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看着城墙上乱哄哄的样子,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帅,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连夜攻城市?”

    林风摇了摇头,“攻不得,咱们行军疲劳,这仗难打,”他拍了拍刘老四的肩膀,指着城墙上的清兵道,“你知道这仗一打起来,天津城会有多少守军么?”

    “开始不是说了么?就那一万五千人吧!”刘老四搔了搔脑袋,不解的道。

    “唉,老四啊,你得动动脑子啊,这天津城内少说也有五六十万老百姓,其中青壮至少也有个六、七万,虽然打起未必很顶用,但朝城墙下边扔石头浇开水还是可以的,你说咱们这么冒冒失失的冲上去,得死多少人才能拿得下来?!”

    “啊!……这个……”

    林风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你们几个是我从临济县带出来的生死兄弟,现在也都是大将了,凡是得多学着点啊!打仗不动脑子,那怎么能行呢?!”

    “大帅……我……”刘老四心中感动异常,忽然觉得惭愧之极,一时间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等下好好休息吧,明天打仗的时候你给我悠着点,好生保重身子,唉,我现在可就指望着你们几个老弟兄了!”不再理会感激涕零的刘老四,他转过身去,对施琅道,“老施,等下你吩咐兄弟们,今晚分班发射,隔一会打几炮,然后咋呼着大声嚷嚷攻城,别让清军消停了!”

    施琅笑了笑,拱手领命道,“疲兵之计?我明白了!”

    第十二节

    搞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依据林风的经验来判断,现在大概是凌晨五点左右,汉军大营内灯火通明,大群士兵乱哄哄的按建制领取肉菜汤,就着炒面吃早餐。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林风一直对军队中的吃饭问题有很大意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体力消耗最大的一个群体,军队中居然一天只供应两餐,早上十点左右吃一顿然后晚上吃一顿,而且伙食质量很差,实在是有点惨无人道,难怪后世的老外说清军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所以林风在在练兵的时候就力顶着将领们的反对作了改革,按照后世的规矩一天三餐,当然这个决定得到了士兵们的坚决拥护。

    第一次指挥这种大规模战争,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林风的胃口也不大好,实际上他昨天晚上一直翻来覆去没怎么合眼,直是在黎明时分眯了一下,这会草草的扒了几口就丢了碗筷,带着自己的中军亲兵赶到了前沿阵地。

    直到占领北京之后,林风才纠正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观点,这个时代清军已经普及了单筒望远镜,这种看上去很先进的舶来货,清庭的宫廷御用工匠居然已经可以成功的仿制,而且质量相比西班牙、葡萄牙的原产货毫不逊色。兵部衙门囤积了不少望远镜,这个东西作为战略物资,基本上副将级以上的清军将官都有配发,而到现在打下北京之后,林风当然也不会客气,缴获之后立即配备了汉军营以上的军官——虽然这些人并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大用。

    林风手上的这个单筒望远镜据说是玄晔他爸爸福临传下来的,镶金嵌银打磨得很漂亮,看上去象个艺术品,但质量却不怎么好,不过幸好观察目标距离也不远,借着天际的点点晨曦,林风还是可以很清晰的望到天津城头。

    昨天晚上施琅的部队把天津守军折腾了一晚上,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效果,城头伫立的清兵面色明显有些疲惫,不过城头来来往往的巡防官兵依旧队形整肃,来回之间秩序谨然,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惊慌惶恐来,在黎明的晨风之中,除了偶尔飘来几声军官的口令吆喝外,城头上鸦雀无声,相对于正在大营里乱哄哄吃早饭的汉军来说,更有点铁血军营的样子。

    林风叹了一口气,这么被人比下去了,心中实在是有点不是滋味,这时军中的将领都已经赶到了前沿,他回过头来,指着城头对周培公苦笑道,“啧啧……你看看,人家才有点军队的样子,你看咱们的队伍,真他妈象赶集的。”

    身后的一众将领都是脸上一红,周培公呐呐的道,“咱们仓促成军,一向只重操练攻伐之技,这个……”说到这里,他自己好像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记得这个天津总兵好像叫什么‘折雅塔’,”林风转过头去看着陈梦雷,皱着眉头道,“你不是说这小子是个草包,肚子里没几分草料么?!”

