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伙子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但四爷和林雨桐把人叫出来一说,他眼睛眨巴眨巴就同意了,“是该去!咱这就走!不是那么一回事的!”

    很是利索的样子。

    走到半道上了,才又想起来了,“那个……不会把我抓进去吧……”

    “你是劫道了,还是在路上调戏小媳妇了?”林雨桐就问他。

    吓得小伙子连连摆手:“那哪能啊?那回主要是怕叫我赔钱,我就是吓唬吓唬人,不想受欺负,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打架都没人搭把手,这不是……”说着,就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带着那小伙子,没去县城,反而去了镇上的派出所。

    这里人头熟悉啊。

    再说,那边越界执法,这边是一点风声都不漏,这其实也是犯了忌讳了。这边就想了,你们为啥不敢叫我们提前知道?你们这是防备谁呢?这不是变相的说咱们没有原则,执法不严,会通风报信吗?

    哪里能没有竞争呢?

    到哪都存在这个!

    要是消息没错,这边的所长正在升迁的关键时期,他上去了,就空出位置了,然后下面的人才能跟着动一动,这要是不成,耽搁的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前程。再说了,当官年龄这条线多要紧啊!这一耽搁,下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这事对于金家来说,就觉得是私人恩怨。

    但放在派出所,未尝不觉得对方这是有意的在下绊子,在拆台子。

    你能拆了我的台子,我为什么不能拆了你的台子。

    四爷琢磨的就是借力打力。

    人一带过去,这位所长就明白是啥意思了。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咱们是得用事实说话……”

    录了笔录,就叫小伙子走了。

    林雨桐没给谢礼,这时候也不能给谢礼,任何给钱财东西的行为都用不得。

    小伙子也机灵,“以后有啥事找大姐,大姐可别说不认识我这兄弟。”

    好吧!这人想忘也忘不了。

    从派出所出来,就跟老三关系好的老常在外面徘徊。

    四爷心说,还真是瞌睡了就来送枕头了。

    他过去低声跟老常说了几句,林雨桐远远的就看见老常不停的点头。

    完了之后,两人才回家。

    不能叫人觉得金家在来回扑腾着要捞人。

    金家一大家子,都在老三这边。何小婉面色苍白,双眼无神,一直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要说影响最大,莫过于何小婉母子。

    淋雨皱眉又看了看何小婉,过去拉她的手,搁在手腕上摸了摸,就叹了一声,“……你把心态放好,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众人的眼睛都看过去,盯着何小婉的肚子。

    这个时候,这个孩子,何小婉能不能要,这都是个问题。

    金老头叹了一声,金大婶眼泪直流。

    金老二一根一根的抽烟,好半天才道:“小婉啊,老三如今就是这个样子……咱们家想办法,但是这将来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说不好。如今只想着,只要能把命保住,至于其他的,不敢想了。咱也不是天皇老子,就是国家领导,那些元勋家里的子孙那几年不也枪毙过几个吗?那是王法,谁也搬不动。就是老四和桐来回的折腾求人……估摸着最好的结果也得在里面呆些年。至于多少年,谁也说不准的。许是三五年,许是十年八年的。这日子久了……你要是有啥想法,就说。要离婚,要改嫁,这都成!金家谁都不敢说一句不答应的话。是咱们金家对不住你,老三亏了你了。咱们跟嫁妹子似的把你嫁出去,以后想回来还能回来。爸妈还是你爸妈,哥嫂还都是你的哥嫂。清辉留下,有爸妈照看,有我们照看,孩子不会叫受委屈。至于肚子这个,你要是想生,生下留下带走都行。要是不想生,不生也成。老三有一条根在……不管咋决定,金家只有谢你的份,不会有人怨怪你。”

    何小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我不走!我去哪啊?我等着他回来……”

    何小婉的妈也哭啊,“亲家啊,咱不是那没良心的人。老三没亏了我家小婉,小婉要是嫁了,我们要是撺掇着小婉嫁了,我们成啥人了?老三就是在外面坑蒙拐骗了,可弄回来的钱也是贴补给我们家了……小婉要是真敢起了再嫁人的念头,你们不怪她,我都容不下她……咱做人得讲良心……”

    金家人心里一松。

    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对于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真要是坐了牢,出来还不定是哪天?但只要媳妇和孩子还在,这将来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为啥那么多当爹妈的给儿子娶不上媳妇着急呢,不光是传宗接代的事。有媳妇有娃就有家,有家就有归属感。

    这事什么东西也替代不了的。毕竟爹妈不能永远的陪着你,以前是有爹妈的地方是家,等没爹妈了,媳妇孩子就是家。

    没有什么东西比家更重。

    英子就说:“那就好好的,一大家子呢,还能叫你们娘两个饿着?”

    女人在里面说话,金老二跟四爷连同金家的男人都出来了,站在院子里。

    金老二又摸口袋里的烟,掏出来的只有皱巴巴的纸烟盒,他带着几分烦躁的将烟盒揉吧揉吧仍在地上了,这才低声问老四:“怎么样?”

    四爷不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尤其是老大的嘴,不牢靠的很。他看了老大一眼,只道:“我明儿再去看看,今儿没见到人……”

    金老二跟着四爷的视线看了一眼蹲在屋檐下抱着头的金满城,也就不多问了。

    许是两人的视线都太直接,金满城抬起头来,脸上还有被老娘打出来的巴掌印,“我看这事就是郑家干的。郑有油跟他妈一样,肚子里最长牙。要不咱们找他去……”他一激动说话语速就极快,说的口沫横飞。

    老二最不喜欢听他说话,直言问:“你找他说什么?”

