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转过头来,对李二狗等亲兵道,“搬些桌子板凳来——狗子,你带几个手里有活的弟兄侍候,其他的回去歇着!!”

    “……可是大帅,这帮家伙……”李二狗忍不住劝道,一抬头迎上了林风严厉的眼神,吓得把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身指挥亲兵忙活着布置起来。

    战阵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家什,这时也不好回城里去搬桌子,一队近卫军忙活半天,凑了两张矮脚八仙桌和十来个行军马扎,勉强勉强弄了个谈判会场。林风跳下马来,背着自己的军队当先坐下,对着马大杆子等义军首领大声招呼道,“弄妥了——别怪兄弟招呼不周,酒菜茶水那是没有,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过来唠叨唠叨!!”

    双方数万大军你眼瞪我眼,在两军阵前谈判,这事确实非常刺激,见林风如此爽快,马大杆子心中着实有点佩服,当下不再迟疑,领了几个马贼首领直奔了过去,而曹家兄弟稍一犹豫,随即跟了上来。

    走近了才发现,马大杆子虽然担了个匪名,但容貌却着实长得不错,和粗犷的嗓门相反,他面上皮肤白皙、长眉入鬓,五官生得俊朗非常,颔下的胡须亦刮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身量雄伟,简直有点象小白脸。相比之下曹家兄弟倒更像战将,三哥人一个模子,大块头黑脸膛,面相憨厚木呐,而且见了林风举止行为亦显得也很不自然。

    “老马、曹氏昆仲,兄弟这次专程从北京来辽东拜望几位,客气话也不想多说,”林风笑吟吟的站了起来,指着小马扎示意让座,“你们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林大帅果然快人快语,”马大杆子微微一笑,此刻不用再大声喊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悦耳许多,“这次您远道而来,小弟身为地主未能远迎,的确是有些失礼了!”

    林风笑嘻嘻的扭头看着曹家兄弟,只见他们坐下之后只是抱了抱拳,道一声见过之后就不再说话,神气言谈之间,仿佛一切皆由马大杆子作主。

    “老马啊,兄弟这个人不喜欢玩虚的,若是说话说得直,您也就别见怪,”林风轻轻的拍打着桌面,笑嘻嘻道,“这山海关是兄弟的地方,这个地主嘛,还是让兄弟来做好了!”

    “哦?!……”马大杆子故作惊讶的瞪眼道,“莫非大帅的意思是,谁的兵打到哪里,那那块地盘就是谁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我岂不是都没得地主可当,得让满清鞑子来招呼咱们?!”

    “呵呵,算了,老实说这话不中听——咱们都别屁话了,”林风摇头笑道,“本帅这次亲身前来,算是够有诚意了吧?我说老马,大伙都是刀头舔血出身,咱们也别婆婆妈妈,什么事都摆在桌上说——本帅的意思是让你、还有曹氏昆仲以及你们的那些弟兄都过来,咱们一起干!”

    “好啊!兄弟也是这个意思,”马大杆子当即笑容一敛,肃容道,“林大帅一举剿灭鞑子朝廷,一番大事干得轰轰烈烈,咱们弟兄那是仰慕已久,所以我那天跟弟兄们一提,那是没有不愿意跟您干的——嘿嘿,马某不才,若是大帅拨给咱们粮食、火枪、大炮等军辎,兄弟愿意领着这票兄弟为咱们大汉永戍辽东,若有一个鞑子过了山海关,您就砍了咱的脑袋!!!”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脸上更是充满着诚挚的味道,热辣辣的望着林风。

    第二十四节

    林风一哂,摇头笑道,“老马,本帅刚才说了,什么话都摆在桌面上来,你也就少跟我绕来绕去,”他笑容一敛,伸出一根手指头,“本帅跟你说老实话,你们这边我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全体编入我大汉军队,听编听调没有任何条件,而本帅这里也敢保证,官位赏赐一分不少,总之决计不会亏待你们!!”