    “大帅……这个折雅塔原来在京师的确是名声不大好的,”陈梦雷脸色有点紧张,“他出身上三旗,是瓜尔佳贵胄,原本是伪顺治帝的侍卫领班,去年才放的外官,在京师里只晓得喝酒打架,嫖妓争风,以前不是多尔衮一系,所以也从来没带过兵……”

    林风撇了撇嘴,指着城头道,“我看不见得,这小子看上去好像很能带兵的。”

    “……说到带兵,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施琅忽然插口道,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他拘谨的笑了笑,“这些年我在京师闲散,其他地方都不大待见咱,只有兵部还熟一点,所以常听人说事——这个天津卫有个副将前年很是出过一个风头……”

    “我说老施啊,你就长话短说行不行?这会正打仗来着,您还真唠叨上了?!”林风笑道。

    “是,是。”施琅拱手道,“前年秋操的时候,这个天津卫有个副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和八旗前锋营的一个副统领顶了起来,后来越闹越凶,闹到了兵部大堂,那时的兵部尚书是明珠准备抹抹稀泥调和一下,谁想到这个天津卫副将居然不卖兵部尚书的面子,在兵部大堂和那个副统领动了拳头,当着众位上官的面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诸将倒抽了一口凉气,军中将领当着兵部尚书揍同僚,这的确是有点骇人听闻,陈梦雷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事当年的确闹得沸沸扬扬,这个人现在好像还在天津卫,不过被明珠贬了好几级。”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转身对施琅道,“施将军,这个人好像……好像叫赵良栋吧?!”

    “赵良栋?!!”林风手中一松,单筒望远镜差点掉了下来,他偷偷瞥了一眼众将,发现他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不觉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什么,天气凉了点。”随即脸色一肃,“众将听令!”

    诸将齐声应命。林风缓缓道,“施将军,你的炮兵此刻集中火力,全力轰击城头,把红夷大炮和攻城将军炮都拉出来,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停歇,尽量压制城头守军!”

    施琅沉着的躬身拱手,林风对刘老四道,“老四,你的部队是此次攻城的主力,你心中有数吧?!”

    刘老四兴奋无比,数月之前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兵头,现在手下却有八千多人,而且兵员上佳装备精良,此刻大战在即,真是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他望着林风不住点头,感激、紧张、兴奋数种心情糅合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古怪,笑容中带着三分狰狞,脸上的刀疤一跳一跳。

    “嘿,你看这狗日的……”林风知道他心中紧张,故意指着刘老四,对着诸将哈哈大笑,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气氛,他拍了拍刘老四的肩膀,“老四,甭慌,你狗日的从辽东打到福建,还怕这小场面?该怎样就怎样,还能难得到你?!”

    刘老四镇定了不少,勉强笑了笑,郑重的对林风行了个军礼,“标下刘老四,奉命出战,请大帅示下!”

    “我没什么‘示下’的,这回跟你说直的,等下我在中军中抽两营火枪手,和老施的炮兵一起掩护你,你小子今天要是能把那条护城河给我填了,就算是你的头功!——怎么样?!”

