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送闺女上学呢嘛,招摇就招摇点呗。

    丹阳对托儿所的唯一不好的印象就是:“……不好吃……饭……不好吃……”

    强调饭不好吃。

    伙食肯定是不能跟家里比的。

    但也不能算是差的。早上一小杯奶,然后是那种小饼干两块。林雨桐一般都是叫她在家里吃一个蛋羹,喝半碗奶之后才送她去的。早上肯定不会饿着她。

    中午呢,说是吃的糊糊面。

    就是把面条煮的烂烂的,放点菜进去,这么大的孩子吃了好消化。林雨桐专门去看人家做的饭了,觉得至少在卫生和营养上,人家是下功夫了。

    辛甜还说:“你放心吧。娘每天中午都给我送饭……”有孩子要吃奶嘛,伙食不能马虎。“有她的一份。这丫头就是看见人家锅里的饭香,叫她跟着吃上一两顿,肯定就不去了。”说着,又问丹阳:“今儿跟小朋友一起吃饭,还是跟舅妈一起吃饭?”

    “跟舅妈!”她笑的特别甜,回的特别爽利。下了自行车就蹦跶着牵着她舅妈的手进去了。

    果然,自从跟着她舅妈吃饭之后,丹阳就彻底的爱上了托儿所。不妨碍吃好吃的,还有小朋友一起做游戏。特别好!

    孩子过个周末,其实是没地方可玩的。

    尤其是冬天,要是赶上下雪,大部分都在楼里面淘气,外面太冷了。要是把棉鞋给霍霍湿了,看着吧,回去就是一顿胖揍。

    四爷倒是带着她闺女出去堆雪人去了,父女俩玩上半晌回来,林雨桐给偷摸做的小零食就做好了。丹阳跟做贼似的关了门,一个抱着碗吃去了。

    其实能给孩子做的东西也不多,像是炒菜前给孩子用油煎两饺子,用小碗给做个小小的蛋糕。像是太复杂的,楼道里人太多,不太好做。就这偷摸做着,好多孩子还探出头往出看,看看这是啥玩意这么香。

    孩子们倒是不出来要吃的,可是过后会从他们爹妈要啊:你看谁谁谁的妈都给谁谁谁做啥吃的,你都不给我做……

    然后大人拉着孩子啪啪啪的打一下,话是这么说的:“……还要吃这要吃那的……你干脆把你妈的肉吃了得了……人家吃,那是人家孩子的爹有本事……你也叫你爹给你本事一下瞧瞧……你爹要是有本事,老娘天天给你炖肉都行……”

    夹枪带棒的数落男人,从打孩子演变成夫妻大战。

    然后孩子们记住的就是:丹阳她爸挺有本事的!

    孩子们怎么想的,大人不知道。林雨桐见识了人家夫妻吵架,她就更小心了。为了和谐嘛,哪怕吃自家的,都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原想着,今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该过年了,两人抽空置办年货,商量着过年的事。想着今年林家有了新媳妇了,自家就不必要大年三十就去林家过年了。从今年开始,就在自家过吧,等初二的时候再回娘家拜年。

    年货准备好了,三分之一给老家寄,三分之一给林家带过去,自家留三分之一就行。两人带着东西都要出门了,谁知道,大原急匆匆的跑来,叫两口子回林家去呢。

    出事了?

    “不是!”大原看四爷:“金家婶子来了,现在在家呢。”

    李月芬来了?

    怎么不来这边,直接找到林家去了呢?

    赶紧走吧。

    结果站在玄关处,就非常清楚的听到李月芬的说话声:“……老亲家,咱之前也没说是叫老四招赘……当时,我家可是按照娶媳妇给的聘礼……老银的耳环和戒指,这个做不了假的吧。如今说是招赘了,那这是不是得反着来?是你家给我家聘礼,这才对吧!”

    林家给金家聘礼?

    是说自己下聘娶四爷回来?

    林雨桐差点没给笑出来。

    就是阴伯方,他当年都是乖乖的把孙子送进宫侍奉的,只有把家业送上当陪嫁的,却从来没敢说要自己出聘礼的。

    可如今这位当妈的,这会子终于从招赘的打击中醒过神来了。

    你们林家怎么能收聘礼呢?你们该给我们金家聘礼才是啊!

    常秋云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叫丹阳姓林,那也不过是见丹阳是个姑娘,金家不重视,咱林家当宝贝呢。嘴上把姑爷当儿子,可心里却知道,这姑爷不是那没主见的人。这样的人强摁着头那是不肯喝水的。赘婿确实是不好听嘛!

    林家从心里没敢真当真,就是表达一种亲近的方式。

    可谁知道金家当真了,还拿这当一件大事来办了。

    常秋云见姑爷回来了,就说:“垠圳啊,这事你定。你说咋办就咋办!”