    马大杆子目无表情的看着林风,默然良久,忽然冷笑着站起身来,耸耸肩膀摊手道,“那还谈什么?!咱们走——”当下领着几个马贼站起身来。

    林风亦冷笑回应,也不挽留,转过头来对着木然端坐、纹丝不动的曹家兄弟道,“曹氏昆仲是什么意思?!”

    “曹老大——他妈的官府里能有好人么?!”马大杆子有点着慌,急急劝道,“这个林大帅狡猾得很,你们不要上他的当!”

    坐在最前的曹家老大不动声色,缓缓抬头,看了马大杆子一眼,慢吞吞的道,“我……我觉得这个林大人是个好人!!”

    “他哪里好了?你不知道,他其实……”说到这里,马大杆子忽然愣了一愣,老实说他一时之间确实还找不出林风有什么劣迹,当下急急忙忙的道,“他有什么好心了?——你看他把几百万流民朝咱们辽东送,摆明的就是跟咱们辽东人争田争地争饭碗,我说老曹,别怪兄弟没跟你提个醒,你若跟了他去,到时候咱们辽东人吃了大亏,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老马,你别诈唬,来、来、来,坐下慢慢说,”见马大杆子失态,林风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转头对曹家兄弟道,“老马刚才说对了一半——本帅的确是打算让这些可怜的穷百姓进辽东找口饭吃,”他紧紧盯着曹家兄弟,一字一顿的道,“本帅之所以杀上北京砍了鞑子皇帝,第一个是为咱天下的汉人出口气,第二个就是为全天下的穷百姓找条活路——而这个冬天你们也看到了,本帅自己节衣缩食,甚至拆了紫禁城的金銮殿,就是为了救活这些孤苦无告的穷百姓,各位弟兄……”林风神情凛然,左右四顾,“你们说说,本帅这么拼命给自己找麻烦,到底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曹家兄弟一齐点头,曹老大吃吃的道,“很对……我就说你是好人!”

    林风转过头来,轻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马大杆子,“老马,你说说,一个不惜拆了金銮殿救济百姓的人,到底会把辽东人怎么样呢?——再一个说,这辽东大地广阔无边,本帅若要安置这些百姓,就一定要跟辽东本地人过不去么?!”见马大杆子神色沮丧,林风猛的一拍桌子,指着马大杆子的鼻子大骂道,“马大杆子,这是你他妈的硬逼老子说丑话——你狗日若是一定要找死,老子决计会成全你狗日的,嘿嘿,不就是区区六千铁骑么?老子皇帝都照砍了,你他妈的算哪尊神仙?!”

    “嘿嘿,曹家兄弟,看到没有,这狗日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马大杆子狞笑着一指林风,“你们兄弟可想清楚了,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

    曹老大没有理会他,转头对林风抱拳一礼,认真的道,“大帅,若是咱们辽东百姓跟了你,你准备咋办?!”

    林风微笑着看了看曹家兄弟,亲切的道,“我若说不纳粮、不交税什么的哪是哄人的鬼话,老曹,本帅跟你们说实在的,届时你们义军愿意吃粮的就编入汉军,若愿意过日子的就各自回家——而辽东的田地我就按人口户数分配,各自耕种,此外还得驻军,一个‘防贼’,二个抵挡清兵,”他笑着摊开手,坦诚的道,“总之就这样,太多好处我给不起,但我也不吹牛,本帅说到做到——去年我对京畿、直隶的百姓说免税一年,你们过去打听打听,本帅找他们要过一颗麦子、一分银子没有?!”

    “我相信!”曹老大说话言简意赅,点了点头道,“不过赋税要少、流民怎么办?!”

    “赋税我尽量少收,总之要让穷百姓能过,”林风同意了这个要求,“流民不干你们辽东人的事,我去年卖了不少家当,给这些可怜人买了农具、种子和牲畜,最近又放了赈济,现在种子已经播下去了,过段时间有了收成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很好!”曹老大不再罗唆,转首望着马大杆子,郑重的道,“马大掌柜的,咱们要过日子、不造反!”