    经过一夜的的反复试射,施琅的炮手现在对天津城头的各个方位都已成竹在胸,一声令下,中军携带的数十门重型火炮一齐发射,烟雾弥漫之中天津城头砖石迸裂,清军墙头守军这时也显得非常之机警,第一轮齐射过后林风在望远镜里已经看不到人影。

    此次战斗清军在火炮这方面完全陷入了劣势,天津城头根本没有配备任何重型火炮,而间谍所报告的那四门小炮林风也一直没有看到它们的出现。现在汉军的攻城重炮几乎是肆无忌惮的抵近射击,射击准确效果很好,不一会儿正门上的城楼就已经千疮百孔,实心弹药的杀伤力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小,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球命中砖石结构的建筑物之后,往往会飞迸起无数碎石,造成大面积杀伤,虽然看不到人,但想像中那些清军蜷曲在窄小的城墙上,应该是避无可避。

    此刻城外数万汉军忽然齐声欢呼,几万个嗓门大吼起来几乎压下了火炮的发射声。林风心中奇怪,急忙举起望远镜左右察看,只见两面悬挂在城楼上的杏黄色的龙旗被火炮命中旗杆,颓然飘落下来。

    “咚……咚……咚……”侧后的数面大鼓齐声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喝穿透的重重炮声和鼓点,直刺耳膜,林风微微一笑,循声望去,只见刘老四全身铠甲,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恶狠狠的对他的士兵大声发令。这时林风忽然发现,那身中山装式的军服和圆顶的布军帽,被铠甲包裹之后的确是怪异无比,不伦不类在视觉美感上简直惨不忍睹。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得找个高手设计配套的铠甲和军械了。”

    乘着清军旗帜被击落那一瞬间鼓起来的士气,刘老四的部队发动第一轮攻击,两千多精壮的大汉身着重铠,提着类似于门板的大盾,以横列的队形缓步朝城墙方向运动,在他们身后,是瑞克指挥的两营火枪兵,几十辆骡子拉动的大车满载着沙袋,跟在军队后面缓缓前进。

    林风骑马立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他麾下的官兵缓慢前进,炮兵的发射愈加紧密,轰轰隆隆的声音仿佛象要压抑住天地间的一切,整个战场蔓延着空气燃烧的味道,这时步兵已经接近了护城河,火枪兵在瑞克的指挥下机械呆板的摆出了攻击阵型,朝墙头做好射击准备。

    突然的、又在意料之中的,城头上忽然一阵密集的梆子和锣鼓响起,原本看上去空荡荡的城头魔术般的人头汹涌,一根粗若手臂般的巨箭被城头的重型守城弩箭弹射出来,瞬间穿透了两名持盾士兵的身体,将他们狠狠的钉在地上,两名穿在大箭上的士兵居然一时未死,扎在箭杆上手脚乱动,不住的挣扎呼号。

    此刻城头上的清兵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震数里,一时之间居然盖过了汉军的炮声和鼓点,林风吓了一跳,胯下的战马亦是被常不安,前蹄扬起,差点把林风摔下马来,幸好身边的亲卫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缰绳,轻声呼喝,把战马安稳下来。

    林风一阵心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先声夺人!”未即按捺住心情,他忽然发现适才响个不停的炮声此刻居然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不由心中怒极,扭头朝炮兵阵地上望去,只见伫立在一边的汉军炮兵军官痴痴的看着城头发傻,而不远处的施琅此刻怒发如狂,气冲冲的撇下了自己的随从,猛的冲了过去,抽出腰刀反转刀背,狠狠地劈在那名军官的额头上,那军官当即头破血流,捂着脸瘫软在地上。施琅转过身来,举着血淋淋的腰刀,面对着一众官兵暴跳如雷。

    炮声重振,林风扭过头来,摇头苦笑,心知施琅还未完全融入自己的军队,若不是心有顾忌,刚才那一刀绝对不会是用刀背。

    炮击虽然猛烈,但一时也未能压下守军还击的气势,城头上弩箭如雨点一般的射下,其中居然间杂着不少抬枪和鸟铳,给城下的汉军刀盾兵造成了沉重的压力,就在这几息之间,原本整整齐齐的队列马上就出现了不少豁口,无数汉军士兵躺在血泊之中呻吟爬动。

