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岂别一把撒开他,摄影师差点被惯性掷出一个跟头,踉跄了两步站稳,“删,我删删删,您别着急啊。”

    林知梁一转过头来,就看见梁岂别不知什么时候跟人起了冲突,吓一跳,忙跑过去,“怎么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梁岂别没理她,看着摄影师:“现在就删,我看着你删。”

    那摄影师脱离了生命危险,又有点舍不得起来,毕竟每一张照片都是街拍摄影师的生命,空间构图人物光线缺一不可,有时候街上蹲十八个小时都拍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林知梁的照片他是真舍不得删。

    磨磨唧唧起来:“帅哥,你看是这么回事,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咱是正经街拍,微薄大号粉丝百万的,你看看,照片都挺正常没什么的呀。”

    那摄影师贱嗖的把相机露给梁岂别看,梁岂别连头都没低一下,直接把脸上的墨镜摘了。

    “你可以不删,相机我也给你留着,但你发出去,微薄我就直接给你封了。”

    林知梁也看到了那照片,心里不太高兴,她虽然热衷于美美哒,但赚到身边的人一点回头率就够了,被人放在网上评头论足还是算了,她又不想火,现实中还有正经工作呢,给人看了影响不好。

    “删了吧,我也没同意你拍。”

    话一说完,林知梁精湛的助理工作中养成的眼观八方的习惯,余光忽然发现有交警站在了梁岂别那辆大g旁边,正在低着头写着什么。

    完了,交警在开罚单。

    这可还行?林知梁也顾不上什么照片不照片的了,二话不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梁岂别却压根没感觉,头也不回,就盯着那摄影师。

    摄影师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着,终于认出摘了墨镜的亚航小太子,顿时吓尿了,“岂哥别动怒,我删,现在就删,真的,一张都不留!”

    ……

    梁岂别清完了摄影师的相机回来,林知梁正缩着肩膀,两手抱拳对他拜拜,从情理两方面对交警施压,不肯让他把那张罚单开出来给梁岂别的车上贴上。

    “哥,您看我们车才刚熄火,车都没锁,真是马上就回来……”

    林知梁话说了一半,眼看着就要把那交警烦走了,结果梁岂别一过来,直接从交警手里抽走了罚单,开了副驾的车门,把林知梁推了进去。

    梁岂别拍了下交警的肩:“有劳兄弟,罚单我吃了。”然后拿着罚单绕过车头,开门上了车,交警心满意足的夸赞道:“这才是好同志!a市交警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林知梁:“……”

    她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梁岂别拍在操控台上的罚单,偷偷白了梁岂别一眼,“我带公司的车出去还从没吃到过一张罚单。”

    梁岂别目不斜视把车开上路:“那是你傻,又不是你掏钱,你上赶着给传娱省这点钱干嘛?该出力的地方出力,苍蝇腿大的小事也要操心,要不是你心眼够多,早晚累死你。”

    “……”林知梁遭受了抨击一时有点措手不及,还没说什么,又忽然发现梁岂别没掉头,顺着路口直接开出去了。

    “你这要干嘛去?不是说回你家吗,怎么不掉头,往前走路堵啊。”

    梁岂别面无表情:“回你们学校给我换身衣服去,谁让你穿成这样跑出来的?”

    知梁纳闷的低头看自个儿的裙子,胸口没露沟,下摆都快遮到膝盖了,除了袖子两侧开了口,能看到手臂以外,没露太多,没什么不妥的啊。

    她微微瞪起了眼睛,十分不乐意的反驳,“我裙子怎么不好看了?买好久了都舍不得穿,我可喜欢呢。”

    梁岂别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瞎说:“不好看,俗。”

    戳到了林知梁最怕的点,她顿时不说话了,因为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担心过,毕竟雅和俗就一线之隔,那个度不好把握,而且美到极限就是俗,她长大以后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开车进了师大校园,梁岂别问她:“宿舍在哪儿?往哪边开?”

    林知梁问:“你是想今天回去看你妈妈?那先不回宿舍了,时间不够,去我们画室一趟。”

    梁岂别一字一句的说:“去宿舍,你少给我生事。”

    林知梁认真的看着他:“不行,今天必须去画室。我要拿画,上别人家空着手去,林知梁不是这么做人的。”

    梁岂别拧眉:“拿什么拿,我后备箱里一堆茶叶和酒,随便搬两件回去就得了。”

    知梁说:“那分量能一样吗?你对别人什么态度,人家都能感觉的出来的,何况是你父母亲。”

    梁岂别转过了头,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又黑又锐,谁都怕被刺伤了,可知梁拧了拧眉,还是顶住了。

    梁岂别忽然勾起了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讨好我妈你这么卖力干嘛?”他笑声冷下来,有力的手虎视眈眈的摸上了知梁的颈侧,“不会真想给老梁家当媳妇吧?”