    林风心中暗赞,这个曹家兄弟看似痴呆木呐,其实外圆内方,心中笃定得很,绝非什么没有主见之人。此刻他心中一松,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马大杆子,悠悠的道,“老马,你的心思我明白——这个想法很好,但不实际,依眼下的形势,你的这个辽东王干不了,慢说我不允许,清廷若回过气来,也必定会找你开刀,而且以阁下目前的处境,若真打起来,你们根本再辽东立足不住!!”

    马大杆子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听见林风的话,他恶狠狠的挑衅道,“我有六千儿郎,你怎么知道老子站不住脚?!”

    “我知道你的打法:大概就是在深山老林立几个老窝,然后四处出击,打得赢就打,打得赢就逃,只要马快刀硬,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见马大杆子默然无语,林风继续道,“不错,这个游击战法的确很头疼,但头疼归头疼,未必就一定没办法对付,”林风微微一笑,反手指着身后的汉军,“你看到了没有?——我的队伍都是火枪大炮,若你真要和本帅对着干,我便在曹家兄弟的帮助下,发动辽东百姓广修碉堡炮楼,然后坚壁清野,一层一层的围困你……”

    “这世间有打不破的碉堡么?!”马大杆子气极败坏的反口道。

    “当然没有大不破的碉堡——不过问题是打碉堡需要时间,你看到我的骑兵没?你觉得和他们打你有几分把握?!只要你在任何一个碉堡下磨蹭,他们就四面八方的杀过来增援,”林风哈哈大笑,“而且这还不包括曹家兄弟的部队,他的部队以后就是卫戍辽东百姓的子弟兵,你有信心和全辽东人干到底么?”

    “打不过……我还可以走!”

    “走?——走道哪里去?”林风愕然道,“东边是大海,向南进了长城就是我的地盘,那里人烟稠密村村联防;北边是鞑子的地盘,而且是深山老林,你能干得过鄂伦春等那些猎户部落?而向西就是蒙古草原——你当蒙古汉子是好欺负的么?!”

    “……”

    “老马,老实说你就是就是被这‘六千大军’拖住的——若你只有几百好精悍的好手,在辽东的林子里上钻来钻去,几年之内我还真拿你没办法,不过现在嘛,嘿嘿……”林风瞥了他一眼,取笑道,“这么多人就难办咯,慢说这粮秣给养大成问题,就这行踪你万万掩饰不住,嘿嘿,若是连几千人的队伍都捉摸不住,你真当我是死人么?!”

    马大杆子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适才的精明、狡诈、凶狠仿佛瞬间离他远去,一双眼睛骤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仿佛内心深处的所有抱负、心愿、希望突然全部落到了空处。

    林风怜惜的看着这条英俊的大汉,和蔼的道,“马兄,这人生难道只有一条路走么?男儿志在四方,本帅也不假言敷衍,你老兄有勇有谋,实在是少见的将才……”他突然站了起来,郑而重之的朝马大杆子拜倒,“如今天下纷扰,神州陨难,鄙人大汉林风,恳请马兄助我一臂之力,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马大杆子吓了一跳,虽然机智深沉,但到底出身草莽,何曾见过这等干脆的手段,当下急急忙忙搀扶道,“不敢、不敢……言重了、言重了……兄弟一个马贼头子,怎么当得起……”

    “英雄不问出身,”林风借机站起,转头指着自己的几个亲兵点名道,“二麻子、冬瓜头,出来——告诉马爷你们跟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禀马爷,卑职从军前在浙江海面上跟着杨……将军找饭吃,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

    “回禀大帅、马爷,卑职从前在鞑子那边当兵,后来跟着孙思克将军降了大汉!”