    但城墙上的清兵亦未讨得好去,在最开始的一阵慌乱过去之后,瑞克指挥的火枪兵也渐渐沉着下来,他们站位稍远,虽然由高处射下的弩箭鸟铳可以打得到他们,但到底力道不大,未造成惨重伤亡,此刻他们毫不畏惧的与城墙上的清兵对射,数排齐射之后,无数清兵从城墙上摔了下来,这时施琅亲自指挥的炮击也越打越准,和火枪营配合着,给城头的清军造成的巨大杀伤。

    林风渐渐心定,放下单筒望远镜,转头朝身边的陈梦雷笑了笑,“老陈,看来清军也就这几把刷子了!”话尤入耳,城头上的清军忽然再次齐声呐喊,数声巨响响起,队形密集火枪营登时倒了一片,林风大吃一惊,只见不知何时城头上出现了几门小炮,适才的响声就是清军火炮发射的声音,第一轮集中射击就干掉了几十名火枪手,林风急忙掉过头来,扯过一名亲兵大声吼道,“去,告诉施琅将军,干掉那几门小炮!!”

    亲兵刚刚跑开,城头的吊桥忽然一阵摇晃,咯咯吱吱的缓缓下落,林风目瞪口呆,未即反应过来,吊桥早已轰然落下,城门大开,清军在百多名骑兵的引导下,发动了逆袭反击,城下原本掩护填河作业的刀盾兵瘁不及防,队形几乎瞬间就被冲乱,失去盾牌阵保护的士兵在密集的弩箭射击下登时伤亡惨重。

    林风大脑一阵空白,胸中忽然烦躁之极,他倒不是什么很心痛城下的那几千名士兵,按现在汉军的规模来说这几千人即使全部阵亡了无关大局,他恼火的是攻城之前自己这边所有人都信心满满,一打起来却处处被动,清军的这几招也并不是什么绝世必杀技,可糟糕的是事前居然也没有做什么准备,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好像没什么办法去应对。

    无奈之中林风转过头看了看周培公,他站在那里呆呆出神,看上去也很是吃惊,林风泄气的想道,怎么这个后世威名赫赫的名将就这水平?!

    第十三节

    此刻大批清军蜂拥冲过吊桥,与汉军刀盾兵接触肉搏,一下撕开了数条大口子,在城上城下的双重打击下,出乎林风的意料,几乎全由新兵组成的刀盾兵奇迹般的没有立即崩溃,不知道是初出茅庐不怕虎,还是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想到逃命,排头的士兵居然呐喊着和清兵展开了肉搏战,看得原本对他们期望不高的林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支盾牌兵原本就伤亡很大,现在居然还能顶住肉搏战的冲击?后世的军史家们不是说这时代的军队很容易崩溃么?!

    后世的先进理论马上得到了验证,就在刀盾兵勇敢的投入肉搏战的时候,原本在搞土石立方作业的士兵立即发生了动摇,随即溃散,这些士兵只是临时客串一下建筑工,现在手无寸铁,实在是没办法不逃。然而糟糕的是他们的动摇溃败立即影起了刀盾兵的混乱,让清军的士气更加高涨,未过片刻,刀盾兵也立即崩溃,大队败兵惊惶失措朝后方的汉军大队逃去。

    这回真正露脸的是那个瑞典国的陆军中尉,眼看前方的刀盾兵已经全线崩溃,火枪营也立即骚动起来,原本的细密有致的排枪射击此刻也显得音律不齐,林风这时冷静下来,站在后方远远的看着这支将要崩溃的部队。他已经豁出去了,死光了拉倒,就算当交学费了。

    瑞克喘着粗气,带着几个亲兵从队伍的这头跑到那头,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大声地给自己的士兵鼓气,对身边滚滚溃逃的败兵恍若未见,然而他的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实际上这两营火枪部队并不是他训练出来的士兵,在这里他并没有什么部队主官的威信,很快,当清军接近的时候火枪营终于有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扔下火枪就望后跑,带动着队形一片混乱,这时瑞克立即一枪将他打倒,随即抽出佩剑将中枪倒地的士兵捅了个对穿。林风远远的看着,只见瑞克转身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在他的喊叫下,两个营的营长率领下级军官立即跑了出来,拳打脚踢把自己的士兵踢了回去,重新整合了队形。