    知梁眉心一抖,朝后躲开了他的手,轻咳了一声,“我只是习惯了这么做事,而且,我做的好一点,你妈妈放心了,就能多给你一点自由。”

    梁岂别面色一转,变脸似的,黑切白无缝衔接的笑了,拍了拍知梁的后脑勺,哼笑:“好好表现,我知道你有本事让我妈满意,她满意了我的日子才好过,你也就好过了。”

    知梁点了点头。

    眼睛淡淡的扫着脚下,心想对我满意那是对我,对你可就不一定了。

    车开到了美院楼下,这上面有一间教室专门是分给林知梁的班级当画室的,只是现在早已经没人有时间上去画画了,那钥匙在知梁手上,可门好久没开过了。

    虽然是上课时间,应该没什么人在楼道里逗留,但知梁还是怕给人看见了梁岂别,嘱咐他带上墨镜,又问他车里有没有帽子,找一个带上。

    梁岂别不耐烦的拧眉,一摘眼镜,“你自个儿上去吧,我在车里等着你。”

    那怎么能行啊,知梁打算的就是让梁岂别跟上去,亲眼看到她裱画。

    对于男人来说,漂亮、会示弱这固然是加分项,可女孩认真工作的模样更不能少,你要让他看到你专长、有能力的一面,他才会认同你的价值。

    林知梁把墨镜扶回了他的鼻梁上,微笑道:“那就这样上去吧,挺好的。”

    那间画室许久没人用过了,里面都是阳光晒死了空气中细菌的味道,桌面上铺陈着无数宣纸和墨砚,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可因为书画的气质太干净了,连带着让人觉得灰尘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

    林知梁从自己的画筒中找出了一副画,是很小的方形尺寸。

    虽然小,但这张画她画了两周,画的非常用心。

    林知梁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她因为种种原因逃课成性,但专业却从来没落下过一丁点,很多年的国画基础让她水平领先同学很多,而且每一次的作业她从没敷衍过,拿出去参赛的作品更是肯下功夫,要不是如此,那些教授不会对她青眼有加。

    她也会裱画,手上这幅她不肯拿出去请人裱,因为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时间紧迫还是亲自动手。

    好在托底晾干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用不了多少时间。

    知梁知道自己画技不精,对梁家来说除了心意,其实没多少价值,所以不裱绫上轴,就用一副小松木框装,素气简单,送给梁岂别的父母,喜欢就挂在走廊当个小装饰,看不上就随处收着也不碍事。

    她低着头给画上画框,下午灼白的日光从窗下打进来,将她睫毛都染成白色,灰尘慢悠悠的在她脸颊旁边飞舞,她嫌碍事的把落下的碎发挑到耳后,然后不经意的抬起了眼——

    对面靠在模特座位上的梁岂别,交叠着长腿,懒洋洋的闭着眼睡了。

    林知梁:“……”

    一番搔首弄姿竟然没人看,林知梁无语的收回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她没看见,在低下了头之后,那男人将一只眼睛睁开条缝,里面漆黑的眼珠露出一线,悠然扫了过去。

    ……

    俩人开车回到老梁家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了。

    梁家住的是个避世的居所,在a市最东边,地势最高的山上,这里依山环水,风水极好,但因为距城区较远,人烟稀少,只是人人都知道,这地方人虽少,但是个著名的富人区,能在这僻静出建房子的,全是祖荫厚重。

    梁岂别家在这里有个不小的院子,但依据车库和房型大小来推断,这里就一户主院,应该还不是他本家。

    知梁随口问了一句,梁岂别点了点头,“我爸妈在a市的时候才住这儿,就他们俩,我本家在香港。”

    他一边说一边打方向盘进了院子,院里的人老远看见他的车就开了大门,一穿着马褂的管事满脸喜色迎上来,“少爷,少爷今儿怎么舍得回来了?”

    梁岂别车窗子滑下去,“五叔,我妈他们在吗?”

    “在,夫人的车也刚停进院子!”五叔说着透过车窗看到了副驾驶一脸好奇的林知梁,愣了一下,“这位……”

    知梁弯起眼睛对他笑:“五叔好。”

    老五可算盼着咱家的独苗会往家里带姑娘了,姑娘还漂亮亲和又讨喜,老怀甚慰,忙躬了下身,“不敢,老五给小姐请安。”

    梁岂别不容他俩再叨叨,直接一脚油门把车送进了院子。

    老五一溜小跑着朝大堂去了,“夫人,咱家来客了!”

