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张南问。

    对方不回答。

    “请说话。”

    对方依然不作声。

    “行了,骚扰电话,快挂了吧。”王自力说。

    张南点点头,可正要挂断时,他听到电话中传来一丝浑浊朦胧的声响,还有另一种断断续续的轻微声音,混杂在其中。

    呼吸声!

    张南瞬间停下脚步,感觉全身一紧。

    王自力留意到了张南表情的细微变化,忙问:“谁啊?”

    此刻的感受,令张南一下回到了数月之前,那个印象深刻的夜晚……

    那晚他已从章泽镇回来,并自认为解决了神棍孙天贵为施行换命邪术,吸取几名女孩阴元之事,结果却在老贾的咖啡馆内意外接到徐娟电话,才得知孙天贵的事没有结束,孙天贵的女儿孙玉梅俨然成为一只通过不断吸食阴元而逐渐进化的阴煞。当时电话中便传来如同现在一样的诡异呼吸声和风声。

    ……这阵浑浊朦胧的声响,正是风声。而这轻微的呼吸声,也几乎和那晚相同。

    张南的心跳开始加速,后背仿佛有股冷气在盘旋。

    他可以想象得到,孙玉梅定和那晚一样,静静地站在一栋高楼楼顶上,跟他打这通电话。

    他不禁转过身,望向a号病房楼的楼顶,此时楼顶一片乌黑,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站在上面。

    “你在瞧什么?到底是谁打来的?”王自力问。

    电话随即挂断了。

    张南叹口气,摇了摇头。

    “说话啊,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王自力催道。

    “你还记不记得,孙天贵和孙玉梅的事?”张南问。

    “当然记得。你说过,孙玉梅,也就是那只阴煞,现在还游荡在人世间。咦?这电话,难不成是……”

    “她打来的。”张南回答。

    王自力愣住了。

    “那这医院的事……”王自力又问。

    “这样,我们先开车去接她们,然后一块去你住的地方,你在上海不是租了间公寓么?”张南急说。

    “是,你想让她们暂时住我那边。”

    张南点点头:“走吧,我怕出什么意外。等到你家,我再慢慢解释。”

    两人立即回到肯德基,程思琪和程秋娜还在里面等候,程秋娜困得正趴在桌上睡觉。

    “她可真能睡。”王自力轻轻推了推程秋娜。

    “现在怎么说?”程思琪问张南。

    “我们先去大力那边,这几天你们就住他那,最好不要离我们太远。”

    程思琪还是头一回见张南如此严峻的神情,越发感到担忧。

    “很严重吗?”程思琪问。

    “其实我不太能准确判断这次事态的严重性,我只觉得对方的意图不简单。”张南说。

    “对方?对方是谁啊?”

    “等到了大力那边,我会跟你们细说,赶紧走吧。”

    四个人出了肯德基,将上车时,程思琪又问:“老师,你说我们要住王警官那边几天,几天后呢,我们去哪?”

    “应该会去一个地方。”

    “嗯?”

    “行了,你省省吧,他就是这样一个说话含含糊糊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自力忍不住说。

    接着他们先到程思琪和程秋娜的住处,随便拿了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然后前往王自力位于浦东一间三室一厅的公寓。

    等到公寓,王自力给姐妹俩安排了一间房,再腾出一间房给张南。

    “喂,你们不对劲啊,两个男人跟两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会被人怀疑我们在乱搞的!”程秋娜大声嚷嚷。

    “行,那你一个人回家睡吧。”王自力说。

    “我不要!反正我跟我姐住一起。”

    过会,程思琪和程秋娜洗完了澡,四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王自力就把刚才他们去医院的大致经过叙述了一遍。

    “阿南,你现在怀疑,医院的事,跟孙玉梅有关?”等张南说完,王自力迫不及待地问。

    “孙玉梅?不就是前段时间,把徐娟给……”程思琪惊问。

    “是的。”张南点点头。

    “会不会太主观了?我知道那件事对你影响很大,所以你特别在意。”王自力说。

    “不会,我很理智。这一系列的事不但和孙玉梅有关,而且她并不避讳让我知道,甚至还故意留下线索给我。”

    “一系列的事?”王自力歪着头。

    “从那四桩杀人案开始,直至今晚医院发生的事。”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在医院的时候都该活不成了啊!”程思琪越发心寒。

    “确实。以孙玉梅的能力,她在医院想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所以我还不知道她做这些事的意义何在。我跟大力出医院那会接到过孙玉梅的电话,充满了挑衅意味,就和徐娟那晚一样。”张南表情凝重。

    随后张南又补充一句:“面对孙玉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挺失败的。”

    “老师别这么说,你和她还没见过面呢。”程思琪安慰道。

    “也未必。”张南瞬间回想起来,刚才出电梯时听到的轻蔑笑声。

    “啊?”程思琪一愣。

    “先不说这个了,我问问你妹妹……”张南转向程秋娜,程秋娜正在吃水果,“你在医院的时间是最长的,事情也都发生在你身上,你必须要仔细回想一下,究竟遇到了哪些事情,无论大事小事,都说给我听,让我来判断。”

    程秋娜先发了会呆,然后说:“在肯德基的时候,不是我姐姐全告诉你们了么?”