    “呵呵,马兄,听到没?!”林风亲热的拍着马大杆子的肩膀,“我的兵出身都不咋地,但既然走到一起了,那就是生死弟兄——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老子什么时候嫌弃过他们?——诺,二麻子以前是清兵,你问问他,老子吃饭是不是和他一个锅子,老子睡觉是不是他放哨?”

    “大帅多虑了,马某绝无此心……”马大杆子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随即不放心的问道,“不知大帅……假若我等投效之后,大帅打算如何安置?!”

    “老马,你是一个英雄,咱爷们也不跟你含糊,”林风指点着对面义军部队,“若你投效,我就成立大汉骑兵第六军,你就是第六军军长,曹家兄弟做你的副手或者到下边当旅长——不过你不能带你的老队伍,你带他们——”林风反过手去,指点着身后那一列军容严整、甲胄齐全的汉军骑兵,“而且在这之前,按照咱们汉军的规矩,你们这些军官还必须去北京马庄武学受训四个月方可上任!”

    “‘武学’?‘受训’?”马大杆子呆了一呆,疑惑的看着林风。

    “不错,你看见我的部队没有,那些骑兵除了骑射之外,还必须懂得使用火枪,懂得和大炮配合作战!”林风严肃的道,“老马,你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了,可你会不会写字呢?你能不能看懂机密军报?你会不会看地舆图?你知不知道火枪大阵怎么用?你知不知道大炮有多少种类?而最远的能打多远?有多大威力?……”

    这一连串的“知不知道”问得马大杆子脸青唇白,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得先把这些基本的学会了,然后才能上任——而且在上任之前,我还得给你授将军军衔,授予军旗和中郎将的将号,你的部队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大汉正规军!!!”

    “嗨……这么麻烦……”马大杆子尚未开口,他身后的一名马贼头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林风神色如常,摇头笑道,“本帅若现在给你们许空头好处行么?——咱们都是爽快汉子,所谓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他对马大杆子笑道,“咱们摊开了说,不让你带老队伍是不给你造反、拖队伍逃跑的机会——这种事你知我知,没什么好忌讳的,汉军内的施琅将军、杨海生将军、还有孙思克、赵良栋等等都是这样,除了本帅其他将军没有谁可以例外,这样干就一个好处,与其让咱们将帅之间有心病,不如一开始就堵掉这个口子,咱们这里干得光明正大,没必要腋着藏着!以后也不至于发生什么杀功臣、鸟尽弓藏的龌龊事来——你说是不是?”

    马大杆子缓缓点头,由衷道,“大帅说话……嘿!当真直爽得很!”

    “而让你们受训是要教会你们如何打一场有火枪、大炮的现代化战争,如何当一个好军官,而且这里最重要的是教育你们遵守军纪!”林风慢慢的道,“老马,回头我就给你和你的弟兄安排赏赐,诸位放心,金银、庄子、田地、家具仆役什么的都少不了,即使日后在军营里,我也一不会亏欠你们粮饷,二一个也会给你们准备好军妓,所以——请诸位自重,以前那些打家劫舍的毛病都要给老子改掉,若是犯了军法,不论是谁,都是当头一把鬼头刀!!!”

    马大杆子昂头道,“大帅勿要太看不起我等弟兄,慢说有这么好的赏赐,就是没有这么多赏赐,这军纪别人守得,难道老子就守不得?!”

    “恩,这么说就对了,你们到了直隶就知道了,在咱们大汉的领地里,军官是最有面子的行当,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得高看一眼,”林风微微一叹,“日后诸位就都是我大汉朝廷的高官了,只希望你们勿要坏了这个名头才好!!”