    林风呆了一呆,忽然想起,这两营的许多军官好像就是出身于瑞克的种子连,难道他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未及细思,清军混合着败兵已经冲杀了过来,火枪营立即平端枪口连续齐射,最先中弹的是逃亡的汉军士兵,火枪营冷酷无情的对刚才的战友开火,枪声如炒豆子般重新响起,刀盾兵们张大着嘴巴,不能置信的看着硝烟弥漫的火枪大阵,缓缓倒地,随即被后续的人流踩得血肉模糊。

    清军稍稍一愣,随即呐喊着发动了冲锋,站在高处的一众将领脸色铁青,现在冲杀出来的清军至少有数千人,汹涌的人潮如蝼蚁般悍不畏死的蜂拥而至,士气高涨之极,而城头上的守军亦集中了射击武器,全力攻击唯一保存建制的火枪营。在弩箭的攻击下,火枪营不住的有士兵倒下。

    火枪兵的威力在这个时候终于完全显示出来,随着连环不断的集中射击,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火枪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倒下便立即就被人流踩死,绝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咆哮许久的清军在密集火力的打击下居然迟迟不能冲到近处,而他们的大量死伤给予了火枪兵们巨大的勇气,军心渐渐镇定下来,他们在瑞克的指挥下,一列一列的交替掩护着缓缓后撤,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看着远处的战争表演,有些原本颇为鄙视瑞克训练方法的将领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火枪营花费数月时间拼死训练的队列原来不完全是为了追求好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火枪营逐渐脱离了城墙上射击武器的射程,不再后退,此刻清军已经陷入了一种斯抵竭里的状态中,在前面指挥的清军将官仿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似的,完全丧失了理智,拼命驱赶着自己的士兵发动冲锋,一次次伤亡惨重而且徒劳无功。

    当清军的指挥官试图依靠兵力优势从火枪营两翼迂回包抄的时候,后方的刘老四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立即做出了反应,开玩笑,当着数万汉军的面搞这套,真当自己是死人了,刘老四的前部立投入战场,从火枪营的两翼迎击清军。

    “叮……叮……”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金属在敲,清军部队立即停下脚步,缓缓后撤,看上去队形整齐,退而不乱。林风微微一笑,这支清军的确称得上训练有素了,不过这种撤法面对火枪营那是铁定要吃大亏的。

    果然,清军缓慢的战术动作立即引起了瑞克的注意,火枪营缓缓前进,始终咬住了清军殿后的队伍,不住的齐射,终于逼得清军狼狈的大步奔逃,直到接近城墙弩箭的射程时才停止了追击。

    清军最后一名士兵逃入了城门,大门缓缓合上,火枪营也只剩七百余人,只见此时瑞克大声发令,士气高涨的火枪兵们大步转身,步伐整齐的朝己方大营走来,这时汉军的火炮和大鼓同时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见那数百人整齐的脚步声,走在最前面的瑞克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忽然一把抽出细长的佩剑,优雅的对山冈的林风行了一个骑士礼。数万汉军鸦雀无声,几万双眼睛呆呆的看着瑞克那怪异却偏生悦目非常的姿势。寂静良久,大军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数万人齐声欢呼,仿佛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鼓声重新响起,这回却是得胜调。

    林风苦笑一声,转眼朝天津城头上望去,清军显得有些气馁,和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们不同,他和他身后的将领们却都知道,这回是个败仗,不过瑞克的火枪营表现得太也精彩,作为掩护兵种最后居然抢了主角的风头,在兵败的最后一刻上演了***,眼下也不得不让瑞克出这个风头。

    林风叹了口气,随即神色肃然,郑重的对瑞克举手还礼,轻磕马腹,如风一般从山冈上冲了下来,亲自迎接虽败尤荣的火枪兵。冲到近处,他跳下马来,挽着瑞克的手,和他并肩而行,毫不客气的和他一起接受欢呼,脸上微笑连连,口中却压低了声音,用英语对瑞克说道,“你开始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瑞克愕然,“什么时候?我……说了什么?”

