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山下的清军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呐喊,正面骑射的马队忽然层层裂开,露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一彪骑军全身铿铿锵锵的冲了出来,吼声如雷,瞬间就冲到两军阵前。林风霍然色变,指着,“……那是什么?!……”

    “前锋营?!”周培公亦是脸色一变,“是京师御卫前锋营铁骑,人号‘铁甲马’,当年是太祖……是努尔哈赤手创的破阵铁骑……”

    林风目瞪口呆,面色如土,痛苦的抱着脑袋喃喃的道,“有没有搞错……网上不是说清朝没有重骑兵么?我操他妈的……”

    “什么‘网上’?!”周培公愕然道,他转头四顾,并没有发现蜘蛛之类,不由得疑惑的道,“伪清历来以甲胄坚固著称,步军有‘铁头子’,精擅攻城;骑军有‘铁甲马’,专倚破阵,据前人记载,当年后金起兵之初,赫图阿拉城内半数皆为匠户,军器精良名震辽东!!——大帅见闻广博,居然不知?!……”

    号角连绵,喊声如雷,众人的耳膜俱是嗡嗡作响,战鼓愈敲愈急,此刻几乎听不出鼓点来,如涨潮的海涛般响成一片,图海的抚远大将军旗再次前移,阵前的清军如同发了疯一般大声呐喊,半圆形的骑射军阵慢慢回收,逐渐汇拢成密集的队形,紧紧跟在重骑兵之后,一队一队疯狂的朝汉军阵地扑来。

    瑞克大声发令,收拢队伍,原本排出长长地横列的火枪兵立即回缩,昔日繁复的队列练习此刻得到了收获,虽然士兵们有些慌乱,但行动却依旧迅速而准确。阵前的数十门小炮除了几门炸膛之外,其余全被拉了回来,近百名士兵手忙脚乱的砍破一个个水囊,将清水朝炮身上泼去。

    对面的重骑兵双脚踏镫,斜斜的倚立在马上,紧紧把脑袋俯着马鬃,拼命的抽着马臀,虽然在高速奔驰之中,菱形的阵型却依旧一丝不苟。

    “他妈的,狗日的不拼不行了,吃屎吃肉就看这一把,”林风口中碎碎的念叨着,不再犹豫,猛的一把抽出佩刀,转头厉声大喝,“全军压上去……压上去……后退者抄家灭门……”言罢跳下马来,徒步朝山下冲去。

    数十名大嗓子亲兵在队列中来回狂奔,声嘶力竭的吼道,“大帅有令……杀敌者重赏……后退者没收田地、全家处死……”

    汉军中军除了少数军官之外,几乎全是京畿本地人,闻言心中一凛。

    林风气喘吁吁的奔了一会,终于支持不住,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坐倒,他体育成绩一向不好,这回出于安全考虑又穿了盔甲,平时骑着高头大马倒也无所谓,但跑步却绝对是跑不起的。

    厚重的铁甲并没有给予重骑兵更多的保护,火枪的威力确实不是弓箭所能比拟,随着后续援兵的加入,汉军的火力愈发强大,进入射程的重骑兵一列接一列的栽倒在冲刺的路途上,战马长嘶,垂死的伤兵绝望的大声呻吟,火枪轰然连响,万多士兵咬牙切齿的大互相咒骂,菱形的重骑兵阵型如同一只大菠萝,在火枪兵的密集射击下越削越薄。

    “开炮……开炮……”混乱的战场上,瑞克古里古怪的中国话尤为刺耳,连声巨响,霰弹轰然喷出,铅子铁砂如同一把铁刷,把已被火枪打得稀稀落落的重骑兵轰下马来,白烟散去,火枪兵们恐惧的看到,数十名全身喷血的重骑兵居然一时未死,拍着同样血淋淋的战马扑了上来,在阵列前提起最后一口气息,猛拉缰绳,策动垂死的战马腾空而起,凌空扑下,密集的枪声后,半空中的骑兵鲜血狂喷,沉重的尸体压倒了一片火枪兵。

