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侯府里边儿,乔毓真正接触过的,其实也就是新武侯夫人与张妈妈两人,至于其余人,却被她们借口今日晚了,明日再行拜见。

    不见就不见吧,乔毓一点儿也不怵。

    无论是公中的账目,还是张妈妈对新武侯夫人的态度,都叫乔毓明白,新武侯夫人并不是拿主意的人。

    葛老太爷,才是府上说一不二的存在。

    除了他,别的人都不需要在乎。

    乔毓手中捏着一颗苹果,往上边儿一抛,又动手接住,送到口边,“咔嚓”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在口腔中迸发开,给予人无上的享受。

    有钱可真好啊。

    ……

    那日皇太子与秦王几人过府之后,乔老夫人的精神瞧着倒好了些,小辈儿们受了鼓舞,若得了空,便时常前去探望,陪老人家说说话。

    这日午后,乔老夫人自睡梦中惊醒,颇为不安,呆滞一会儿,忽然落泪起来。

    皇太子在侧守着,见状关切道:“外祖母,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我梦见你母亲了,”乔老夫人心痛道:“我梦见她在受苦,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欺负……”

    皇太子听得心头微痛,温声劝慰道:“不会的,母后是有福气的人。”

    “是不是我们烧过去的金银财物她没有收到?还是说,收到了,却叫旁人抢了去?”

    乔老夫人拉住他手,央求道:“好孩子,你替外祖母走一趟,去大慈恩寺供奉一盏海灯,别用你母亲的名字,若是用了,兴许又要有人去抢了!”

    这话有些荒唐,皇太子却还是应了:“好,我亲自去,您别忧心。”

    “我怎么能不忧心,”乔老夫人伤怀道:“我一想到你母亲被人欺负,还要受气,便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乔毓却在这当头出了门,碧池似乎想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给咽下去了。

    院中花木鲜艳如初,乔毓倒想起自己鬓边那朵芍药了,取下来丢掉,在碧池痛心疾首的目光中,重新去掐了朵,别回鬓边去了。

    毕竟是侯府,楼台重叠,富贵凛然,同乡下地方截然不同。

    乔毓慢悠悠的转了会儿,不仅不觉得无聊,还有点想吹口哨。

    穿过长廊,迎面走来个年轻郎君,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也颇俊俏,只是面上脂粉气重了些,瞧着不甚正经。

    碧池忙近前去,想要为她介绍,乔毓咬了口苹果,云淡风轻道:“我不吩咐,你别开口。”

    碧池一怔,旋即便沉默着垂下头去。

    “这是哪来的小娘子,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那年轻郎君上下打量她,嬉皮笑脸道:“瞧着不像什么正经出身的,别是伯父新得的吧。”

    “喂,”乔毓不说话,他便有些窘迫,眉头一拧,喝问道:“你是谁?”

    乔毓在那苹果上咬了最后一口,抬手一拳,带着劲风,径直打在他脸上。

    那郎君不意她会出手,更不想那力度竟如此之大,下颌剧痛,只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身体一晃,扑倒在地。

    乔毓抬脚踩在他脸上,狠狠碾了几下,哈哈大笑道:“我是你爹!”

    第6章 抢夺

    葛安业被人一拳打翻,下颌剧痛,头脑中一片轰鸣,还没回过神来,便觉一只脚踩到了头上,漫不经心的碾了几下。

    “不好意思,在我开口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乔毓这样道。

    痛楚、耻辱、不甘,齐齐涌现出来,葛安业恶狠狠的瞪向那女郎,想说句什么,迎头却又被踢了一脚,闷痛袭来,他愤恨的垂着头,不敢再有所反抗。

    “你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很耻辱?不过在我看来,这都是你自找的,因为——你是个傻逼。”

    乔毓蹲下身,笑嘻嘻的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还是说,被人撺掇着来试探我?天哪,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被人糊弄着做了出头椽子,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葛安业面色顿变:“你!”

    “难道不是吗?”

    乔毓怜悯的看着他:“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对我的身份存疑吗?当然不是,只是别人不会说出来,而是哄骗你来试探我,成功了呢,就可以跟你共享好处,万一事情闹大,老太爷厌恶的也只有你,碍不到他们,多么完美的想法啊……”

    葛安业神情惊疑不定,慢腾腾的坐起身来,按着自己疼痛未消的下颌,阴沉不语。

    “我猜,你在这个家里,并不是很受重视,那些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的人,心里其实也看不起你吧。”乔毓向后伸手,碧池怔了一下,方才会意,取出帕子呈上。

    乔毓将那张帕子扔到地上,她神情怜悯,一摊手,无奈道:“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你是个轻而易举就会被糊弄的傻逼啊。”

    葛安业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狰狞,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捡起地上那方帕子,将唇边的血痕拭去。

    “我虽然打了你,但也唤醒了你,就算是扯平了,”乔毓含笑道:“而事情闹大,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走吧,我不会对人提起这件事的。”

    葛安业以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复杂的看她一眼,扔下一句“谢谢”,转身走了。

    碧池眼见一个大好青年被忽悠瘸了,神情同样有点发复杂,看一眼同样站起身来的乔毓,默默的低下了头。

    夕阳西下,乔毓目送葛安业离去,欣然道:“我最喜欢跟傻逼讲道理了。”

    “走吧,碧池,”她回过头,道:“我们回去吃饭。”

    碧池愈加恭谨:“是。”

    “碧池碧池,”乔毓叫出来的时候,脸上不觉带了几分笑,她拍了拍碧池的肩,道:“我喜欢这个名字,你呢?”

