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爷哈哈大笑,道:“去去,年轻人就该活泼些,像你小姑母一样闷在家里,做个大家闺秀,那才辜负好年华呢。”

    ……像你小姑母一样闷在家里,做个大家闺秀。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几瞬,小辈儿们脸上的神情同样有些奇怪。

    心领神会的交换一个眼神后,乔南轻咳一声,道:“我叫人知会他们一声,再约着往城外猎场去。”

    其余几人都无异议,事情便这么定了。

    ……

    昨日皇帝与皇太子等人先后离去,便再没有消息传来,乔老夫人隐约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心中总有些忐忑。

    “阿琰这孩子倔强,圣上也是秉性刚烈,我实在是担心,怕他们父子俩……唉!”

    常山王妃是亲眼瞧着皇太子长大的,也更了解他性情,心中如何会不担忧?

    只是乔老夫人已经足够忧心,即便她再不安,也只能劝慰:“四娘在呢,又是嫡亲父子,总不会闹大的。”

    乔老夫人苦笑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倒想起乔毓来,打发人去问了句,才知道她前不久带着侄子、侄女出门去了。

    乔老夫人蹙眉道:“这小混账不会又闯祸?”

    “不会的,”常山王妃道:“前几日才刚闹过一场呢,怎么会这么快?”

    “也是,”乔老夫人想了想,欣慰道:“即便是闯祸,也要再过几日的。”

    ……

    乔毓却不知母亲与姐姐在背后是怎么说自己的,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带着侄子与侄女们出了崇仁坊的大门,便见陈敬敏等少年正等候,远远瞧见他们来,笑着喊了声:“大锤哥!”

    “暧,”乔毓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摸了摸身下骏马的鬓毛以示安抚,神采飞扬道:“前几日对战,你们不如我,到了酒桌上也不如我,今日到了猎场,可别再输。”

    陈敬敏似乎对箭术颇为自矜,信心满满道:“怎么会?!”

    曾经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的卢家五郎也是轻哼,跃跃欲试道:“大锤哥,这回你输定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气氛倒是热切。

    远处有车马驶来,乔毓怕自己一群人堵在这里碍事,干脆一甩马鞭,扬声笑道:“那就先试试谁的脚程更快!”说完,催马而去。

    众少年齐声笑道:“哪个怕你?!”随即追了上去。

    所谓的猎场,便是乔毓早先纵横过的雁归山,再回到此地,想想自己与苏怀信、许樟一道大杀四方时的场景,真有种旧地重游的感慨。

    临近五月,人到山林,便见郁郁葱葱,翠色宜人。

    少年们背着箭囊,三三两两的约着离去,进入山中,离去之前,还不忘同乔毓多说一句:“大锤哥,你要努力一点儿,否则被我们超过去,多尴尬。”

    乔毓笑骂道:“滚!”

    众人哈哈大笑,催马进了山林。

    乔毓端坐马上,取了弓箭调试,又向乔静与乔菀道:“你们两个太小,便不要进去了,跟侍从们在外边儿等,好不好?”

    “三娘小,我可不小,”乔静不甘心道:“小姑母,带我去嘛。”

    “不成,”乔毓坚决拒绝了:“今日人多,若出了什么意外,你有什么法子?我们即便想帮你,怕都会来不及。”

    乔静怏怏道:“好。”

    乔菀也有些失落。

    乔毓看得不忍,目光左右转转,便见不远处有片空地,安抚道:“仆从们带了烤架调料,我们前去打猎,你们便留在此地准备午饭,晚些我们回来,一道吃野味,好不好?”

    乔静勉强提起几分精神来,鼓着嘴道:“都交给我们了。”

    “真乖,”乔毓赞许的笑,又向两个侄子道:“我们走。”

    丛林茂密,山石嶙峋,野兽藏匿其中,着实难觅踪迹,乔毓带着两个侄子进了山林,转了许久,都未曾察觉踪迹。

    她是有耐心的猎人,并不觉得气馁,一手拉住缰绳,催马往更深处去,另一只手却握住弓箭,随时准备出击。

    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翠绿的叶子堆堆簇簇,忽然间晃动一下,旋即安寂。

    乔毓无声而笑,拈弓搭箭,疾射而去,只听“扑棱棱”一阵摩擦声响,那从灌木被重物压倒,跌出一只鹿来。

    “开门大吉,”乔毓拨了拨弓弦,欣然笑道:“是个好彩头。”

    仆从们近前去将那头鹿捉起,乔安则笑道:“且再往里看看,总不能只叫小姑母威风,却叫我们干看着?”

    或许是方才那头鹿带来了好运气,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前前后后遇到了不少猎物,从锦鸡到野兔,后来,还遇上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

    乔安箭法出众,臂力非凡,接连三箭,先后没入野猪脖颈,血如泉涌,很快抽搐倒地。

    乔毓见那野猪右腿上有箭伤,瞧着很新,显然先前曾经遇见自己人,略微等了等,果然见卢五郎几人到了。

    “惭愧惭愧,”见了乔家几人,卢五郎失笑道:“马失前蹄,叫诸君见笑了。”

    乔安似乎同他很是熟悉,揶揄道:“这彩头被我摘到了,五郎,你服不服?”

    乔南同乔毓解释:“大姐姐嫁与卢国公世子,五郎是世子胞弟。”

    哦,原来都是实在亲戚。

    乔毓明白过来,笑吟吟的听着两个小辈儿斗嘴,自己却没言语,好容易等到他们停下,方才道:“你们不饿吗?”