    马大杆子直直的瞪着林风,脸上尽是愤怒之色,忽然退后一步,猛的一把抽出马刀来,大声喝令道,“拔刀——”

    他身后的马贼都有点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的依令一齐抽出刀来。一时间谈判场地刀光如雪,两边静观的大军一齐大惊失色,俱俱以为谈判破裂双方动起手来了,双方骑兵群情汹涌,几乎就要放马冲刺。

    林风虽然心中惊惧,但面上却依然冷静如常,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二狗,静静的看着马大杆子。

    “大帅看好了!”马大杆子抬起左手尾指按在桌上,猛的一扬长刀,突然一刀斩落,鲜血狂奔之下,登时将自己的尾指斩落。而他身后的一众马贼亦毫不犹豫,有样学样的斩落了自己的手指。一时间空地满地断指,八仙桌上血迹斑斑,望之触目惊心。

    “马小英今日在此断指立誓,从即日起效忠汉家林大帅,若日后有违令不忠之事,有如此指!”马大杆子举起仍自血如泉涌的左手,忍痛当众宣誓。他身后的一众马贼见状,亦一齐立誓。

    “啪”的一声,林风轻轻敲了李二狗一个爆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众位弟兄包扎?!”

    “嘿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自称‘马大杆子’了!”趁着马小英被包扎的当口,林风蹲下身来调侃道,“这个名字确实……咳、咳,太过漂亮了……”

    见马小英神色忸怩,羞愧中带着三分怒色,林风知道他脾气刚烈,急忙笑道,“小马,令尊、令堂尚在世否?”

    “大帅,家父家母早已离世!”马小英愕然抬头,不明白林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既然令尊令堂不在了,那不如这样,既然你投我为主,那今日本帅就作主给你改了名字,”林风微微沉吟,“去掉那个中间那个‘小’字,日后你就叫马英如何?!——明朝的时候有个大将叫沐英,战功显赫富贵终老,这可是个好彩头哦!”

    第二十五节

    当起义者与汉军政府达成妥协之后,辽东义军马上在山海关一线进行就地整编。汉军将领们在操办这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实际上当接受招安的消息宣布之后,那些衣衫褴褛的军人立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种状况当即给了那些尚在心怀二意的义军将领当头一棒,当看到自己的部下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后,所有人都失去了继续为“独立”而周旋的信心。

    发生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奇怪,无论是曹家兄弟或者是马大杆子,两支军队其实都没有在这里打一仗的决心,而双方在山海关兵戎相见的场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政治讹诈而已,不过义军将领们在这个过程中显然缺乏经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对持的时候自己手下士兵会承受多么大的心理压力。事后林风为了表示信任和亲民,曾在义军的基层官兵里走访,不过所询问到的结果到很有些兴味,这些士兵对汉军的火枪以及大炮倒没什么印象,也不认为这些武器有什么可怕的,汉军留给他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些漂亮的军服,而上万精锐士兵穿着漂亮队形整齐给人感觉是非常具有震撼性的,所以在招安之后这个问题成为林大帅回答最多的事项,这些士兵毫不掩饰对那种军服的羡慕之情,几乎在一进入整编程序之后就马上集体提出了这个要求。

    马上下发军服当然是一件很不实际的事情,实际上这种军服的成本之高远远出乎这些辽东人的想象,而总参谋部对此项开支心痛之余也订立了各种严格的制度,暂且不论这些士兵是否训练有素,最起码的一条就是他们必须要有番号、编制、军衔以及必须走完对林大帅宣誓效忠的手续,所以当这些士兵真正了解这里面的游戏规则之后,马上就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这个小小的不愉快发生在遣散过程之中。在整编开始后,汉军方面立即派出大批军官遴选兵员,在这批投诚的军人数量上看,马大杆子的部队有五千多骑兵,而曹家兄弟的队伍则更多,除了四千多骑兵之外还有将近六千滥竽充数的步兵,总数一共将近一万六、七千人马,而林大帅所给的编制仅仅只有一个军八千至一万人左右,而整编的第一步就是去芜存菁,把那些不合格的兵员剔掉。所以当这些接收军官一进入义军军营,就立即发布了志愿从军和遣散老幼的告示,希望这些士兵能自行离开军队。