    碧池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微笑道:“奴婢也很喜欢呢。”

    ……

    不过两刻钟,长廊处发生的事情,便传到了葛老太爷耳朵里。

    “好,好,好,办的漂亮,”他笑的开怀:“如果秉性愚蠢,再相像的面孔也无用,我越来越中意这个人选了。”

    张妈妈有些踌躇:“就怕,就怕她会不受控制,来日反噬。”

    “你以为那些话是说给安业听的?”葛老太爷收敛笑意,拐杖在地上一敲:“她是说给我听的。”

    张妈妈心下惊诧,垂下头,不敢多言。

    “今天晚了,明日再叫她来,”葛老太爷心情颇为舒畅的吩咐道:“把小辈们也叫过来,兄弟姐妹见一见。”

    “还有,”他神情阴郁下来:“叫二娘安分一点,不要生事,不然,有她的好果子吃!”

    ……

    乔毓并不知道葛老太爷那儿生的波折,不过或多或少都能猜度一二。

    这也是她的目的,叫葛老太爷安心,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厨房备下的晚膳十分精致可口,较之李家的家常小菜,自然是天壤之别,更别说在李家的时候,乔毓都没好意思吃饱过。

    碧池在侧布菜,刚开始还面带微笑,最后却绷不住了——她怀疑乔毓的胃连接着十头猪。

    假笑着看她吃饱,碧池觉得自己脸部肌肉都在作痛。

    乔毓无知无觉,又或者察觉到了也不在意,往里室去沐浴,擦干头发之后,便往寝室那张滑溜溜的床上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她醒的很早,精力充沛的爬起来,洗漱之后,又换上了簇新的锦绣衫裙。

    “皇后薨逝没多久,不能穿着艳色,”休息一夜之后,终于回血了的新武侯夫人笑容慈爱,为她解释:“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乔毓“哦”了一声:“这样。”

    张妈妈为她梳起小髻,又薄施粉黛,虽然正值国丧,不可佩戴珠玉首饰,但乔毓那张原就美丽的面孔,如此妆扮之后,仍旧绽放出十二分的光彩,明艳不可方物。

    新武侯夫人是见过明德皇后的,眼前这人虽然同她年岁不一,但只看面容轮廓,却是相差无几。

    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她心中有些感慨,再想起老太爷的计划,倒真觉得可行,对乔毓的态度,也愈加好了些:“咱们走吧,这个时候老太爷该起身了,不能叫他等着我们。”

    ……

    葛老太爷年约六十,发丝花白,皱纹丛生,唯有那双眼睛,仍旧精光四射,鹰隼一般的锐利。

    见了乔毓,他颇和气的笑,叫她到近前去,仔细端详过后,向新武侯夫人笑道:“咱们府上的姑娘,就数六娘最出色。”

    “是,”新武侯夫人赔笑道:“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前些日子生了场波折,怕是吓着这孩子了,”葛老太爷如此说着,便有人用紫檀托盘盛了几套珠玉首饰来,珠光宝气,璀璨生辉,看得其余几个女郎又羡又妒:“你还年轻,拿去玩儿吧。”

    乔毓笑着谢了他。

    新武侯夫人又含笑道:“家里边儿有七位郎君,六位女郎,留在家里的,数你最小。”

    她一指为首的新武侯世子,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这是你大哥,旁边儿是你大嫂。”

    乔毓的真实身份,府中知道的不多,葛老太爷与他的几个心腹,新武侯夫妇,再便是新武侯世子了。

    第一次见到乔毓,他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起了几分异样心思,再想到她迟早都要被送进宫,不禁有些惋惜,向她温和笑了笑,如同一个寻常兄长那般。

    乔毓同样回以微笑。

    起名是件复杂的事情,至少作者是这么觉得的,其余的几位郎君,在接下来得剧情不会涉及到的前提下,名字也就无关紧要了。

    作者省下了起名的辛苦,读者也免去了记忆的麻烦,一举两得。

    值得一提的是,葛安业在府中行四,是二房的庶子,对于这个可怜的智障炮灰,姑且给予一点尊重吧。

    府中大娘子已经出嫁,那就不必管她,二娘却是新武侯夫妇的嫡女,也是乔毓出现之前,新武侯府最为亮眼的明珠。

    乔毓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让院子给自己,再深一点,就是花种的不错,今日瞧见真人,才算真的对上号。

    长得蛮好看,但是不如我好看。

    她这么想着,同这个名义上的二姐姐笑了笑。

    二娘虽厌恶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妹妹,但想着昨夜新武侯夫人的话,勉强回以假笑。

    三娘是长房的庶女,面容姣好,性情也颇柔顺,五娘则是二房的庶女,同样是个软柿子。

    新武侯夫人眼光都没怎么往她们身上瞥,只着重介绍了四娘:二房的嫡女。

    葛老太爷似乎不喜欢吵闹,叫小辈们多说说话,自己便先行离去。

    男女有别,郎君们多半都已经长成,更不好久留,很快,厅中便只留了府中的六位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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