    如今都不老四老四的叫了。

    李月芬看见儿子来了,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说常秋云:“这事咱俩亲家商量就好……”把孩子叫来干啥。

    大概也是觉得没法面对吧。

    林雨桐想着,估计是给老三说到亲事了,人家那边彩礼要的高,所以想着这么个招数来。

    但真要是招赘了,人家李月芬这么要求,也不算是没道理吧。

    可咱又颠倒过来想想,事非得这么办吗?你要是说家里真有难处,你朝你儿子张嘴要点,说给你哥结婚呢,多少接济一点,你儿子能不给吗?

    当然了,李月芬自己可能觉得,她也是为她儿子省了一笔开销。林家出了,四爷就不出了。为了这事直接跑过来,也可能是怕四爷在这中间难做。争取金家的利益嘛,她这个老婆子出面跟亲家掰扯就可以了。

    常秋云说听四爷的,四爷就叹气,说李月芬:“当年,咱们家给了桐桐一对耳环,一个戒指……”

    那东西常秋云收着呢。

    常秋云就立马回屋子,把那东西拿出来,又把老太太早年给她的耳环、戒指还有一对纤细的银镯子拿出来,一并都递给李月芬的:“你看这些够不够?”

    比她当年给妞妞的可贵出三倍!

    东西常秋云给的特别大方:上哪捡这么大还这么能干的儿子去。

    她真觉得李月芬对她自己的儿子在认识上应该是有些偏差的。要不然干不出这糊涂事来。

    那边李月芬却赶紧把布包卷起来:“够了够了!足够了。”

    说着就将布包塞到衣服的最里面的一层,像是怕常秋云反悔似的起身:“那亲家……那什么……我就不多呆了……就回了……这也快过年了,家里挺忙的。”

    常秋云就说林雨桐:“赶紧的,跟垠圳一起,送送你娘。”

    “老四送送就行了。”李月芬拉着儿子的胳膊,“外面怪冷的,别叫妞妞送了。”

    这是有私房话要说。

    林雨桐干脆就不动了:“行,那您路上小心着点。”

    这边出门呢,那边辛甜和大原带着丹阳进门呢。辛甜不认识李月芬,大原就打了个招呼,还说:“……这就急着走了?好歹吃顿饭啊。”

    辛甜这才知道是谁:“原来是亲家婶子,没见过,刚才失礼了,您可别见怪。留下吃饭吧,大原今儿弄了两条鱼,我这就去炖去……”

    李月芬摆手:“有事……下次吧……”然后摸了摸丹阳的头,“大原的闺女吧……”心里还嘀咕了一声,这到底是啥时候成亲的呢?孩子都这么大了?

    辛甜的笑就僵硬了一瞬,还是丹阳的奶奶呢,孩子走到对面连认识都不认识。

    她假假的笑了一下:“那就不留了。婶子慢走啊!”

    丹阳也不知道那是她奶奶啊,只看她爸:“爸……去哪……”

    “爸一会子就回来。”四爷抱着她闺女掂了掂,“找你妈去。”并没有叫孩子叫奶奶。

    李月芬出门的时候就更尴尬了,跟四爷解释:“……那是丹阳啊?我就说嘛,大原的孩子不可能那么大了。不过这丫崽子长的随了林家的人……跟林家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长的还挺像的,一点也不像是咱们老金家的人。”

    没一句是四爷爱听的。

    离的林家远了,她才又说:“给你哥说了个亲事,那家的姑娘是个好的。今年才十八了,特别利索能干。就是下面的兄弟有些多,四个呢。小的那个,就跟丹阳差不多。人家啥要求都没有,就是要真金白银。当年你给的银元,我跟你爹可还都藏着呢,如今添上这些东西,那肯定是就成了……你大侄子如今也会走路了……长的虎头虎脑的别提多招人稀罕,这次是我一个人来,带着他不方便,下回,下回我们一起来,也叫你看看,叫你稀罕稀罕,看你眼馋不眼馋……”

    四爷直接打断:“还来什么啊?就别来了吧。也没见你上我大姐二姐那去。我这都被你嫁出来了,你还来干啥来了?我那家现在也姓林了,老金家的人来了,不合适。当然了,生了我一场养了我一场,我也不能看着爹娘不管。就是那个供应了,每月我还按月给。至于其他的,你别来了……我呢?也就不回去了……”

    林月份愣了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这孩子,咋还吃心了呢?林家啥条件,咱家啥条件啊?人家现在是小楼住着,大鱼大肉的吃着。咱们家呢?为了给你哥娶个媳妇,我跟你爹做了大难了。我养大这么一儿子,平白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了,我这要点东西怎么了?我也没要的过分是不是?”说着,就擦了眼泪,“我也没想着多要。心里就寻思着,要跟林家说呢。你的孩子都改姓就算了,不能给你改了姓名……”

    有些人家是这样的,女婿招上门,这就是当儿子的。所以,给另外给取名字。

    李月芬的意思是:宁愿少要点东西,也不叫四爷改名字。

    又说:“还得叫他们答应,三代之后要归宗……”

    想的还挺远。但丹阳那么大的孩子,愣是没放在眼里。归什么宗?!

