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辉娇媚一笑:“我话唠。”

    话音刚落,张经理正好举着酒杯过来,他边走边说:“这一杯我不跟省外的喝,也不跟老家不是本市的喝,我就跟本地人喝。”

    说完看看各位,“清辉,你老家哪里人士?”

    冯清辉偷偷撇了撇嘴,知道是专门奔着她来的,也没做作忸怩,站起来跟他你来我往说了两句便豪爽干杯。

    先前她出去时已经有几分薄醉,不敢再任性,幸好她刚才就早有准备,别人印花白瓷杯喝的是浅棕色的大红袍,她一开始要的就是温开水。

    喝完抿住双唇坐下,顿了大概四五秒,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装作喝水润嗓子,一边听耳边人说话一边赔笑,同时把一口酒尽数吐杯子里。

    饭局已经到了尾声,冯清辉也把顾初旭方才那句要过来的话忘到后脑勺,没成想,张震秘书忽然从外面进来,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两句。

    张震眼睛一亮,赶紧放下酒杯:“那赶紧请进来啊,这还用问。”说着他自己先一步拨开秘书往外走。

    冯清辉没想到,原来他们竟然是旧识,较真说的话,其实也谈不上。

    顾初旭并不认识张震,不过他认识众创的老总,也就是张震公司里的一把手,而张震,肯定耳闻过顾初旭。

    这男人进来也并不客气,握手寒暄后直奔冯清辉这边,酒桌上的人站起来一大半,纷纷给他让位置,顾初旭道完谢语气随和地拒绝,笑说:“真是抱歉,原本不想打扰你们吃饭,过来接人,打了两三个电话不通,我担心她喝多了,只好上来。”

    他说罢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指了指冯清辉,“我爱人。”

    冯清辉了解他,别看平时性情内敛,其实极其善于应酬,各式各样的客套话、官话早就熟稔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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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枝在清风中摇曳,顾初旭怀中半托半抱着一个青烟色细瘦的女人,出了门,外头冷风嗖嗖。

    男人脱了外套裹上她,扶上人往马路牙子边的车子里带。

    白酒后劲很大,不过她一开始没喝几口,也没这么不胜酒力,后来他进来,如一抹黑夜中的光辉,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力,再加上他说了,冯清辉是他爱人,冲着这句话,也没哪个没眼力劲儿的人敢当着他面劝酒。

    可冯清辉把自己喝醉了,散场时意识那叫一个迷离。

    顾初旭把人塞车里,坐上去,吩咐司机开车。

    冯清辉呢喃轻笑,有一句没一句自言自语,她仰着白皙的脖颈,后脑勺抵着靠背,用一种很不舒服但让人看上去却妩媚地姿态看他,挑起眉眼口齿不清地念叨:“我今儿高兴……我高兴……”

    马路昏黄的灯光交错,顾初旭的脸庞在黑暗与黄色灯光下忽隐忽现,他唇线动了动:“你高兴什么?”

    她成了酒晕子,此刻会说话不会动脑子,抬起手摸了摸他一边脸颊,看着他,媚眼如丝。

    顾初旭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一双眼眸无任何脾气,半晌才抬起手腕,理了理她鬓角散乱的碎发,慢悠悠塞她耳朵根后面。

    深叹了口气,“喝那么多酒。”

    夜幕就像垂下的帐幔,车厢里才安静了几分钟,嗡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是顾初旭的手机,他从外套里侧兜里拿出看了一眼。

    “妈,什么事?”那边说了句什么,他敛了敛眉没搭话,低头先瞧了瞧冯清辉,确定她上车这会儿在颠簸中睡熟,“送过去这副你喜欢就行,把原来那副摘了吧……不用放起来,扔了就成,留下来以后只能是祸端,嗯,嗯,我说话不方便,先这样。”

    顾初旭收了电话,捏着手机闭眼假寐,不过没什么睡意,片刻扭头盯着车窗外愣神。

    前头司机把着方向盘认真开车,经过一处拥挤路段才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两位,“顾总,明天我想请假,请两天。”

    顾初旭回过头,“有什么事?”

    对方摇头叹息,“我女儿,平常我跟我老婆工作太忙疏于管教,对她学习成绩也没时间关心,现在不还有三个月中考嘛,老师说有点悬,让我去学校交流一下情况,我老婆说这孩子现在思想有问题,我就想,这不周末了嘛,抽出两天多陪陪她。”

    后边坐着的男人点了点头,不知怎地,就想起梅英女士最近催得很紧的生育问题,想到这瞥了睡得人事不省的某人一眼。

    冯清辉下车时才迷糊醒来,酒意不复刚才浓烈,可就是头晕,依旧天旋地转眼前出现叠影。

    深一脚浅一脚被他带着进卧室,冯清辉神经质似的在门口忽然停住脚,转过脸瞧着他下巴上青色胡茬,“你今天怎么穿那么帅……要去相亲啊?”