    “咱们自家私人恩怨,他只要去承认了,那老三这事就不是事……”很是能耐的样子。

    “人家为啥要承认?”老二反问一句,“既然告了,为啥又要去反口?人家凭啥答应你?你能耐你去说……”

    金满城就不说话了,闭嘴蹲下去靠着墙抱着头。

    金老头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坐着,抬头问四爷:“你给爸一句实话,老三这命能不能保住。”

    吐了血的金老头看起来薄的像是一片纸,四爷叹了一声就点点头,“能!能保住。”

    金老头肩膀都塌了,“有命就行,别的……是他该受的……”说着,就起身,扭身要走了,又回头来看四爷:“我一辈子窝囊,就你跟你二哥两个能干又省心的儿子。你二哥在家里行,在外面不如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四爷点头:“您说。”

    “你三哥有什么罪,咱们就认什么罪。”金老头说的斩钉截铁,“但要是没有的罪,硬要泼在你三哥头上……”

    “我不答应。”四爷郑重的道,“打我这就不能答应。您放心,该咱们的咱们受着,不该咱们的谁也别想欺负到咱们头上。他们敢叫咱们脱层皮,我就敢废了他们的根……”

    金老头这才笑了,“你爷爷说的对……你爷爷说的对……”念叨着这句话,踉踉跄跄的出门去了。

    金老五赶紧叫老娘,“妈,我爸走了,看着我爸去……”

    说着,进去拉着老娘就走。这老头子当年跳过一次井,家里人都警醒着呢,怕再想不开了。

    四爷第二天哪里也没去,金家各房都没出门,大门紧闭,阻挡外面一切想要窥探的人。

    虽然金家没动静,但是太平镇并不太平。没两天,好些原本看金家热闹的人,都顾不得看热闹了。

    都有些风声鹤唳。

    为啥啊?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是公安在调查要大批的抓人呢。被举报的不光是金老三,还有很多人。那些惯常小偷小摸的就不说了,还有那些从电机厂挖废铁的人。后来电机厂的墙下被掏了一个洞,里面也确实是被人浑水摸鱼,偷了不少东西。

    电机厂是属于国有单位,这要是抓进去,性质相当恶劣。这属于偷盗国家财产。

    都是那个特殊年代走过来的人了,而时代的印记并没有那么快就消散。那时候一场运动接着一场运动的,很多人在运动中都被整的害了怕了。

    如今这消息一出来,很多人身上那根敏感的神经都触动了。

    看来这次要波及的人又回很多啊。

    怎么办呢?

    有几家没挖过电机厂的废铁啊。

    心里慌的不得了,一遍一遍的咒骂这举报的人。后来不知道谁说的,说是郑家心毒呢,那法院的儿子想升官,他是拿大家伙给他的仕途铺路呢。

    好家伙!这还得了了!

    本来就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派出所还真的就去了电机厂,还去了被掏出来的盗洞那里看了。虽说看了就走了,但这明显就是查起来了。跟这流言都是符合的。

    刘成是最早挖废铁的,忍冬又大着肚子了,他也不敢在家里呆了。连夜收拾了东西,不知道跑哪里躲着去了。

    一个人躲了,紧跟着很多人就开始躲了。

    粮食顾不上收了,啥都顾不上了。

    那这事公社能干吗?公粮交不上该怎么办?

    这肯定得叫派出所了,问问是咋回事。

    人家派出所也说了,“……不知道啊!最近有股子邪风,正调查呢。那谁家……金家的老三不是被逮住了,说是黑社会团伙吗?在咱们镇上猖狂的不得了……”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谁猖狂了?

    这是说我们这一届班子的领导能力不行啊,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是滋生出团伙性质的犯罪分子了!那我们这些都是干啥的?

    睁眼瞎啊!

    必须查!往深了查!

    然后再就是上县城,有委屈找领导嘛!你们跑我们地面上来执法,完了说我们这里有黑社会。你们通知谁了?对不对!有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当地的政府机关不知道吗?

    官司打到上面,这事就卡住了。

    两个镇的派出所,渡口镇的说是接到举报的,这事错不了。太平镇的说你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质疑我们的执政能力。

    渡口镇咬死了说他们镇的人从太平镇过的时候遭到了打劫勒索,然后太平镇的就笑了,冒充金怪的多了,我们顺手能找出一打来。口供人证就往外扔。

    叫你们的人证出来指认,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被金怪打劫的,金怪长啥样,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往出摆。

    咱们一条一条的说说。

    这么问下来,果然就不对了。根本就对不上。不用见人,只看了照片这证人就说,“这不是打劫他的金怪。”

    渡口镇折子了,但绝对不能承认这案子是办错了。

    人家就说了:“为什么别人不冒充,就偏偏冒充他。他就那么清白干净。”

    然后太平镇的马上拿出一堆东西:“……我们一直在搜集证据,没想到这边正要动手呢,你们捷足先登了……”

    然后里面就出现了一些类似于跟某某某人因何事打架。跟某某某人合伙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偷盗煤渣,跟某某某人一起偷看了谁家寡妇洗澡,跟某某某又偷了谁家的瓜多少斤。反正是鸡毛蒜皮的能划拉好几张,但没有一条是罪大恶极的。

    哪里的地痞流氓都会犯这样的事。

    只是这位的罪状特别的详细罢了。好些个事,都属于本人不说外人都不可能知道的。

    渡口镇能说啥?

    移交犯罪嫌疑人,然后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了。

    至于举报那事吧,他们如今管不上了。因为这牵扯到当地政府。人家政府坚决说没有,你咋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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