    “就是开始快要溃败的时候——你杀死那名逃兵的之后,你对那些军官和士兵们说了什么?!”林风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头,和蔼而耐心的解释道。

    “哦!”瑞克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当时对军官们说,我们已经谋杀了……那个……那个康什么的……陛下,敌人是绝对不会赦免我们的,而没有战斗就逃跑的话,同样也不会得到将军阁下的宽恕,而且我们在北京还有家属……总之我们是没有别的选择的……所以我们只能……那个战斗到死。”瑞克使用的是汉语,结巴结巴的道。

    “原来如此!”林风释然,他有些内疚的拍了拍瑞克的肩膀,忽然心中一动,立即跳上了战马,奔到了高处,大声发令,命令各营在山冈下集结。

    “弟兄们……”很不幸,第一声吆喝就有点失声,听上去有点象电影里的国军反派,林风尴尬的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气运丹田,鼓足中气,青筋暴涨的大喝道,“刚才咱们打赢了清兵,是因为火枪营的弟兄们象个爷们,没有逃跑,所以,本帅今天就不能不赏!……”

    迎着火枪营士兵期盼的目光,林风大声叫道,“火枪营的弟兄,每人赏银十两——”他拖长了声调,眼见士兵们微微有些失望,立即道,“另加田地十亩,耕牛一头,十年之内,赋税减半……”

    “……万岁……大帅万岁!!”

    林风摆了摆手,压下了士兵的欢呼,“死了的弟兄,我林风绝不亏待,每人抚恤白银五十两,赐田三十亩,耕牛一头,咱们今天就把规矩定下来,以后汉军阵亡抚恤,就按这个例——我这里把话说直,当兵打仗,流血卖命,就是大帅我也不敢说保你不死,但凡是别着脑袋跟着我干的弟兄,家里老的小都得有个谱,我姓林的吐口唾沫立口钉,今天老子就把话撂这儿——老子不敢保你们个个都不死,但敢保死了的弟兄能闭眼,这里几万兄弟都听着,咱们往后看,这话不兑现我姓林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军默然半晌,忽然齐声欢呼道,“大帅万岁……万岁!……”相较前次,这次的欢呼声更加猛烈,也似乎更加整齐诚挚。

    欢呼过后,林风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跟大伙提个醒,有些弟兄当兵的时候就为图口饭吃,籍贯家属没有在咱这里登记造册,到时候找不到人,只怨你自己吃屎找不到茅房,可别他妈说大帅我亏待你们!”

    “哈哈……”士兵们哄然大笑。

    笑声慢慢平歇下来,林风忽然敛起笑容,脸色再变,森然道,“可打仗有打仗的规矩,刚才有人贪生怕死,让清军拣了便宜,让别的弟兄白白丢了性命,我也不能不管!”他猛的扭过头来,大喝道,“刘老四——”

    “在……标下在!”刘老四怔了一怔,急忙应道。

    “把刚才带头逃跑的军官都给本帅捆起来!”

    一声令下,几十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倒霉蛋瞬间就被拉了出来,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地上,他们惶恐畏惧的看了看满脸狞笑的林风,不知所措的连连磕头求饶。“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

    “饶命?!他妈的,知道老子为什么只找官不找兵么?!”林风冷笑数声,指着那些噤若寒蝉的逃兵,“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他妈的你们当官的都逃命了,人家当兵还打个屁?!老子不找他们的麻烦,是因为他们占着道理,懂不懂?!”