    “……大帅有令……杀敌者重赏……后退者没收田地、全家斩首……”一名军官嘶吼着手舞长刀,奋力的将马尸斩得稀烂,拳打脚踢的命令士兵填上缺口。

    近两千重骑兵几乎死伤怠尽,铜炮发出最后一声怒吼,轰杀了大片骑兵,踏着同僚的重重尸身,最后几百名遍体鳞伤的重骑兵终于突破了火枪阵型,蛮横的把人墙撞出一个深深的豁口,然而汉军的人数实在太多,阵型实在太过密集,在无数层人体的阻击之后,战马终于失去了速度,愤怒的骑兵随手扔掉三米半长的长矛,抽出马刀四下砍杀。

    “拔刀……拔刀……砍马……砍马!!……”瑞克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纵声长呼,数百骑战马几乎同时翻倒,摔下来的重骑兵能站起的寥寥无几,瑞克手腕一抖,细长的剑身笔直的朝一名不住挣扎的重骑兵刺去,铿锵一声脆响,刺在铁甲上的长剑登时断成两截,瑞克想也不想,飞起一脚蹬在他的胸前,把他蹬翻在地,重骑兵随即被无数只军靴踩成肉泥。

    被后坐力震倒的瑞克连连喘气,嘶声叫道,“队形……队形……”

    对面紧跟在重骑兵之后的清军骑兵仿佛无穷无尽,一波接一波的连环杀到,丝毫不顾左右两侧拦截的火枪射击,拼命朝重骑兵突破的口子扑来。顷刻之间,这个队列的断层处尸体堆积如山,前列几乎半数的汉军士兵扔掉火枪拔出腰刀。传令兵几乎都集中在这里,挥舞着腰刀拼命嚎叫,“……大帅有令……杀敌者重赏……退后者没收田地……全家斩首……”

    “砰——轰……”一名右手齐肩斩断的炮手不顾身边惨烈白刃战,拼着最后一口气力点燃了药捻,近距离轰击之下,死人死马被轰出数丈,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阵前蜂拥而至的清军攻势顿时为之一缓。

    林风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苦涩的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八旗铁骑,果然天下无双……”

    “他们不是八旗兵……”周培公苦笑道,“除了前锋营铁甲马之外,图海的骑兵大部分都是汉人……”

    “汉军旗么?”

    “汉军旗也是八旗……”周培公尴尬的纠正了这个误会,解释道,“他们是包衣奴隶……除了家生子奴隶之外,各地的精锐军士也有许多都被收拢到王爷贝勒门下,圈养几年后再放出去授官,文武皆是如此,清庭许多官员都是出自各大王府门下……”

    “哦,明白的,跟养狗差不多嘛……”林风恍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一把抓住周培公的衣襟,急切的问道,“他们的家人也在北京吧?!”

    周培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大部分都在……”

    “狗子、狗子,过来!”林风兴奋的朝前阵督战的亲兵队长连连招手。

    图海的帅旗此刻竟然逼近了战场之后,督阵的清军军官已经连斩了十数名突击不力的军官,然而此刻已经伤亡过半,望着两军阵前堆积得象一座小山的尸体,清军不由一阵气馁,汉军此刻亦死伤惨重,火枪营几乎减员三分之一,从午后开始,这一仗已经打了两个多时辰了,双方均是水米未进、精疲力竭。

    这一波清军明显马力不济,在密集的火枪射击下半路上就几乎死伤怠尽,队伍最后的数十名骑兵心胆俱寒,迟迟疑疑的犹豫不前,尴尬的立在阵中不进不退,后阵的督战官大怒,一挥手,一排箭镞激射而至,将这数十名官兵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清军哗然,后续攻击的马队明显一滞,队伍中传出数声低声的咒骂,正在此刻,对面的汉军军阵忽然停下了枪声,数百名汉军士兵齐声大叫,“……清军弟兄们,汉人不打汉人……”

