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些人和妖的后代,也就彻底安全了。

    以前没有细究过这种恩怨情仇还不觉得有多骇人,查阅一番再细细一想,哪怕是身为骨子里就有着斗争性的妖怪,也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那些毫不知情的人类和妖怪,真的是无辜的。

    吴归说道:“不知者不罪,哪怕他们得了利也当如此,地府在审判他们的时候会有恶果的惩罚。”

    晏玄景面无表情:“罪恶理当随着血脉流传,地府审判如何跟帝屋决定亲手裁断因果有什么关系?”

    这种时候大荒长大的和中原长大的两边妖怪的思维差距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吴归重重的叹了口气,实事求是:“可哪怕他杀的都是当初那些人类和妖怪的后代,因果也远远抵消不了他的杀孽呀!他的魂魄被拆散过本来就不稳,在杀完之前自己就会魂飞魄散,这不值。”

    晏玄景眉头微皱,对于吴归的话无法赞同:“报仇有什么值不值的。”

    吴归:“……”

    也是。

    说到这份上晏玄景也完全没有准备插手这边的意思,老乌龟也不再说了,毕竟晏玄景本来就只是来帮着盯那个通道的,他没道理让人家帮忙处理中原这边的事务。

    讲白了,帝屋如今在中原里只有个半稳不稳的魂魄他们还拦不住找不到人家,那是他们中原的妖怪太过于废物。

    说出来都嫌丢脸的那种。

    只不过这种情况,实在不太好给上边交差。

    几千年前那帮家伙自作孽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别人来帮忙擦屁股。

    老乌龟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和同僚们压根查不到帝屋到底被分别镇在了哪些地方,如何处理也毫无头绪,不禁开始感到头秃。

    林木坐在座位上听了个囫囵,呆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脑子不笨。

    帝屋被这样镇压了数千年,那身为帝休的爸爸呢。

    他爸爸现在在哪里。

    是真的死了,还是像帝屋一样,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分成了那么多份,连魂魄都拆散了被镇压在不知名的地方。

    林木手脚冰凉,脑子一片空白,一直到大黑过来打开门提醒他下班了,才缓缓的回过神。

    大黑感觉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起林木就不大正常,他在林木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晏玄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走前在林木的桌上放了个白色的编织手绳。

    吴归在那边抬眼看了看林木,提醒道:“那个手绳戴上,九尾狐的毛编的,别走路上被别的妖怪叼走了。”

    林木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僵硬得可怕,听什么都觉得像隔着一层薄膜,勉强的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木愣愣的被大黑戴上了手绳,迈着僵硬的步子,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手机上有谭老发过来的之前他妈妈参与的项目记录,在有他之前,妈妈参与的项目有很多。

    林木坐在院子里跟妈妈一起做的秋千上,吸了吸鼻子,翻看着那些记录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恐怕根本没有时间过去。

    工作是一方面,他对野外生存探索这些事一点也不了解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并不适合单独去深山老林里。

    深山老林里有什么?

    妖怪。

    一群一群的妖怪。

    今天他能被帝屋一眼认出来,去了那些人迹罕至的妖物天堂,十有八九也是能被认出来的。

    哪怕如今妖怪的户籍制度相对来说已经比较完备了,但谁都想不到当初没有记录的时候,有多少大佬隐进深山里闭关,闭到现在还没出来。

    林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别的不说,就说帝屋,身负重伤还能轻易抓住他,更别说一点伤都没有甚至刚闭关出来可能还有突破的大佬了。

    他要是不小心遇到了这种大佬,人家挥挥手他就完犊子了。

    林木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之后更加难过了几分,他摸了摸被大黑戴在他手腕上的手绳,也不知道这个到底顶多少用。

    他手里拿着手机茫然了半晌,翻了翻通讯录,下意识的把电话拨给了帝屋。

    帝屋那头很快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风声很大,联系到帝屋今天上午是开着车走的,林木觉得帝屋可能是在飙车。

    林木讷讷的开口:“帝屋……”

    “啊?”帝屋那边应了一声,在半空中一脚踢爆了一个鸟妖的脑袋,带着呼呼的风声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满脸嫌恶的甩掉了脚上沾着的血肉,“怎么了?”

    林木张口想说自己爸爸的事,开口又闭上了嘴,转而说道:“我听说……你再杀人会魂飞魄散的。”

    帝屋听到这话,单独走在血流成河的大宅院里,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敷衍的轻哼了一声:“哦,然后呢?”