    “大帅……大帅,我可是从临济县就跟着您的啊……”

    林风怒声打断了他的话,“老人?老资格?!他妈的老子亏待过你们没有?你家的金子银子、房子田地,哪样老子少了你的?——除了这些,你们家里人买东西老子要商人老板降价,看病老子要大夫不收钱,就是他妈的要搞女人老子也给你们……”他顿了顿,“在咱们的地盘上,只要是汉军的人,走到哪里谁不高看一眼?他奶奶的你扪心自问,哪朝哪代的军官能有这福分?——可他妈一到战场上你就给老子拉稀,撇下自己的兵带头逃跑,你知不知道,咱们这边可是杀了鞑子皇帝、灭了鞑子皇帝一家满门的,那些兄弟一旦被你们扔下就决计没有活路——就算投降也没有活路的!!!——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

    “你狗日的还有什么话说?”

    “……”

    林风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位兄弟,这回可对不起您了,今天要不杀你们,你说刚才被你们丢下、白白死在清兵刀口下的兄弟们能闭眼么?!”他揉了揉眼睛,发觉很难弄出眼泪来,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颓然摆手,“各位兄弟放心去吧,你们家里老的小的我心里有数,回头就跟李光地先生打招呼,有我林风在一日,他们就冻不着饿不着!!”

    “大帅……卑职……卑职知错了……”站起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此刻他泪流满面,神色绝然,显然被林风煽情的话语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哽咽着道,“大帅……咱们一步走错,害死了弟兄,怨不得别人……咱们来生再跟着大帅干!!……”言罢大步转身,率先朝后走去。,一边走居然还一边大声吆喝,“他奶奶的,砍头不过碗大个疤,要死卵朝天,十八年以后,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这个英雄气概显然非常富有感染力,剩下的军官不再求饶争辩,默默的给林风磕了几个头,转身跟在那条大汉的后面。

    场面真搞成这个样子林风也不由得有点感动,他甚至还有点冲动,差点开口赦免他们算了,但回头一想这样的话不但会前功尽弃,而且以后也会军纪无存队伍难带,所以只得硬生生的按捺下来。看着刘老四部下的刀斧手,他心中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更进一步,倒几碗酒给他们送送行?这样的话场面就更传统、更具有英雄的浪漫主义色彩了。

    正准备把心中的想法付诸行动时,陈梦雷忽然从阵后一路狂奔,径直朝山冈上奔了过来,此刻他一反平日的斯文模样,睬着一双布纳鞋气急败坏的爬上了山冈,满头满脸湿淋淋的全是汗水,林风心下一沉,跳下马来,伸手扶住他单薄的身子,关切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口中却嗔怪的道,“老陈,你得注意身子,就算天塌下来……”

    陈梦雷顾不上感动,气喘吁吁的趴在林风耳边,“主公……大事不好!”他伸手递上一**报,小声道,“通州告急!”

    第十四节

    天津攻城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当天下午,林风留下杨海生和刘老四的部队坚守营垒,而他自己的中军却出营开拔,回援北京。同时派出传令兵通知赵广元,命令他收拢骑兵部队,与自己在武清会合。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风此刻心中满是失望和愤怒,直到现在,他才似乎清醒了点,意识到战争绝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过家家。

    一夜之间,形势似乎变得非常险峻,实际上根据王大海的求援军报来看,事情仿佛比字面上说得更为糟糕。

    前天傍晚时分,原本依靠汉军粥棚过活的数十万流民忽然发生了大规模骚乱,杀死了顺天府舍粥官员和维持秩序的衙役之后立即围攻西渠门,汉军的城防军瘁不及防,差点城门失守,幸亏王大海生性谨慎,这几日间日日亲自带人巡防,在守军鸣炮示警后第一时间亲率大队增援,经过短暂激烈的战斗顺利击退了流民暴乱,然而未等守军稍歇,清军的大队骑兵忽然如幽灵般出现出现在战场,风驰电擎的在城墙下来回往去,与城防军弓箭对射,造成少量杀伤后在入夜时分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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