    “……康熙已经被老子们宰了,八旗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下马缴刀,回家团圆……”

    “……过来吧兄弟,咱们分田分地、分金分银……”一个声音拖曳着长调大叫道,也不知道哪个捉挟鬼,突兀的补上一句:“……还分女人……”

    一阵沉默,数千名汉军士兵忽然轰然大笑,阵前数百名火枪兵浑身浴血,居然笑得打跌。

    笑声少歇,一个冷酷的声音远远传出,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汉军林大帅有令:再给八旗卖命,北京的家人全家杀光……鸡犬不留!!!——有胆不要父母妻儿的,尽管放马过来……”

    正准备冲锋的这队骑兵闻言大惊,突击的时候显得非常犹豫,速度越来越慢,一路小跑后居然停了下来,士兵们尴尬异常,捏着缰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队伍中的军官高声叫骂,提起马刀用刀背照周围的士兵一阵猛砍,登时数名士兵头破血流,惨叫着跌落马下,数名士兵勃然大怒,突然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将那名军官扑落马下,扯住辫子闷头闷脸的暴打。

    眼见前方生变,督阵官气急败坏,再次下令执行军法,一阵箭矢落下,队末数十名清军当即尸横就地,剩余的士兵再也忍耐不住,纷纷掉转马头,南腔北调的朝后方大声叫骂,一迭声叫道,“……狗日的……龟孙……弟兄们反了吧……反了……”竟然纷纷举刀策马,恶狠狠的朝督战队扑去。

    眼见前队哗变,后面整队待发清军亦有人响应,三三两两的砍死了带队的军官,清军大队瞬间乱成一团,大多数清军士兵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林风大喜过望,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的大叫道,“……干死他娘的……冲啊……”他嘶哑着嗓子大声下令,“……活捉图海……”

    周培公见状,急忙高声补充道,“……活捉图海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斩首者赏银五千,晋官一级……”

    汉军阵型瞬间散乱,士兵们高举火枪疯狂呐喊,不顾死活的扑了上去,瑞克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连比带画的叫道,“啊!将军阁下,您怎么能这样,”他惊恐的指着对面的清军骑兵,“火枪没有了阵型,我们就……”

    林风一把揽着他的肩膀,亲热的替他拍去他身上的灰尘,“没关系,这里是东方——按照东方规则,现在我们赢了,您知道么,先生,我们赢了——别说没有阵型,就是爬过去也没有关系!”

    旁边一直保持缄默的赵广元亦跃跃欲试,林风眼角瞥到,转头笑嘻嘻的问道,“老赵,你还行不行?——摸摸下边,还在吧?!”

    赵广元伤势不轻,除了手指被自己割断外,背上还中了一箭,此外在开始的骑兵混战中,他左肩的肌腱也被马刀割断了一节,此刻一支胳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虽然心知林风是出言相激,但还是忍不住怒声道,“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还不知道什么行不行!!”言罢一声呼哨,召来战马飞身而上,单手擎刀,纯以双腿控马,就那么一头杀了出去。

    汉军骑兵屡经折损,此刻只剩六百余骑,而且大部带伤,在赵广元的率领下,此刻再次朝清军发起冲锋,林风远远的对赵广元的背影甩了一个飞吻,怪腔怪调的大笑道,“拜拜咯,你这个可爱的小傻瓜!”旁边的周培公不由汗毛直竖。

    大规模的战斗在汉军冲锋的那一刻就结束,少数试图力挽狂澜的清军军官不是被自己的部下砍死就是被汉军火枪射杀,而全由八旗兵组成的督战队亦在哗变士兵的冲杀下一哄而散,图海在少数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死命的杀开哗变士兵的包围,朝运河方向策马狂奔。

    适才威风凛凛的“抚远大将军”帅旗此刻被人遗弃在地上,洁白的缎子上满是泥土和脚印,肮脏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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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军骑兵屡经折损,此刻只剩六百余骑,而且大部带伤,在图海的率领下,此刻再次朝清军发起冲锋”这里错了吧,不是图海吧!图海带汉军打清军?

