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多久,天上云霞终于形成龙角形状,整个龟山地下轻轻一震,众人都感觉脚下产生了稳固雄健的脉动。

    “这是!”孔慎惊喜道。

    孟屿极目远眺,发现原本还清朗可见的龟山边际已经消失。此刻它看起来就像一条卧龙,被紫云彩霞笼罩,周围不断涌出浓郁的仙灵之气。

    他声音里有着极力压制的喜悦:“没有错,是龙山。”

    钟离异也对白琅微微侧目,他说:“你将来大可不必在万缘司供职,专门开一家代寻秘藏的铺子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白琅气愤地说:“我对秘藏根本没兴趣,这是为了帮你才特地……”

    “知道了知道了,进秘藏里面还得靠你。”钟离异自知理亏,立刻道歉。

    既然龟山已成龙山,那洞府位置就很好辨别了。几人循着所有生有紫桂的山崖找去,不多时就发现了面前堆着几块石头的洞府。不过这些石头上一个字也没有,与帕子上所画的并不一致。

    “楼主,你说的上古妖族炼体之法呢?”钟离异没好气地问孔慎。

    孔慎尴尬:“恐怕是年代已久……”

    孟屿问道:“什么上古妖族的炼体之法?”

    显然两人之前忘了串通供词,孔慎说的谎有点圆不上,明笑连忙出来解围:“还是先进去吧,金母洞府神异颇多,兴许我们出来就能看见了。”

    钟离异在心里翻白眼,侧脸一看发现白琅又在跟那个七星娘嘘寒问暖,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

    “你面前的可是金母秘藏,干嘛老是盯着她看?”

    白琅义正言辞:“我面前的可是一个鲜活的饱受折磨的生命,为何要盯着死了几千年的秘藏看?”

    “……”

    孟屿抱拳赞叹道:“白姑娘果真是性情中人,不远万里为友人一张丝帕来此,又心系弱者,不屑贵宝……”

    白琅都被他夸脸红了,结果他下句一个转折:“既然您是如此大度的人,那我和孔慎就不客气地把洞府内其他东西都收下了。”

    “……”钟离异真的好生气啊。

    白琅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你们要拿就拿吧,反正本来也不是我的。”

    钟离异没脾气了:“好好好,你说了算。”

    分赃均匀,没有一点矛盾。孔慎美滋滋地进了洞府,一心觉得这次秘宝之行是他这辈子最划得来的一次。探路有人帮忙,他一点脑子也不需要动。入洞府以后,另一伙人又不要宝贝,一心想寻帕子上的妖文。

    试问天底下哪里还有这种好事?

    结果进洞府之后他就傻了。

    里面昏黑无光,总共走了二十步就已经到头。

    “是不是找错了?”孟屿有点疑惑。

    “虽然我也很希望是找错了。”钟离异环顾四周,“不过我随白琅一步步循着典籍记载而来,应该是没有出错的。”

    这地方若是当普通的闭关之所来看,确实挺正常的——空旷安宁,幽寂静谧,除了四壁之外,只有正中央那个翠绿欲滴的古玉台比较显眼。古玉台应该是用来打坐的,即便经过万千年,它的灵气也依然旺盛,看起来确实价值不菲。

    可是这玩意儿怎么分?一人砍一块回去吗?

    孔慎痛苦地掏出那本《山海秘录》,一边翻一边叫道:“可是典籍记载,金母洞府明明就是‘平天三万里,悉涌金为墙,结玉为门,金台玉楼,十二神宫’啊!金呢?玉呢?十二神宫和法宝呢?”

    白琅道:“那是西王金母任司命时,在万缘司的住所吧……”

    孟屿也轻咳一声:“白姑娘说得有道理,那应该司命的居所。因为我记得藏书馆记载初代司命的卷宗里有段一模一样的话。”

    钟离异总结:“……所以是官邸和私宅的区别。”

    孔慎嚎了一声,靠墙蹲下,泪如泉涌。明笑连忙在他身边安慰:“楼主,这也是好事,若有十二神宫,那不知前方还有多少索命的艰难险阻呢。”

    孔慎冲孟屿吼道:“你们万缘司至于这么公私分明吗?”

    孟屿冷冷提醒:“你也是百工司之人。”

    “老子才不是人!”孔慎翎毛又露出来了,那一双双眼睛透着魔魅的紫色,白琅看都不敢多看。

    他们吵起来。

    白琅退到一边,钟离异也注意到她有些不寻常。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白琅摇了摇头。

    可惜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钟离异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觉得我们该走了。”白琅这句话不是回他的,而是跟在场所有人说的,“外面天朗气清,云霞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出口也会关闭。若是没有其他东西,就搬了玉台走吧。”

    没办法,孔慎只能拆玉台走。

    怎么说这也是龟山金母的修行之物,她使用玉台的时间比任何法宝都要长。、它的重要程度是不逊于任何法诀或者秘宝的。甚至可以说,它比法诀、秘宝还更好用些。

    若是拿到法诀,那孔慎得考虑会不会跟自己的功法冲突,他作为妖修练起来会不会反噬。若是拿到法宝,他又得花很长时间抹除龟山金母之前的烙印,然后才能将它据为己有。

    而玉台又不要炼化又不用考虑功法,直接拿来就能用,还灵气十足,一日顶百日。

    怎么想都是比较赚的。

    孔慎脸色终于好些,他和明笑一起动手把玉台拆解下来,然后放入一个储物法宝中。他对孟屿道:“这东西拆开就不好用了,以后你来猜月楼打坐吧。”

    孟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老兄,以后我们仨要在这个玉台上连成一条直线打坐吗?”