    边说视线游弋上去,指尖触碰他脖子上凸起的喉结,“我想睡你。”

    “……什么?”

    她咬了咬红唇,睇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你是不是吃不消?腿软了?”

    冯清辉在床事上向来不忸怩,是个典型的享乐派,她嬉笑着取笑完便纠缠上来,细长的胳膊勾住男人的脖子,推搡拉扯着往床上去。

    顾初旭一个不备被她推倒,床垫颤动了几下才消停。她像个久经沙场指点江山的老手,纤若无骨的手指包裹住他。

    “嘶”他紧抿着唇线吸了口气,敛住气说:“我先去洗。”

    刚起了半个身子被按着胸膛按回去,她跪爬上来,额前的头发尽数撩上去,喝的酒说醒了还没醒透,说没醒也谈不上嘴。

    “你是不是不想做?想溜?”

    顾初旭刚才是不想,现在却想了,他并不是禁得起撩/拨的人。想到这手臂搭在额头上遮挡头顶的灯光,闭起眼试图恢复冷静。

    她捧住男人的脸,借着酒意吻上沉默灼热的唇,侧着头浅酌。动/情了的声调儿带一丝沙哑:“我好喜欢这个味儿……”

    “什么味儿?”默了会儿揽住她的脖子,他浅浅地回吻。

    冯清辉轻合着眼眸沉迷其中,停顿几秒才晓得从唇/舌间隙中低语:“……淡淡的香烟味儿。”

    第9章

    冯清辉跟顾初旭校级同学聚会时在一夜情后重修旧好。确切时间是春节前,两个人从暖融融ktv出来时下了雪,地面上覆盖薄薄的一层,风又大又寒冷,暮色低垂。

    她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显而易见的红肿,掏着兜跟在他身后,二人脱离了各自的班级组织,且同时不辞而别。

    那次同学聚会冯清辉本不想去的,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还有两天,家里忙着包饺子调饺子馅,田瑞兰还想下午抽空让她开车载着去姥姥家一趟。

    可是展静非拉着她同往,说她想见一见初恋男友,看是否还是她记忆中模样,或者早就秃顶大肚腩,一脑门油腻。况且,大学聚会三五年聚不齐一次,见面比见国/家领/导人都难。

    上午,天空乌压压的黑云蔽日,可见度不高,比往常要冷,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割人,像是要酝酿一场皑皑大雪。

    那次冯清辉刚考出来驾照没几个月,开车技术不过是个半吊子,二十来万的福特suv让她一脚油门到底,生生踩出兰博基尼的感觉,强烈的推背感吓得展静脸色就跟淤泥一个样。

    坐在她身旁揪着安全带大呼小叫。

    冯清辉当时并不知道一帮子金融毕业的精英就在隔壁,班长选择的饭店具有特色民族风且可吃饭可娱乐,包厢并不是全封闭式,挂着竹帘子隔开,特别有意境。

    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逼仄的卫生间,进门是一个单独蹲坑,没遮没挡让人毫无安全感。

    北方的冬天,很多厕所往往暖气不足或者直接不供应,不至于结冰,但又冷风嗖嗖。

    冯清辉当时去了厕所出来洗手,发现水池子被哪个喝醉的人吐上面直接塞死了,服务员正在冲洗,她顿时脸如青菜叶子色,赶紧扭身走了。

    转战ktv唱歌的时候放下包第一件事就去洗手。

    那天她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上身穿着一件臃肿的纯白色面包服,披散着不太顺服的头发,时不时放静电、时不时贴脸上,很烦人。

    不过那一幕她记得很清楚,甚至连他上衣穿了什么,裤子穿了什么,乃至黑色皮鞋的logo都记得一清二楚。

    冯清辉找不到言语形容那场面,她回过头来,在公共洗手池跟他碰面,面前有一面一尘不染的大镜子,很多稍微好点的卫生间洗手池上方都会有的那种。

    她从镜子里先看到顾初旭,愣了,心慌意乱,眼眶发热,下一秒顾初旭抬头也看见她,脚上顿了顿。

    他正一个人躲出来抽烟,低着头,背抵着墙壁,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半根烟,刚递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拿走,氤氲的烟雾萦绕,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一动不动凝视她。

    分手也没多久,才几个月,冯清辉这一秒却觉得下颌发紧,千言万语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傻愣着,看着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那晚顾初旭也没说什么,两人在一起那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都很主动,他把她带去了附近酒店。

    第二天他就得回一趟南山市,好像是公司出了什么急事大早晨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两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以前的状态。

    自那次分手以后,展静明确表示过希望冯清辉开始另一段感情,甚至给她讲过一个女同事的事儿,男人家里是家族企业,时常国内国外的跑,总公司在香港,北京也有分公司,偶尔回北京出差,不过一年下来待在北京的时间屈指可数。而她这个女同事就在北京工作,长得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在某某古董拍卖场做拍卖小/姐。

    他们处了三四年,男人也会每天发短信、打电话,相处状态大概就像冯清辉这样,一月见不了一次面,一次面相处不超过三天。最后分开了。

    冯清辉好奇问:“为什么分开?”