    起先这些辽东兵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军人是门槛最低的一个职业,几乎只要是个男人就有可能会被拉壮丁,而实力强大与否基本上都是从人数上来评估,所以没有人会想到汉军这边会真的对他们动真格的,这其中就有不少人在心底忧虑万分,因为他们之中特别是曹家兄弟的部队,许多人根本没有当兵的打算,不过在了解倒汉军这边针对军人的种种优惠之后,这种心理立即发生了***。这种事情古今同一没有任何区别,一边是回家种地,一边是发房子发田地并且端铁饭碗,这里面的高下曲径自然所有人都心领神会。于是投诚的义军除了少数热爱生活的男人之外,其中大多数都向军官们表达了对林大帅的热爱和拥护之情,以及为保卫林大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难倒那些遴选军棍,老实说这种事情他们简直是司空见惯,在汉军的领地内要求加入军队的青年多去了,其中还有许多自伤身体表决心的激烈事件,而那些被迁徙的流民更是成千上万在军营外面下跪情愿要求入伍,眼前这类事情在他们眼中真是小儿科,在这些军棍心目中汉军军人那是一种极富荣誉感和责任心和优差,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入伍,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些军官立即执行了铁腕政策,首先被遣散的就是那些老弱病残的步兵,而这个政策一出台之后就立即发生了反弹,这些即将被遣散的士兵居然将官司打到了林风那里,令大帅尴尬万分。

    本来这件事情林风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时候他在为起义者划分辽东的地产,所以当接到申诉的时候确实是很有些意外,因为那些过来情愿的士兵许多人都算得上是上了年纪,象这么多大叔大伯强烈要求精忠报国的事情,以前他还真的没有碰到过。

    当把曹家兄弟找来之后事情才算是水落石出。说起来其实也不意外,就兵员素质来说,曹家兄弟的部队与马英的铁骑是两回事,马英的部队因为要求具备打家劫舍的能力,自然没什么吃白饭的,但曹家兄弟不同,他们在起兵之初就是这样,他的队伍里除了老头小孩之外,甚至还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总之造反的时候就是横下一条心要死死一堆,而大伙都是乡里乡亲自然也没什么人因为累赘而说怪话,所以就很自然的形成了这样一种很奇怪的军队模式——一家人老公是骑兵、公公是步兵,婆婆和媳妇儿是老营辎重兵,而儿子就是预备队。

    了解情况之后,林风禁不住感慨万分,到了现在他总算是对当代的“农民起义军”有了客观上的认识,原来书上说李自成有什么“孩儿兵”、“猴儿队”的特种部队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象这些孩子如果从几岁开始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那么长大之后成为第一流的战士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在与从北京赶来的陈梦雷和汤斌商议之后,这件事情被确认要从财产上解决,即:发给房子、田地,勒令老幼妇孺回家,只留青壮从军——这件事情执行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因为这些“军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全家转战之后,很有一部分不愿意分开,不过这个时候这些弱势群体当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曹家兄弟的配合支持下,这些人总算是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军营。

    当辽东和平解放之后,经过行政官吏的清点,各种在战争期间被破坏的生产以及生活物资被造成了一溜长长的清单,在听取汇报之后,林风惊奇的发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辽东本地的汉族地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而更令林风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汉族地主阶层居然与农民起义军合流,除了没有搞什么团练之外,许多人还秘密支持义军粮饷或者直接出人参军——这可也算是违背社会规律的事情,农民起义军居然与土财主穿一条裤子,那他们反什么来着?!

    根据陈梦雷的调查报告,林风发现在辽东地区满清政权对汉族的压迫甚至超过了关内,实际上这个地方被视为满清的保留地,对治安以及行政秩序的要求极严,而所相对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时候八旗对自己的政权极端缺乏自信,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其他民族不能作出任何敏感的事情来,否则就是大规模的报复以及屠杀,而经济上更是极端刻薄残忍,在鳌拜上台执政之后全面恢复了清太祖奴尔哈赤的民族歧视政策,其中除了关内的土地圈占事件之外,关外基本上执行那种空前残忍的农奴制度,除了针对农民之外,对地主的赋税也扩大了剥削力度,而各种控制人身自由的政策或者官府劳役更是层出不穷,就在不久之前,为了支持与俄罗斯黑龙江战争,就有大批农民被随便找了些借口口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谓“剿灭三藩乱党”仅仅只是一个理由而已,民族起义所必须具备的种种因素早已酝酿完毕,而在关内的汉军剿灭满清政权的连锁效应下,起义就很自然的发生了。