    抱歉,非欺骗性更新,修改这个非常严重的 错误。

    感谢鬼脸猫猫大人,阁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莫非您就是江湖上传说的…………

    第十七节

    投降的清军骑兵立场非常尴尬,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投降汉军,不过现在也失去了任何作战的欲望,数千人骑在战马上,手握着长枪马刀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汉军士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着冲杀过来,然后旁若无人的越过他们追杀逃兵,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林风策马狂奔,待奔到战场中央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现在几乎有近四千清军骑兵没有解除武装,虽然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敌意,但到底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眼见汉军大队蜂拥而上,四周火枪轰鸣,一众清军个个面面相觑惊惶不安,情急之下林风大声呼喊道,“……清军弟兄们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负责传令的亲兵队立即大声传令,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奋力追击的汉军士兵闻言亦大声重复,三军大呼之下,清军马队显得有些痴痴呆呆,大队中三三两两的摘下斗笠缨帽,但大部分人却犹犹豫豫的,手中仍然马刀紧握。

    周培公与林风策马并驰,他心思活泛,立即醒悟过来,见清军仍是一副犹豫疑虑的样子不由心中大急,擅自补充命令,“……清军弟兄们,大帅有令:活捉图海者……赏银五千、赐田百亩,官升两级……”话一出口,旁边的亲兵不疑有他,立即把这句话大声传了出去。

    重赏的效果果然不凡,此言一出,适才率先哗变攻击督战队的清军立即策马加速,朝图海逃跑的方向紧紧追去,一时间竟然把赵广元的汉军骑兵甩在身后,其他清军此刻亦纷纷下马,小声呵斥着坐骑,给冲锋的汉军让路,显然,他们既不想与汉军继续作战,也不想追杀昔日的同僚。

    看见投降的清军一副顺从伏帖的样子,林风顿时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已经奔至清军阵前,忽然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不安的扑哧着,慢慢放缓了速度,他一把推开拦在身前护卫的李二狗,就那么单人单骑的冲入清军人丛,大声狂呼,“我就是林风,你们有头儿没有?出来说话!!”

    一众清兵面面相觑,不能置信的看着单人匹马的狂妄“敌酋”,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答话,马蹄急响,后面的亲兵呆了一呆,随即拼命的猛抽战马,旗手高举着“林”字大纛,急急跟了上来,策马立缰,旗杆重重的顿在地上,砰然作响,最近的数名清兵忍不住仰头上望,素白的帅旗猎猎作响。

    “你们的头儿呢?还有喘气的没有?出来说话!!”林风神气活现的大声喝道。

    一名骑士慢慢甩鞍下马,慢吞吞的徒步缓行,走到近前浅浅的打了个千,“败将孙思克,见过……见过汉军林大帅!”言罢未等林风俯允,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仰头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孙思克?!”林风皱了皱眉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对孙思克的无礼举止毫不介意,微笑着道,“孙将军太客气了——不知道将军现在是什么职分?!”

    孙思克抱拳道,“在下在……图军门帐下任忝居副将之职!”

    “哦,好说、好说!”林风微笑着跳下马来,亲热的一把挽住孙思克的手,故意大声说道,“我说老孙啊,咱们这里的弟兄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那些场面话我也不想讲——你知道咱们汉军里的官职么?!”