    展静是这么回答的:“冯冯你有没有想过,正常的情侣应该这个状态吗?那男人每次去北京都会找她开房,同她住几天,期间陪她吃饭、逛街,买衣服买包送卡……但是他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香港,且从来没提过见家长、结婚,或者任何改变现状的法子……或许除了北京有女人,上海有,深圳有,国外也有。”

    她当时听出来展静是在提点她,心里有些忐忑烦躁,睁着眼沉默了半天才说:“可是我很少花顾初旭的钱,而且,我们有感情基础。”

    展静特冷静接了一句:“顾初旭大学的时候还不抽烟,现在呢?”

    是的,顾初旭现在抽烟了,他说心烦的时候才会抽……以前就不心烦吗?

    冯清辉心里住着一个魔,她尽量去忽视,却被展静敲醒了……所以但凡有女人接近他想作妖,这些想法总要困扰她几天。

    今夜她特别有感觉,迷乱中多讲了几句惊世骇俗的话,顾初旭起身把她翻过去,居高临下笼罩着她越发用力,盛气逼人的眼神就如同斑驳的夜空一样深邃。

    她低头埋入绵软的白色枕头,仓惶中,撕扯着枕头边似娇媚似凄厉低泣,才放开两嗓子,他喘着粗气倒下。

    冯清辉累极,供血不足加缺氧,头脑有些许昏沉,趴在床边盯着纸篓里的果皮敲了半天才缓过气,翻身攀着这男人的光滑的肩膀,凑近他低语:“老实说,是不是快被我榨干了?”

    他平躺里侧枕上手臂,闭着眼不紧不慢说:“我已经被你榨干了。”说完默了会儿,缓慢睁开眼睛扫向她,眼底蕴含一丝戏谑。

    男人等呼吸平复些探身子去拿床头柜上的抽纸,抽了几张任劳任怨地清理。

    冯清辉到这时候彻底苏醒,尽管脑中回荡刚才的热烈也没有觉得羞涩,心满意足端详着他,突然笑盈盈道:“老顾,你这下如释重负,开心吗?”

    “开心什么?”

    “你本月超额完成了我派给你的任务指标。”

    顾初旭何时何地都算得上样貌出众的男人,五官不俗,而且耐看,这刻黑眸微沉:“……什么任务指标?”

    “一月陪我睡五次。”这种话被她说的干脆利落,描述出口时就像在谈工作,公司大姐大抚慰新来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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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初旭照旧一早上班,规律守时的就像个撞钟的苦行僧,冯清辉不同,她这工作跟服务业工作时间相差无几,周一、周二属于休息时间,一周中最清冷的两天。

    这个时候她跟展静会轮流休息,一人一天,通常她周一休,展静每个周二要去婆婆家吃饭,就跟基督徒周末做祷告一般风雨无阻,毫无疑问,展静对待公婆的态度是虔诚的,起码比她上心。

    不过展静的公婆好对付,不像顾家这边,锦衣玉食的老太太生活习惯比她这个年轻人都讲究,送个东西都得考虑再三,生怕人家用不惯。

    冯清辉做事全凭心血来潮,无所事事到半晌午,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她,别提多滋润,她忽然掀开膝盖上的毯子,化上妆拿包出门。

    顾初旭正在为了淮南某个项目在会议室开会,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低头瞧去,发觉上一秒讲话之人住嘴等他。

    “你继续讲。”说罢垂头继续读短信。

    散会后拿着文件推开深褐色办公室门,瞧见沙发上坐着一人,闲散随意翻看早晨秘书送进来的报纸,瞧见他笑了笑,慢悠悠对叠上报纸,整齐叠规整反手当茶几上,冯清辉说:“忙完了?”

    他轻手带上门,松了松领带,今日出门穿了件蓝色西装,颜色没有黑色那般暗沉刻板,所以配了个胭脂红的领带点缀,看上去深沉含蓄。

    “刚才开会,看到你的消息就没回,”他抱住膀子,臀部抵办公桌边沿,“你不是说中午要跟我吃午饭,想吃什么,想好了没?”

    冯清辉站起来走过去,他一直没注意茶几上多了个保温桶,一并被她拿跟前,她搁下,拧开盖子让他闻。

    他挑了挑眉,“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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