    四爷送她上车前把话说的很明白:“既然要了聘礼了,那就按照招赘的礼节走。家里有大事了,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走礼。其他的时候,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咱谁都别打搅谁。”

    能说出这话,其实心里就有些恼了。

    李月芬还想说,但是车动了。在车上哭了一场,觉得这么贴心的儿子都不能理解她了,难受的不行。到家跟金大山就嘀咕这事:“……又不是吃亏的事,他干啥那么生气……”

    金大山吸着旱烟袋,叹了一声:“这还用问,他这是跟咱们离心了,跟林家亲了。他真把他当成林家人了。所以啊,想事肯定先想林家吃亏没吃亏。就这么着吧,反正心思都不在家里了。”

    李月芬抱着孙子哄:“……咱们家疙瘩要是能有他叔照应,以后也差不了,可我今儿跟老四说咱们疙瘩,他是一句也没应。这是怪我没对他家的丫头片子上心……”

    金大山就说李月芬:“你咋老犯糊涂呢。咱家的疙瘩再好,那也就是咱们眼里的金疙瘩。那话是咋说的,屎壳郎觉得它家的孩儿香,刺猬觉得它家的孩儿光。那疙瘩再好,在老四那里,能比上人家亲生的?怎么在这事上你犯糊涂呢!?见着孩子没给孩子点啥?”

    给啥?都没认出来!

    金大山就叹气,问道:“孩子壮实不?长的结实不结实?”

    如今人关注的都不是孩子长的美还是丑,主要是看是不是都能成活下来。

    李月芬想起丹阳那乌溜溜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就‘嗯’了一声:“壮实……长的也好……那长相不愁将来找不到好人家……”

    金大山就说:“你也别总给疙瘩做鞋做衣裳,好歹给孙女做上一针半线的,也是个意思……”

    李月芬瓮声瓮气的:“等刘家那铃铛嫁过去,腾出空了,我就做……”

    因着李月芬这事闹的,林雨桐说今年不在林家这边过年,不管是林家的谁都没多说什么。觉得肯定是老四觉得尴尬了。

    那正好,今年自己过年。

    如今回老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乎都不怎么回去了。

    苗大嫂跟林雨桐算账:“……来回的车票这就得半月的工资。然后回去你还得买东西。咱在外面多难啊!老家的人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着铁饭碗,碗里搁着吃不完的白面馍馍呢。谁都来哭穷。给吧,给不起!不给吧,又平白得罪人。那就算了,不回去了。省下来的车票钱一起寄回去,只怕比看见我们还高兴……”

    桂兰也说呢:“就是!”她把婆婆年前送走了,也说了,过完年就不用回来了。她婆婆不是一个人走的,还有她家的姑娘小草,也被她奶奶带回去养了。她家的狗子也大了,能上托儿所了。所以,没有看孩子的负担。桂兰近几年也不想再生了,觉得这么着,就挺好的。

    过年了,杂粮还得吃。但大年三十晚上,都能吃一顿白面的饺子。

    老太太回林家过年了,孩子晓星和苏瑾两口子带着。晓星带孩子,苏瑾做饭。小伙子包饺子哪里会拿手?把面活的硬邦邦的,这能包饺子吗?

    林雨桐搭把手,帮着把饺子给包了,又告诉他怎么煮。两口子也就凑活的把年过了。

    这边林雨桐忙着做饭,凉菜热菜的整出来几个,就叫四爷带着丹阳洗手吃饭。

    闲着没事了,四爷教丹阳描红呢,孩子抓的一手的墨汁子。

    结果这边手还没洗完呢,门被敲响了。钱思远、苗家富、张宝柱这些,还有好几个人,一溜烟的进来了。苗家富手里拎着酒瓶子:“小林做饭,香了一栋楼的人。馋的不行了,蹭饭吃来了……”

    钱思远说:“我们在家都吃过饺子了。别叫咱们林主任忙了,我们就是过来喝酒来了……”

    能够来蹭的,那都是交情不错。肯摆出这样子,那是人家给面子。

    林雨桐赶紧把人往里让,又出去切了半拉子猪头肉装了半盆子端过去。

    这种场合说话嘛,不是那种三五至交好友的性质,是半点私密的掏心窝子的话都不能说的。这属于纯社交性质的,说的都是扯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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