    孙思克局促不安,他性格内敛,眼前这个人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此刻忽然被他亲热的挽着肩膀,感觉好似千万条蚂蚁在背上爬一样,很是难受,听见林风的话,他结结巴巴道,“大帅赎罪……卑职听说贵军职分简单,各军部曲名曰:班、连、排、旅之类,以上各有将校统领……”

    “差不离儿!”林风哈哈大笑,转过头扫了身边的清军一眼,大声宽慰道,“别扯什么‘贵军’不‘贵军’,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一个锅里搅勺的,都是汉军弟兄!”最后四字咬得极重。

    他拍了拍孙思克的肩膀,“老孙,我这个不喜欢来虚的——你觉得旅长这个位置咋样?!!”眼见孙思克抬起头来欲要推辞,林风摆了摆手,继续道,“这个旅长嘛,大概就是带两千人马的意思,没办法,咱们现在架子小,只能委屈一下……”他重重的拍了拍孙思克的肩膀,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指点着周围的清军大笑道,“这么多兄弟巴巴的望着你,看来你也是个好汉子,想来不会嫌弃官职太小吧?!”

    孙思克神色古怪,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木呐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林风嘿嘿一笑,绕到他身后,忽然抽出腰刀,捏着他的辫子猛的一刀斩落,提着半截头发大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孙思克将军就是我汉军大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兵,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孙旅长?!”

    周培公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一躬到底,“卑职周培公,见过孙将军!”他身后的亲兵见状亦跳下马来,朝孙思克行礼,慌得孙思克还礼不迭。

    见周围的清兵个个露出羡慕的神色,林风忽然翻身上马,大声发令,“各位将士,听我号令——上马!!……”

    一众清军待了一呆,看见林风的亲兵士兵敏捷的跳上战马,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主子,急忙翻身上马。

    “……拔刀!!……”

    “唰——”的一声,骑兵们无暇思索,一把扯出马刀,个个训练有素,一排排刀刃整整齐齐的齐肩而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割掉辫子!!!”

    骑兵们闻声一怔,面面相觑显得有些犹豫,立在最前的孙思克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摘掉帽子,扯过剩下的半截头发,横过马刀放在后颈狠狠一勒,一头散乱的长发顿时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割掉辫子!!!——”林风拖长了声调,厉声喝道。

    骑兵们不再犹豫,数千柄长刀一齐挥起,将发辫齐颈斩落。

    “各位将士,”林风面色肃然,冷冷的注视着一众骑兵,看得士兵们心中发毛,沉默良久,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时,他忽然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如同春风解冻,和颜悦色的大声说道:“今日加入汉军的弟兄,在京有家眷者赐宅一座、旱田二十亩,赏银二十两!!!”

    数千骑兵吓了一跳,一时竟然没有回过味来,只见林风转过头去,伸手招过孙思克和李二狗,大声吩咐道,“孙将军,你找两个熟悉军务的弟兄,和我的亲兵队长一齐跑一趟北京,房子、田地什么慢慢再分,先把弟兄们家眷的口粮放下来!”他笑嘻嘻的道,“老孙啊,你不知道,现在京畿流民太多,粮价居高不下,你说要是弟兄们家里短了吃的、饿着了老娘孩子,那我这个当头的还有脸做人么?!!”

    孙思克怔怔的瞧着林风,愕然半晌,终于躬下身来,心悦诚服的道,“大帅有命,思克莫敢不从!!”

    林风哈哈大笑,抽出腰刀,斜指天空,“大伙儿都听好了:活捉图海,赏银一万、田百亩、官升三级——他妈的要发财的就跟我来!!”一夹马腹,领着亲兵率先冲了出去。

    数千人轰然大笑,身后的骑兵们大声怪叫,南腔北调的笑骂着纷纷策动战马,望着“林”字大纛紧紧跟了上来。

    汉军步兵在胜利后的情绪显得过于激动,在发狂似的奔跑几里路之后就很有些吃不住劲了,出现了这个现象,林风感到很有些丧气,老实说他和他手下的一些将领也应当对此负领导责任,看着手下的这些士兵象蚂蚁搬家一般趴在地上,林风禁不住大大后悔:前段时间汉军一味注重队列以及战技训练,却从来没想过搞搞强行军什么的,弄得现在的汉军象是一伙美国大兵——咋把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给忘记了呢?能打了还得能跑才行啊。