    这次起义被瓜分的土地全部都是辽东四大家族以及满人的财产,在汉军政府的行政机构进驻之后,起义者的战利品立即被汉军合法化,大汉政权的官吏们吸收当地的士绅组成了联合政府,对汉族以外的其他满、蒙等少数民族实行专政。在政府官员的率领下,大多数人兴高采烈的瓜分少数人的财产,享受暴力革命之后的幸福生活,而出乎林风意料的是,这次分赃活动最大的受益人居然是他自己——众所周知,林风大帅即将成为吴三桂的女婿,那么吴氏家族的土地自然谁也不敢动,于是经过小心而又小心的点算之后,在远在江南的大周皇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百二十多万亩土地成为了陪嫁嫁妆。

    在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之后,林大帅在辽东地区的声望达到了定点,在宣传机构的策划之下,个人崇拜按照程序的逐步实现,无数贫苦农民在此见证了一场经典的政治表演,在得知大汉恢复江山之后他们先是三呼万岁兴奋自豪,而在瓜分土地之后就开始在家里搞林大帅的长生牌位顶礼膜拜,而之后当林大帅宣布从吴家财产中拿出六十万亩土地犒赏招安官兵之后,辽东各地的开始“自发”为大帅兴建生祠。

    诸事草创之后,在马英以及曹家兄弟的坚决请求下,鉴于此刻清廷辽东当局此刻两线作战暂时失却防御能力,林风决定趁热打铁一举收复前明失地。

    公元一六八五年春,汉军在招安义军和当地居民的配合指引下,林风率近卫军、汉军第三军和两旅骑兵以及一万多招安义军,近三万余大军向东疾进,各处州县闻风崩溃,守官弃职而逃,而此刻关中枢纽锦州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外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颗碎礁,且被广大农村包围了整整半年,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在得知汉军大举东进之后,城内清军主力在汉军骑兵哨军到来之前就早早准备,组织城内殖民的八旗平民突围而出朝奉天撤退。

    至此,前明王朝自松山战役之后失却的领土全部光复。

    时隔数十年之后,汉族政权重出长城,大汉政府设辽锦都督府,第一任辽锦都督由林大帅兼任,下设布政司一员由汤斌充任,暂领全部州县,抚农桑经济;改王大海“建威”将号,授“平辽中郎将”,领第三军配属两个骑兵旅,坐镇锦州,窥伺辽中。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汉军克复锦州之后军势已尽,此间粮秣给养以及兵力都严重不足,根本不足以维持一次远征,而且这时辽东初定,各处溃兵马贼杂乱繁生,为了维持占领区的治安以及保护农民瓜分得来的财产,王大海不得不分出大批兵力前往剿匪,而汤斌则忙着整理新区的行政事务,此刻春耕行将结束,他给他手下的大小官员下达了新的指令,除了新建一批水利工程之外,还要介绍那些流民为辽东当地的地主阶层打短工、充仆役。

    招安而来的义军经过整编,人数被压缩到一万三千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汉军的紧缺的骑兵部队,这时随着大帅的南归,这批军人被安置在滦州、滦河一带布防,填补第三军的空缺防卫百万,同时由周培公的总参谋部派出的军官编组训练,此间从王大海的第三军、近卫军以及骑兵旅都调拨了一些官兵,组建了一营骑兵、一营步兵的教导队,以汉军新兵入伍为模式,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前期训练。