    “我要听你说。”

    “为什么啊?”

    “你自己不知道……你身上出问题了?”王自力问。

    程思琪和程秋娜同时紧张起来,程思琪问:“什么问题啊?”

    “她被下蛊了。”张南说。

    “下蛊?”程思琪两眼睁大。

    “下蛊是什么意思?”程秋娜完全不了解。

    “就是你中邪了。你的眉心和胸口都在发黑,所以你那晚才会产生幻觉,最后晕倒在停尸间。”张南解释。

    “不对不对!你胡扯什么啊,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是幻觉?”程秋娜惊问。

    “你信不信跟我无关,我现在只要你将你住进医院后发生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一点都不能漏。”

    程思琪跟张南认识已久,对中国的蛊术也略有耳闻,听到程秋娜被下蛊,极度慌张。

    “老师,她被下的什么蛊?严重吗?我也在医院,我被下了没有?”

    “我对蛊术了解有限,而且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所以才让她把细节全说给我听,否则更加难以分辨。你倒是一切正常,所以她肯定经历了一件你没有经历的事,你也可以帮忙回想一下,什么事是她做过,你没有做的。”

    “她做过,我没有做的……”程思琪思索起来。

    “这让我们怎么记得清楚啊?哎哎哎,你快跟我说说,蛊术究竟是啥玩意,我会不会死啊?”程秋娜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蛊术的发源地在中国西南,曾经是苗族的巫术。最早是苗族祖先利用各种虫类制蛊,但在文献中记载的案例多数属于江湖骗术,不足以相信,只有极少数的巫术高手才真的会下蛊。后来蛊术经过演变,又衍生出了其他蛊种,不止是虫类,只要任何一切阴邪之物,都可以用来制蛊,因此我才没有办法判断你究竟被下的什么蛊。而且现在的蛊术行家也未必只存在于湘中和湘西一带,中国一些边缘地区,像是云南,四川那些地方同样会有蛊术行家。我记得有次我去甘肃替一个朋友办事,就见过一桩僵尸灭门的惨案,那所谓的僵尸,正是被人下了疳蛊。”张南细细解释。

    程秋娜沉寂几秒,回了句:“听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会不会死啊?”

    “你跟她说这些简直对牛弹琴!”王自力忍不住吐槽。

    “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我说过,世间蛊术分很多种,有些蛊只是用来迷惑对方,有些是为掌控对方意识,有些是慢慢折磨对方致死,有些则让人很快死去。”

    “那我属于哪一种?”程秋娜急问。

    “不知道!你的症状是出现幻觉,如果你和医院那些人被下的同一种蛊的话,应该还会不自然地模仿近期见过的印象深刻的事。”

    “模仿近期见过的印象深刻的事?这怎么说?”程思琪疑问。

    “你们自己也推测过,那些医生护士在模仿那位自杀护士的怪笑,还有今晚一群人模仿老鼠。自杀的女护士和老鼠,都是近期令他们印象比较深刻的事,你们和病房另外两个女人没有模仿,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那些事。这也符合蛊术的特征,迷惑甚至损伤人的心智,让人做出各种各样出乎意料的行为。”

    “原来是这样啊……娜娜,我不在医院的时候,你碰到过什么事吗?”程思琪问程秋娜。

    “对,尤其是你觉得不自然的,比较古怪的事。如果我知道你是怎么被下蛊的就好办多了。”张南说。

    “不自然的……比较古怪的事……你们别催我啊,让我好好想想……”程秋娜两手捂着头说。

    想了好长时间,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说:“有了!”

    “你他妈吓死我了!”王自力骂了句。

    “什么有了?”程思琪赶紧问。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

    “哪天晚上?”

    “就是我昏倒在停尸间的那天晚上啊。我记得……那晚我是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的,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因为……我闻到一股香味……”程秋娜说。

    “香味?”程思琪一愣,“没听你提过。”

    “是啊,我都忘了。然后呢……这股香味挺香的,但闻着特别奇怪,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就一个人傻傻地跑去走廊上,想找医生问问清楚,结果到走廊上,香味闻起来就更明显了。”

    “你之前告诉我说,你是晚上要上厕所,所以才跑出去的啊。”

    “哎哟,那是因为我刚刚才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一下记不清了,随便瞎编的。”

    王自力不仅笑出声:“你也真是个人才!”

    “香味……”张南仔细一想,“我懂了,她被下的是花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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