    在这片平原地形的战场上,图海终究还是没能跑掉,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八旗先辈们的服装设计师应当对此负责:图海的那一队亲卫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八旗女真,身上的服装除了造价昂贵之外,款式也相当别致,那种盔甲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钉子,而且脑袋上还长长的捅了一根避雷针,可以想像,在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这伙浑身发光的家伙若想不为人注意的确很难。

    虽然不时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八旗兵回过头来亡命阻击,但在这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很快图海就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一条长长的运河拦在了他们身前。

    这条河其实不是运河,她正式的名字叫“沙河”,但林风这一伙子没学问的外地人直接把她划到了京杭大运河那块,这个季节已是深秋,虽然河流的水量并不充沛,但淹死几百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林风率领大队赶到时,激烈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图海的这支小部队逃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百余骑,眼见深陷绝境,这些彪悍的战士迸发出了令人吃惊的战斗力,集体掉转马头朝汉军追兵发起自杀性质的反冲锋,当然在这个时候勇敢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追兵中战斗得最凶猛的并不是赵广元的汉军骑兵,而是起初最先反水、最先追击的那一批降兵,面对精锐八旗的亡命反扑,这些骑兵毫不示弱的以攻对攻,凶悍的抢在汉军前面发动进攻,战斗得最惨烈的时候甚至不惜以命换命,看着这样的场景,赵广元以及随后赶来周培公个个瞠目结舌——林风倒还是理解他们,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叛徒心理,后世无数事件都证明这个理论,叛变之后的人在内疚、恐惧以及对前途把握不定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对待以往的同仁甚至比敌人更为凶残。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赵广元把最后的预备队也压了上去,图海统帅的最后一点武装力量顷刻间土崩瓦解,那批降军残忍的把地上垂死呻吟的伤兵逐一砍成碎片,聚拢着把图海等最后十多军官围得密不透风。

    “停止攻击!!——”数名传令兵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纵声大叫道,令下面参战的骑兵们大吃一惊,赵广元愕然回头,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浑身浴血的图海,不甘的咽了咽口水,大声约束着手下执行军令。

    传令兵奔至战场,毫不减速的一头冲入人群,远远的吆喝道,“图海——降不降?!……”

    话声一出,除了刚刚投降的骑兵外,林风的亲兵部队以及汉军骑兵一齐大呼道,“……降不降?!——降不降?!……”千多人高举武器,枪戟如林,百战余威,直迫敌军。

    喊声渐小,最后渐渐消失,人人屏声息气,战场上一时竟静寂无声。在数千道仇视、兴奋、同情、内疚的目光注视下,图海横刀策马,佝偻着身体剧烈的喘息着,大声咳嗽,每咳嗽一声,浑身上下十数道伤口便是鲜血狂喷,顺着马身汩汩下淌,数息之间,马蹄下已然汇聚了浅浅一摊。

    图海茫然的睁大眼睛,在对面的敌军中左右梭巡,仿佛在寻找什么,此刻他只感觉到浑身无力,甚至连握着马刀都十分困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不再是个彪悍的战士。

    对面的敌军潮水般左右裂开,一杆素白大旗出现在眼帘,图海眯着眼睛,怔怔的瞧着那个迎风吞卷的“林”字,目光缓缓下落,一个年轻人骑在战马上,怜悯的看着自己。

    阳光好刺眼。

    图海苦笑一声,他慢慢坐直身子,伸手抚摸着战马的鬃毛,疲倦已极的马儿摆了摆脑袋,亲热的添了添他的手指,俯下去继续贪婪的啃着河边嫩草。

    图海怜惜的摸着爱骑的脑袋,慢慢抬起头来,伸出手掌,远远的朝林风伸出一个大拇指。就在林风讶然凝视的时候,他忽然反手提起马刀,横在颈间狠狠一勒,高大的身体猛的翻落下来。

    河边十数名军官悲愤的仰天长啸,一齐横刀自刃。

    林风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厚葬!!”就在周培公对这个矛盾的命令错愕不已时,林风忽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领着亲兵大队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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