一旦动了,翻腾出来的东西恐怕一般人都接不住。一牵扯一大串,枝枝蔓蔓的,人多了去了。人多案子多,事情多帐难算。后续的处理是个大麻烦。不用想都知道,一旦翻账可翻出来的都是先帝朝的旧账。那时候的旧账里,有多少事是自家这些兄弟没插手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个。

    可如今这些愣头青哪里都不碰,竟然真的就去碰这个硬茬了。

    其实李煦的问题根本就不用查,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不动总有不动的理由的。

    现在怎么办呢?

    “先抓人吧。”材料整了这么一大串,光是有名有姓的官员好几十个。办吧!

    四爷叫人拟旨,想了想还是算了,亲手写了圣旨,吩咐苏培盛,“叫李卫进宫一趟。”

    李卫来的时候四爷和林雨桐正在吃饭,四爷没叫避嫌的见了。

    这也是林雨桐第一次见李卫,李卫可不是电视上演的那么斯文俊秀,相反,此人人高马大,瞧着身高都有一米九的样子,脸上还带着麻子。不过这位确实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也不是什么四爷的身边的奴才,他家的家境稍微富足一些,官也是捐来的。不知道怎么钻营的,捐的官最开始都在兵部混了个员外郎,没两年又出任户部郎中。那时候先帝还在位,四爷监理户部事务。但一个皇子王爷,一个小小的郎中,八竿子打不着的。后来收缴欠银,同为监理户部的八爷私下里吩咐,可以一千两银子收取十两的平库银。当然了,美其名曰是平库银,还不就是给下面办事的这些人找的外快嘛。李卫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写了个大牌子,上书‘奉八王爷命收取平库银’,没罗列怎么收取,但根本就不用罗列,这一行字的威力是无穷的,刚贴出去就被人报到八爷那里,八爷只得摆摆手作罢。碰上这么个不按规矩出牌的混不吝,你认真你就输了。他是没认真,可四爷认真了。私底下见了李卫,这位多机灵啊,马上顺杆爬。奴才奴才的就开始自称了,一点也没把他当外人。从此,四爷在户部就跟多长了一双眼睛似得,谁都别想闹鬼。

    说起这个李卫,四爷就说,这人未必得一定要有多少文化,一要心正,二要会办事。这两者兼得,想不成事都难。

    四爷上台之后,李卫就被安排在了直隶做了驿传道。驿传道是个什么官呢?跟河道、粮道有些类似,往常,这个驿传道都是由当地的其他官员兼任的,可见其根本没想的那么重要。可这么一个位置,四爷偏偏放了这个一个信得过的亲信,再结合四爷新登基的情况,就不难猜出为了什么。驿传道是做什么呢?就是走驿站的来往书信和奏折。李卫当这个官应该是隐在暗处替四爷看着京城的动向。一旦有异动,这驿站不可能没有动静。

    等自家的四爷来了以后,一直没用这个人。每每收到折子,四爷还跟林雨桐总是念叨这个人,按照记忆里的东西,四爷对这个人还是很喜欢的。

    因此这边李卫一行礼,林雨桐就叫张起麟去将人扶起来,“还没吃饭吧,坐下用点。”

    四爷说叫人人家进宫那人家肯定是不敢耽搁的,哪里管人家吃饭了没。

    “怪我。”四爷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用一些。”

    苏培盛就赶紧给盛米饭。

    李卫饶是胆大,这会子也惊悚的很。这就跟到庄户人家似得,女主人来一句,“大兄弟吃了没?吃点吧!正热乎呢。”

    可这说话的不是村妇,是皇后娘娘。怎能不叫人觉得惊悚。

    手忙脚乱的谢了恩,等坐下了一瞧桌上四菜一汤,这也忒简朴了。今儿回去就将自家的菜色改了,也别几荤几素了就两菜一汤得了。这么想着,就没那么局促了。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也不矫情。米饭扒拉的呼呼的,四爷时不时的给夹个菜。这位连着吃了五碗才罢手。

    这个实诚劲,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吃完饭,四爷指了指一边,两人过去坐了。

    四爷才说:“你是真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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