    根据谈判所定,招安义军包括马英和曹家兄弟在内的所有队哨以上军官,都必须在北京马庄武学受训后方才得以上任——实际上马英和曹家兄弟的这个决定做得有些草率,而林风本人也似乎过于乐观,起初宣布这个决定之后,义军方面的许多军官都表示了怀疑和忧虑,坦白的说,在他们的心目中,无论是康熙还是林风,在本质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不少军官特别是那些积年马贼头目,对任何官方行为都较为敌视,而且根据《水浒传》的革命理论,招安那就是等于送死,就算在那边打了胜仗立了功劳,临到头也免不得毒酒一杯,所以当整编开始的时候,不少头目对马英的领导地位提出了挑战,同时有意无意的煽动部下远离马英的嫡系。

    在这场阴暗的内讧中,马英表现得铁血非常,后来的一连串秘密砍头、活埋以及点天灯之类活动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到底从十来岁就跟着老爹做土匪,几十年铁与火的生活下来,对这种山头之争当然不会有什么陌生,而当他进行这类残忍的内部清洗时,林大帅正在笑呵呵的在义军之中走访基层,嘘寒问暖和蔼可亲,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平复此次内讧的创伤,林风在东征之前突然召开将领会议,宣布提前授予马英少将军衔,授号“建威中郎将”,与王大海平级,统帅其他所有投诚义军,同时兑现事前的许诺,投诚的各级义军头目按照实力以及官衔大小分别得到了相应赏赐——这里面除了金银之外,还包括房子、土地以及被俘虏的八旗女奴,终于把内部问题勉强压抑下去,而事情发展到最后,这支良莠不齐的义军在见识到汉军政府针对农民的政治手段之后,终于意识到辽东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当林风率领近卫军以及四百多大大小小的受训军官回到北京的时候,时节已经是入夏,这次出行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定的期限,而所获取的战果也大大超出了各个臣下的期待,实际上在大帅尚未还京时,汉军政府就已经在领地内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胜利宣传,其中大帅英名神武鞑子仓惶北窜封狼居婿总之应有尽有,虽然那些民间艺人说书先生有些虚构夸大,但此次光复故土确实令“满天下的汉人精神为之一振”,此事后林大帅在民间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商旅交口而赞、士林欢呼雀跃,汉军风光一时无两,河南杨起隆不顾忌讳遣使来贺,甚至连远在福建的郑经都通过天地会青木堂递交了颂书。

    不过这个时候大帅却根本没有时间来出来接受这些祝贺,因为在他不在北京的日子里,各种需要裁决的事项已经堆了一桌子,除了各种行政事务之外,最紧要的就是蒙古察哈尔小王爷要求进京和大周的迎亲使者团的回报。

    如果说林风的许多决定令臣下有荒谬之感的话,那去大周的迎亲使者人选则就是其中的极至,实际上当林风任命近卫军军官瑞克上校担任正使的时候,一向最注重尊卑礼节的李光地大人甚至当着自己主公面砸了桌子,可谓愤怒了无以复加,事后他还联通周培公、陈梦雷、汤斌等文武重臣给主公上书,要求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使,以免贻笑大方闹出国际笑话,不过这些努力显然没有能改变主公的决心,最后跟随汪士荣出使的依然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这几个月瑞克上校可谓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虽然大周上上下下官面上对远在北方的汉军政权不屑一顾,定为州郡一类档次,不过实际上无论皇帝吴三桂还是各个臣僚,心中都极为重视此次外交活动,所以当瑞克率领迎亲团自广州黄埔港登陆之后,尚之信立即派遣了一支三千人的大军随同保护,一直护送他们出了广东,而进入大周领地后,吴三桂派出的精锐御林军早已等候已久,一层一层的保护着一直护送到长沙。

    可怜的瑞克上校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享受到国宾待遇,所以免不得有点神经兮兮,最可怕的表现是这个人在女色方面有点变态倾向,这一路上只要一遇到女人他就马上“狂态毕露”,不顾上下礼节统统称为“女士”,以超过面对大周官员的恭敬态度请安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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