    “……”

    孔慎叹了口气,翎毛全垂下来,有点萎靡:“我还能怎么办?”

    “得了得了你拿去吧,下个月的月流丹给我就行。”

    孔慎把整个洞府都摸了一边,连石头缝都没放过,最后确定这里只留下一个玉台,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将来我要是飞升四方台,也只留个蒲团在洞府里。”孔慎恶狠狠地说,“而且我还要放出消息说我把猜月楼所有的财宝都留下了,就等那些贱人来找。”

    钟离异不满:“哎,你说谁是贱人呢?”

    孟屿则讽刺道:“就你那样还想飞升四方台?”

    下山的路上,白琅绊倒好几次,钟离异没办法只能扶着她走。他低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白琅还是这句话。

    和孔慎一行人分开,钟离异、白琅,外加一个痴呆的七星娘三人单独在一起。

    “现在可以说了吧?”钟离异问,“我就不信你没事!我没找到绣姬给我留了什么线索,也没像你一样魂不守舍啊。”

    白琅说:“我觉得金母洞府确实在那上面。”

    “……什么意思?”钟离异问。

    白琅把之前孔慎那本《山海秘录》里的内容背了一遍:“平天三万里,悉涌金为墙,结玉为门,金台玉楼,十二神宫。”

    “你自己说这是金母在万缘司的居所啊?”

    “平天三万里。”白琅单独挑出这句重复一遍,然后伸手指了指龟山之上的天空,“在这里,”

    钟离异睁大了眼睛:“在龟山正上空?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他觉得白琅不是那种会玩心计偷偷藏住秘宝,然后自己一个人来找的人。

    “因为孟屿说了件事。”白琅环胸抱紧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冷,明明周围只有一点微风,“他说初代司命也住这里。初代司命是西王金母前代的人,两位先辈唯一的交集是在四方台。”

    钟离异乍一听觉得没什么问题,说得都挺对的。

    但又细想一下,八百年没动过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白琅咽了咽口水:“龟山与龙山之间有一界之差,你说我们刚才会不会……”

    钟离异和她齐声说道:“不小心进了四方台?”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到了库房门口,钟离异才说:“你刚才不讲是对的。”

    白琅点点头。

    其实还有件事她没说,刚才在龙山之中,微风轻拂,她一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个万缘司谕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修错字。

    “面壁九年”说的是达摩……()

    偷偷用这个典故是因为我觉得筑基花费的时间长短并不能代表任何事情。人家面了九年才看穿,但后来照样是禅宗始祖。有些人一夜看破红尘,但后来还是碌碌无为。

    第24章 化骨圣狱

    世有三千界。

    这三千界依照所属势力范围不同,被划分为十绝境。十绝境又分三仙境, 三魔境, 三个非仙非魔的中立境。多出来的那一境名为“四方台”, 它位于三千界的极东、极西、极南、极北四方, 是无主之地。

    极少一部分修行者得道之后会飞升四方台,但四方台上却从来没有人下来过,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人说四方台是极凶之地, 有去无回,也有人说那里是极乐之地, 见之忘返。

    万缘司飞升四方台的仅有两人, 一个是初代司命, 另一个是西王金母。

    孟屿说这两人居所一致的时候,白琅就有过怀疑:也许那个“平天三万里”的十二神宫,并不在万缘司境内,而在四方台之上。因为除了这两任司命, 其他司命的起居注上都未曾提过什么神宫。而这两任不同时代的司命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最后都飞升了四方台。

    当时上山之后, 白琅还发现一件事——龙山太清净了。

    如此旺盛的灵气, 却没有天灵地宝,也没有飞禽走兽。它干净得像一间打扫好的走道,连接起三万里以下的此界与三万里以上的彼界。

    钟离异见白琅还是忧心忡忡, 只能安慰道:“你刚才若是把四方台的事情告诉孔慎,他肯定已经准备登天梯去找十二神宫了,这不是找死吗?”

    但凡未知的都要保持一点敬畏, 四方台对所有修道者而言都是未知。白琅正是心存这一点敬畏——或者说忌惮——才选择隐瞒。

    白琅叹了口气,说:“前辈,那篇妖文你留好,以后可能还会用得上。”

    她忧心的不是龙山或者四方台,而是最近频繁出现在风中的气息。

    “知道了。”钟离异应了一句,看了看她身边的七星娘,皱眉问道,“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回到库房。

    白琅把自己的道袍解下来给七星娘披上。她没有像孔慎说的那样身披云霞消失,而是仰头看着白琅,眼神呆滞,没有神光。

    “还是照顾她一下吧。”白琅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七星娘的头,“我小时候也无依无靠,幸好有人一直陪着我。如果没有那个人,指不定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钟离异想问问那是谁,但看见白琅微红的眼眶,又没有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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