    叶家荟正在客厅坐着,脸上挂着金边眼镜看杂志,闻言抬起头,慢条斯理的吐槽:“犯得着这么喜庆吗,我还以为财神爷上门了呢。”

    话音刚落,她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又高又大的身躯挡严实了门口的日头,她一看,顿时神情不悦——这不是倒霉儿子么。

    接着,梁岂别刚跨进门来,另一纤细身影跟在他身后跨进来了。

    姑娘个头不低,到儿子下颌线,应该有一米七,黑发刚刚过肩,干净又利索,穿了件婴儿蓝的半袖海军领衬衣,雪白的牛仔裤,看着乖极了,她一手捏着肩膀旁的双肩包带子,眼睛睁大着,神色有点好奇。

    目光一触到她,顿时腼腆的笑了,声音干净大方,“阿姨好。”

    叶家荟心里遭嫌的倒霉儿子瞬间升华成了会往家带人的宝贝儿子,喜上眉梢,忽然脑子里想起她今早刚跟孙家张罗过的俩孩子见面的事。

    叶家荟起身迎过去,张嘴就道:“这是我们倩倩吧?”

    梁岂别的脸顿时黑了。

    林知梁到还好,抱歉的笑笑,摇了摇头。

    梁岂别伸手揽住了知梁的后腰,“您别再提那个什么倩倩,一大早上男人门的能是什么好鸟?早晨她上我那去,正好知梁去给我做饭,俩人电梯里迎面撞个正着,这没出息的丫头扔下菜就跑了,我好容易才找回来,妈,我不管了,您解释吧。”

    叶家荟愣了,“这,怎么回事?”

    知梁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阿姨,初次见面,我叫林知梁。”

    梁岂别直接把知梁扔给了他妈,自个儿进屋里,二五八万的往沙发上一靠,撕开一个丑橘一口吃了半个,“妈,您不是要儿媳妇吗,这是我女朋友,给你带回来了。”

    叶家荟顿时明白了,满脸歉意的笑,抬手轻轻抹了自己的脸一下,“你看看,怪我嘴快,阿姨跟知梁陪个不是,你可不能往心里去。”

    林知梁摇摇头,“不会,是我冒昧过来打扰了,至少应该提前让梁岂别给您打声招呼的。”

    叶家荟拉着知梁往沙发那里去,路那么宽,偏偏要从梁岂别身前过,抬起穿着软面拖鞋的脚踢了他腿一下,“可不是,梁岂别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你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早跟妈妈说,你等什么呢?你要说了我能让老孙家的姑娘上你那去吗,妈妈成什么人了。”

    梁岂别缩腿让她俩过去,一句话也懒得说。

    叶家荟看知梁是真的满意,她儿子见天在外面不着家,身边花花草草的太多了,现在多邪乎的女孩都有,叶家荟做梦都怕儿子领个脸上动了一百零八个部件的女孩回来,那干脆连他一块打出去得了。

    但更怕的是,她儿子压根不领人回来。

    年轻人恨不得一个人自由一辈子,可作为他的父母,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了,叶家荟只盼着家里人丁兴旺。

    林知梁眼大明亮,心思不至于纯真无邪,但心眼歪不了,长得顶漂亮还不招摇,说话也大大方方,肤色白中透红,肩背笔直,身体也不病弱。

    这就是叶家荟期盼过的,儿媳妇最好的样子了。

    叶家荟拉着知梁坐在长沙发上,“阿姨必须正式跟你道个歉,今天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真是不知道你跟小别已经在一块了,那孙家姑娘其实我也没见过,但我想不会比你更好,你这孩子合眼缘,我看了就喜欢,你可别记阿姨的仇,行吗?”

    叶家荟是美丽和华贵结合完美的女人,脸上没多少岁月的痕迹,妆容和发式也不刻板,有种美式的随意,但这随意也是高高在上的,偏她自己颇能放得下身段,跟一个无名小卒能把话放地这么低,知梁心里佩服。

    虽然抛去名和利,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可叶家荟是长辈,听她一再道歉知梁心里更过意不去,但太谦虚没用,她就把话接下了,“我明白,这就是个小乌龙,不值一提,我怎么会怪您,都已经说清楚就行了,阿姨千万也别挂怀了。”

    叶家荟笑道:“对,咱们娘俩好好聊聊。”

    “对了,”知梁把一个扁扁的绸缎盒子拿出来交给了叶家荟,“我不知道阿姨跟叔叔喜欢什么,也猜你们什么都不缺,所以自己画了幅画,笔法拙劣,送给您不成敬意。”

    叶家荟颇为惊讶,到手马上将盒子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幅正方的画框,画框里大片留白,中间那图甚至显得有点小,可越是小才越显得精致,连最好的苏绣也比不上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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