    林木缩在秋千上,半晌也说不出个然后来。

    他想说的事情太多了。

    他想告诉帝屋不要再杀人和妖。

    因为跟他爸爸称得上是亲朋还对他亲近的,人类也好妖怪也好,就帝屋这么一个。

    林木实在不希望哪天突然得知帝屋因为杀孽太重魂飞魄散。

    他还想拜托帝屋去他爸爸可能存在过的地方看看。

    但林木刚想说,就发现前者而言自己没有合适的立场,后者来说会让帝屋置于险境。

    那些藏起来的大妖怪打一个重伤的帝屋恐怕问题并不多大。

    林木沉默半晌,吸了吸鼻子:“我不想你死。”

    帝屋翻找东西的动作一顿,稍显诧异的睁大了眼,过了好一会儿,不大自在的轻咳一声,继续翻找起来,嘴上说道:“我哪那么容易死。”

    林木小声说道:“那我血给你,你……”

    “谁要你血?”帝屋说道。

    林木张了张嘴:“……”

    不是你要吗?

    “行了。”帝屋从房间暗格里抽出一张布制卷轴,打开扫一眼,“你吃好喝好,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帝屋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微微眯起眼看着手里的卷轴。

    这是一幅画着一株苍青色巨树的画卷。

    这树帝屋再眼熟不过,可不就是他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那棵小树苗苗。

    帝屋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装满了林木鲜血的白玉瓶,这会儿瓶子漂浮起来,闪烁着浅淡的微光,轻轻拉扯着帝屋往宅院更深处走去。

    这血可不仅仅只能用来稳定神魂而已。

    林木会想到的事情,帝屋自然不会想不到,说帝休死了只不过是让一无所知的小半妖先入为主,反正这么多年了林木早就默认自己爹挂了,也免得小鬼跑去调查帝休到底在哪里然后把自己给折进去。

    帝屋再清楚不过了,像他们这种上古时的神木,只要不是自裁就很难死彻底。

    谁没事傻不愣登的会去自杀呢?

    所以谁失踪没有消息了,十之八九是被阴了。

    扒皮拆骨被分而食之只是毛毛雨而已,多半是不会让他们死绝的,那帮贪心的东西可还指望着能够长长久久的得到庇荫呢。

    帝屋冷哼一声,跟着玉瓶的指引在这个占地颇大的宅院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最后脸色阴沉沉的拎着几个卷轴和古籍走出了门。

    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三排西装男,看到帝屋从院子里出来了,对院子里冲天的血气视而不见,只有其中一个走上来对帝屋喊了一声“老大”。

    他背后两人正扣着一个给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

    “去查查这几个城里的家族。”帝屋把手里的卷轴扔给了走上来的男人,甩掉手上的血迹,转头看了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一眼,在他面前蹲下来,慢腾腾的摘掉了对方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锦囊。

    “拿我的本体御凶来防帝休的怨气,想得倒挺好。”帝屋咧嘴嬉笑了一声,把那个小锦囊拿在了手里,看着一直在周围徘徊的几个厉鬼瞬间扑上来啃噬撕咬着眼前这人,嫌弃的收回视线,转头上了车。

    车子很快开走了,帝屋对抛在后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手里一块巴掌大小的生着难看瑕疵的苍青色玉石。

    玉石正闪烁着,那些灰黑色的瑕疵不停的鼓动,仿佛活物。

    “安静一点,等你怨气没了,我再给我俩多凑点魂魄,收回一点本体和妖力,就带你去见你那个娇弱的崽。”帝屋啪的给了那颗玉石一脑崩,弹得玉石滚了个囫囵,然后才懒洋洋的说道,“不用担心,你崽身上有九尾狐的气息。”

    那颗苍青色的玉石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17章 林木:这狐狸是不是想害老子。

    林木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失落的蹬了蹬脚。

    老旧的秋千发出“吱呀”一声,慢悠悠的轻晃了两下。

    林木把手机收好,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实在没有什么能够求助的对象,两个同事都不用指望,而他自己也并不认识什么妖怪,更别说能够在未知的世界里肆无忌惮的横行的大妖怪了。

    帝屋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林木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不可能去求助唯一一个也许有能力帮到他也愿意帮助他的帝屋。

    自己也是弱了吧唧的,血脉还被人觊觎,呆在家里有朝暮护着还比较安全,办公室里因为资料室的特殊地位也并不担心被袭击,但要往外跑,就说不定了。

    弱小是原罪。

    林木靠着秋千椅的椅背,想到他极有可能遭了黑手的爸爸,感觉一阵难过。

    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时候,妈妈病重走了之后那段时间。

    跟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候那些日子虽然稍微有些艰苦,但林木并不觉得多难捱。

    让他觉得难捱的,是那种因为无力弱小而无法保护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东西和人的滋味。

    还是得自己努力才行。

    林木想。

    就像之前一样,被欺负了就打回去。

    只要自己足够强,哪怕孤身一人也无所畏惧。

    就是可能要让的爸爸多等一段时间了——如果他真的被抓走了的话。

    因为妖怪应该怎么变强,林木一点头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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