    她看眼日影,道:“午时都快过去了,再不回去,二娘、三娘怕要等急了。”

    那几人应了声,便往回赶,乔南在路上问:“其余人怎么办?”

    “他们又不傻,”乔毓失笑道:“知道饿了,就会出去的。”

    进山寻猎困难,出山却容易,几分催马急行,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望见各家仆从们安置下的坐垫与各式家伙了。

    乔毓耳朵尖,相隔一段距离,便听远处似有争执声,心下一凛,快马前去,便见乔静叉着腰站在空地前,手提软鞭,似乎正同面前几个年轻人争辩。

    她目光在那几人马匹的标志上一扫而过,便带了三分凉意,翻身下马,到乔静身前去,摸了摸乔菀的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们在这儿准备吃的吗?”

    “他们欺人太甚!”

    乔静一指不远处树上插着的那支箭,冷笑道:“竟敢在背后放冷箭,故意恐吓我们!”

    “乔二娘,我们已经说了,这只是一个误会,再则,这箭不也没伤到人吗?可你呢?”

    对面那几人面带薄怒,纷纷道:“不分青红皂白,便叫人将我们拦住,举鞭便打,简直是野蛮成性!”

    “误会?”

    乔静嗤笑道:“这儿就是一片空地,连只山鸡都没有,你们平白无故射箭玩儿?还是说你们脑子有病,连带着眼也瞎了?!”

    “乔二娘,你嘴上放干净点!”那几人怒道:“难道这就是乔家的家教?”

    “呸!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见你们这种,就只能说脏话了!”

    乔静道:“你们暗箭伤人,就很有教养吗?!”

    那几人面色涨红,神情不忿,正待说句什么,乔毓却站到乔静前边儿去,止住了他们接下来的话头。

    “没受伤?”她问乔静和乔菀。

    “我们没事儿,”乔菀道:“小姑母不必担心。”

    乔静随之点头。

    “你们当然没事,”对面那几人抬起手臂,展示自己身上的鞭痕,不满道:“受伤的是我们!简直是跋扈至极……”

    乔毓并不搭腔,示意乔南将两个侄女拉到身后去,方才道:“唐家的人?”

    唐六郎面色微变,与两个族兄对视一眼,又坦然道:“唐家的人怎么了,你不敢见吗?乔家虽是高门,但唐家亦是侯府,总不至于望尘莫及?”

    乔毓微微一笑,转了转不远处树上那支箭,卢五郎便忙不迭去取了来,递到她手上去。

    乔毓低头看了眼,“咔嚓”折成两半儿,丢到地上去,道:“捡起来,把它吃了,这事就算完了。”

    唐六郎面色一变,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左右看看,讪笑道:“乔家姑姑,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乔毓两手环胸,下巴微抬:“同你开玩笑?你配吗?”

    唐六郎神情重新转冷,漠然道:“乔家姑姑,这事儿可跟你堵在门上要钱不一样,我难道也在人前说过,要生吃你一支箭吗?”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简直莫名其妙,我们走!”

    因为前几日那场变故,南安侯府破财之余,又丢尽了脸面,府中所有人都没脸出门,很是萎靡。

    唐六郎年少气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约了两个族兄散心,不想竟遇上了乔家人。

    他没胆子伤人,但轻轻放过,又不甘心,左思右想之后,便拈弓搭箭,想要吓一吓乔家两个女儿,若能叫她们屁滚尿流,岂不是出一口恶气?

    哪曾想到乔静这般生猛,竟然得理不饶人,更晦气的是,又遇上乔毓了。

    唐六郎对她有些打怵,再看着她那张与明德皇后相仿的面容,更想起太上皇鸡飞蛋打的指望,心下愈加愤恨,不愿久留,便待离去。

    乔毓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起一脚踢在他腿弯,唐六郎还没反应过来,人便飞出了三丈远,结结实实的啃了一嘴泥。

    “你做什么?”

    他勉强爬起身,形容狼狈,语气怨恨的丢了顶大帽子过去:“乔家如此张狂跋扈,难道是要造反吗?!”

    “唐六郎,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有其余人赶来,见状冷笑道:“有本事便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实在不行便去演武场比试,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唐六郎面颊涨红,讷讷不语。

    乔毓弯下腰,将地上那支箭捡起,缓缓递到他面前:“箭头上的磨痕很浅,箭身也很硬挺,没有骤然受力引发的崩裂,可见射箭的人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因为他的本意不是击杀猎物,只为恫吓。”

    “你该感谢自己箭术不俗,没有伤到她们,”乔毓冷冷道:“否则,你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敢杀我?哈哈,你敢杀我?!”

    唐六郎脸上又闪过一抹讥讽,不屑道:“乔家姑姑,你以为自己是谁?明德皇后吗?”

    左右还有人在,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鄙薄:“你是跟她生的相像,但你毕竟不是她,也永远都无法取代她。谁知道你到底是乔家的女儿,还是乔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个替身?”

    乔毓心里渐渐涌上一股怒气来,她微微眯起眼,语气却平静如初:“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是很多,”唐六郎凝神打量她一会儿,有些得意,又有些可怜的道:“山鸡是没法变凤凰的,不是你的,即便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

    乔毓微微笑了起来,神情中同样带着怜悯:“那也比永远上不了台面,只能躲在阴沟里叫嚣的老鼠要好得多。你这样不被重视的子嗣,也只能这样寻求一点存在感了。”

    “你知道什么?!”

    唐六郎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暴怒道:“你不过是一条可怜虫,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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